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妍朵把韓俊在通訊錄的名字改成了五哥。那晚她回宿舍之後，和唐一寧躺在各自的床上聊天。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聊了些什麼她也記不太清了，回憶斷斷續續，隻想起來老三好像說，喜歡一個人沒有錯。她困得睜不開眼，呢喃著說老三你當然沒錯，你放心，從今天起他就是我五哥了，我幫你去……去做一架僚機應該做的事。死皮賴臉，軟磨硬泡，樂觀其成一樁春花秋月的愛情。他得知道，唐一寧對他的喜歡，乾淨、單純，不該被無視或看輕。唐一寧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出聲。她翻了個身，嘴裡嘰裡咕嚕的，分辨不出是正常交流還是夢話，她說，我五哥孤單得很，老三你要多陪陪他。新的一年緊隨其後就來了。這幾天老二總是不見人，回來了也拉著簾子不知道在裡麵鼓搗什麼，蘇妍朵懶得問她和曹巍是不是看對眼兒了，這貨心裡藏不住話，有好消息會給她們說的。也不知是不是期末的原因，老三忽然變得很忙，下了課就直接去圖書館，一待就很晚，蘇妍朵也沒找到和她促膝長談的機會。魚泡被樓頂的太陽曬得昏昏然，對蘇妍朵說的這些並不感興趣：“人家唐一寧是個有誌氣的，知道談戀愛比不上獎學金重要，誰像你？成天瞎混，說學渣都給你臉上貼金了……”“你個碎嘴子……說話真難聽。”“沒事兒啊兄弟，你掛哪科我都陪你。”“嗯？怎麼，咒我還咒上癮了你？”魚泡得意洋洋的伸了個懶腰：“話說元旦準備怎麼過啊？要不跟我去我老舅家？”他老舅就住在市區，逢年過節的也常叫他去吃個飯，聽說當初家裡就因為老舅在才叫他考了濱海，陌生的城市也算橫豎有個照應。蘇妍朵撇撇嘴：“沒興趣，你平白無故帶我這麼個黃花兒大姑娘回家，說不定你老舅轉身就把電話打到你媽那兒了……”“打就打唄，我媽白高興那也是高興的一種，有啥不好？”“不孝子。”她懶洋洋的罵了一句。手機來了微信。魚泡斜眼往她的屏幕上一瞧：“喲～這不你新鮮的五哥嘛？”她低頭看看，是韓俊沒錯：「放假要做什麼？」這……，她還能做什麼，不是在床上挺屍就是出去溜達唄，這個問題在腦子裡繞了一圈，她硬著頭皮慢吞吞的回消息：「哦，期末了我忙著複習呢五哥，估計都在圖書館泡著，<大哭><大哭>」“嘖嘖嘖，我說兄弟你也忒假了，”魚泡呲著牙一臉嫌棄：“你要是能忙著複習我還忙著造火箭呢……”蘇妍朵把屏幕遮住：“侵犯他人隱私你懂不懂？給你閒的管我……”他把頭扭到一邊：“誰稀罕看～嘖嘖，韓俊也是倒黴，認了個滿嘴跑火車的玩意兒……”她用手肘頂他的肋骨，疼得他嗷嗷叫：“錯了錯了祖宗……我就是感概一下，你說你……對你五哥撒什麼謊？”蘇妍朵一時有些煩躁，拉長了臉不說話。她心裡清楚得很，妹妹也好，五哥也好，在她對韓俊瘋長的、壓抑的喜歡麵前，這些假仁假義的虛名都不作數。韓俊不是直來直去的魚泡，也不是親和敦厚的徐瑾年，她怕自己生了這種作死的心思，在他麵前不會藏，也藏不好。她十九年的人生裡第一次偏離了航道，到頭來無法著陸的卻是自己。他和老三在一起，她的喜歡也許還能壽終正寢。若是不能，她這樣邊藏邊耗，終有一天會機毀人亡。