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永遠是戲劇性的,儘管你從未察覺。………………..那一身邋遢無比的老乞丐,抬頭認真的看了看那瘦小的離五,雖然不是太相信此人真的有能力購買,但臉頰上仍是樂開了花,至少這年輕人沒把他當做瘋子而言,說:“年輕人,看來還是你識貨的,咱們可以討個價。”而那天逸閣的少掌櫃卻是心中百般不願,覺得眼前的乞丐過於瘋言瘋語,沒有任何的妥當之處,再加上天氣酷熱,少掌櫃自身還要忙著為生意發愁,於是早有去意,扯著離五的衣袖準備繼續趕路。離五表現的無動於衷,粗糙的雙手一邊撫摸著那塊毛玉石,一邊繼續耐心的跟老乞丐討價,最終,老乞丐看在離五心誠的情況下,算是“很艱難”的同意四十二兩銀子出手。此時,少掌櫃有些不耐煩了,他在旁邊多次催促離五儘早趕路,當時祖父離五卻撲通跪在少掌櫃的麵前,懇求少掌櫃借他四十兩銀子,再合上他半年的工錢,願在這塊毛玉石上賭一把。倘使栽了,他下半輩子便在“天逸閣”做工還債,少掌櫃認為他是財迷心竅,厲聲點撥他說:“離五我怎麼說你才好,你又不是不懂得這賭石如賭命,江湖驚險,而且咱們是古玩齋,古玩什麼貓膩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你拿這四十二兩真銀子賭這塊石頭,你必賠無疑!”可是,當時離五的決心已定,如同吃了秤砣一般,不會扭轉心意,他跪在地上死活不肯起來,少掌櫃在一旁看著跪著的離五,猶豫了好長時間,才歎了一口氣,不知道是可憐離五還是無奈,勉強的答應下來。千裡迢迢的一路行程,離五一直將那塊毛玉石背在身上,分毫的時間不曾分離,這不單單是一塊普通的毛石,也是承載著無數對新生活的寄托,總之它代表的意義連離五也說不明白。待返回杭州時,離五的脊背已完全被那塊毛石磨得血肉模糊,讓人看之心酸。那天天黑到達墨城,離五本人全靠憑著心中的那口氣,這才將那塊毛玉石直接送到了“天逸閣”的老掌櫃的手中,一點停頓都沒有。其實在毛石遞給老掌櫃手中的那個時候,離五對那塊玉石一點也沒有把握,他隻是不甘心自己一直在這社會的底層摸索著,他賭的不是玉,而是賭的自己的下半輩子,輸了就一輩子不得翻身,贏了還能有個盼頭。離五這輩子活到了現在,沒有做過什麼大事,甚至連自己的名字也早已忘記,隻記得自己是離五,他覺得這樣的日子其實已經夠了,在見到那個乞丐的時候,心中那種不屈服於命運的安排強烈的刺激著他。“天逸閣”的老掌櫃將那塊毛玉石摸索了半天,籲了一口氣,帶著略微羨妒地說:“蒼天不負有心人,五子啊,恐怕今後你的家業就要從它開始了——”果然切開之後,那塊毛玉石裡麵竟含有一塊甜瓜大小的翡翠。爾後,那塊極品的毛玉石便是被“天蕙閣”的老掌櫃以一千兩白銀購得。兩個月後,屬於離家的第一個產業“印沽齋”開張營業。在離五的苦心經營下,“印沽齋”生意日漸興隆,還經常能見到一些洋人慕名前來淘寶,而離五的身份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個拚搏了半輩子的人終於迎來印沽齋的輝煌,離姓這個冷們的姓氏在杭州才算是流傳起來。“印沽齋”的家業越是雄厚,但是離五回每當想起那次賭玉的情景就越加感到後怕,每每在夜晚輾轉反側。他經常用“賭命不賭玉!”這句話來訓誡自己的兒子,也就是離淵的爺爺---離戒石。“賭命不賭玉”說是這樣說,但是等真走到哪一步,誰也不能夠預料到,你下一步會怎麼走,命運無時無刻都是善變的。“印沽齋”平淡的日子過了很久,當離五六十五歲的生活,正是民國一十二年時,有幾個專事賭玉的石客,雇人從東海邊運來一塊重達數千斤的海青石,這塊海青石一到杭州城府,便引起了轟動,這些個亡命的石客,聲稱巨石內蘊有天價寶石,因此開價就是三千兩銀子。那些古玩店的掌櫃們聞訊之後,紛紛前來看貨,他們一個個都算是是鑒石玩寶一類的行家。但是經過半個多月的揣測,仍沒有人敢出麵下注。當時“印沽齋”的少掌櫃離戒石也親自的到過現場,對於此件事情他表示的也頗為熱心,迫不及待的將這件事情告訴了父親。其實對於賭海青石的這件事情,離五當時還是早有耳聞,他佯裝不知,誰也不能夠保證每次賭玉都會贏,如今的離五早已沒了當年敢於搏的心思,隻不過想安穩的守成罷了,心間是不想再染手賭玉。