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二人同命(1 / 1)

這天,烏雲片片,暗淡無光。期山流樸,眾多的人與狼居於其中,讓這個少有生氣的林間變得吵鬨。本是大獲而歸,幽鼇看起來並不是那麼喜悅,整日神情凝重,緊鎖眉關。肖莫娘猜他是因遲遲未能煉就成功的狼丹,才這樣憂心煩重。她勸慰道:“莫急,多試驗幾次便能成,憑你這般厲害,還怕世上有你做不成的事?”他搖頭,回想著那晚和子吳相見,他能切身感受到子吳因悲傷而起的心痛,這種心痛和他當年被人一箭射死時的劇烈疼痛感幾乎是一樣,他後怕了。重生歸來,他諸事不懼,隻怕死亡。沒有人比他更珍惜性命,世上什麼事可以奪,可以搶,唯有性命,失去便無法再得來。他能重生,說是天意,實則巧合。他能因子吳而重生,也能因子吳而亡。經此心痛,他清楚了解到,他的致命弱點,會是子吳。偏子吳勢必站在他對立麵,他甚至不能囚禁子吳,他怕子吳會尋死,子吳是不怕死,他怕。他該怎麼做?既不死,又能成就霸業。他犯難了,他哪一個都不願舍棄。末了,他抬頭看著在養傷的族人,還有因恐懼縮成一團的村民。他笑了笑,有那麼多籌碼在他手上,他何必再擔憂。子吳的親人,族人,還有她看重的外界人,這些人都在他手裡。她是不怕死,但她怕這些人死。萍水集。每家每戶裡,充滿著疲憊與悲傷,失去往日應有的活力。他們為死者悲哀,更擔憂被擄走的人,這些人究竟是死是活,該如今去拯救?孫家院落。眾人依舊沉浸在緘默中。子吳這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包括戚宿平,他們都以為子吳會因此一蹶不振,會傷心成淚人。可自從那晚接過狼珀後,她冷靜得讓人陌生。她把莫缺和死去族人的屍身暫時安放在青子林,並不安葬,問緣由,她說:“我要把族人帶回九裡下葬。”她說得堅毅誠懇,令人無法反駁。戚宿平看到她胸前又戴有竹哨子,似乎和三年前如出一轍。可這次,他感覺她變得愈發堅韌,不再是當初任人欺辱的小姑娘。麵對親人死亡,她可以這般冷靜沉著,想來心境已不同往日。此時,她獨自坐在床榻邊,身子絲毫不動,剩下眼睛在眨。見證那麼多人的死亡,背負著天狼族的存亡,她半刻也不敢怠慢。她恨不得立即殺了幽鼇,來解救族人和被擄的外界人,然而幽鼇豈是她一人能對付的?再者,就是搭上所有人性命,未必能除掉幽鼇。況且為個幽鼇,再犧牲他人性命,實在不值當。“二人同命,生死相關,生死相關……”她默默念叨這個。心想自己和幽鼇有多般淵源,割舍不清,又在回味莫缺所說是何意。她想到幽鼇此前控製她傷人,再如何淩虐她,都不會危及她性命。加上她曾為救人來威脅幽鼇,幽鼇竟會害怕。二人同命,生死相關。難道是說她和幽鼇雖分為二人,卻是有同一條性命的?她生,他亦生,倘若她死呢?她瞳孔一震,或許隻有這個辦法了吧。“子吳。”茶薑進來看她。“母親。”族人傷亡諸多,加上莫缺之死,母女倆皆是滿懷心事。茶薑把她摟在自己懷裡,輕撫她後背。莫缺把天狼族重任交給她,想必她心裡煎熬。再有眼下這等局麵,無法破解。“實在累的話,便放心睡個覺,母親守著你。”她搖搖頭,“母親,我想除掉幽鼇。”茶薑撫摸著她頭發的手一顫,隨即眼淚掉落在她臉龐上。她感受到臉上不斷滴落的熱淚,忙起身,替茶薑擦拭這淚水,問:“母親,您這是?”“長老臨終前那句話,你和幽鼇,二人同命,生死相關。”她看了眼茶薑,隨即低頭不語。“你還想瞞我嗎?你要以自己性命,去除掉幽鼇,是麼?”“我……”她深吸口氣,跪在地上,鼓足勇氣點頭。“萬一這隻是長老隨口說說呢,這不值當。”茶薑寧死也不願讓她再去冒險。她慘笑著說:“母親,這值當的,我有把握。何況這是眼下僅有的辦法,哪怕是假的,我都得去嘗試。”“這可是拿你性命去相搏啊!”她搖搖頭,“那也得搏。”她抬頭,眼含淚花,哽咽地說:“他因我複生而活,倘沒有我,便沒有他。”茶薑半晌無話,眼裡布滿紅血絲,隻望向子吳,落下滿臉淚水。而後她發狠著說:“早知如此,我們何必費儘心思救活你!”要她親眼看著自己女兒送死,這不是要她的命嗎?她寧願死的是自己。