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婉,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福臨坐在床邊握著靜婉的手,“有不舒服告訴朕,陳太醫在這兒呢。”“大阿哥呢?我們都掉進了魚池裡,水好冷……大阿哥人呢?他有沒有事?”靜婉掙紮著要起來,“大阿哥在哪兒?我們是怎麼被救起的?”福臨連忙伸手扶著靜婉坐起來,花旗拿了枕頭塞在身後。“聽到你丫鬟的呼救,附近的值班護衛救了你們,朕帶人趕到的時候,你們已經被從水裡救出,牛妞他……”“大阿哥怎麼了?”靜婉心急如焚地問道,看著福臨欲言又止的樣子,一種不祥之感彌漫心頭,“他不會……”“太醫還沒趕到時已經沒氣了,沒搶救過來。”福臨很是心痛,牛妞是自己的第一個孩子,自己也很是喜歡,就這樣早夭了,更何況靜婉她也……“董鄂靜婉,你好狠的心,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的孩子?你還我的孩子!”外麵麗貴人罵罵咧咧的聲音傳了進來。“攔著她,彆讓她進來!”福臨回頭吩咐。“不要!皇上讓她進來吧,姐姐傷心難過是難免的。”靜婉拉著福臨的手,阻止了他。“董鄂靜婉,你如此對一個孩子,就不怕遭報應嗎?”麗貴人的罵聲沒有停歇。……“啟稟皇上,婉貴人和大阿哥落水了。”宴會還在進行,有侍衛進來稟告。“什麼?”麗貴人一聽,手中的酒杯跌落,顧不得君前失儀,“大阿哥救上來沒?”而福臨卻是沒有說話,直接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麗貴人連忙跟上。到了那裡一看,靜婉和大阿哥已經被救起,抱回偏殿。麗貴人連忙衝向大阿哥身邊,抱起那個已經冰冷的身體。“牛妞,牛妞,你醒醒呀。”吉祥不停地摸著他的臉,“你彆嚇額娘,牛妞,牛妞。”“麗主子節哀,小主子已經走了。”有人上前安慰,“天冷,彆凍著身子。”“不會的,他不會有事的,他還不到百天呢。”吉祥不相信牛妞就這樣離開自己,“他還要叫我額娘呢,太醫呢?太醫在哪兒?”陳未軒帶人進來的時候便聽見麗貴人的急切呼喊聲,還沒近前行禮,跟著自己來的李太醫便被麗貴人拉了過去。“李太醫,快點救救我的孩子,你快點救救他!”看見太醫進來,麗貴人連忙上前扯了李太醫近前,“當初也是你救了他,這次你一定還能救他。”李德才太醫正是當初麗貴人生產時的太醫。李太醫連忙探身去瞧大阿哥,隻見其已經氣息全無,臉無血色,但是本職反應還是伸手探向脈搏,可結果依舊無法如己所願。“麗貴人節哀,大阿哥已經去了。”“牛妞,牛妞。”聽到李太醫的話,吉祥再也承受不住,連喊兩聲一口氣沒憋過來,昏厥過去。李太醫又連忙上前診治麗貴人,一陣手忙腳亂。那邊房間中,陳未軒替靜婉診治,福臨讓了出來,隔壁房間來人稟告吉祥暈了過去,又連忙過去看看。靜婉那邊的結果出來後,福臨回了靜婉房間,著手安排人將靜婉送回了花舞堂靜休,自己去了正殿太後那稟告了所有事。蘇醒後的吉祥,一陣悲從心來,福臨沒有陪在身邊,亦是難過。了解了事情的經過,吉祥哭著回正殿向太後謝辭,回了鹹福宮去花舞堂。