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 / 1)

血色迷霧 保羅·霍爾特 2419 字 2個月前

第二天是星期四。午後,上校來到了我的房間。科拉坐在窗前,麵無表情地看著他走進來。整個上午,我都在努力博她一笑,但卻勞而無功。儘管她沒有表現出過分的憂傷,但我卻能猜到她內心的煩亂不安。她那雙湛藍色的眼睛似乎失去了一切活力。上校呆在那裡,長久地大口喘氣,然後一屁股坐進科拉拉過來的小藤椅,小椅子在重壓下似要崩塌。他把帽子放在桌上,用手帕擦拭前額。“四十八小時內就發生了兩起殘酷的凶殺,”他說,“村裡人人自危……警察也很驚慌。年輕人,我恐怕這件事會轉到彆人手裡。”“你最後跟他們說了什麼?”“就像我們說好的那樣:上午九點我到帕特裡夏家裡去取書,因為沒人回答,而且大門微開著……總之,他們完全相信我的話。”“但願昨天晚上沒人看到你。”科拉插嘴道。“是的,但願如此,”上校低聲說,“那本該死的書我們還沒找到,儘管我們努力了……”“凶手拿走了,”我說,“我看,他是為這個而來的。”上校突然摘下眼鏡,氣憤地看著我:“你說過,從十一點半到發現屍體,你沒有看見莫裡森的家裡有任何光亮。另外,我們用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檢查了所有房間……看得出,沒有任何東西移了位。我看凶手不可能摸著黑東翻西找而不留下明顯的痕跡。”“我們可以斷定,”我清了清嗓子說,“他根本沒費什麼勁就拿到了書。我想了想,可能是這樣:帕特裡夏帶著書上了床,試圖搞清楚是什麼促使內利在這麼晚的時間來要書。彆忘了,她房間的窗子有半小時一直亮著燈。殺了人後,凶手乘勢拿走了書,也許書就放在床頭櫃上。”上校點頭同意。“這很可能,”他說,“咳!無法解釋的是他是如何進出房間的。很不幸,我沒能把那些人穩到事先安排的時間,將近十點半,盧克回辦公室睡覺去了。幾分鐘後,羅斯和埃莉諾也去睡覺了。這以後,我開始監視伯敦住宅的外圍。白費勁……儘管我保待著高度的警惕性,但他卻沒有出現。”我一邊在房間裡大步地走來走去,一邊思索著:“我和內利在十一點差一刻時來到帕特裡夏的家。凶手很難搶在我們前麵。他可能在十一點的時候來到了現場,帕特裡夏‘砰’地一聲關上門後,我找到內利詢問情況,並最後叮囑了一番。房子後部有兩三分鐘時間沒有受到任何監視,這足以讓他爬上門上的擋雨披簷,進入帕特裡夏的房間。……是的,經過一定是這樣。因為這以後他不可能進入房子。”“的確,”上校說,“剩下的問題是他是如何溜掉的。將近一點,你疏忽了幾秒鐘,爾後你就看到一個黑影繞過了房角。肯定是剛從窗戶裡爬下來的凶手。象謀殺理查德時一樣,他在幾秒鐘之內就完了事,但這次被你看見了,不錯,隻是有一點內利沒有看見他出現在牆角:同女教師被害的情形一樣,他一股煙似地飛走了!上次也許是巴克斯特多喝了一口,也罷,但內利也喝多了?”“我再說一遍,當時很黑,”我咕噥著,“噢,他很狡猾,我不否認。他利用了黑暗。我肯定,如果是在大白天,他絕不敢玩這種招術。”上校厭煩地一笑,反駁道:“那麼我兄弟被殺時是白天,還是晚上,”上校的眼鏡反射日光。我的頭腦中出現了靈感:我知道了是誰殺了理查德·莫爾斯當,同時,帕特裡夏·莫裡森的死是再簡單不過的了。“儘管同是一個凶手,”我回答,“這次謀殺與其他兩次不同。”“我不明白。”上校皺起眉頭說。“你兄弟的被殺不是預謀的,而另外兩次則不是這樣。拿西莉亞·福賽特的死來說,凶手為什麼要害她?”“因為她想起了什麼?”上校氣惱地說。“你得出什麼結論?”“天殺的,我剛說過:女教師對凶手構成了威脅,他迫不及待地要堵她的嘴!”“福賽特想起了什麼,”我用平靜地聲音說,“是福賽特小姐,而不是其他人,這才是重要的。同樣重要的是凶手,對那本講魔術的書感興趣,今晚他冒巨大風險來拿書正表明了這一點。他完全可以隻把帕特裡夏打昏,但他毫不猶豫去殺了她,因為她可能還會想起某一個重要章節。”上校滿臉通紅:“該死!我們早就知道了:理查德要玩那種魔術會讓他陷入困境!”“為什麼,為什麼搞清了魔術,也就搞清了是誰?