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距離(1 / 1)

鐵血帝國 月蘭之劍 2798 字 2個月前

光興三年的秋天,蒙古高原的冷空氣南下得特彆早,九月剛過,冷冷的雨就下個不停,逼迫人們裹上厚實的外衣,但卻不能阻止人們在京師的街道上繼續熙熙攘攘地往來,帝國顯要人物聚集的的官街上亦是繁忙如常。位於總理府邊上一幢法式小樓上的內閣議事廳中,一陣激烈的爭吵聲正在大理石鑲厚木板的房間內回響不已,爭吵的雙方乃是代替國防大臣張之洞出席內閣常會的國防大臣次官何新與文教大臣譚嗣同。“……連年來軍費支出高漲,財政早已不堪重負,如今軍方竟又企圖挪用教育經費為禁衛軍購添軍械,身為文教大臣,鄙人深知教育乃國家之根本,舍長久功效之教育而供應一時需用之兵器,實屬殺雞取卵之舉!且軍方本不該乾預政事,多年來卻不斷在預算外橫加要求,勒索經費,今次更染指預算經費之具體分配,實在可惡至極,身為內閣閣員之次官,何大人卻為軍方之非分要求巧言辯護,究竟身為帝國政府大員還是總參鷹犬,鄙人總算有所聞見!”譚嗣同氣勢洶洶,何新也毫不示弱,按著桌子一字一句道:“如今俄國威脅我整個北方邊防,陳兵數十萬於邊境線,其太平洋艦隊不斷添置鐵甲艦船,其軍警在黑龍江以北我被占領土上瘋狂迫害華人,其哥薩克騎兵屢犯我新疆、蒙古之邊卡,形勢一觸即發,軍方出於備戰考慮,在預算外稍微要求增添經費亦不為過,無軍則無國,這是無可爭辯的事情!至於軍方乾涉經費之具體分配,乃是預算本身太過死板,缺乏機動經費,軍方隻是提出了意見,怎可輕易作出定論,說成是軍人乾政,說我為軍方辯護,更是無稽之談,我身為國防大臣次官,自然要把軍方的態度解釋清楚,才算儘了自己的職責,先生說得太過情緒化了!”譚嗣同不以為然道:“什麼陳兵數十萬,全是總參一家之言,俄國人的重心在歐洲,主要軍力均部署於東歐,用於對抗德、奧、土耳其,不可能將過多兵力轉移到遠東!總參一幫陰謀分子一天到晚渲染北方威脅之嚴重,借以乾涉國政,強迫挪出經費擴充裝備政府無法直接控製的禁衛軍,明顯是要挾軍自重,弱化內閣控製力,如此,要什麼內閣,要什麼政黨政治,要什麼民主主義製度,全是自欺欺人!”衛生大臣孫文即刻摻和進來:“壯飛先生說得對,如果任憑軍方如此胡鬨下去,遲早國體不保!列強威脅雖大,卻不是迫在眉睫,國家財政平素就被軍費占去四成左右,卻還要不斷添加,造成教育、衛生等關係國計民生的項目經費支絀,而且隻重點建設禁衛軍,無法讓人安心,希望文總理能早作定奪!”司法大臣康有為板著臉插了一句:“武威公太過飛揚跋扈,毫不理會國體政體,於憲法不容,於帝國不忠,於百姓不利,大將乾政曆來乃國之大患,需得嚴加拘束才是哪。”文易鐵青著臉,他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發生了,在其他黨派閣員在場的情況下,譚嗣同把敏感的問題擺到了台麵上,使得外黨閣員趁機攪和,搞得自己下不了台——要自己去束縛劉雲等於讓一個赤身**的文弱書生去對付一隻牙尖嘴利的猛虎,況且猛虎身旁還養了一大群惡狼鬣狗之流。“都不要吵了,”文易說,聲音很沉穩,他不能在閣員麵前顯示自己的無奈,“現在看來,對於軍方的指責,都集中在總參,原本就是因為立法不完善,未能明確總參與內閣之間的關係,需要通過立法手段而非行政手段去解決問題,大家的心情可以理解,但對武威公的指責大可商酌,希望諸位能以大局為重,齊心協力,為國為民,創造全新盛世。”“我們自由黨願意起草有關總參的新法案。”