“董鄂靜婉,你好狠的心,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的孩子,你還我的孩子!”吉祥衝進了花舞堂,一進門便看見靜婉躺在床上,而皇上陪在床邊。“姐姐,都是我不好,是我沒顧好大阿哥,姐姐責備我就好。”靜婉一見吉祥的樣子,頓時心疼。吉祥已經沒了往日的華麗裝束,一身宮裝已經皺巴巴,臉上的妝容也半毀,神情悲慟欲絕。“皇上,你要為臣妾做主啊,皇上。”吉祥直接跪在了皇上麵前,“婉貴人為何那麼巧抱著大阿哥一起落入水中,偏偏她沒事,臣妾的大阿哥卻沒了……”“姐姐,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也是被人推下水的。”靜婉有氣無力地自床上要下去,被福臨攔住了。“有人推了你?”吉祥冷笑道,“婉貴人可是說笑了?還是想把罪過推給一個不存在的人身上,後宮裡這麼多侍衛巡視,如何有歹人傷害你?”“麗貴人!”福臨直接嗬斥,“靜婉她也生病了,你沒看見嗎?你怎麼能如此說話?”“皇上,婉貴人她生病了,可是臣妾的大阿哥沒有了,誰去看看大阿哥了?”吉祥的臉變得扭曲,“臣妾求皇上為大阿哥做主,婉貴人她是蓄意謀害大阿哥的!”“放肆!”福臨怒了,“你滿腦子想的都是什麼呢?”吉祥被福臨這一吼也嚇住了,轉而一想為了給大阿哥找回公道,也硬了脖子,止了哭泣,剛準備開口……“皇後娘娘到。”門外唱到。塔拉領著其他妃嬪走了進來,給福臨行了禮後,便在一旁侍人準備的椅上坐了下來。“太後聽聞後很是傷心,臣妾已經服侍太後睡下了,皇上不必擔心。”塔拉自是不理他人,先是對著福臨道。福臨點了點頭,算是放了心,遂指了指地上的吉祥,“她交給你處理吧,我被她吵得頭疼。”“皇後娘娘,你可要給大阿哥討個公道,大阿哥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沒了。”吉祥一聽皇後做主,連忙跪著轉了方向。“今天天也黑了,麗貴人有話兒,明天再說吧,再說大阿哥還要……”“皇後娘娘,大阿哥死得不明不白,嬪妾如何能睡著?”一聽皇後要隔天處理,急得連忙拉著塔拉的衣擺。“皇後娘娘,這婉貴人和大阿哥都落水了的確不明不白,事出蹊蹺不得不查,明天線索可能就被心思不明之人給破壞了,嬪妾也覺得若不趁夜查得清清楚楚……”藍嬪瞥了靜婉一眼,開了口偏向了吉祥。“是啊,這婉貴人哪有那麼巧就和大阿哥一起出現在池邊呢?”戴佳若雲不輕不淡地挑撥,“可是婉貴人嫉妒麗貴人?所以才?”其他妃嬪也是一直附和著,雪蝶望著靜婉滿臉擔憂,聽說……“既然這樣,那本宮就著婉貴人的花舞堂處理這次落水事件吧。”塔拉第一個先問了靜婉,“婉貴人把事情的前後說一遍吧。”“是。”靜婉應著,開始說起,“臣妾宴席中途出來更衣,而後便沿著池邊散散酒氣,後來便碰到奶娘說讓我抱一會兒大阿哥,誰成想奶娘離開沒多久,竟然有人推了我一把,我沒站穩與大阿哥一同落入池中,後來便是這樣了,你們可以找來奶娘對質。”“皇上,您看?是否傳召奶娘?”塔拉一聽,也覺得這大阿哥的奶娘是個關鍵,要知道這所有阿哥格格的奶娘可是與小主子共同生活的。“來人,把大阿哥的奶娘帶來。”皇上點了點頭,命令道。回身又安慰靜婉。有嬤嬤聽了,連忙去尋奶娘,還沒走多久,卻慌慌張張地帶著侍衛總領返回。