你認真想過沒有?”“說實話,”上校吞吞吐吐,“說實話,沒有。”“總之,在凶犯眼裡,西莉亞·福賽特的供詞和你兄弟戲法的秘密是至關重要的。”我頓了頓,又問上校:“內利到底怎麼樣?”他一驚:“內利?……看目前情況,我覺得不壞,但為什麼……”“我想問個問題,偵探先生們,”科拉用胳膊肘支著窗台凝望著天空,突然問道,“到逮住凶手那天,還要有多少女人被殺,這個殘暴的瘋子,這個……”她轉過身,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她沒有說“藍胡子”這個名宇,但從她臉上,我看到她很想說。上校輕輕一擺手,遺憾地說:“親愛的科拉,請理解我們。我們僅僅是在儘義務:殺死我兄弟的凶手必須受到懲罰。我完全明白你對我們的看法。是的,我們在這件事中負有重大責任,我知道。但是相信我,殺人償命,”他的嘴角閃出一絲複仇的火焰,“要知道,我在打虎時,從未讓它生還過。聽清楚,從來沒有。這頭野獸已是窮途末路,他的末日不遠了,他自己清楚。”“我也這麼看,”我說,“最好是今晚將嫌疑者全部召集起來,嚴格審問。凶手可能會露馬腳。”“你想想,年輕人,我們計劃裡安排了。那麼就在今晚,將近八點半的時候。”言罷,他抓起帽子,同我們道彆。他剛一離開房間,科拉便撲進我的懷裡。“悉尼,”她過了一會兒說,“我覺得你在懷疑誰。”我在她耳邊輕聲說了一個名字。“噢!我的天!”她驚叫道,“不可能。”“可能。事實上,這是唯一能夠殺死帕特裡夏,並在‘房角’消失的人……”“對……當然。但動機呢?殺死理查德·莫爾斯當的動機?”“我還不敢肯定,但我有一個初步的想法。我還要問格裡芬大夫。”“格裡芬大夫?”“是的。他不會不知道。相信我,科拉,我感到村子裡的這個‘聖人’是一個奇怪的家夥。”我將我的猜測告訴了她。她接下來講的故事正好驗證了我的猜測,絲毫不差。她沉默了許久,語調平直地說:“我那時去樹林,想看看林中空地的桑果是否已到了采摘的時候,我剛離開小徑,就看到他坐在樹墩上,他笑著邀請我坐到他旁邊休息,我不敢拒絕。他摟住我的肩膀,給我講大自然,講它的美麗,甚至背誦詩句,我很不自在,想走。他摟得我更緊了,而且還……開始擁抱我。”“你聽任他那麼做了?”我喊道,怒火中燒。“沒有……當然沒有,”她支支吾吾地說,“他讓我害怕,他的眼睛讓我心跳,他的手……我用儘全身的力量一推,掙脫了他。我比他更敏捷……”“這個混蛋。他沒有再糾纏你?”“有過,但我有防備。我不會讓他占我的便宜。”她停下來,沉浸在愁思中,兩眼發直,茫然。我不敢打破她的沉默,而是溫柔地將她拉進懷裡。“悉尼,”她低聲對我說,“但願……我想……怎麼對你說呢?如果抓住了凶手,你能否讓他理解……給他二十四小時的緩衝時間……給他一個出路……”“放心,我無論如何會這麼做的。因為至少可以說,他有可以減輕罪責的情節。”儘管遲了一刻鐘,我仍選擇了沿河的小徑朝伯敦住宅走去。這條路我很喜歡,接著,必須跨過那座小水橋,我們初吻的地方。遲暮讓伯敦住宅的草坪披上了一層暗影。我隻看到一個窗戶裡有燈光,那是一層的客廳。上校一定因為我的遲到而非常生氣。我猜想他陷在扶手椅裡,狠命地吸煙,滿臉通紅,更甚於以前。為什麼不先過去朝窗子裡看一眼?我輕輕穿過草坪,沿牆走到客廳窗前,豎起耳朵。“你會同意,上校,”盧克的聲音,“我很想今天下午就去倫敦警察廳,揭露此事的底細。至少你,梅爾文警長,謝謝你提出要親自跑一趟……”梅爾艾警長!我感到兩腿發軟。“這是最起碼的,”警長說,“四十八小時內就發生了兩起凶殘的謀殺案,極其神秘。這個奇怪的悉尼·邁爾斯又自稱是我們那兒的,豈有此理!”“伯伯,我看你應該解釋一下了。”羅斯插嘴道。良久的沉默之後,上校說話了:“對,因為我沒有彆的辦法……是我建議他充當倫敦警察廳的角色。他是《每日電訊報》的記者。理查德被殺的神秘吸引了他,他想搞清真相,獲得靈感,寫一部。我當時覺得這是搞清那段悲慘的往事的好機會。但我在介紹他的時候不願意說他是記者。我覺得倫敦警察廳的警官會有更大的影響力,而且……”“你什麼時候認識他的?”警長打斷他的話。“星期一,具體說是星期一下午,在村子的旅館,他在那兒租了一間房子。”