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第 184 章(1 / 1)

梟火平成第一次, 被百姓當偷食的野雞趕出來,以至於她連生氣都忘了。而那隻打鳴的大公雞據說更慘,主人家原本打算是養著它, 不吃它肉的。哪想到現在渾身雞毛都被可惡小龍給叼走了,成了一隻禿雞。主人家尋思著最近家裡孩子饞蟲上來,給燉了也不錯。結果大公雞本就聰慧——鎮子上這麼多養雞的,隻有它感知到了鳳鳥的存在, 引吭高‘鳴’。現在又沾染了龍氣, 一朝開竅,居然能意識到主人家打算吃了自己。大公雞經常在土裡刨食的爪子強勁有力,緊扣兩條細細的杆子,俯瞰這個它熟悉的小院。大公雞有點傷心。它舍不得主人家, 但也不想成為一鍋湯。沒有了雞毛遮掩, 雨水直接打在皮/肉上,激起一片雞皮疙瘩。它身上那些屬於敖慶的龍氣似乎有些過意不去,均勻的覆蓋在它身體上, 為他阻擋這暴雨的侵襲。對於敖慶來說不過是溢出的一絲絲龍氣,對大公雞來說卻是正好將它渾身包裹了個嚴絲合縫。更是因為它鬥膽啄了敖慶幾下,尖嘴中龍氣最盛。李老爺子趁著午間雨停出去買了菜, 回來時又下起雨。他沒帶蓑衣, 正要疾步跑回家,卻不料突然感知到什麼,偏頭準確的看向公雞的方向。在這個年邁卜師的眼中,那公雞日日打鳴,眼中本就隱約含了一絲絲‘紫氣東來’的紫氣。現在跟尖嘴中的龍氣正在不斷磨合,融合。“老爺子,怎麼不打傘?”旁邊一個經常在他飯館吃水煎包的青年將傘遮在他頭上, 著急的說,“雨越來越大了,哎呦,您怎麼買這麼多菜,我給您拎回去。”“彆介,我自己老當益壯,能拎得動。”李老爺子微微偏手,躲開他的幫忙,道,“馬上就要放榜了吧,老頭子我先祝您金榜題名了!”好話誰都愛聽。青年笑了起來:“我今年十九了,再考不中我都沒臉去姑娘家下聘求親。”“放心,今年一定能中。”李老爺子擲地有聲。年紀不大的人對那種虛無縹緲的‘占卜’‘掐算’很容易輕信。青年也不例外。他身為雲水鎮土生土長的小夥子,早就知道李老爺子占卜的厲害。‘能中’二字從街坊鄰裡口中說出來,大多都是安慰他,但李老爺子出口……青年不免有些希冀,小聲道:“老爺子您不是金盆洗手不占卜了麼?這……”“屁話,我姓李的一口唾沫一個釘,說不占卜就不再占卜。但你低頭看看,你現在紅光滿麵,眉梢眼角都掛著喜氣,可不是有大好事麼?算算時間,放榜的官差應該已經在路上了吧?”青年跟李老爺子一路說著,送他到門口才往家裡折返。小爐上緩緩升騰起炭火,鍋裡的薑湯燒得熱乎。李老爺子換了身乾衣裳,坐在門口抬頭看天。以他的修為,隻能看到一些浮於表麵的運道。但這也足夠了。雨越下越大,街上披著蓑衣的農戶們紮堆往家裡走,紛紛感慨今年這雨水好,莊稼一定產得多。順著屋簷垂落的雨滴經年累月的把地麵砸出一排整齊的水窪。水珠迸濺開來,不免又落在李老爺子腿腳上。他渾然不在乎,依然眯著眼打量天色。直到雨勢漸歇,天色昏暗,他才看出點門道。李老爺子眼睛陡然瞪大,嘴巴裡喃喃:“這……像極了盛世伊始的運道啊……可、可……”可大安國皇帝還是原來那個,朝臣中也沒有特彆出彩的紫薇星閃爍。那這運道……李老爺子倒吸一口涼氣,定然跟蘇、秦兩位仙長有關。以一己之力,影響一國氣運。除非坐上那九五至尊的寶座,推行政令,大刀闊斧的改革,否則就算有通天本事也做不到啊!李老爺子在夜色中抬手,仿佛是想觸摸那遙不可及的運勢。他緩緩閉上眼睛,好像指尖上真的有什麼虛無縹緲的東西纏繞、劃過一樣。根據他的感知,這些東西正在飄往蘇、秦二位仙長的院子。正在桌案前畫山河圖的蘇苒之停下來,這會兒她睜開眼睛依然什麼都看不到。卻能感知到筆尖正在凝聚功德。這功德不是單單某一個人,也不是一群人,而是從這片土地上蒸騰而起的功德。蘇苒之微微一笑,眉目間一派平和,繼續著墨畫圖。這回,她沒有避開‘商和鎮’。