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含笑應了。她覺得自己現在這種感覺挺新奇, 明知道是在夢中、明知麵前的姑娘不是人。她想著,要是放在幾十年前,她一定會被自己嚇醒。但現在嘛, 她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老婆婆居然並沒有過多的恐慌。隻是人年紀大了,記憶力不大好,聽麵前姑娘將事情重複了好幾遍才記下來。片刻後,老婆婆才從午間小憩中醒過來。她看著床頭擺的那一碗水, 整個人清醒中帶著些迷瞪, 感覺自己好像還在夢中。就在老婆婆思考著再睡一下的時候,她感覺自己手腕上好像卡著一個東西。抬手摸過去,才發現是一個入手光滑細膩的鐲子。老婆婆恍然驚醒,窗外家人收拾院子、掃水的聲音瞬息之間便充盈在耳邊。這跟她剛剛做夢時, 感覺耳朵上好像被人捂著, 什麼都聽不真切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她恍然驚覺,剛剛那個古怪的夢居然是真的。興許真的是年紀大了,親身經曆‘見鬼’的事情後她居然都沒後怕。隻是慢吞吞的在腦袋中將那位姑娘叮囑過的事情過一遍。老婆婆屋裡的窗戶隻開了一個小縫, 她起身挪到光照進來的地方,隻見這鐲子冰清玉潤,渾然天成的樣子不似俗物。“我不過是給您供奉了香火, 何德何能喲!”既然這鐲子不是凡品, 那麼桌案上那一碗水……可能真有強身健體的功效!老婆婆到底沒舍得自己喝,她去重新上了香後,才叫來在院中玩耍的孫子和孫女們,讓三個小孩子你一口我一口的喝完了。蘇苒之不曾知曉農家裡正在發生什麼,祛除魔氣著實是一個耗體力的活兒。她抓著秦無的手,緩了片刻才恢複力氣。力氣重回身體內,可靈力還較為虛弱。但蘇苒之沒管這些, 她心有所感,睜著眼什麼都看不到也絲毫不影響她的動作,徑直拉上秦無去後院。帶著薄繭的指尖推開濕漉漉的柴扉,抬頭一看,隻見那石山邊上出現一抹可以稱得上‘壯闊’二字的彩虹。色彩分明,遙遙懸在空中。似乎要跟那七夕的鵲橋相媲美。一頭白虎自山中奔跑而出,他一躍能跳出幾丈,身後跟了塊蹦蹦跳跳的小石頭,“您慢點,小心磕到……誒。”石頭,也就是原山神的本體。在蘇苒之和秦無走後,他將婆婆媽媽的性子發揚光大,時刻叮囑白禦‘養生守則’。畢竟,他能看出,這頭神駿的白虎,時日無多了。白禦在石塊的‘叨叨’聲中,神色絲毫不為所動,他尾巴一卷,將石頭纏起來,然後縱身一躍,從十幾丈高的山頭跳下去。石頭的驚呼卡在嗓子眼兒裡,快要被嚇懵。落地後,還不等石頭人繼續說什麼‘慢點、慢點’,他就發現這塊區域靈氣於外麵有天壤之彆。白禦難得多話,提醒道:“快修煉。”石頭終於明白,白禦突然跑不出來不是為了玩鬨,是來尋找機緣的。白禦和石頭人所呆的地方正是那彩虹一頭的發源地。蘇苒之睜著眼睛看了半晌,笑道:“這是白禦新的生機。”秦無漆黑的瞳孔中清晰的映出繽紛色彩,他不僅帶了一分希冀——萬一呢?萬一真如苒苒所言,魔氣……不再是威脅眾生生存的東西呢?王母自從瑤池之水開始翻湧,直至現在還未合眼。起初的震驚過後,她開始找人一起壓製這翻湧的水花——收效居然還不錯。瑤池水麵再次恢複平靜。但在場仙人都知道,平靜隻是他們自欺欺人的假象。真正的封印已經被破了。“接下來……該怎麼……”‘辦’字還未說出口,一位須發皆白,廣袖飄飄,仙風道骨的仙人截道:“王母,請不要自亂陣腳。”“可,遲早會被她發現的。”王母雙手撐在瑤池邊上,神色間罕見的失魂落魄,“她修的道中帶殺伐之氣,平生最恨背信棄義之人。被她發現的話,我們都沒有什麼好結果。”“我們也隻是無奈才想出的下下策,不是麼?”