我頭腦發脹,背倚著牆,等待下文。“《每日電訊報》的記者我並不全認識,”警長又乾巴巴地說,“但我至少可以斷言,沒有叫悉尼·邁爾斯的。”人們驚歎,騷動起來。儘管我沒有冒險去偷看一眼,我卻能猜到這一家子人都已聚集到了客廳裡。可憐的上校,幸好我不是他。“我不信,”上校的聲音都變了,“我不信。不管怎樣,我們馬上就會清楚。他這就到。”沉默,但各有所思。盧克打破沉默,驚奇地叫道:“他既不是警官,也不是記者,然而他好像對這樁幾乎是十年前發生的殺人案感興趣。他沒有直接來這裡,而是在旅館裡認識了你,我的伯伯,好像是偶遇。但,當然不是偶遇。他很清楚,你會樂意於幫他調查。另外,調查當然隻是進入伯敦住宅的借口。那麼,他是誰?來這兒乾什麼?“他在星期二的聚會上進行的推理讓我感到特彆神奇,即莫爾斯當先生在被殺的前一個星期就總避開家裡人,而且在出事的那天上午把門死死地封上。這家夥在來布萊克菲爾德之前就詳細地了解了莫爾斯當先生被殺的所有情況。我們可以斷定,與我們打交道的絕非陌生人。他是一個朋友。或是一個親戚,我們好久不見,已認不出來了。請注意他那遮住了一半臉的黑胡子。”我要說,在推理方麵,盧克能夠自圓其說。我嘴角掛著笑,繼續聽他傑出的推理。“他的意圖是什麼?為了回答這個問題,我們應該著眼於事實:自他回到布萊克菲爾德後,都發生了什麼事?”又是沉默。“我重複一遍我的問題:從星期一開始,布萊克菲爾德都發生了哪些重要事件?”埃莉諾冷冰冰地說:“兩個女人被割斷了脖子。”“我親愛的盧克,”上校雷鳴般的聲音震顫著窗玻璃,“我希望你現在就說出來你到底是怎麼想的。”“簡單地說,他是一個我們非常了解,很久沒見,對我們沒有好感的人。一句話,他是邁克爾·莫爾斯當!”喧聲一片。之後在梅爾文警長的要求下,盧克講述了他的嶽父在被殺前後的情況,以及女教師死前的那個晚會。半小時後,他講完了。內利接上帕特裡夏·莫裡森被害的話頭,得出結論:“我現在才明白他為什麼拚命叮囑我不要離開觀察點一步:這樣他就能夠從容地殺死帕特裡夏!”“噢!我的上帝,如果我知道……他說他看到一個黑影,他看到的,而我應該看到卻沒看到……現在,一切都清楚了……”“清楚了!”羅斯帶著哭腔喊道,“但你是完全瘋了!邁克爾決不會做出這種事!無論如何不是他,我會認出他的。”“冷靜點,親愛的,”盧克說著,繼續他的推理,“我們有將近十年沒見到邁克爾了。同這個自稱悉尼·邁爾斯的人一樣,邁克爾也有藍眼睛、線條勻稱的臉和黑頭發。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什麼。如果不是他那雙眼睛,那麼他的胡子……”“好,”上校堅定地說,“就算是他,還有,就算是他殺了西莉亞·福賽特小姐和帕特裡夏·莫裡森。這麼說來,也是他殺了自己的父親——我還不明白他是怎麼乾的。有一個問題,我親愛的盧克,他為什麼要回到布萊克菲爾德來調查他自己的罪行?”“伯伯,你難道不明白他想讓我們死,想嚇唬我們,還有……”“為什麼?”“你回憶一下他父親死後他的反應:他跟誰都不再說話了……他在我們麵前炫耀的那份遺產……他的一切行為都表明了他對我們銘心刻骨的仇恨。”“我再最後一次問你這個問題:為什麼?”“說實話,我也不完全清楚……”“這就是我一直在考慮的問題,你根本不知道。將來,我也許還要請你放棄這種毫無根據的指控。這個悉尼·邁爾斯是一個好人,我很了解男人。並不能因為他用了一個假名,我們就能說他不是記者。一個好人,韜略出眾,有進行調查的習慣。彆忘了,我們的共同努力已使此案有了大幅度的進展。”“的確,”警長說,“但代價是多麼巨大啊!如果在女教師被殺的第二天你就把你的推論告訴我們,我們肯定會避免莫裡森小姐的死。偵探的角色是不能臨時充當的,上校,這不是在下象棋,僅僅挪動棋子就可以了。另外,我要再派來一名倫敦警察廳最優秀的偵探,調查此案。他……媽的!我想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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