蘇苒之甚至已經做好自己家鄉的親朋好友都想起自己的準備,她甚至也做好了直麵原著《大道仙途》男主一夥人的決心。——鹿死誰手,還不一定。然而事實總是讓人預料不到。蘇苒之根本沒法在自己的‘山河社稷圖’上點出興陽府,商和鎮。蘇苒之:“……”可能時機還未成熟吧。蘇苒之信心來得快,散得也快。她對在一旁看書的秦無說:“曹子年一行人與陳若沁定然還有厲害之處,我們若是遇到,依然得小心行事。”秦無頷首。他最近不再拘泥於靈氣的納入和吐息。畢竟他和苒苒修為的時間擺在這兒,就算再怎麼天賦異稟,也無法跟那些修行了成百上千年的仙人們抗衡。既然如此,他便著眼於如何提高自己的戰鬥力。秦無的心很小,裡麵自始至終裝的也僅僅是苒苒一個。苒苒心懷天下,他保護苒苒,這一點也不衝突。秦無回應完妻子,繼續閉目修行。此前他視魔氣為洪水猛獸,不敢越雷池一步;僅有的幾次動用魔氣,還都是逼不得已的情況。但上次苒苒的話提醒了他——魔氣和清氣是混沌誕生之初便存在的。在這二者足夠平衡後,才誕生了天道。秦無現在耳邊還回蕩著苒苒當時說的話——“跳出我們現在所接觸的事物,單就魔氣與清氣來說,清氣衍生出的靈氣廣為世人所用,其皆推崇清氣;而魔氣反之,便憎惡魔氣。究其根本,不過是源於世人對魔氣的害怕與恐懼。而你,秦無,你不是他們口中的‘魔物’‘罪人’,你是芸芸眾生中,最獨特的,能自由操縱、使用魔氣的人。”伴隨著蘇苒之偶爾著墨落筆的聲音,屋外夜色更濃了。翌日,蘇苒之和秦無動身去嶺南影。她覺得自己第十一和十二根功德金線將會在這裡補全。雲水鎮氣運正昌,但凡有點靈智的動物幾乎都自發的修行打坐。梟火也不例外。蘇苒之已經用功德為她鎮住魔氣擴散,她不用自己再時時費心去抵抗魔氣。終於能心無旁騖的修行——這當真是三千年來頭一回。梟火修煉的忘我,蘇苒之和秦無出門前也沒打擾她,隻是托敖慶給她帶口信,“我們大概得出門半月,這段時日你們可以自行在客房與書房修煉。馬兒有李老爺子每日來喂,不用多操心。”敖慶忙不迭點頭。跟蘇苒之相處的時間越長,他就愈發情不自禁帶入數萬年前的相處模式——好像真的回到當初三歲多的時候,自己和白禦在天庭肆意胡亂打鬨了。不過,當年的大人出門,可是從來不會叮囑他,最多就是讓身旁的仙子多照看他。如今一不小心成了大人囑托的對象,敖慶倍感榮譽的挺起胸膛。“大人放心,我一定好好守著鳥哥。”蘇苒之聽到他應聲,已經出門的腳步一頓,又轉過身,道:“彆再招惹百姓們養的雞了。”敖慶一雙龍目倏然瞪大,‘大人發現了’這五個字石破天驚一般刻在他腦門上。然而蘇苒之已經帶著行囊,背負鈍劍,跟秦無走遠了。初晨的陽光將道沿邊的白牆灰瓦照成斜斜一道,光暗分明,沿著兩人所走的方向蔓延開去。敖慶將自己倒掛在鳥哥的窗戶上,一臉生無可戀。臉頰上的龍須蔫兒了吧唧的耷拉著,假裝自己是一條鹹魚乾……不,龍乾。龍乾其實還蠻神通廣大。他黃澄澄的圓目中正透射著那隻大公雞現在的情況——不是一鍋雞湯,而是它正撲騰著在院子裡橫飛。說來也奇怪,一般的雞最多就飛半人高。這隻禿毛雞一振翅就能飛兩人高,站在房簷上俯瞰下麵,主人想捉住它回去燉湯都做不到。農家的清晨一般都是比較熱鬨的,帶著農具的鄰裡們都看到這一幕,頗感驚奇。“你家這養的什麼雞……哎哎哎,快捉啊,一隻雞好幾十文呢,彆讓它逃了!”主人家追得氣喘籲籲,罵道:“昨兒我家進了一隻紅毛野雞,跟這隻雞打了一架……你們說說,這雞不好好在自己雞窩裡,招惹人家野雞乾甚?結果還把自己的毛都撲騰掉了。我尋思著雞毛都掉了,開春這還沒回暖,它指定也活不了,就想著煮了吃,給我老娘和媳婦兒補補身子。”說到這裡,主人家咬牙切齒,恨恨得說:“這禿毛畜生成精了,定然是知道我想燉了它,故意不下來呢。”鄰裡們都是節省慣了的人,要知道一隻打鳴的公雞,若是逢上好買家,賣出八十文錢都不在話下。