“臣見過皇上、皇後娘娘,臣剛剛在池裡還打撈出一具屍體,經他人辨認是大阿哥的奶娘。”侍衛總領帶來了不好的消息。“婉貴人,你怎麼連奶娘也不放過呀?”一旁的戴佳若雲最先反應過來,落井下石。“奶娘怎麼也掉水裡了?我沒有,我沒有害奶娘,也沒有害大阿哥!”靜婉也吃驚了,頓時慌亂起來。“你沒有?那麼大阿哥怎麼會沒了?奶娘怎麼會死?”吉祥的情緒一直高漲。“姐姐,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沒有害大阿哥,真的是有人將我推下水中。”“誰看見了?誰能證明?”“婉貴人離席的時候,嬪妾看到花旗姑姑留在了廳內,婉貴人隻帶走了一個小宮女。”從來沒有存在感的安佳飛珍,輕輕開了口,“也不知道是不是嬪妾眼花,瞧的並不清楚。”“是嗎?本宮平時都是看見婉貴人隨身帶著花旗或者香雨的,可是香雨?”塔拉微微一想。靜婉還沒有開口,伺候在一旁的以沛直接跪了下去。“回皇後娘娘的話,是奴婢陪著小主一起出去散散酒氣的。”“是這個丫頭?眼生得很,平時都是見花旗姑姑的多呢。”塔拉盯著花旗,想從她的臉上看出些什麼,“不然也多是香雨。”“回皇後娘娘的話,這丫頭是花舞堂裡的二等丫頭。”花旗福了福身回了皇後的話,“婉貴人賜名叫以沛。”“哦,是嗎?那本宮問你,婉貴人和大阿哥在一起的時候,你在哪兒?當時都見了什麼人?”塔拉沉默地盯著以沛看了一會兒,直到以沛有點兒慌亂。“回皇後娘娘的話,奴婢陪著婉貴人出去走走散散酒氣,走了一會兒婉貴人要歇歇,奴婢覺著天冷便回去取披風,哪知道取了衣服回來的時候便看見巡邏侍衛在救人,才知道婉貴人和大阿哥落水了。”說著說著,以沛便哭了出來,雖然花旗姑姑交代了幾次,但想著小主受的罪,以沛還是內疚得很,“都是奴婢的錯,奴婢若不是離開,小主也不會落水。奴婢甘願受罰。”“那你回來取披風,誰看見了?”塔拉還沒開口藍嬪問了出來,看到皇後不快的表情連忙改了話音,“沒有陪著主子致使主子受傷,你本就該受罰。若是,你據實說話,本宮等會兒給你求個情。”“藍嬪,你……”靜婉被氣,說不出話來,富察又藍她這分明是誘使以沛說出是自己指使她做了什麼事。“以沛是嗎?自己做了什麼就說什麼,一言一行都不可隱瞞,有什麼事本宮給你擔著。”塔拉輕輕瞥了藍嬪一眼,顯然也不是很讚成藍嬪的說辭。“回皇後娘娘的話,奴婢剛剛所說都是實話,不敢有所隱瞞。”以沛又回道,不卑不亢。“可有人瞧見?”“啊,對了,奴婢回來拿衣服的時候,隻碰見了紅葉姑姑。”塔拉一問,以沛又細細回想。“紅葉?”塔拉聽了,輕輕喊了一聲身側的紅葉。“回皇後娘娘,這丫頭自內殿抱了衣服出來的時候還撞了奴婢呢。”有了皇後身邊的紅葉作證,一時間殿內眾人再不揪著以沛不放,而塔拉一看眾人表情,已心知肚明。“縱然沒有這丫頭的事,那也可能是婉貴人故意支開她的,好上演這場落水的好戲,反正侍衛聽到呼救都會上前搭救,她是成人在水中一會兒自然能受得了,可憐我的大阿哥還那麼小,那麼涼的冰水,他如何能撐過去?”吉祥顯然是不達目的不罷休,又難過地哭起來,“牛妞,我的大阿哥。”“姐姐,我真的沒有要害大阿哥。縱然我真的想害大阿哥,我也沒辦法使喚奶娘抱著大阿哥送到……”靜婉隻覺得渾身沒勁兒,還要被這些事情煩得腦仁都疼。“皇後娘娘你聽,婉貴人承認她想害大阿哥了。”靜婉話還沒說完,就被吉祥截了話頭。