孫文急不可待地要發揮本黨的作用。“不如由三黨各派出通曉專業知識的人員進行合作起草,屆時在國會通過時也不會產生麻煩。”康有為道,他深知自己的保皇黨要保持國會第二大黨的地位需要采用何種策略。“就照任公說的辦,此外,關於禁衛軍的新法案也須三黨共同商議,今天先照日程安排商討新疆的土地問題,擇日再進行三黨派的新法案討論會,務必要儘快而順利地通過,屆時,有法可依,就可以按照程序削減軍方的壓力。”“我保留意見。”何新說,雖然他對帝國總理無比尊敬,但相比之下,帝國武裝力量總參謀長更值得他效忠,所以這次常會一結束,何新就跑去了總參,把會上的事情原原本本倒給了劉雲。“文易真在會上公開這麼說?”“沒錯,的確是文總理親口說的,在場閣員全聽得清清楚楚。”劉雲食指敲著橡木的大辦公桌,凝思了幾秒,忽然微笑道:“沒有關係,立法就立法吧,這是好事嘛,國家體製總要不斷完善……”“可是譚嗣同他……”“文人對軍人的偏見,自古有之,人正不怕影子斜,我本無陰謀之心,何必擔心一個文人的意見。你們文總理迫於壓力,不得不有所表示,以鞏固政治聯盟,對此我是不會有想法的。”“元帥大人真是宅心仁厚,隻怕總理身邊的人有所偏見,老在總理身邊煽風點火,恐怕對元帥大人不利……”“你們文總理不會糊塗到偏聽偏信那種地步的,況且,他明知你站在我這一邊,還公開提出了解決的辦法,正說明了他對我無所保留,我和他的理想是相通的,必須互相依靠才能成功,這點你不必擔心。對於經濟和財政問題,我不是很明白,在一些時候可能的確做得過分了點,為了經濟建設能正常進行,我可以做出讓步,把擴軍計劃縮水,我和文易可以協商解決,你隻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何新點頭道:“是,我會儘職於本分的,那麼,下官告辭了。”劉雲目送何新離去,在雕花的硬木椅子上坐下,雙手抱拳托著下巴,開始在冥想中體會夢想與現實的距離。數日後,帝國國會通過了《帝國武裝力量總參謀部法案》和《帝國禁衛軍法案》,規定總參受帝國總理和國防部行政管理;規定禁衛軍納入國防部體係,平時由國防部實施行政管理,戰時由總參指揮。劉雲對這兩個架空總參權力的法案所作出反應是:帶上包括禁衛軍司令鐘夏火上將和總參作戰處處長胡克上將在內的幾十名軍官奔赴黑龍江省,考察東北邊防。京師至奉天鐵道上的軍用專列中,鐘夏火的咒罵聲一路播撒:“那幫鳥人,就知道爭權奪利,憑什麼總參和禁衛軍要歸國防部管!要我們聽張之洞那種老不死的家夥發話,簡直白日做夢!我們流血流汗打了天下,現在反倒被那幫隻會吹牛的文人放在手心裡玩弄,這口氣老子說什麼也咽不下去!劉隊長,您怎麼能讓他們這樣為所欲為!”“鐘司令,閉嘴,你要叫元帥大人,不能老是隊長隊長的叫。”胡克提醒道。“好好好,元帥大人,您倒是說句話啊,那幫家夥明擺著是衝著您來的,看老虎不發威就當病貓,騎到頭上拉屎撒尿來啦,不治治他們就沒天理了!”劉雲狠狠瞪了他一眼:“閉嘴,誰在你頭上拉過屎撒過尿了?政治上的事情我們本來就不該過問,文易他們也是為了大局著想,我都沒意見,你還羅嗦什麼!”“是。”鐘夏火立即服服帖帖地收了聲。“胡克,叫人把東北的軍隊部署圖拿來,我要先熟悉一下。”“我自己去拿。”胡克說,親自起身去下一節車廂取地圖。劉雲灌下半杯白開水,轉向鐘夏火道:“小鐘啊,這幾年的司令部生活還沒把你的性子磨練夠嗎?”“這個,性子是天生的,改不了。”鐘夏火撓著後腦道,他的偏見與固執是劉雲所有部下中數一數二的。