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頭一個硬釘子(1 / 1)

一世吉祥 泰戈 1507 字 2個月前

隻要稍有頭腦的人就知道,於皇帝而言,楊致與趙妍的婚事無論如何都不甚光彩。是人就知道,楊致是個翻起臉來任誰都不買賬的強人。越王趙啟雖然貴為皇子,而且披著“年幼”的羊皮,又被公認是個行事殊少禁忌的憊懶人物,在太平無事之時出入楊府猶如自家後院一般隨便,為何唯獨今日要阿福通報時刻意摻入“奉旨”、“順道”等字眼?還不是這位小爺心明眼賊,怕楊致不給他麵子會吃閉門羹?徐文瀚見楊致頗有點不耐煩的意味,出言勸道:“三弟,切不可小看了你這位有天賦的小舅子。越王既然已經來了,見一見又有何妨?據我所知,就在兩日前越王還專程向皇上請旨探視了廢太子,今日又聲稱奉旨去老太尉府上看望了公主。太子在位時不巴結,失勢時不踩踏,說明這位小王爺還是很看重兄弟姐弟之情的,在皇族貴胄中尤顯難能可貴。同是皇子,換了寧王與康王在京,未必就有探視廢太子、看望公主的胸襟與膽量。寧王與康王兩位皇子不日即將奉召回京,隻是不知皇上龍體能否撐到越王開府建衙那一天?”楊致苦笑道:“梅妃娘娘頭腦清明十分謹慎,越王此刻到訪,必定是他自己的主意,我原也沒說不見他。莫說這小子對金鑾殿上那張龍椅是半點興趣也無,就算皇帝的身體能撐到他十五歲開府建衙那一天,那又如何?少說還得三五年的功夫,才能置下像他兩個哥哥那樣雄厚的本錢吧?這小子人小鬼大精明得很。費力隻賺白忙活的事是萬萬不會乾的。皇帝一貫對他放任慣縱,或許也是為了他好。”秦空雲不禁歎道:“越王確然心機伶俐見識過人!可惜他既年幼也無心。皇上更沒悉心栽培的時間了!”徐文瀚若有所思的緩緩搖頭道:“恐怕未必。真龍天子受命於天,如今下此定論為時尚早。隻要是雄才大略的梟雄之主。三位皇子將來無論由誰繼位,對我們來說都是一樣。依我看來,日後你我兄弟三人對皇上再行立儲一事,務必慎言慎行,儘量不要妄議妄動。”說話間,不等楊致吩咐阿福前去相請,門外就傳來了趙啟稚嫩但爽朗的笑聲:“明日就是四姐與姐夫的大喜佳期,侯府上下真是喜氣洋洋啊!徐先生與秦大哥想必也在吧?”次日楊致與趙妍的婚禮,與徐文瀚和趙啟預料的情形並無二致:簡單不失隆重。但略顯冷清。趙啟先前的分析十分精辟,楊致固然不好相與,皇帝愈發是個得罪不起的主。因太子謀逆一案的緣故,遭受了如雨一般降下的聖旨轟炸後,朝中群臣莫不深感天威難測,儘皆傾心關注後續局勢如何發展,誰還有心思好死不死的對皇帝的“曲線嫁女”說三道四?翰林院掌院大學士田祖德老夫子官至極品,隻因倚老賣老在皇帝麵前玩了點小聰明,一句話不對板就被流放朔方。皇帝樹有不識時務的反麵榜樣在先。而後那道貶黜趙妍的旨意業已剪斷了朝中衛道士們的舌頭,縱然有人心有微詞,也隻敢暗自腹誹而已。滿朝文武除了王雨農、陳文遠、徐文瀚等幾位負責操辦的宰輔重臣,僅有福王、越王與秦公等三位來賓。除此之外群臣無一到賀。出人意料的是,尚未回京的寧王與康王竟然都差遣各自王府的管事主簿送來了十萬兩銀子的賀儀。好歹趙妍與兩位皇子是一父同胞的兄妹,屈指可數的幾位來賓之中秦氏父子算是指定讚助商。寧王與康王和福王與越王叔侄倆都是直係親屬,楊致思量不宜推拒。便悉數笑納了。楊府老太爺楊炎再怎麼愛熱鬨,也知道皇帝這個不是親家的親家不是那麼好認。連日以來隻窩在房中甚少露頭。百無聊賴的糾集幾個家仆鬥牌解悶。婚禮當日,也有幾個好事的街坊潑皮試圖仍如楊致與沈玉大婚之時一樣前來湊趣賀喜,楊炎連眼睛都不眨的就叫門仆打發他們趁早滾蛋。儘管是遲到的婚禮,總歸是一場堂而皇之的婚禮。幾位核心主角早有不用言傳的默契,隻要打上了“明媒正娶”的幌子,對婚禮的規格排場如何似乎都不太講究。新郎官楊致臉皮向來不薄,無非是為未婚先孕且同居履行一下候補手續,使既成事實在明麵上合法化。大腹便便的新娘趙妍的心願,無非是在楊家有個一個正兒八經的名分。