她接連失去那麼多幼小兒女,現在連子吳也保不住。她經曆過一回失去子吳的苦痛,為何偏偏還讓她再遭一次呢?“母親,如果不這樣,他不知還要害死多少人性命。我怕最後全族人,都會死在他手上。長老遺言,要我保全天狼族,我必須做到。就算不為彆人,也為了您和弟妹們。”子吳說,“既然他是由我帶來的,那便由我帶走吧。”茶薑再無話,良久,終是無奈歎氣,問:“難道真的沒辦法了嗎?”她真不願子吳再去送死,她不明白為何這些責任都要子吳來承擔,當初尋找焰石是如此,現在又是如此。子吳笑笑說:“要有他法,何苦死那麼多族人?”她知道這樣做,會給茶薑帶來很大傷害,但凡還有其他辦法,她不會走上這條絕路。她有時候想想,自己能活過來,到底是福是禍?“不會的,不會的。”茶薑連連搖頭,一時失了心智,慌忙起身出去,“會有辦法的,我不能白白讓你送死……”留下她獨自在房間裡,黯然失神。她想到什麼,起身要出去,看到門外站著戚宿平等人,他們皆是楞在原地,不置信地看向她。他們沒想偷聽她和茶薑談話,隻是小羽偶然路過聽到,而後引來戚宿平等人來窺聽。最為震驚當屬戚宿平,他杵在門框邊上,沒半點言語,紅著眼看著子吳。子吳看了眼他,隨即慌張地轉移視線,人手足無措起來,說:“那個,我,你們都聽到了?”她本不想讓他們幾個知道,因為他們無論如何都不會答應讓她以死相搏。“子吳,我們再想想其他辦法。”小羽說。她搖搖頭,“沒用的,我們力量弱小,如何能敵得過他?”酒老兒無奈歎息,“孩子,你想得太天真,倘若你一死便能救兩族人也就罷了。可有一條,你能想到這點,他幽鼇自然能想到。他知道你和他是同命相連,難道不會想出對策來嗎?”“您的意思是?”她恍然大悟,是啊,就如當初,她能以死威脅,幽鼇就能以他人性命來威脅她。她一死可以帶走幽鼇,而幽鼇一死,卻能帶走兩族人性命。隻怕到時候當真是同歸於儘。酒老兒點點頭,“他手裡有太多籌碼,我們什麼都沒有。”“那難道就任由他作惡嗎?不除掉幽鼇,將來危及的不僅僅是天狼族和百雲壤,還會有更多人因他而亡。”“此事需從長計議,萬物相生相克,總有辦法能對付他。”酒老兒說。聽著大家商議計策,沉默良久的戚宿平突然發問:“等等,如果我們除掉幽鼇,子吳你會不會隨他……”眾人一楞,都沒想過這個問題,子吳性命能牽扯住幽鼇,反過來呢?子吳想了想,說:“應該不會。我和他好比藤纏樹,藤依附樹才能生存,而樹沒了藤還能好好好的。”話是這樣說,但其中存在太多未知性,她隻能這樣安慰大家。酒老兒說:“論理,幽鼇既是從狼化人,自然也是肉體凡胎,你們族人能被人傷,他定不是刀槍不入。”“是這個理沒錯,那天有人向他射了幾箭,他躲得快,受了點擦傷。”高三一說,“不過他身邊狼子狼孫成百上千,我們連靠近都不能,怎麼除掉他?再者,就算他一人,生得那麼威猛,您是沒看到,他狼的模樣,更嚇人。”“難道他沒半點弱處?”小羽說,“要不我們去偷襲?”“那可是狼,彆說偷襲,我們還沒靠近他們,估計就被他們發現了。要是能把他引出來就好辦,一匹狼和一群狼,總是一匹狼好對付。”高三一說。“你能拿什麼去對付,還好對付。”小羽說。“倒不是不能對付。”酒老兒悠悠從布袋裡拿出個小木瓶來,“這瓶裡裝的東西,叫做無藥救,無論是人還是牲畜,但凡沾上半滴,便會頃刻沒掉性命,無藥能醫。”高三一拿過木瓶仔細研究,“有那麼神?”“這是我從一位神醫那裡得來的,我怕路上會遇到什麼猛獸,便向他討來。”小羽問:“那您用過嗎?效果如何?”“若是效果不好,我哪能好好坐在這和你們說話呢?”酒老兒說,“我們是萬事俱備,就差一陣東風把他吹到我們麵前來。”子吳想了想,道:“我去引他出來。”“不行。”戚宿平率先開口說,“你和他不是能彼此知道對方所想嗎,你要是去,他還能不知道你的目的?”酒老兒說,“還是再想想吧,就這幾天,我怕再遲,擄走的村民會性命難保。”他們在這邊說著話,殊不知都讓角落裡的茶薑給聽去,她瞧了眼高三一手裡的木瓶,似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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