第3章 結婚(1 / 1)

春花的初戀 魚無芒 2325 字 2個月前

唐善初經過小範圍調研,發現非婚生子的確處境艱難。他問了幾個朋友。顧瑭說,早些年這樣的孩子戶口都難上,相當一部分長大後還可能變成問題少年,輕則違紀,重則違法犯罪。袁海洋說,父不詳的孩子,有人給他們起了滿含惡意的稱呼——野種。高加祁則告訴他,他見過很多劇本都有私生子這個角色。他們內心陰暗性格扭曲,經常擔負迫害主角的重任。他用一顆健達奇趣蛋做禮物,采訪了袁海洋的兒子袁小洋。“沒有爸爸的小孩很可憐哎,彆的小孩看她沒有爸爸就欺負她,”袁小洋挖了勺奶油送進嘴裡,舔了舔勺,“我就不怕,我媽媽超級厲害,誰都打不過她。”他媽有一次去接他,順手在幼兒園附近抓了個賊,小朋友們都說他媽媽是超人。唐善初問:“那就是說,你爸爸不是很重要嘍?”袁小洋遲疑地點點頭。袁海洋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打聽這個乾什麼?你有私生子?”唐善初咳了咳,“亂說什麼,我就隨便問問。”所以,霍春花是對的,孩子需要一個爸爸。他又不肯讓他的孩子叫彆的男人爸爸,所以他其實沒得選。他把霍春花約出來,問她:“想去哪兒領證?”他在瑚市出生,霍春花戶口矛城。霍春花一聽,立刻樂得嘴角上翹,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見他正看著她,馬上低頭,定了定神,抑製住狂喜,裝模作樣地來了句,“瑚市吧,交通方便,以後離婚也好辦。”唐善初覺得她連那兩個梨渦都盛滿得逞的快意,心有不甘,冷著臉,語氣不算好,“證件號給我,訂機票。”“我訂吧,我……”有錢。被唐善初一瞪,縮回脖子,沒敢說下去。她從包裡摸出身份證,遞給他,一邊想,男人就是愛麵子。這時,“愛麵子”的男人冷不丁瞧見那寸小小的證件照,不由挑了挑眉,目光在照片與真人之間流連,幾乎疑心是她弄錯了。十幾歲的霍春花,短發,為了露出額頭,把劉海強行撥到兩邊,臉圓眼圓,嘴角兩隻小梨渦,胖得傻氣。唐善初忍不住微微勾唇,心裡一處莫名軟了幾分。霍春花明白過來,伸手奪回證件,拇指捏著右上角,正好擋著臉,笑嘻嘻地和他說:“我拿著方便。”又說,“訂經濟艙,人多熱鬨!”唐善初畢業沒幾年,工資多不到哪裡去,所以她凡事不想花他的錢,能省則省。到了機場,唐善初才想起辦值機。前麵的座基本滿了,零星有幾個空的單座,連著的都在很靠後的位置。他理所當然地選了後麵的座。霍春花也在旁邊機器上搗鼓,弄完了,伸長脖子往他這兒看。見他正在輸她的身份證號,她抓抓頭發,手指戳他胳膊,把剛打的登機牌給他看,“我……我選完了。”唐善初掃了一眼:35B。霍春花神經再粗,也看出唐善初生氣了,以為是怪她辜負了他幫她值機的美意。她從小沒什麼朋友,曾經很羨慕女同學手拉手去廁所。後來就習慣了,一直獨來獨往。所以,她沒想過兩人同行要坐一起,即便想到了,也不認為唐善初會想靠著她坐。登機後,她馬上找過去,和唐善初左鄰的女孩說:“妹妹,能不能跟你換個座?”那姑娘不肯挪窩。唐善初一來,她就興奮地報告了閨蜜,旁邊是個帥哥,腦子裡過了好幾遍怎麼搭訕加微信。“姐姐,為什麼要換啊?”霍春花笑笑,手指著唐善初,“我跟你旁邊的小哥哥……認識。”唐善初抬頭瞪她一眼。那姑娘去看唐善初,想和他求證。然而他已經扭頭看向窗外,側顏完美倔強,像極了在鬨彆扭的人家的男朋友。姑娘一臉失望,歎了口氣,站起來走了。唐善初閉目假寐,空服來送飲品,聽霍春花要橙汁,才睜眼說了句“給她礦泉水。”霍春花趁機搭話:“橙汁不好嗎?”唐善初沒看她,冷淡地說:“有添加劑。”午餐是牛肉丸米飯,幾個白肉丸子配芹菜段,唐善初掀蓋一看,頓時沒了胃口。霍春花狼吞虎咽地掃完了主食和小點心,見他那份基本沒動,揭開酸奶蓋,邊舔邊問:“你不吃嗎?”“不餓。”“給我吃吧,彆浪費。”說著伸手來拿他的餐盒。唐善初沒想到這女人連客氣一下都沒有,也不關心他是不是真的不餓。他抱起手臂,偏過頭,看她。