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容貌(1 / 1)

烏雅嬤嬤先熟門熟路給太後拿了件擋風的細絨毯子來蓋在腿上,口裡念叨著:“娘娘生十四爺的時候落了些膝蓋寒的毛病,偏生自己不知道保養,這春日裡的風可還透著涼絲兒呢。”念叨完了,這才跟太後說起儲秀宮的事兒。畢竟是侍候了太後多年的貼心人,第一句就先不著痕跡捧了一把:“到底是娘娘好見識,信小主是娘娘一眼就挑中了的,說麵相最好,瞧著就是個平和討喜的。”“果然奴婢這一去送鴛鴦綺,就瞧出來了。不少小主麵上總有些不平豔羨之色,再不就是見了奴婢一臉盼到了救星似的歡喜。”盼什麼呢,無非是盼著太後宮裡的人神兵天降,正義化身把她們救出儲秀宮不用學規矩熬日子了。可她們不明白,進了這宮裡,甭管是貴如皇後,還是最低微的宮婢,都隻能靠自個兒了。“倒是信小主,謝恩規矩,說話又溫和體麵,沒有一點子抱怨的聲氣,太後娘娘獨厚賞她,臉上也沒有什麼嬌氣和傲氣,老奴托大說一句,當真是個好孩子,怨不得娘娘喜歡。”太後越聽臉上的笑容越足。守著規矩,不驕縱傲氣,這不就是年貴妃的反義詞嗎。皇上還沒登基的時候,太後對年氏倒沒什麼意見。隻因那時雍親王福晉進宮的時日都不太多,何況雍親王府的妾室們。太後娘娘當時再是聽說過年貴妃的得寵與做派,也沒怎麼親眼見著,隻覺得兒子在外辛苦,有人能寬他的心也好。可如今看著一個耀眼奪目的寵妃,日日在她眼皮底下大放異彩,太後娘娘真是難受極了。不光為了皇上子嗣,還為了這件事,與她多年在後宮所見所養成的標準相悖。康熙帝的後宮,絕不會出現這種獨一份專寵的妃子。太後聽烏雅嬤嬤說完,不由玩笑道:“難得見你這樣誇人,莫不是收了人的銀子?”烏雅嬤嬤‘嗐’了一聲:“若說原來嘛,娘娘還能疑我收人些銀錢圖彆的前程,可現在奴婢跟著太後娘娘,在這後宮還靠誰去?這剛入宮的秀女,一位貴人,也就能收買了我去了?”主仆兩人這種玩笑都開,可見親密。太後聞言也笑了:“是啊,今時不同往日,現在哀家做了太後,你能看上的奉承也該水漲船高啦。”笑過後,太後又誇了一句自己的眼光:“你瞧著吧,哀家在後宮這些年,彆的不說,一雙眼還是曆練出來了。瓜爾佳氏這姑娘的好處,皇上一眼未必瞧得見,看得清,時日久了,必能慢慢覺出好來。”年貴妃像烈酒,喝的儘興卻也傷身,而這信貴人則像一盞清甜的香飲子,是一種細水長流的好。薑恒若是知道這兩位的談話,必要感歎一番:薑還是老的辣,看的就是透徹明白,簡直是一眼看到大結局啊。此時薑恒正在鏡子前頭,被兩個尚衣監的宮女圍著量尺寸,量完後,兩人還將四種不同色的鴛鴦錦,往她身上比量。“小主膚色白皙,這柳葉黃的錦緞就很趁膚色。”另一個宮女則將一匹霞紫色比照了一下,嘴更甜道:“這霞紫色染得嫩,一般人還真托不出這色來。”薑恒適時開口:“那就有勞尚衣監了。”兩位宮女蹲身行禮:“小主就放心吧,慈寧宮賞的好料子,咱們萬不敢出岔子的。”太後賞了鴛鴦錦後,皇後處自然也有恩典。太後送的是物資,皇後送來的則是人工:命尚衣監出動了十來個針線上的熟手,前來為新人們量體裁衣,意在讓她們從儲秀宮學完規矩出來向太後請安時,都換上太後賞的衣料所做的旗裝,好讓太後娘娘高興。薑恒眼見著兩位宮女小心翼翼用一塊白絹布包上布料抱走,她扣上門後回到了銅鏡前。大扇的落地銅鏡,打磨的十分清亮,除了顏色略有些失真外,五官眉目都看的清清楚楚。瓜爾佳氏作為《信妃錄》的女主,文中對她的容貌描寫也頗多,薑恒當時腦海中也隱約有個立繪形象,但都不如親眼在鏡中看著滿意。瓜爾佳氏無疑是美人兒,且美的很有特色。鏡中人眉眼細細,並不是柳眉杏眼的濃顏驚豔係佳人,而是一種恰到好處的甜,唇紅齒白,氣色極佳,像是春日盛景,枝頭上初綻的一朵飽滿雪白的玉蘭。《信妃錄》原文中曾描述過女主柔美好似寶珠明月——總而言之,不是弱質纖纖型美人。要不然也不能在後宮經曆過幾年晦暗日子,受過幾次陷害,吃了一些身體和精神上的雙重苦頭,還是堅強地挺了過來,連點容顏憔悴的後遺症都沒留下,這身體素質,不是一般的好。薑恒忽然對著鏡子笑了。她忽然想起書裡一段女主叫太醫的劇情。