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拉斯努力不去理會死亡的威脅,不去理會巨怪那雙灰色的、布滿肉瘤的、勒脖子的大手,又把臉轉向了真話精靈。他仍然有點害怕精靈,但又知道害怕並不會對他有任何幫助。他還知道,如果他想知道答案,沒有什麼地方比這間特殊的牢房更理想了:“如果我問你問題,你是不是必須對我說實話?”真話精靈使勁點了點頭:“是啊,我是一個真話精靈嘛。”“那是,沒錯,好的,好的。那麼,讓我想想……你知道我爸爸還活著嗎?他是個人類——這是不用說的——名字叫喬耳。”“什麼喬耳?”“伐木工喬耳。”“嗯,伐木工喬耳,我沒有一點印象。”真話精靈說。“小奇普是怎麼回事?”“小奇普!沒錯,那個妖精小男孩,我聽說過他。登在《每日雪情》的頭版頭條。那是一份妖精報紙,但是我們住在蒼翠山丘的精靈,有的也喜歡讀它,說不定能讀到哪個妖精吃了修理草,腦袋爆炸了呢。哦,還能在報上找到食譜,以及八卦新聞什麼的。”“小奇普的腦袋爆炸了嗎?”尼古拉斯問。“哦,沒有。他被綁架了。”“被綁架了?”“不是被精靈,也不是被巨怪綁架的。我想,如果是精靈、巨怪,甚至唐格布乾的,都不會掀起這樣的軒然大波。不是這樣。他是被人類綁架的。”尼古拉斯突然感到一陣發冷:“哪些人類?”“我不知道。一群男人。四十一天前了,他們來到這兒,每個人都熱情地歡迎他們。沃多吩咐在村公所專門舉辦宴會招待他們,並且邀請他們在這裡愛住多久就住多久。可是,那天夜裡,他們綁架了一個妖精孩子,把他放在雪橇上,趕在天亮之前逃走了。”尼古拉斯心裡打了個忽悠:“雪橇?”這時他自然感到害怕了。他感覺仿佛正在墜落,身體卻動彈不得。他從頭上脫下爸爸的帽子,出神地盯著它。比被一個巨怪殺死更可怕,甚至比被關在妖精監獄裡更可怕的,是想到自己的爸爸竟然是綁架小奇普的那些男人中的一個。尼古拉斯不願意把這個想法說出來,但它在腦海裡真實存在著,他要把事情弄個水落石出。他要把一切弄個水落石出。尼古拉斯抬頭看著那個小小的黑洞:“真話精靈,你知道天花板上的那個洞是什麼嗎?”“知道,知道。你看,這裡以前不是牢房。以前,在艾薇大娘當權的時候,這裡是一座迎賓塔。”“我知道。沃多老伯告訴我了。”“妖精們古往今來都是好客的。這地方以前有許多熱情友好的妖精,不管有誰上這兒來,他們都會免費送上李子酒。其實並沒有人來,但妖精們一直是這樣想的。這個房間以前是火爐房。他們在這裡生一堆火,方圓多少英裡都能看到,這樣,那些相信妖精、精靈和魔法存在的遊客,就知道該往哪兒走了。”“我喜歡煙。”賽巴斯蒂安若有所思地加了一句。“所以,你在天花板上看到的那個洞……”真話精靈說。“就是以前的煙囪?”尼古拉斯問。“一點不錯。”尼古拉斯抬頭看著那個黑黢黢的洞。如果他把雙臂舉過頭頂,縱身一躍,說不定能夠到它,摸到煙囪裡麵。但逃跑是不可能的,煙囪比他的身體小,就連真話精靈也沒辦法擠進去。可是,托普老伯是怎麼對他說的?“不可能隻是一種你還沒能理解的可能。”他大聲把這句話說了出來。“是啊,”真話精靈說,“這是一句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