“不管你了,以後恐怕也管不著你了,你以後要直接跟國防部打交道,行事說話都要小心。張之洞那個人我摸不清楚,何新倒比較好說話,但是最近內閣的人對我們軍方有偏見,不能給他們什麼口實,尤其他們還控製著輿論,在這種情況下,必須把軍方的形象保持好,不能讓國民也對我們產生偏見。”“我就怕我管不住自己的嘴。”“那你就要倒黴了,到時候誰也保不住你。”鐘夏火的脾氣又上來了:“這也太不公平了,我們兄弟都是為文易他們流的血嗎?我們是為您才心甘情願拚命打仗的!現在倒好,您卻是被文易他們高過了一頭,總參謀長的權力都叫他們架空掉了,這種屈辱您忍得下,我鐘夏火忍不下,我一定要為您討個說法,回去以後我就找文易說去,不罵他個狗血淋頭決不罷休!”“連我的話也不聽了嗎?”劉雲嚴肅起來,鐘夏火看到形勢不對,馬上變回老實模樣。“地圖拿來了。”胡克走進來,把十萬分之一的東北軍用地圖展開,三人湊過頭去,一起研究開來。“……必須在戰爭發起之前,把禁衛部隊編成兩個軍,每個軍下轄兩個禁衛師和一個騎兵旅,通過鐵路在十五天內部署於漠河到璦琿一線,執行切斷敵軍內地到濱海地區之間聯係的關鍵任務。為掩護禁衛部隊的切斷行動,應在禁衛部隊右翼部署兩個軍另盟軍的兩到三個師,負責殲滅濱海地區的俄軍,並承擔對海參崴要塞的攻擊任務;在左翼部署兩個軍另若乾獨立旅團,負責阻擋內陸俄軍對濱海地區的支援,並與蒙古軍團配合,相機向赤塔到伊爾庫茨克一線發展。至於攻擊兵力的編組,應以東北和直隸本地部隊為主,配合蒙古騎兵部隊,除兩個禁衛軍外,另編組五個軍,其中一個軍由一個禁衛師加一個戰鬥預備師、一個戰鬥預備騎兵旅組成,作為總預備隊,其他四個軍各由兩個常備步兵師或一個常備步兵師加一個戰鬥預備師和一個騎兵旅組成,另編組蒙古軍團,以騎兵為主要作戰力量,從蒙古方向上執行破交、襲擾、穿插和偵察任務,蒙古特彆軍區的步兵在科布多、烏裡雅蘇台、木倫和達爾汗一線的要塞中固守,必要時可以退到二線要塞,但絕不可將敵軍放入蒙古特區以南的省份。東北將有七個軍投入作戰,還將得到一個盟**的支援,總兵力有十六到十七個師加十個騎兵旅、若乾獨立步兵旅團,五十到六十萬人,務求一舉達成收複失地的作戰目標,之後將視情強迫對方談判或繼續發展戰果——以上就是我對未來中俄戰爭的大致規劃。”劉雲一口氣說完,便向胡克和鐘夏火抬抬下巴,示意他們發表意見。“新疆方向呢?俄國人很可能從中亞方向入侵新疆。“胡克補充道。“新疆方向自成一個戰區,以要塞防禦和機動作戰相結合,在1904年以前將部署一個常備步兵師、一到兩個步兵旅和兩個騎兵旅,總共五萬五千到六萬四千人,隻要補給充分,足以抵禦雙倍數量的俄軍入侵。”“可是,往新疆前線的補給比較困難,光是維持部隊的正常活動就有很大的壓力,如果真的發生激烈戰鬥,恐怕部隊會很快耗光彈藥,屆時難以及時補充上就麻煩了。”“把鐵路修起來不就行了?”鐘夏火隨口嚷道。“廢話,如果能把鐵路修到烏魯木齊,那我們還操什麼心,沒有足夠資金嘛。”胡克擺出一副鄙視無知者的架勢來。“讓文易他們籌措去啊,自己沒有不會借外債哪!”鐘夏火說得極其隨意。“又想被人扣上軍人乾政的帽子了吧,這種時候就少說點沒用的話……”劉雲忽然打斷胡克的話:“如果能在開戰前修通到烏魯木齊的鐵路,我寧願少組建六到八個常備步兵師,並且把兩個常備禁衛師改為戰鬥預備師。”鐘夏火叫嚷起來:“什麼!不可以,那可是二十多萬人,而且,再怎麼削減也不能削減禁衛軍吧!”