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章太炎為何要約他在此,他是向自己說,□□清流絲毫不窺探北陽兵權,但這兵權甚至能給秦王,也絕不能讓柏九染指。辛弈垂頭沉思,似被打動。章太炎也不緊逼,隻端茶品味。此時正好那聽說書先生驚堂木一拍,正聲道:“想那汪藏不過品外寒門出身,一身街頭流氓痞氣,斷子絕孫入了深宮,將自己十八般口才儘數用來,哄的那庸君如蜜裡酣夢,辨不清黑白!容他區區閹人朝堂上坐,逼的滿朝忠貞不得安寧!實在可歎可歎!令人恨之入骨!”辛弈終於抬了頭,目光像終難抉擇後的安定。章太炎從袖中摸出一把銅錢碼在桌上,對辛弈笑道:“世子好氣魄。”這一會到此已經結束,三人聽那說書先生說那汪藏說的唾沫橫飛,辛弈麵上聽的入神,實際心思已神遊天外。柏九出身連寒門都稱不上,如今雖然人人自危鮮有提及,但每次朝堂糾紛,□□便喜拿此來頻頻羞辱,最後少不得要清高自傲的連表一番家勢門第。柏九最初入錦衣衛,後能步步青雲,的確是因任錦衣衛指揮使時甚得聖上親信。可這又如何?朝中人人都是自憑本事才能穩如泰山,出身高門的能,那出身微卑的柏九又為何不能?皇帝他從來不愁掌中尖刀,他磨一把用儘後再折斷,可這天下從來不缺甘做他尖刀的人。章太炎心心念念的是忠君之事,可辛弈,偏偏不好這口。末了歸去時,賀安常送辛弈下樓。辛弈將上車時,賀安常給了他一瓷瓶密封的傷藥。辛弈笑著接過,卻聽賀安常冷清道:“柏九為人毒辣,不是好人。”辛弈的手指一頓,不知所謂的看著他。賀安常盯著他眼睛,道:“世子年輕,切莫被他皮囊所蒙騙。”說罷退後幾步,正聲道:“再會。”轉身離去。不知柏九如何招惹過這樣耿直的人啊......辛弈上了車,回府去。途中便開始下雨,馬車行至府前時正遇了歸來的柏九,他今日騎了赤業,遠遠見馬車轉來,便停在府前等到跟前。辛弈聽車夫問好,才掀了車簾,果見馬背上正淋雨的柏九。“大人車上來。”辛弈探頭喚他,柏九便下了馬上車。明明這馬車內部寬餘,可辛弈卻覺得自柏九一上車,他染了濕氣的清涼味道便占據整個車廂,讓人想忽略都難。辛弈往邊移了移,給柏九空出位。柏九發有些濕,看樣子是一口氣策馬回來的。他抬手鬆了豎領的扣,露出裡邊的白內襯,動作流暢,卻讓辛弈硬生生的看出禁欲氣息。辛弈目光微閃,耳尖已經紅了。“去了何處?”柏九身上還帶著濕氣,辛弈順手將一直攥在手裡的棉帕遞過去。柏九忽然扣住他手腕,拉到眼前,看見手背上燙傷紅跡。狹眸冷了幾分,車中氣氛一沉,辛弈下意識道:“今日的茶滑手,不慎燙著了,並無大礙。”柏九什麼也沒有說的便鬆開了辛弈。隻將帕子接了,也沒擦水。辛弈把握不定他這會兒的麵無表情,偷瞄了幾眼也看不出什麼來,隻得沒話找話道:“大人淋了雨,回去得喝些薑茶。”柏九指尖翻過帕子邊沿,正見一個端正的賀字,便直接將帕子揉送進懷裡,才回了聲嗯。辛弈見他這動作......咳,有幾分粗暴,心想這賀安常果真和他是有過節的,光是見了帕子都這般冷酷。“這是賀大人的帕子,是我燙傷時賀大人給的。”辛弈稍作解釋,便岔開了話題,道:“難得見大人騎馬入朝。”柏九狹長的眼微垂,那水珠就滴噠著往下掉,雖然麵色依舊,卻有些緩和軟下來的味道。他道:“今日沒有入朝,去了城外的鹿懿山。”不過還未上山就回來了。“啊。”辛弈神色雀躍,道:“我聽聞過這山。山上紅楓如畫,還有許多鹿是不是?聽聞這山的鹿不懼人,是帶佛性的鹿。”柏九見他悅然,便道:“沒傳聞那麼神,不過確實是座鹿山,楓也漂亮。”辛弈笑道:“大人常去嗎?”柏九本不是常去的人,今日也隻是事出有因,但話到了嘴邊,就變成了,“還好。”辛弈的目光頓時羨慕起來,柏九泰然受之,一直到下車都沒慚愧心虛。曲老早就在院口候著,傘開了一排,見柏九從辛弈車中出來也不奇怪,撐著傘送兩位回去。柏九的屋子說遠也不遠,可他到了辛弈這邊就是停了腳步,看著辛弈道:“我衣衫濕透了。”辛弈立刻道:“大人這邊請。”柏九頷首,一邊接了辛弈後邊撐傘人的傘,一邊對曲老道:“要些薑汁和冷水,快些送來。”辛弈見他撐著傘在自己身旁,本尋思著這不大合適,聽見他這麼吩咐不禁輕嗯了一聲,問道:“驅寒用冷水?”傘不大,柏九自然的和他擠在一處,隻道:“燙傷需要。”說完又對曲老道:“再備熱水和熱湯來。”曲老應了便吩咐下去,柏九和辛弈一同往屋子裡去。雨聲漸漸加大,劈啪的打在油紙傘上像是要恨不得打穿似得,直到進了屋,他才發現自己肩頭乾乾淨淨,倒是柏九一邊濕的淌水,他頓時啞然無措。柏九直接褪了外袍,對他道:“是傘太小了。”東西都來得快,柏九用冷水給辛弈衝了衝燙傷的地方。其實沒多嚴重,但他還是用薑汁又擦了一遍。辛弈的手並不白軟,而是長指流暢,掌內含繭,掌心還有細微的傷痕,但是柏九擦的認真。辛弈坐在對麵眼神飄忽,覺得手上也一陣發燙,不知是不是薑汁塗抹的原因。好容易結束了,他飛快的收回手,捧起薑茶喝了個徹底。這氣氛莫名有點臉紅心跳的意思。“大人......”聲音有些啞,辛弈趕忙清咳一聲,道:“大人那日刻的玉落在這裡了。”柏九也正在喝茶,聞言轉過頭看他,辛弈從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來遞還給柏九。柏九拿在手裡,讓人取了他的篆刻刀,就坐在那日他坐的軟榻上開始動作。寬大的新衫披在肩頭,發還有些濕,他這麼專注的模樣又讓辛弈凝了目光。辛弈知道這玉一麵刻的是他那日在此午睡的輪廓,卻不知道另一麵柏九會刻什麼。柏九抬頭看了看他,唇角延笑,拍了拍自己身邊。辛弈隻得坐過去,兩人靠的近,他又聞見柏九身上的味道。“大人常常雕玉嗎?”“並不。”柏九掌中篆刻刀轉的很快,“常雕的是木頭。”辛弈忍不住微俯了身,看著他無暇的指尖在白玉上撫動。看了好一會兒,那手指動作突然停了,辛弈輕咦一聲,抬頭問道:“怎麼停......”靠的近,連柏九眸中的笑都看得清楚,他道:“擋著了。”辛弈臉一紅,立刻直身想道歉,哪知柏九的篆刻刀換了手,倏地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