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今年的雨水似乎很多，清明以來沒有幾天放晴，一直淅淅瀝瀝的下著小雨。蘇妍朵前兩天回宿舍去了，說是什麼701紀念日要和姐們兒在一起，韓俊晚上睡得不是很好，半夜會被雨聲吵醒。她不在的時候，家裡總是出奇的安靜。他從鞋盒裡拿出被她藏起來的煙，去陽台上抽了幾支。她老是自作聰明，喜歡背著他藏東西，跟耗子似的，家裡就這麼大，何況藏的地方也不高明，他隻是裝作不知道罷了。雨勢連綿，空氣裡似乎還摻雜著海的腥鹹，他無端有些煩悶。第二天是周五，照例是三四節大課，回家路上收到蘇妍朵的微信：「快遞到了你幫我拿哦」「親親」「親親」「什麼東西」「衣服，情侶裝」「哦」「愛你」「愛你」他去公寓樓下的驛站取了包裹，放在玄關的置物筐裡，之前告誡過蘇妍朵彆把快遞箱弄到客廳來，有時候拆得泡沫到處都是。她說哦好的嘛，下一次還是坐在茶幾前麵拆快遞，一邊拆一邊問你覺得這個好不好看，我也給你買了個哦。他總在她歡天喜地的跑去房間後，俯下身收拾她拆得七零八落，臟兮兮的紙盒和賣家返現小卡片。算了，就這樣吧。蘇妍朵下午上完課還不到四點，雨還在下著，她和魚泡在學校門口分彆，一個人打著傘回公寓。魚泡最近對她意見大得很，說她一談戀愛就娘兮兮的，最可怕的是人還忽然變得上進起來。她說咱倆是兄弟，你管我娘不娘上不上進，反正你有事隻管喊一聲就行了。魚泡說我敢喊麼，也不怕被人拆了胳膊卸了腿。她說怎麼會，我們家韓俊最好最可愛了。魚泡的白眼頓時和魚肚一個色。公寓樓下的保安已經和她很熟了，進門的時候她笑嘻嘻的和人打了個招呼，自己哼著歌，一蹦一跳的回1902。打開密碼鎖，屋裡沒開燈，陽台上的風把窗簾吹得像裙角一樣輕輕飛起，投影正放著電影，她隻瞄了一眼，就知道那是《林中小屋》。韓俊在沙發上睡著了，毯子蓋了一半。她躡手躡腳的進了客廳，悄悄把毯子給他蓋到胸口，拿起茶幾上的遙控器把聲音關小了些，然後轉過身親了親他的嘴角。他沒睜眼，伸手把人撈過來抱在懷裡，把她嚇了一跳。“回來了？”“吵到你了麼？”“沒有，在等你。”她趴在他胸口，惡趣味的去撓他的喉結：“想我嗎？”“嗯。”“有多想？”“非常想。”“那我……”“話好多，”他翻了個身，把人在懷裡摟緊了，兩個人都側著陷進沙發裡：“陪我躺一會兒。”“哦。”電視牆上的畫麵裡，原本被關著的怪物都跑出來了，基地裡到處是血和不知名粘稠的液體。蘇妍朵蹬掉拖鞋，抱著他閉上眼睛。這是屬於她和韓俊，難得的安逸和溫存。不過這種溫存，並沒有維持多長時間，因為她忽然想起來還有快遞沒有拆，於是七拱八拱脫離了他的懷抱，跑去玄關把快遞拿過來。韓俊微睜開眼，在沙發上半支起頭，看她拆了兩套校服。沒錯，常見的高中運動校服，紅白色，一男一女。“好看嗎？”“你買這個乾什麼？”“穿呀～”“……”“你起來穿穿看合不合適。”“不穿。”“哎呀～快一點。”“……”韓俊心裡一萬個不願意，二十分鐘後，還是和她穿著校服站在鏡子前，不得不說，這一秒仿佛魂穿高中，不過墨高的校服是藍色的。他曾經穿著一身規矩的校服，接受來自主席台下的掌聲和仰慕，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蘇妍朵本來就長得很幼齒，穿上這身和高中生沒什麼區彆，如果在頭發上彆兩隻豬豬發夾，能混進初中也說不定。“好帥啊你～”“謝謝誇獎，可以脫了嗎？”“誒呀彆脫，我們還要穿著這身出門呢～”“什麼？”她轉身抱他，抱得緊緊的，仰頭嘟著嘴：“我們去肯德基……麥當勞好不好？我以前特彆羨慕他們可以一邊談戀愛一邊做作業，小白就是這樣，我在旁邊看著眼紅死了……”“……小白是誰？”“就，大哥呀～我初戀嘛……”韓俊恨了她一眼，抬手就要去拉胸口的拉鏈。“哎呀彆～彆脫行不行，你就當我們穿情侶裝去約會不好嗎？”“不好。”