“常備軍雖然精良,但是在和平時期開銷太大,尤其禁衛師的開銷更是國防軍步兵師的三倍,裁撤常備軍和禁衛軍後省下的錢可以拿來發展鐵路網絡,加強部隊的機動能力,增進後備軍的動員效率,尤其能改善補給條件,使部隊的整體戰鬥力大大提高,而且,前些時候我和文總理商議的時候,也得知我們原來製訂的擴軍計劃根本無法在預定的時限內完成,如此一來,削減常備部隊和禁衛軍也算大勢所然。”“又是那個文易……”鐘夏火剛想大罵一通,但看到劉雲的臉色,趕忙把話壓在了喉嚨裡。“高效率足以彌補數量的不足,況且,我們還有龐大的後備部隊,隻要有足夠的動員時間,再就是組織指揮得當,就不必擔心前線兵力的問題。”胡克道。劉雲看了鐘夏火一眼:“小鐘,有空就多向胡克學學,要不然,小心哪天我都不敢用你了。”“是是是,我一定虛心學習。”鐘夏火這時候馴服得像一頭小綿羊。一段不算勞累的旅行後,遼寧省的首府——奉天城便在綠色的站台欄杆後麵隱隱約約地顯露出來了,楊正金上將的東北軍區司令部就設在城中。劉雲係的軍人文官們都清楚,劉雲的部下中原來有四人地位最高:丁介雲、鐘夏火、楊正金和胡克,曾被人私下稱做“四天王”,現在丁介雲完蛋了,“四天王”順利成章改成了“三巨頭”,這次在奉天,劉雲隻和他的“三巨頭”混在一起,便引起了一些好事之人的猜測。至於當事人本身,則完全不會去理睬他人的看法,他們自認為要做的事情無比重要,更認為自己是主宰天下命運的神類——雖然神也有犯錯的時候。那天,楊正金上將帶領東北軍區司令部的全體官佐到火車站迎接總參謀長大人,軍樂嘹亮奮進,國旗與軍旗紛飛飄揚,軍服上的金色掛穗燦爛惹眼,著實讓跟隨劉雲的鐘夏火與胡克都榮耀了一番。當夜擺下接風宴席,劉雲一個勁讓鐘夏火和胡克鬥酒,結果兩人灌得兩敗俱傷,在席上歪倒過去,劉雲趁機把楊正金扯到席外,小聲交代起來。“……這次我來,除了辦公務外,還有件事情要提前交代你。你也知道了吧,國會通過了有關總參和禁衛軍的法案,總參的權力架空了不少,可是文總理對這件事情有他的解釋,他告訴我,為了能讓政府和軍方能更好的溝通,架空部分總參的權力是必要的,況且,他希望我在一九零零年度大選後參加政府,出任國防部長一職,屆時,我將以閣員的身份更好地管理軍隊。但是,總參謀長這個位置仍然非常關鍵,不能隨便托付,在我帶來的那麼多人裡麵,除去丁介雲,就數你的能力最強,不但能有條不紊地處理參謀事務,更能作出適當的決斷,所以,我打算在我出任國防部長後,推薦你做總參謀長。”“元帥大人那麼看得起我,楊正金必然鞠躬儘瘁,死而後已……”“彆急,我還有事情要你辦——你得給我推薦個東北軍區司令的人選。”“這個,”楊正金顯得有點為難,“胡克和鐘夏火可以作為人選吧。”“胡克適合乾瑣碎的工作,但缺乏領導力,鐘夏火熱情有餘,智謀不足,你認真想想,不要考慮資曆,隻從一個軍區司令需要的才乾出發。”“就我熟悉的人來看,預備軍司令鄧簡足以勝任,他曆任步兵第一師師長、第一軍軍長,顯示了出色管理和領導能力,具體的表現我都記錄在作戰處的檔案中,回去可以讓胡克調出來給您看看。”“你都那麼推薦了,我看差不多就定了吧,你再好好乾上兩年多,回京師來接我的位子,咱們可以經常見麵,有事情都好商量。”劉雲說著拍了拍楊正金的肩頭,拍得楊正金內心裡感恩不儘,他隻是個軍人,對政治不感興趣,隻要能有好的工作,好的上司,他就心滿意足了,這一點,實際上是大多數沒有被清洗掉的劉雲係軍人的普遍心理。不懂得知足的螞蚱,往往連夏天都蹦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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