兩頭都是死。結果並不會因為已知條件的不同而疼得少些。擺在她麵前的是一道是非題，但凡受過基礎的道德教育，都知道不屬於自己的蛋糕碰不得。“想什麼呐？”魚泡見她走神，撞了撞她的胳膊：“走了上課。”“哦。”她跟在魚泡身後下樓。屏幕上彈出新的微信：「一起。」她差點兒踩了個空，下巴磕在魚泡肩上。新年伊始，萬象更新。蘇妍朵在新年的第一天以最優美的起床姿勢，跳進了自己挖的坑。早知道就跟韓俊說自己要和魚泡去他老舅家，這樣一來她就不用大早爬起來，佯裝一個勉力勤奮的好學生。“老三，你真不和我一起去麼？”她一邊刷牙一邊問。“真不去，”唐一寧已經把書裝進包裡收拾好了：“昨天我追了幾個小時的劇，把進度落下了，今天要補回來。”“我們去圖書館不一樣能補？”“那不行，”她係好鞋帶衝蘇妍朵笑笑：“看見他，我注意力集中不了……”蘇妍朵含住牙刷，愣了愣。果然是新年新氣象，今天老三提到韓俊竟然臉不紅，心不跳，還開起玩笑來了。“走了。”唐一寧關門的時候氣流掀起了趙子涵的床簾，她的一隻腳露在被子外麵，猩紅的指甲蓋兒招搖無比。蘇妍朵極度不平衡，憑什麼她能流著哈喇子睡懶覺，於是走過來抓住那截豬蹄狠狠塞進去。在桌上胡亂找了幾本書，她也出了門。她不像老三，學習這種事瞎糊弄一下得了，真刀真槍的她受不了。韓俊站在樓下等她。灰色的圓領毛衣，寬大的毛呢西裝外套，彆著濱海的校徽。他就是冬日裡一枝慵懶清貴的竹，又柔軟得恰到好處，起得早的女生在陽台探頭，伸了手機出來拍。哪裡跑來的帥哥，這新年禮物也太可了。蘇妍朵立在宿舍門口，不滿從他身邊擦過，又駐足回望的同學，她們目光赤裸，仿佛要把他吞進肚裡。色是惡鬼。她拉緊了書包蹦到他麵前，滿臉嬉笑：“五哥～你怎麼來這裡等？不是說好在圖書館碰頭麼？”“早上空氣好，活動活動。”他略彎下身，指了指她的包：“重麼？我幫你……”“誒～不用不用，我力氣大得很。”韓俊見她擺手擺成了習慣，便也沒有堅持，淡淡的笑了下。她好像和他說過最多的話，就是不用。他給她買了早餐，吃的時候蘇妍朵在想，大口吃，他是你五哥，正常關懷，你要理所應當心安理得一點。她吃得一點都不斯文，像隻抱著胡蘿卜勤啃不輟的兔子。吐司碎屑沾滿了她的嘴角，他們在超市門口的椅子上麵對麵坐著，韓俊忽然想伸手幫她把那些礙事的玩意兒擦掉。猶豫了幾秒，他還是忍住了。“那個……”“嗯？”他伸出指頭敲了敲自己的嘴角：“這裡，沾上東西了。”“哦。”他的紙巾才遞到半路，蘇妍朵的舌頭就探了出來，粉嫩，靈巧，小小的，隻輕輕一勾，很快把嘴邊的吐司屑卷走了。那一抹粉紅轉瞬即逝，仿佛躲藏在山澗裡，謹慎狡猾的動物。韓俊的喉頭緊了一下，騰的站起來。蘇妍朵不明所以的望著他：“怎麼了？”“你……吃相不好。”他轉過臉去，語氣裡平添了幾分不悅。她不知道好端端的吃個早餐，他怎麼好像突然就不高興起來，莫不是嫌她動作太慢了耽誤時間？再說了，這吃相好不好的，他從前又不是沒見過。她把剩下的吐司囫圇塞進嘴裡，差點兒沒噎個半死，也連忙站起了身，說話還含糊不清：“走吧我們。”韓俊把溫熱的牛奶塞到她手裡，轉身走了：“小口喝，喝完記得擦嘴。”嘿～是誰說他好相處來著？蘇妍朵捏緊拳頭，在他身後虛比了一個打他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