於是他們紛紛出主意:“我家裡又彈弓,打下來試試。”“這是我家勾棗子的竹竿,將這畜生打下來。”大公雞呆呆的看著這一幕——那個用彈弓打它的人,前幾日還挖蚯蚓給它吃來著。它左躲右躲,還是敵不過勞動人民的智慧,被那勾棗子的長竹竿搭傷了腿,一個不慎從房簷上摔下去。不等它撲騰翅膀飛起來,又被彈弓打到,最終被主人綁起兩隻腿,倒拎在手裡。敖慶這會兒終於明白過來,大人臨走前那個叮囑是什麼意思。雖說農家養雞就是為了吃肉或者吃蛋,但被他敖慶一攪和,公雞龍氣纏身,配合著其眼中日積月累的紫氣,讓公雞突然之間就有了‘靈智’。若是它心甘情願將自己燉成為一鍋雞湯來報主家飼養恩情,即便對於敖慶無甚影響,可結局未免太讓人唏噓。大好的機緣就這麼斷送了。敖慶蔫兒了的龍須在此刻繃直,他想著,若是那家人真要殺雞,他就化為人形去給他們一錠銀子,當自己買了這隻雞。而主人家捉著公雞的兩隻腳,它不再撲騰,活像是認命了。鄰裡笑著說:“怎麼突然這麼乖順?”主人家高抬胳膊,拎起公雞看了眼,一時間有些於心不忍。這隻公雞給他們家打鳴了好些年,個頭大得很,瞧著就神武英俊。主人用另一隻手拍拍這公雞掉毛的部分,入手一片溫熱。他居然動手將綁著公雞爪子的麻繩解開,道:“殺你也不過是因為看你熬不過這初春,病死的雞不詳,吃不了肉。才想著在你病前先宰了你……但你好歹也在我家住了七年,跟我兒同歲,想想還是放了你吧。晚上給你把雞窩弄的暖和點,你就彆出來,等毛長出來再說。”“哥,這雞聽得懂嗎?”“小心它給其他雞感染雞瘟。”“要不單獨做個窩?”沒什麼毛的大公雞安順的臥在地上,好像真的聽懂了一樣。一個人突然道:“哥,雞居然哭了!它、它、它真的在流眼淚!”禿毛大公雞自顧自的流淚,主人蹲下/身撫摸它幾下以作安慰。“不吃你,你跟我兒子一起長大的,從來就沒計劃過吃你。”一時間,流淚的禿毛雞成了農家漢子茶餘飯後的閒談話題。這件事後來還被一位路過的說書先生寫進評書,當段子講給茶樓客官聽。也不知道是幾百年後,聽客在台下問:“那雞最後活過初春時節了嗎?”“嘿,這就是我下麵要講的。那隻雞不僅活過了初春,後麵還活了好幾十年呢。它眼中有紫氣和龍氣,能看出石頭中是不是含著翡翠!因此啊,那家人飛黃騰達,開了雲水鎮第一個翡翠鋪子。後來被長川府的傳世木匠劉家看中,成了他們家的供貨源,雕刻出好些寶貝首飾,是京城貴女們競相追捧的東西嘞!”大公雞終究是沒被殺,行走在路上的蘇苒之對此隱約有些感知。她回頭看了一眼雲水鎮的方向,眼尾微微彎起來,帶了淺淺的笑。這隻雞就好像她曾經在江安府見過那條魚,都對靈氣感知極為敏銳,若是在還未修行前就早早夭折,也怪可惜的。但要是真死了,蘇苒之也不會動手去救。世間萬物,各有天命。早夭的例子多了,不可率性妄為。正走著走著,蘇苒之感覺到麵前的路有點不對勁,陰氣頗重,周圍田壟間的百姓也在突然之間消失了。道路窄窄的一條,路上隻剩下她一個人。這跟上回蘇苒之跟淮明府城隍爺——肖隱元一起走的黃泉路有點像。但那個黃泉路上的陰魂不少,頗有秩序。這條黃泉路就顯得很是寂寥了。蘇苒之麵上不動聲色,內心卻在歎氣,感覺自己不小心走到某位‘陰人’攔路的局裡了。畢竟真跟她不對付的人,不會用陰氣來困住她。三昧真火可是專門克製陰氣的。她正想著迅速解決,就看到麵前出現了一個很熟悉的人。田殊,十九年前的狀元郎,字慎寧,曾經江安府的說書先生。他依然是寒酸的洗得發白的長袍打扮,身上氣度卻凜然了不知多少層次。他拱手對蘇苒之行禮,道:“在下前些日子通過了城隍考核,如今已是一府城隍,今日在下長川府辦事,巧遇仙長,特來拜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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