她今天紮了馬尾,後腦勺是個飽滿的圓弧,額頭臉頰也鼓鼓的,自得的樣子,恨得人牙癢,很想捏一把,以泄心頭不快。“少吃點,餓的話,一會兒出去再吃。”霍春花怕他又要花錢,忙說:“我就愛吃這個。”唐善初瞄了眼很快又要見底的餐盒,奇怪這麼難吃的東西竟然有人喜歡。霍春花鼓著嘴,倉鼠似的嚼個不停。唐善初看得眼皮發沉,沒大會兒就睡著了。他連加了幾天班,為的就是把時間空出來帶霍春花去領證。萬一倆孩子長太快,大著肚子跑民政局多彆扭。霍春花吃完拿紙巾抹抹嘴,側過身,見他睡了,正大光明地打量他。燈下看美人,越看越動人。她把手機調到自拍模式,靠過去,偷偷拍了張合照。晚上,這張照片就大剌剌發在了她的朋友圈。唐善初的臉打了馬賽克,隻看得出大致輪廓和一對長睫毛。袁海洋特意截圖給唐善初:我的糖糖,你失寵了。唐善初起先覺得他無聊,沒細看,過後才反應過來說的是霍春花。這女人都跟他領證了,還勾搭彆的男人?以為屏蔽他,他就不知道了?她難道不知道這世上有大把像袁海洋這樣八卦的男人?明天他就要拿著照片去找她,看她怎麼解釋!他把照片放大,想看這人長什麼樣,放大了立刻發現是他自己……唐善初這一覺沒睡太久。某航的小飛機遇上氣流,扭起來比坐過山車還刺激。連著往下掉了兩次,他就醒了,想抓扶手,沒想抓到了霍春花的右手。霍春花忙把她的左手伸過來,在他手上輕拍,“彆怕,沒事兒!”唐善初沒好氣地抽出手,心想誰怕了?嘴上卻說:“你怎麼樣?有沒有不舒服?”霍春花搖頭,拍拍胸口,“就是有點惡心想吐。”吃那麼多又遇上失重,不想吐才怪。下午到了民政局,唐善初去取號。霍春花找了個座,扭頭一看,有塊機器的液晶屏黑著,正好當鏡子用。她側過身,理了理頭發、領口,既緊張又開心。理完才滿意地靠在椅背上,愜意得像隻懶貓。見唐善初回來,拍拍旁邊的位子,示意他坐。唐善初瞥她一眼,老毛病又犯,最見不得她這副得意樣兒。“我認為結婚完全沒有必要,即便不結,也可以共同撫養他們。”霍春花原本正摸著肚子消食,一聽這話,立刻坐直身體,緊張超過了開心:都到門口了,可彆又出什麼岔子。“既然你堅持,我也可以配合。但是,我希望你記住說過的話。”霍春花鬆了口氣,點點頭。過會兒才想起來,從包裡找出兩份文件給他,“律師寫的,不會給你添麻煩。”唐善初快速掃了一遍。婚前協議,大意說財產債務各歸各的,將來離婚,孩子歸她,不用他出撫養費。“最後一條刪了。”“為什麼?”“他們也是我的孩子,憑什麼都給你?”霍春花笑,“你要孩子?可你不會帶啊。”唐善初也笑,氣的,“你就會?你連自己懷孕都不知道!”霍春花眼珠轉了轉,怕再說下去領證的事要黃,當即安撫道:“這樣好了,以後讓他們自己選。”唐善初看著她,哼一聲,他難道還比不過她?“好。”唐善初簽好字,還給她一份。霍春花又問:“要不要辦個公證?律師說最好公證一下。”唐善初心裡想罵人。填表時,霍春花無意中瞥見唐善初的證件,驚道:“你比我大?”唐善初還沒說什麼,對麵工作人員立刻嚴肅地問:“你們真的是自願結婚?”霍春花磕磕巴巴地答:“是……是,當然是。”說完偷偷看著唐善初。唐善初淡定地點個頭,“是。”霍春花老實地抿著嘴,不敢再多話。拍照時,霍春花滿臉堆笑,唐善初板著臉。照相師傅叫兩人靠近點,唐善初正猶豫動不動,霍春花已經湊過來,和他肩挨著肩。照片印出來,效果不錯。霍春花白襯衫,紮馬尾,神采奕奕。唐善初湊巧也穿了白襯衫,輕輕皺著眉,神色嚴肅。霍春花先想到強扭的瓜不甜,接著又想到好歹豬已經進了圈,忍不住扯起嘴角。“笑什麼?”霍春花當然不能說出來,“拍得真好。”唐善初瞥她一眼,沒有應聲。領完證,霍春花把小紅本給他一個,開玩笑說:“以後你是我的人了。”唐善初沒笑,冷淡地看著她。霍春花自己打圓場,“我就隨便一說。”返程的車上,霍春花忍不住感歎:“你長得真小。”唐善初瞪她一眼,扭過頭去,過會兒才想起來問她什麼時候去產檢。霍春花不敢說產檢的事還沒提上日程,支吾著想糊弄過去。唐善初立刻說:“他們也是我的孩子,每個過程我都會參與。”霍春花連連點頭,“當然當然。”