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曾經的大衣鉤(1 / 1)

第六章 曾經的大衣鉤我真的沒法接受,沒法接受:他們把我的大衣掛鉤給了彆人!42我回頭看了看阿瑟。他還在那,呆在門柱上,很高興的樣子。他那樣子,就像是一點也不會為什麼事情著急。他死了,但也可以說,他擁有了世界上一切的時間。“我再進去轉轉兒,阿瑟,”我對著他喊,“你不介意再等一會吧,我馬上就回來。”他向我做了個鬼臉,表示隨我的便。我怕他自己呆在那裡悶得慌,“你不跟我一起進樓看看嗎?”他衝我搖搖頭。“不了,哈裡。我在這兒挺好的,我等著你。”“不會太長時間的。”我說完,就跟著那些趕回去上課的人走進了教學樓。沒有太多變化,還是老樣子。但是畢竟有幾個星期沒來了,跟以前多少還是有點不一樣。樓道牆上的公告欄變了,我走近去看看有沒有關於我的內容。但是沒有。我敢打賭,以前肯定是有的,但是可能剛剛被換下來了。我出車禍的事,肯定在學校裡一度是“爆炸新聞”。我敢說在上午的校會上,整個學校的人一定都會給我默哀,為我祈禱。校長哈裡特先生一定在全校麵前講話,說我的死是學校的最大損失。甭管這話是真是假,他都一定要那麼說的。因為誰都不會輕易說死人的壞話的,都隻會講他生前的好處——否則就顯得太不厚道了。他可能還會說幾句,讓大家注意交通安全什麼的。特彆是提醒那些平常愛騎自行車的學生,路上要小心。我早就說過了,其實那場車禍根本就不是我的錯,我騎自行車一直都特彆小心。因為,你想,誰會喜歡讓一個十噸重的卡車壓在你身上?反正我不喜歡!但是那還是發生了。誰也說不準,你在路口會遇到什麼。我還想到,在校會上,大家會為我祈禱的,還會唱聖歌,每個人都會說:“多好的一個家夥啊!”整個會場上每個人都是熱淚盈眶的。真可惜,我沒有看見這一幕!更讓我感到遺憾的是我錯過了我的葬禮,我覺得這是世界上最讓人失望的一件事情。我特彆想在我的葬禮上看到學校的同學們,我所有的朋友,所有的親戚,還有所有的鄰居,還有我爸爸、媽媽和雅丹。我知道我要是真看見那個場麵,我一定會難過得讓自己受不了,自己哭得甚至比我媽媽、爸爸和雅丹哭得都厲害,他們失去了我,我也失去了他們——儘管這樣,我還是希望去參觀我的葬禮,去看看他們,哪怕隻說一聲“再見”。感到難過的時候,大哭一場可能會感覺好一些。要是我在我的葬禮上,我跟每一個人說再見,就像他們來到我的葬禮上,給我告彆一樣。我會繞著舉行葬禮的教堂轉一圈,跟每一個人都說幾句話。雖然他們肯定聽不見我說什麼,但我還是一定得說。“再見了,查理叔叔,謝謝你送給我那麼多的書。”“彆了,佩格嬸嬸,謝謝你在聖誕節送我那麼多手絹。雖然現在沒人使手絹,都使餐巾紙了。但是這些手絹可以用來給我的玩具士兵做降落傘。真的非常謝謝您!”我會向每一個人正式告彆的,特彆是我的爸爸、媽媽和雅丹。我會用我的幽靈手臂去擁抱他們的,告訴他們我是多麼地愛他們,離開他們是多麼的難過。我還要告訴他們,他們也不用為我難過,我沒受什麼罪,也沒有不開心,一切都很好,讓他們放心。我會為我以前闖的禍向他們道歉(我以前也確實闖過一些禍)。我會感謝他們對我那麼好。我會對他們說,雖然我活的時間不算很長,但這並不說明我活得就不好。我活得很好,從頭到尾我活得都很好,我有歡笑,我度過了許多美好時光,我沒有感覺到有什麼痛苦。我沒有任何不滿、任何抱怨,我隻會對他們說“謝謝”,我隻會對他們說“我愛你”。還要特彆對雅丹說,為在出車禍前幾分鐘所說的話道歉。她也不用為她說的話太難過,因為我知道她不是真心的,隻不過是一時的氣話。真的,我真希望自己出現在自己的葬禮上。我真希望我當時在舉行我的葬禮的教堂裡。我不知道我會不會願意跟他們一起去墓地。我真的不知道。我覺得這有點怪,我甚至有點害怕。因為看見自己的遺體躺在教堂的棺材裡,就是一件很不舒服的事情了。如果再去墓地,看見自己的遺體被放進了一個墓穴,再聽到爸爸、媽媽和雅丹的哭聲,我會受不了的。我的心會碎了的。甭管鬼魂會不會哭,我一定會痛哭不止的——這還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一種情景了!43實際上,我懷疑,是不是一切都被安排好了,你永遠也不可能參加你的葬禮。因為地球上的時間跟“另一個世界”裡的時間速度完全不一樣。一旦你死了,你就得去排大隊,等著在“文書桌”那裡登記。你會排幾個小時的隊,但地球上卻過了好幾天,甚至是幾周。而且那時你根本想不到要回去,你想的隻是你現在在哪裡,你是不是該去“天藍色的彼岸”。隻有像阿瑟和我這樣有未了心願,有沒完成的事情的“人”,才會想到回去。我不是很想去墓地,但我真的很想去參加教堂為我舉行的葬禮,還有在上午校會時間舉行的追悼會。我為我沒有趕上而感到特彆的遺憾。在那裡,他們肯定都在說起我,說我是個多好的孩子。我喜歡聽這話。