就在這儲秀宮中,新人學規矩一月期限將至的時候,女主已經得了後宮創傷綜合征,對出儲秀宮不但沒有期盼,反而是極度害怕。這一怕加上一月來的心理壓力,就發熱病了一回。嬤嬤們不敢耽擱,立刻給信貴人請了太醫。當時太醫隔著帳子墊了帕子扶脈,半晌後臉色就放輕鬆了道:“貴人是有些累著加受涼以至作燒,好在貴人身子骨好,先天壯,這病不相乾的。”本是尋常的看診,薑恒之所以忍不住笑了出來,是因為這一段成為了評論區經典,後麵女主一親自勞動,或者後期四爺一公主抱女主,評論就是一水兒的‘不愧是先天壯’‘四爺好臂力!’作者終於受不了了,站出來維護自己筆下的女主:我寶隻是身體好!其實是身嬌體軟小美人!評論繼續回複作者:“好的,壯壯。”“收到,壯壯。”當時薑恒也在下麵跟了一句善意的調侃,但沒想到‘時至今日,壯壯竟是我自己。’調侃歸調侃,薑恒還是很驚豔於這幅容顏的,不愧是作者心愛的‘我寶’,每隔幾章就要正麵描寫,側麵烘托的甜係美人女主。就像炎炎夏日裡一碗甜絲絲的冰激淩,還是草莓味道的,讓人觀之忘憂。而且對薑恒來說,健康真的太重要了。之前有兩年她都是亞健康狀態,晨起不喝咖啡或者濃茶就頭疼沒精神,頸椎腰椎的疲勞疼痛以及眼鏡的度數增長就更不必說了,在辦公室裡,沒有低頭低到脖子疼,看文件看的眼花,都好似偷懶摸魚了一般。她抽屜裡常年備著止疼藥和各種眼藥水並隱形眼鏡。整的她最想去世的還是牙疼,且根管治療要去口腔醫院很多次,以至於她看到類似口腔科的躺椅都心跳加速,耳邊響起‘滋滋’鑽牙聲。反正在她穿過來前,年紀輕輕就開始保溫杯裡泡枸杞養生了。隻是邊加班工作邊養生,可以說是拆東牆補西牆。現在她終於有了好得不得了的年輕身體,她一定要好好珍惜。何況這後宮裡,身體好,本就是業績的一部分。想到保養身體,屋內的自鳴鐘就恰到好處地響起——到了用膳的時分。薑恒將旗裝略整了整後,便往正殿的堂屋去,那如今就是儲秀宮的課堂兼食堂。她進門第一眼就看到了屋中間擺著與往日不同的一張方桌,桌上還放著一甕粥一盆湯和四道菜。她腦中立刻就想起了這是要做什麼,隻是還沒來得及細想,耳邊就響起了馬佳氏略帶憤怒的聲音:“怎麼今兒難道要咱們自己分盛湯粥不成?下回是不是就要我們這些個嬪妃自己去膳房提膳了?”很快,四位嬤嬤都到了,馬佳氏等人都有些吃驚:原本用膳時,隻有貴妃宮裡的葉嬤嬤會來看著,今日怎麼四尊門神都到了?事關禮儀舉止,還是葉嬤嬤站出來笑眯眯道:“諸位小主們都見了中間這方桌了,並非奴婢們敢怠慢小主們連湯羹都不侍候。”說到這兒,她不動聲色瞥了一眼馬佳氏。馬佳氏被她看的簡直有點毛骨悚然,方才自己抱怨那一句的時候,這正殿裡有服侍的人嗎?似乎隻有遠遠在收拾食盒的小宮女吧。她猶自惴惴,葉嬤嬤已經繼續往下道:“在奴婢們跟前,諸位都是主子,但小主們進宮不光是做主子的,更是要侍候萬歲爺的——打今日起,每日用膳前,小主們都要先學著布菜盛湯,為著將來若有幸蒙寵,侍候禦膳,可不能疏漏。”這話說完,眾人倒是心服口服的多些:這項練習確實很必要。葉嬤嬤嘴角永遠翹著,帶著和善的微笑道:“今兒是第一回 ,奴婢們也不求小主們布菜盛湯舉止優美萬事妥帖,隻消小主們沒有滴漏潑灑,就算過了可以自行用膳。”郭氏現在才回過味來,驚訝到脫口而出:“啊,難道今兒布菜不合格,我們就不能吃飯了?”葉嬤嬤轉頭道:“郭常在出身世家,自然早承教誨,必知女子入了宮一體一身都是萬歲爺的,若是連這布菜小事上都侍候不好萬歲爺,哪兒還有心情用膳不是?”郭氏想說自己很有心情用膳,而且還很餓,但她聽出了葉嬤嬤的意思,直接隱晦扣上了家教的大帽子,恐連累外頭父兄和姊妹們的名聲,隻好腹內忍氣道:“嬤嬤說的有理,用膳不重要,餓肚子也無妨,侍候皇上才是最要緊的。”葉嬤嬤的招牌笑容,因為郭氏的忍氣吞聲更真切了一點。看看,雖然她們隻是些‘奴才’,但有時候,這些主子也隻好屈從於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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