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陛下身體虛弱,太子被重用。現在國難當頭,大家也都見風使舵,向太子一邊倒了。”“羌族造反,太子打算怎麼處理?”“太子也有召集其他部氏,效果不甚理想。”楓凰神情冷淡,這種事情她已經經曆過一次了,樹倒猢猻散,不足為奇。熙寶沉默著,最終深深歎息。“不過,要大部的話,慕容氏倒是主動向太子請戰的。”“主動?”熙寶思緒微動,想到了什麼,“難不成是父皇聯婚起到效果了?”楓凰的嘴角不經意間閃過一絲冷笑,“未必,不過為表誠意,陛下已經下令要將慕容衝送回去。”熙寶略微詫異,她的父皇可是從不服軟的,“什麼時候的事?”“今早上。”楓凰的消息很新,不過已經不算秘密了,“他下午就該啟程了。”“父皇有沒有再提婚約的事。”熙寶淡淡問著,就像問一件尋常的事情。楓凰搖頭,“還不清楚,不過應該是躲不過的。”是啊,除非兵敗,否則是躲不過的,從一開始就躲不過。可即便明知是躲不過的事,熙寶的心裡還是藏了一絲光,微弱到連她自己也不曾發現。她還想跟楓凰再討論些什麼,突然有侍女快速走來,行了一禮彙報道,“公主,拓跋公子求見。”拓跋珪?熙寶微微沉吟。這種尷尬的時刻,他來做什麼呢?猶豫了片刻,熙寶最終鬆口,“讓他進來吧。”“是。”侍女快速退下後,楓凰也行了一禮,“我等會再過來吧。”熙寶點了點頭。深冬的宮闈陰沉又清冷,儘管陽光灑在屋簷上還泛著光,倒正如此刻的北國虛弱無力。拓跋珪從長廊深處走來,君威磊磊出類拔萃,在消沉嚴寒的深冬裡,散發著難能可貴的剛陽之氣。熙寶看著他一步步的靠近,情不自禁站了起來在這孤單單的亭子裡。許久未見,他清瘦了不少,但看起了來也健壯了許多。他的視線同樣投向了熙寶,目光灼灼火熱,好似有什麼情緒要溢滿而出,卻又被生生掩蓋了去。“熙寶公主。”那人走到跟前行了一禮,變換的稱呼讓熙寶有些猝不及防。失措之後熙寶迅速回神,低低道,“拓跋公子來有事嗎?”拓跋珪低沉了片刻,最終搖了搖頭,“沒什麼事,就是來看看公主。”一口一個公主叫得熙寶莫名的心煩意亂,無意中竟變了口吻,“一個要亡國的公主,也值得你來看?”“公主嚴重了。”熙寶苦澀一笑,緩緩坐回原處,“你是來看我最後一麵的吧?”拓跋珪微微一驚,袖下的手無聲收緊,“公主何出此言?”“等北國亡了,我一女子也隻能以死殉國。到時候拓跋公子見了,可彆笑話。”生死攸關的話,她卻得很平淡。這不是恐嚇,她在往最好的方向努力著,但也確實做了最壞的打算。拓跋珪看向熙寶,她似乎長大了不少,性情也更加剛烈了。人都會變的吧,特彆是在皇權的籠罩下,不強則死。“尚陽的死跟你有關嗎?”拓跋珪了另一個話題。熙寶目光微寒,“尚陽失足落井,跟我有什麼關係?”“宮裡人都是皇後的意思。”“那也怪不到我頭上啊。”“但是她卻是在你這裡得罪了皇後。”拓跋珪加重了語氣,“宮裡人多口雜,尚陽公主自己也是口無遮攔的,你好端端的,一前一後請她們來祥和宮喝茶?”熙寶的目光頓時凜然,“那拓跋公子是來興師問罪的嗎?”“不敢。”拓跋珪自嘲笑起,嘴角泛著一絲無奈,“我隻是想來看看,昔日舊友已經變成什麼模樣?”什麼模樣!?好嚴重的話。熙寶臉頰頓時滾燙,白皙的手指漸漸收緊,但還是強忍著字字清晰道,“那是她咎由自取,像她那樣無腦狂妄,遲早要將命交出去的。”拓跋珪歎息,沒有辯駁,反而有些調侃道,“是啊,本來可以活更久的,可是她得罪誰不好,偏偏得罪紫琦公子。有些人自然是坐不住,要收拾她的。”熙寶心頭一驚,拓跋珪與紫琦向來交好,怎麼出這般奇怪的話。“你什麼意思?”“我沒有什麼意思。”拓跋珪略挑了挑眉,裝作無所無謂的解釋著,“之前聽紫琦受傷了,我特地去問了問。雖然是尚陽公主的派的人,但到底是為了保護熙寶公主,熙寶公主再為紫琦公子做點什麼,那也是應該的。”“你……”熙寶眉宇微斂,想要辯解,又不知要辯解些什麼。“算了。”拓跋珪放緩言語,好似內心裡的一股倔強不得不去承認了,“紫琦對熙寶公主情深義重,有所回饋也是應當的。”“回饋?”熙寶看著他,內心一痛,“我回饋他什麼?是他一直在忙我!”“是的,他一直在幫你。”拓跋珪默默重複著,然後又厭惡道,“哪像我,被關在紅牆綠瓦下,什麼也做不了。”“拓跋珪……”熙寶突然領悟到了他的悲憤,輕喚著他的名字。複雜又矛盾的情緒湧上心頭,卻又不知如何安慰他。他從幼年就被苻堅帝關在深宮中做質子,十多年來自由受限,除了狩獵,他像一個婢奴一樣未曾踏出深宮一步。他已經不是孩子了,他已經成為了一個出類拔萃的男人。卻還被帶著無形的枷鎖,苟活在彆人的刀劍之下。他空握著開竅利刃,卻握不住自己的命運,甚至不能去守護自己心愛的女人。當她有危險的時候,他不能去救她。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好兄弟,去做本該是自己做的事。跋涉又如何,受傷又如何……可悲,他連去受傷的資格都沒有。靜默片刻,熙寶重歸平靜,哼笑著,神色頹靡,“不管是紫琦還是你,事到如今,什麼都沒有用了。我是慕容衝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