而皇帝與梅妃腳下的台階,陡是陡了一點,可總比沒有強吧?婚禮看似簡單隆重,實則無論粉墨登場參與其中者,還是縮頭縮腦小心觀望的看客們都耗費了不少的腦細胞,不管怎麼說總算波瀾不驚的如期舉行,圓滿收場。老爺子楊炎數日之前對寶貝兒子曾言:皇帝贏了,不就沒你什麼事了嗎?的確如此。然而瞎子都看得出來,這絕對隻是暫時的。婚禮的勝利舉行,對楊致的生活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影響。所有的人眼睛都盯著皇帝,唯獨他不需要。現在雖然皇帝心忙事多,一時用他不上,但一旦騰出了腦子騰出了手,就會找上門來。因此楊致樂得趁著這個難得的短暫空隙,安心享受早應過期了的新婚燕爾的蜜月。隨後幾日中值得一提的是,不僅禁軍大將軍周挺麾下那幾位品銜不高的心腹將佐王文廣、嚴方、張安、韋誌高得以升賞重用,隨同楊致至潼關迎駕的張得勝、王彪、劉當、朱大為、羅英、陳準、胡智雄、肖剛、郭銳、鐘濤等十名校尉一律特旨擢升為禁軍偏將,楊致答應兩萬迎駕將士的賞撫餉銀也足額到了位。對原本在禁軍混得不儘人意的十名校尉來說,越級擢升已經是祖墳冒煙得了天大的彩頭,居然還額外發了一注不小的橫財,對給了他們升官發財兩不誤的機會的楊致能不感激涕零嗎?賞撫餉銀因為飛虎侯早已想辦法“墊付”兌現,當然要還給他老人家。借送還銀兩之機,少不得要發自肺腑的感激飛虎侯的知遇之恩。不想楊致錢是收下了,人卻一個都不見。楊致從未懷疑過皇帝該大方時絕不吝嗇的度量,但也從未懷疑過皇帝的好記性和不遜奸商的精明。客串了一回領兵迎駕的大將軍,非但有數十萬兩現銀早已落入腰包,還敲來了一個價值四百萬兩的糧行,他對這樣的報酬已經相當滿意了,何必貪得無厭呢?是以一轉身就毫不猶豫的把銀子又獻給了皇帝。銀子一文不要,人一個不見,隻為與皇帝兩相省心。陳文遠與王雨農都是曆經千錘百煉了的國寶級重臣,遵照皇帝的旨意迅速填補了太子與衛肅倒台後的空缺,擔起了署理舉國日常軍政事務的重任。二人是伺候了皇帝數十年的老搭檔,自然駕輕就熟。即便如此,二人畢竟年事已高精力不濟,幾乎每日都忙得兩眼發黑。太子篡逆未遂堪稱大夏開國以來天字第一號重案,徐文瀚受命主審,顯然半點都不比兩個老頭兒輕鬆。太子一黨妄圖篡逆事實俱在,案情並不複雜,實在沒什麼好審的。況且已經有一個死得不能再死了的現成替罪羊,皇帝也半遮半掩的定下了處置基調,但現在的問題是玩的不是事實。明知是掩耳盜鈴,也要根據皇帝的需要,另外炮製出一個嚴絲合縫的“案情”來。要在絕計不能明說的前提下,引導所有涉案人犯集體進入“案情”,並且終其一生都必須死死咬住不能改口。最後還要精準揣摩皇帝的心思,草擬一份毫無紕漏的“公正”判決……與其說是審案,還不如說是考驗徐文瀚編故事的本事,考驗他做政治思想工作的手段,考驗他的政治智慧。委實是一項難度係數極高的係統工程!徐文瀚胸羅萬機,像他這種檔次的人要迅速製定出一套施工方案,其實並非難事。難就難在執行。諸如廢太子趙恒、衛肅及李氏三侯等骨乾人犯絕不是沒見過什麼世麵的蠢人,按理說從皇帝聖旨中“挾持”二字應該能嗅出一線生機。隻要徐文瀚稍稍加以旁敲側擊的點撥,絕大多數的人隻要他們自己願意,想要保住性命或許不是太難。可這世上還有氣節與信念這一說,還真就有不怕死的人。從容接受成王敗寇的現實,把伸長脖子硬往皇帝屠刀下湊當做舍生取義,視為無上光榮的人不在少數。低下頭顱忍辱偷生,對這些人來說簡直是比殺了他們更為殘酷的刑罰。如何叫這幫不識時務的人集體接受皇帝需要的“案情”?如何叫他們統一口徑低頭認罪?又如何讓他們保證將真相永遠爛在肚裡?徐文瀚在開審第一天碰上的頭一個硬釘子,竟然就是衛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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