“……”蘇妍朵才不理會這些，兩腿一蹬，像隻青蛙一樣掛在人身上，摟過他的脖子就一頓猛親：“我不管～我就要去……”“不去。”“要去。”“你先下來。”“我不……你不答應我就掛到死，風乾成臘肉也要圈著你……”“……”一個小時後，兩人出現在離濱海大學最近的麥當勞裡。穿著普通的紅白校服，儼然是兩個高中生。蘇妍朵煞有其事的紮了一個馬尾，換了雙肩包，特意把高數作業帶了過來。她不準韓俊去點套餐，隻買了兩杯可樂和一份薯條，說這才叫貼近生活。他們坐在靠窗的兩人位上，麵對麵，她攤開了書本在上麵寫寫劃劃，韓俊就撐著頭透過窗戶看街景。雨還在下，門前過往的行人撐著各色的傘，遠處的紅綠燈看著也霧蒙蒙的，斑馬線被連日來的雨水洗得發白。偶爾有穿著校服的學生進來，藍白，灰白，紅白都有，他們也像他和蘇妍朵一樣，找一個僻靜的位置，點很簡單的餐，然後從書包裡拿出作業來做。唯一不同的是，他和蘇妍朵的衣服上沒有學校的名字。他覺得這樣很傻很無聊，但蘇妍朵似乎很喜歡。算了，她喜歡就好。沒過一會兒，蘇妍朵又開始走神了，怔怔的看著書不說話。他靠在椅背上，玩著手裡的魔方問：“怎麼？不會做？”“太難了，高數太難了……我應該帶四級模擬過來的，不想做了。”“……我看看，”他把桌上的書轉了180度：“是有多難敢欺負你？”“反正我不會。”“嗯……”他看了看她勾出來的題：“筆給我。”“哦。”不到兩分鐘，或許更短，反正蘇妍朵連一根薯條都沒咽下去，韓俊就把題解完了：“你得先化簡，再求極限，公式還記錯了……當然做不出來。”“……”“你把第7題做一遍，和這題差不多。”“……”“不會我再教你……手把手教。”“……”什麼嘛。蘇妍朵看著他在題下洋洋灑灑的求解過程，心想我能跟你比麼，你當然得手把手教我，不然我來這兒體驗生活乾嘛。他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把筆放回她手裡說：“當初你可是抱著巴拿赫來找我的，好好做，我很看好你。”“什麼赫？……那是什麼東西？”“巴拿赫空間的概率論，英文版，你想靠這個吸引我的注意，怎麼？這麼重要的道具都忘了？”蘇妍朵愣了愣，好像是有那麼回事。很快又覺得臉上無光，連忙閉嘴埋頭做第7題去了。她照葫蘆畫瓢，學著韓俊那樣換了個公式，他的方法好像比老師教的容易，沒過一會兒就做出來了。“你看……對不對？”她求表揚般的把本子遞過去。“嗯……”他揉揉她的頭：“小腦袋瓜真聰明，好厲害。”她在桌下夾住他的腿，仰著頭閉著眼睛：“親我親我。”“蘇妍朵，高中生不能談戀愛，你想什麼呢？”“……哦。”“腿放開。”“……哦。”也是，她給忘了，她是來體驗生活的。原來小白他們談戀愛是這樣的，想親不能親，也太慘了。她偏要親。蘇妍朵準備起身給他來個突然襲擊，眼睛才睜開，他的唇就已經落了下來，那麼清甜的，吻了她一下。她樂開了花。不過很快，她也看見麥當勞裡藍白，灰白，紅白的同學，朝他們投來異樣的眼光。韓俊太顯眼了。她悻悻的，草草結束了這次生活體驗。回家後兩套校服被她收起來放到睡衣的那一格裡，她說以後晨跑鍛煉的時候可以用，或者也可以當家居服穿。韓俊已經習慣了她想一出是一出的做法，自然沒說什麼。但她的跳脫遠不止於此。周六，早上天還蒙蒙亮。韓俊習慣性的伸手去身邊找人，沒成想撈了個空。去洗手間了麼？他頭腦還沒清醒，準備下床去看看，卻見蘇妍朵拎著行李箱從房間門口飄過，轉頭發現他坐起身來了。“你醒了寶寶？”“你……收拾行李要乾什麼？”“不是我，是我們……寶寶你醒了就最好，趕緊起來我們要去機場了。”“什麼？”“我訂的航班早，還想說過五分鐘再叫你……行李我已經裝好了，明天就回，我們輕裝簡行哦……”他手掌撐了撐太陽穴：“……我們？去哪兒？”蘇妍朵笑笑，彎腰親他的眉心，把機票放進他手裡：“去墨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