“對啊,再說我們並無加害大人的意思,隻是做了一些小手段,希望大人能理解我們的想法。”見他們還在不斷為自己辯解,王母擺擺手,道:“你們出去吧。”“娘娘?”所有仙人遲疑起來。“我得好好捋一捋這件事。”六位仙人自王母處退散而開,出去後他們對瑤池動蕩的事情緘默不言,仿佛剛剛隻是被王母叫去喝了點茶水,聊了些無關緊要的閒話。那位最仙風道骨的仙人從始至終隻說了一句話——不要自亂陣腳,王母。出來後,他也不與其他人攀談,腳步不疾不徐,緩緩消失在仙氣繚繞的小徑之後。待回到靜室內,所謂白袍正在寸寸退化為青色。就連白眉白須也全轉化為黑色。在這一切轉化完成後,靜室內唯一的一張蒲團變成一個小鼎的樣子。他垂頭看去,水麵上出現一個頗為年輕的麵龐,跟那白袍老道完全就是兩個人。唯有那雙眼睛,像是蘊了光一樣,帶著一種將一切都看破的禪機。須臾之後,鼎中水麵上那青年的麵容消散,突兀的支棱出一塊怪石。青年皺了皺眉,繼續看去。隻見那石頭上出現一道彩虹,橫亙了半邊天。他呢喃:“這是哪兒?”長川府城隍爺呆呆的看著遠處的彩虹,不等他細想,就被耳邊‘刺啦刺啦’的鋸木聲喚回心神。他歎氣:“幸好現在百姓們都出去看彩虹了,不然他們聽到這聲音,得被嚇一跳不可。”“他們祭拜之心不誠,進不進來都無所謂。”樹墩刺啦啦的回應。不怪他,他自從會發聲開始,就是模仿各種鋸木聲,甚至還知道刨棺材花的響聲如何。著實擋住了很多人想要夜探鬼宅的想法。後來劉木匠恢複記憶,蘇苒之和秦無重新鋪了地,樹墩就被城隍爺搬回廟中。日日被香火和純正的陰氣洗禮,樹墩漸漸學會了說話。城隍廟中的鬼都對城隍爺有天然的敬畏,隻有樹墩初生牛犢不怕虎,知道了點什麼都想跟他說上那麼一說。城隍爺這位子雖然高,但也挺孤獨。不然長川府城隍爺當年也不會留下劉木匠給自己雕花刻窗十八年。如今有一個樹墩來說話解悶,長川府城隍爺自然不會端架子。他想了想,說:“我觀這彩虹就在長川府內,你且稍微安分些,彆嚇到百姓。”“嗯,我知道。”樹墩應聲,“我去修煉。”城隍爺已經從神像中脫身而出,化身為一位風度翩翩的中年人,舉步出了大殿。路過花園時他啞然失笑:“你知道什麼是修煉?”“你那些鬼差都修煉,我也跟著學。等我長大,就把最好的一塊割出來,給你做個茶杯。”樹墩甕聲甕氣的說。城隍爺歎息著搖搖頭,沒再說什麼。當初他將這樹墩從仙長那兒抱回來,他才隱隱有一丁點神智。如今在城隍廟呆久了,可能聽到路上不斷有人袒露心事,他居然長出了一顆黑白分明,嫉惡如仇的心。眼中容不得一粒沙子。城隍爺不知此事是好是壞。隻能先任由他長大,等他懂得更多時候再慢慢掰正。“長川府突然氣運高漲,在下修為都因此而拔高一籌,便猜測是有大修為者突破……”城隍爺見到蘇苒之和秦無後,眼神中的疑惑瞬息便化為了然。他笑道,“果然是仙長們。”蘇苒之睜著眼睛,她沒有直接望氣,便能感知到這是城隍爺的氣息。她笑著:“一彆兩年,城隍爺近日安好?然則突破之人並非我與夫君,而是此地山神大人。”話是這麼說,但城隍爺能看出蘇苒之和秦無身上的氣息與此地氣運頗有牽連。他不禁想到那城中原來的王大夫一家。王大夫原本隻是一個小小的白仙,如今已經成功化人不說,還堅持撰寫醫典,致力於將自己的醫術傳承發揚出去。在城隍爺看來,王大郎的功德正在一點點累積,等時日足夠,指不定能一朝成仙。此事重點雖然是王大郎的純善之心。王大夫原本隻是一個小小的白仙,如今已經成功化人不說,還堅持撰寫醫典,致力於將自己的醫術傳承發揚出去。在城隍爺看來,王大郎的功德正在一點點累積,等時日足夠,指不定能一朝成仙。此事重點雖然是王大郎的純善之心。
182、第 182 章(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