“你儘快搬過來,需要幫忙跟我說。”“真同居啊?”霍春花吃了一驚。唐善初想更正是“共同居住”,又懶得解釋,隻問:“你不願意?”霍春花哪會不願意,簡直喜從天降。馬上點頭,又搖頭,“沒有沒有,我很願意!”“那就好,我不可能每天晚上去你家講胎教故事。”霍春花不懂什麼胎教故事,小心地提議:“不如你搬我那兒去?”還能省點房租。“不行。”語氣篤定,意思是這事沒商量,他又不是入贅。霍春花火速收拾了兩箱行李,搬進他家。唐善初很有風度地把主臥讓給她,自己去睡客臥。晚上果然來講故事。霍春花聽得直打哈欠,“他們能聽見嗎?”“嗯。”“聽得懂嗎?”“嗯。”“……等生出來我問問。”往往故事沒聽完,霍春花就睡著了。唐善初覺得自己簡直是給她講睡前故事的。兩個還算陌生的人,突然住到一起,唐善初以為開始多少會尷尬,誰知人家適應得特彆快,一點沒把自己當外人。客廳、浴室陸續擺上了她的東西。餐桌一把椅子鋪了她的坐墊,動物圈地盤似的,表示那張椅子從此專屬於她。沙發右側角落多了卡通靠墊和毯子,唐善初明白那塊地方他不必再碰。茶幾上還有些她的零碎物品,方便她隨時取用。誇張的是浴室,洗手台、置物架全部被她填滿,不知道是些什麼玩意兒。他那幾隻護膚品被擠到邊角。洗完臉找個麵霜,簡直要看瞎了眼,乾脆收下來放抽屜。最讓他困擾的是頭發。他在家裡發現很多長發,地板、洗手台、浴室牆壁,有時粘在沙發套上。有一回當霍春花的麵從外套上捏下來一根,丟進垃圾桶。霍春花作為掛名太太,守地盤的覺悟已經很強,瞪著兩隻大眼看他。他竟然也懂了,氣得吼她:“看什麼看?你的頭發!你的!哪兒都是。”霍春花當時在喝牛奶,嚇得差點嗆到,心虛地咳了兩聲。後來就很注意,自己把頭發收拾乾淨。霍春花不用朝九晚五地上班,但在家也沒閒著,大量了各類女追男指南、爆款求愛秘籍。然而任何方法都不具普適性,尤其像她和唐善初,略過了前幾壘、直打本壘,連最後一點神秘感都沒保留。尷尬的開場,倉促的結局。唐善初對她不說喜歡,不討厭都算難得,要追談何容易?霍春花越看越懵,但她有時很擅長在一堆亂麻裡抽絲剝繭抓重點。首先,心態要正,摒棄女追男隔層紗的舊觀念,畢竟對方是唐善初,豈止是紗,據說帶電鐵網都有可能。其次,貴在堅持,短期不奏效不要緊,看長期。至於這個“長期”有多長,有人建議三個月,她決定延長,延到什麼時候還沒想好。再看細節。“多穿粉紅色衣服”,她的衣帽間有一整排的粉裙子;“多笑”,她本來就愛笑;“向男人展示最好的一麵”也不難。她像個認真的小學生,用手機備忘錄做了詳細筆記,最後又去請教馬小玉。鑒於馬小玉豐富的戀愛經驗,霍春花相信她在這個問題上有絕對的發言權。她要的是簡單直白可操作的建議,馬小玉卻上來就跟她扯理論。從某著名哲學家談起,拋出他在那篇廣為人知的文章裡以男性視角提煉的擇偶標準,按重要程度排序,依次為年輕(十八歲到二十八歲),健康,身體骨架結構好,達到一定程度的豐滿,麵孔漂亮。霍春花看得一知半解,隱約覺得唐善初不是這樣膚淺的人。馬小玉說大多數男人都是膚淺的生物。也彆指望用賢惠來打動他們,他們隻會被慣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把女人當免費保姆。最後,再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都會跌落神壇,變成飯粒蚊子血。男人還要理直氣壯地訴苦,說他們想娶的不是保姆,是女神、“餿妹”(soulmate)。馬小玉還說了些彆的,柏拉圖、肉欲之類。霍春花是個俗人,不懂這些有的沒的,隻記住了她反複強調的一點:千萬不要主動表白。原話是,必須追得自然,潤物細無聲,讓他根本不知道你在追,勾他主動來表白。霍春花猶如醍醐灌頂。然而這種事向來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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