隻是這次,少掌櫃離戒石好像全然忘了父親平日的訓誡,一次又一次地慫恿父親前往察看貨色。因為憑經驗,離戒石深深的感覺海青石裡麵肯定蘊有奇貨。隻是價值幾何,他不敢斷言。當天夜裡,在沒有告知任何人的情況下,離五獨自走出“印沽齋”,朝寄放海青石的“杭城客棧”踱去。到了那裡,離五也不看那石頭,隻是讓那兒名石客點上兒盞燈籠,擺在石頭的四周,在燈光的映照下,那塊海青石的一些棱角,反射著淡淡的熒光。離五一邊抽著煙袋,一邊凝視著巨石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麼,也不跟那幾名石客搭言。從那天算起,離五一連去了七個晚上,而且每一次,他都是一言不發地坐在巨石前,慢慢抽著煙袋:幾袋煙過後,便拍一拍屁股走人,然而,即使是這樣,他的行蹤仍沒有躲過其它店鋪掌櫃們的眼睛,古玩界每一個都是眼尖的主,有一點風吹草動都會放在眼裡。第八個晚上,離五帶著離戒石一同走進“杭城客棧”時,才發現客棧裡麵聚滿了人,而且那些人都是杭州城內古玩界的頭麵人物。到了那裡,沒有再多說什麼,離五從容不迫地從懷裡掏出三千銀票下注,然而這次而“天逸閣”的盧掌櫃見有利可圖,立刻將價碼開到三千五百兩,早先盧掌櫃做少掌櫃的時候,離五還隻是他的仆人,可是如今卻能夠跟自己平起平坐了,而這一切都是賭石帶來的瘋狂。盧掌櫃的話音未落,“寶順成”的龐掌櫃又將價碼提為四千兩。經過幾番叫價,當“萃山居”的李掌櫃報價時,已經變成六千兩……這個時候,所有人都把目光聚在了離五的身上,這個曾經以“賭玉”發家的離五沒有絲毫想加價的意思,誰也不知道該怎麼想。當時離界石也搞不懂父親到底在想什麼。不多時,大家開始議論紛紛,有些人開始懷疑這塊玉究竟值不值那麼多銀子。剛剛出價到六千兩的李掌櫃更是心虛得要命,自己把價格抬到這麼高,就是因為開始的時候是離五出價的,按理說離五此人對玉石研究極深,但凡是他相中的玉應該就是好玉啊……就在彆人心中都在猜疑的時候,離五站起來將煙袋鍋在腳板上狠狠磕了幾下,轉身朝自己店鋪的方向指了指,說:“俺就拿店裡所有的貨賭它!”客棧裡頓時一片死靜,眾人的眼光都齊刷刷射向離五。那些掌櫃們大都賭了半輩子石頭,可從未遇上過像他這樣孤注一擲的。因為在場的人都清楚,以“印沽齋”眼前的貨值,不會低於一萬兩。離戒石在一旁心驚得差點從嗓子眼蹦出來,他認為父親這是瘋了,他甚至想狠揍自己一頓,萬不該慫恿父親來參與這個賭局。此音剛落,那幾名亡命的石客再不敢怠慢,連夜雇人,將那一塊巨石搬運到“印沽齋”,然後將店內價值上萬兩銀子的古玩字畫統統裝箱運走,然後卷錢遠走了,一夜之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在那批亡命的石客走了之後,原先富麗堂皇的“印沽齋”頓時變得清冷下來,諾大的店鋪內,隻有一塊孤零零的海青石立在中央,顯得無比的淒涼與冷清。農曆八月十六這天,離五攜全家分彆給關老爺神像和離家列祖列宗靈位上了香,又燃放了幾掛大鞭,在空曠的院子中顯得冷清異常。然後,“印沽齋”緊閉店門,離五開始親手“琢玉”,離五按照黃曆選好雕琢的地點,在海青石上選好位置,用鑿刀小心翼翼的,一層一層將那塊巨石剝落。他不讓任何人打擾,就連那些紛落在地上的碎石屑,離五也不讓家人打掃。一連兩天,他都不吃不喝,眼睛通紅地凝視著那塊海青石,不停地鑿著。第三天,那塊海青石已經被離五剝落了近一半,仍絲毫不見成玉的痕跡。他麵色鐵青,神情憔翠不堪。在兒子跪求之下,他才喝了半碗米湯,繼續鑿下去。第四天,離五手中的鑿刀已穿過了石頭的中心,然而,仍什麼跡象也沒有發現。離五這次變得徹底失望了,頹然地躺倒在藤椅上,手中的鑿刀也“當啷”一下跌落到地上,一口鮮血從他的口裡噴湧出來……那天祖父離五就吐血身亡了,臨彆前留下遺言,算上他,再數三代,後世子孫,不要吃古玩的這碗飯,得之也不能拿它做生計,就讓這古玩的行當遠離,做其他營生去,就這樣離淵這個“印沽齋”的少東家,就被這一道遺囑。命運弄的無可奈何,守著寶山卻無法儘職儘責,不過對離淵而說,畢竟是古玩齋中長大的,把玩古玩的眼光還不落於下乘,古玩的眼光對離淵而言,日後還有著一段奇遇,此番奇遇以後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