我可能還會為此很高興。我在教學樓裡,一個教室、一個教室地穿過,就像我還是這個學校的學生,我的名字在學校的花名冊上。唯一不同的是,我現在變成幽靈了,變成了看不見、也摸不著的幽靈了。在我們進入教室以前,我們會把大衣掛在大衣掛鉤上。每個人的大衣掛鉤都是固定的,每個掛鉤下麵還有一個櫃子,用來放午餐盒。你可以把你愛吃的三明治放進去,這樣就不用到學校的食堂去吃飯了。44路過大衣掛鉤的時候,我停了下來,想找找我的掛鉤,看它怎麼樣了,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想發現點什麼。也許他們會在我的大衣掛鉤旁邊,嵌一個黃銅的金屬牌,就像在彆處常常見到的那種。我想像在我以前用過的大衣掛鉤上麵,新嵌了一個黃銅牌。就像名人故居裡常用的那種黃銅牌,隻不過上麵沒寫“這是阿爾伯特·愛因斯坦曾經生活過的地方”,而是刻著:“哈裡·迪凱蘭曾經在這裡掛過大衣,哈裡是這所學校最出色的一名學生。”但是我找了半天,沒有黃銅牌,連我的大衣掛鉤都沒有找著。我想,我一定是記錯了,要不就是眼睛出了毛病。你不可能第一天還有一個大衣掛鉤,第二天就沒了。我又仔細找了一遍,但還是沒找著。我明明記得我的大衣掛鉤,在哈裡特·威爾遜和本·賈裡他們兩人的大衣掛鉤之間。但就在這個位置上的掛鉤,它旁邊標的名字卻是“鮑爾·安德森”,我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情,一點也不明白——當然,我不是真的不明白。但是我真的沒法接受,沒法接受——他們把我的大衣掛鉤給了彆人!沒有黃銅牌,也沒有任何紀念我的話,甚至都沒有提到著名的哈裡,他們就把我的大衣掛鉤給了鮑爾·安德森!鮑爾·安德森?他肯定是新來的,因為我以前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名字。對,他可能是新來的,還沒有自己的大衣掛鉤,他們就叫他使這個空著的掛鉤了。說不定鮑爾·安德森壓根就不知道這個大衣掛鉤原來是誰的呢!這肯定是校長哈裡特的重大錯誤。哈裡特先生一定是幕後的主使,如果沒有“說了算的人”發話,鮑爾·安德森可能不會自己把大衣掛到這裡來。一定是校長哈裡特先生!我感到特彆痛苦失望,讓我的大衣掛鉤去掛彆人的衣服。我一想起這事就受不了,它讓我太難受了。我在我以前的大衣掛鉤前站了好幾分鐘。這時我才發現樓道裡已經沒什麼人了,除了幾個遲到的正忙著往教室跑。所有的教室都關上了門,開始上課了。我看了那大衣掛鉤最後一眼,最後確定我有沒有看錯。但是,沒錯,我的大衣掛鉤現在給彆人用了。校長哈裡特先生,從樓道那邊跑過來了,很著急的樣子。可能跟平常一樣,他又趕著給哪個臨時沒有到的老師代課。“校長哈裡特先生,”我去叫,“打擾您一下,我不是想抱怨什麼,我隻是想問問。把我的大衣掛鉤給彆人用,是您的決定嗎?”但是他從我身邊匆匆跑了過去,連腳步都沒有任何放慢的意思。我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堆被扔在角落裡,沒有人理睬的破爛。你絕不會想到,死後你會有怎麼糟糕的感覺。說實話,如果你還沒有死,你肯定是感受不到這些的。你以為大家會一直記著你,但看起來他們不到5分鐘就把你忘得一乾二淨了。45我順著樓道繼續往前走,我想去看看我原來的那個班,看看教室發生什麼變化沒有。他們會把教室裝扮成紀念我的聖地的,他們一定不會像校長哈裡特先生那樣把我就這麼給忘了。我的老朋友、同班同學、班主任思羅克(她的全名是思羅克莫頓),他們都不會像校長哈裡特先生那樣把我就這麼給忘了!我的班主任思羅克老師人可好了,對我們很嚴格但卻很和氣,而且還特彆幽默(不像我在“另一個世界”裡見到的那個跟人吵架的那個女校長,就是那個挺凶的,跟坐在“文書桌”後那個人吵架的女校長)。我路過四年級二班,往裡瞟了一眼。看見科利斯先生正在上拚寫課,但願下麵的學生好好聽,科利斯先生的考試可難了。再往前走就是五年級一班,他們在上地理課。我想在這裡站一會再走,因為馬上就要到我原來的教室了,那裡會發生什麼變化呢?我真有點緊張。“黑紗!”我突然想起這個詞,對!他們坐在教室裡一定會在胳膊上戴黑紗,說話時表情還一定特彆肅穆。班主任思羅克老師一定會讓他們這麼做的。他們一從操場上回到教室上課,他們必須在胳膊上帶上黑紗,表情肅穆。他們甚至必須戴墨鏡,這樣彆人就不會看見他們的紅眼圈了。他們人人都帶一塊大手絹,好去揉他們總是酸酸的鼻子。事情肯定是這樣的,我恨不得馬上去看。我下了決心,往我以前的教室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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