聽到吉祥不依不饒的誣賴,靜婉承受不住,一口血猝不及防地吐了出來,福臨坐在床邊沒有躲開,鮮紅的血噴灑在龍袍上,煞是觸目驚心,而靜婉也再次昏了過去。“靜婉,你怎麼樣了?”福臨不顧衣上的血跡,去扶靜婉,“太醫呢?”守在偏殿的陳未軒一聽到宮女的傳喚聲,連忙進入正室。“不用行禮,趕緊給婉貴人瞧瞧。”陳未軒給靜婉檢查了一番,彎腰回了福臨的話。“婉貴人剛剛小產,身子還虛著,實在不該有這麼多人擾著婉貴人的休息。”陳未軒說著看了看身後的一眾貴人主子,“臣剛才配的藥還在熬著,等會兒送來給貴人服下。”“什麼?小產?”吉祥聽到陳未軒的話,吃驚不小。而藍嬪一聽,卻是雙手下意識地覆向自己的腹部,幸好,幸好。幸好,小產了的不是自己,自己的孩子沒有事;幸好,是婉貴人,不然她若有子豈不是也會進嬪?賜封號?當然,幸災樂禍的不止藍嬪一個,卻隻有雪蝶擔心得很,想要站起來去看看靜婉,卻也知道自己地位低下,不得上前衝撞了皇上,隻能一直盯著躺在那兒的靜婉。侍在一旁的花旗,看了看麗貴人,看了看還躺在床上的靜婉,咬牙跪在了吉祥麵前。“麗貴人,其實這事真不該奴婢插嘴,可是婉貴人她真的沒有害大阿哥。雖然奴婢不知道到底是誰害了大阿哥,但奴婢能證明婉貴人真的不會去害大阿哥,甚至還害了自己落了胎。”花旗也算是豁了出去,“貴人一醒來,隻問大阿哥如何,全然忘了自己也可能有身孕的事。”“你怎麼證明?”到底花旗還記在乾清宮的花名冊上,吉祥沒有過多為難。“婉貴人月事遲了,沒有請太醫驗證是怕空歡喜一場,後來隨著時間的推移,才有些懷疑,但怕分了皇上和太後的喜氣,本想著千秋節後再請了太醫把脈的,誰知道……所以婉貴人怎麼會不顧自身和孩子,與大阿哥落水呢?”“這……”聽了花旗的話,吉祥有點兒迷茫。“吉祥,朕知道你沒了孩子很難過,但是靜婉那麼善良定不會去害你的孩子,你沒了孩子,可想過,那也是朕的孩子?”福臨替靜婉塞了被角,轉身走到吉祥麵前,看似溫柔地扶起了吉祥,其實全然看不清是何種表情。“皇上。”吉祥心中百感交集。“你沒了大阿哥,朕卻沒了兩個孩子。”福臨抬手替吉祥整理亂了的鬢角,“回去好好休息,養好身子,朕過段時間去看你。”“皇上,大阿哥不能枉死。”吉祥還想為自己的孩子多申訴一下,卻一不小心望進福臨那深不可測的眼底,終是點了點頭,“好,臣妾遵旨。”吉祥知道,皇上是不打算追究了,而皇上能如此對自己,還承諾會去看自己,自己若再苦苦糾纏,隻會惹來皇上厭棄。“大阿哥以貝勒之禮下了葬,此事交予內務府處理;以沛疏於職守,杖責二十,送去辛者庫;奶娘屍體不得送還本家,丟去亂葬崗。此事就這樣了,六宮不得再議。”福臨的臉上帶著一絲憤怒,一絲嘲諷,定睛再看,卻是麵無波瀾。“是,臣妾遵旨。”塔拉率先領著眾人領命,眾人亦不敢多言。“臣妾替大阿哥謝皇上恩典。”吉祥含住淚,跪下謝賞。“都退下吧,讓婉貴人休息。”福臨揮了揮手,語氣全然變了樣。“是,臣妾告退。”塔拉領著眾人又連忙退了出去。眾人走後,福臨也沒有上前,隻是靜靜地隔著距離看靜婉,許久才開口。“等她醒來,告訴她真相,不必瞞她。”說完,福臨轉身離開了花舞堂。連福臨自己都不知道,這一離開,再跨入花舞堂會長達五月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