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上古遺神(1 / 1)

神跡 愛瑪·多諾霍 2873 字 2個月前

傳統的中國武術講究的是內外兼修。所謂內練一口氣,外練筋骨皮,外家功夫側重於體能訓練,以睡釘板、棍棒擊體等方式來加強抗擊打能力和殺傷能力;而內家功夫則偏重於發力的技巧,以達到四兩拔千斤的效果。不過無論內家功夫還是外家功夫,對於人的精神意誌方麵均很重視,各家各派都有利用參禪打坐冥想等等方式,加強精神意誌鍛煉的功法。後來我才知道,我們四人之所以會產生那種冰冷的幻覺,乃是施法者以類似於攝魂術一樣的功法,向我們加以襲擊的緣故。但在當時,我與胡春來這兩個從小經受過嚴格武術訓練的人,卻是最早從對方的精神攻擊中清醒過來的人。我與胡春來同時大吼一聲,一個抽出繩鏢,一個舉起雷明頓槍,就欲反擊。但在黑暗之中,我們卻未曾找到襲擊者,隻看到了一雙眼睛,一雙又大又亮的眼睛。見到我們回複神智,襲擊者也有些意外,驀地睜大了眼珠。眼珠內的瞳仁顯現出詭異的紅色,如洶湧咆哮的血潮,刹時間將我吞沒。我隻覺得手足冰冷發麻,冷汗不停自身上三萬六千個毛孔滲出,心臟跳動得如同戰鼓擂動,偏偏渾身血液又似凝固了一般。這種反差極大的感受,令我恨不得噴出一口鮮血。幾日前,我在遭受愛爾蘭古堡蝠襲擊時,也有差不多類似的感覺。但我那時雖被迷惑,但總還能意識到那是幻覺。然而這次我卻像身陷於最可怕的夢魘之中,真實和虛幻的界線變得模糊,不單單是身體,連精神也幾乎被摧垮。不知不覺中,手中的雷明頓滑落地下。明知如此不妥,但我卻無力反抗。有生以來頭一次,我感受到了絕望的滋味。危機關頭,突然有一股溫熱液體噴在我的頭臉上,卻原來是胡春來趁著還有一絲清醒咬破舌尖,將血向我噴來,令我精神為之一振。按道家的說法,人的舌尖之血中蘊含著旺盛陽氣,能退鬼怯魂,我也不知道這究竟是真是假。反正當時我隻覺得雖然依舊手足酸軟,但總算是擺脫了襲擊者的精神控製,身體也總算是能動彈了。我也知道生死便係於這一線之間,奮起精神,搖搖晃晃地提拳向那雙眼睛擊去。那雙眼睛中流露出一絲哂笑。也不怪它如此,此刻我距離那雙眼睛還有五丈有餘,而且我那一拳也顯得綿軟無力,是斷斷然無可能擊中它的。隻是那雙眼睛卻想不到,我這一擊另有深意,待手臂伸直之後,我曲指一彈,一枚“袁大頭”便向那雙眼睛飛去,“啪”的一聲正中它左目。隻聽一聲大叫,那雙眼睛驀然緊閉,顯然我這一擊讓它受傷不輕。紅光倏退,力量再度回到我身上。趁此機會,我曲身一滾出掌,胡春來則高高躍起彈腿,一上一下便向隱藏在黑暗中的襲擊者擊去。啪啪兩下,一掌一腿全都擊實,那怪物發出一聲慘叫踉蹌後退。正所謂痛打落水狗,得勢不饒人。我與胡春來見一擊奏功,不約而同地使出了一十二路連環腿,接連向那襲擊者不停踹去。哪知那襲擊者身法極快,我剛踹出兩腳,猛然便踢了個空。心中才道不好,一隻拳頭帶著猶如排山倒海般的力量擊中我的右肋。這一拳使我痛入心肺,險些便將我肋骨打斷,好在我在拳風及體之時勉力稍稍轉身,卸去大半力道,被擊中後又就勢翻滾了幾圈,不然傷勢會更加嚴重。這個時候,黃三與勞拉也恢複了神智,一個擰亮了手電筒,一個撿起了我掉在地下的雷明頓霰彈槍前來助戰。一道雪亮光柱落在那襲擊者身上,這時我才看清了那襲擊者的真麵目。那是一個西洋人,滿頭銀發身材高挺,穿著黑色晚禮服,外披蝙蝠狀鬥篷。從那頭銀發上看起來他年歲已高,但偏偏麵上不見一條皺紋,便像一個青年人染了發一般。接著兩聲驚呼同時響起。“父親!”“達林勳爵!”那西洋人身形一頓,麵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勞拉,胡先生,你們怎麼來了?”勞拉得見父親,激動得撲入達林勳爵的懷中放聲大哭,似要把這些天來擔驚受怕的情緒一起發泄出來。達林勳爵摟著勞拉又是哄又是拍,哪有剛才襲擊我們時的衝天霸氣,和世間所有疼愛孩子的父母一般無二。良久,勞拉的情緒漸漸平複,方才抽噎著止住淚,抬頭看著達林勳爵:“父親,這些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麼擔心你。”胡春來皺著眉頭走到達林勳爵身邊,亦開口說道:“老朋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該把謎底公布了吧。”達林勳爵摟著勞拉,對我們一笑,露出兩顆尖銳的獠牙:“對不起,剛才我以為你們是教會派來的人員,所以才突襲你們。正如你們所見,其實我是一個吸血鬼。自四十年前,我們解救該隱的計劃失敗之後,我便改弦易轍,花費了許多時間和精力,終於成功混入聖心會中……”“當你和聖心會的精英們進入藏屍洞後,你便出其不意地發難,擊殺了他們,然後解救出該隱,是嗎?”我接口道。達林勳爵讚許地對我點點頭:“事情的經過差不多正是這樣。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便是張大勇先生,而那邊那位則是黃三先生,勞拉在信中對我提起過二位,她稱讚二位都是智勇雙全的好漢子。”咱們東方人可不似那些西洋鬼子一樣對吸血鬼存有偏見,更何況這吸血鬼還是勞拉的父親。於是我抱拳與達林勳爵見過禮,客氣地道:“不敢當不敢當,那是勞拉小姐過譽了。不過我奇怪的是,您既然已經達成目的了,為什麼還留在這藏屍洞中不走呢?”達林勳爵愣了愣,一臉地苦笑:“因為我弄錯了一件事。唉,我早該想到,憑借著那把破槍和一個破十字架,怎麼可能傷害得了真神該隱呢?實際上該隱是自願留在這裡的……唉,這幾天,便是真神……的日子,我想陪伴著他……”達林勳爵一邊說,一邊長籲短歎,有些字句又說得口齒不清,令我越聽越糊塗。正待追問,達林勳爵突然停住了口,側耳像在傾聽什麼。然後他對我們笑笑:“你們真幸運,真神該隱對你們很有好感,他想見你們。你們跟我來吧。”該隱想要見我們?我心中泛起無限好奇,不由自主地邁開腳步跟在達林勳爵後麵,向著洞穴深處走去。漸漸的,洞穴深處出現一股微弱光芒,順著那光芒向前走,道路變得越來越寬,斜斜向下伸展,空氣中的濕氣也變得愈來愈重。等我們再轉一個彎,空間豁然開朗,道路亦走到了儘頭,一處地下湖泊出現在我們的眼前。“咦,該隱不是要見我們嗎?他在哪兒?”我打量著那清洌平靜的湖泊,暗自思索,難不成那該隱的居所還在這湖水下不成?達林勳爵神秘地對我們笑笑:“你們不是已經見到了真神了嗎,為何還要問我?”我眉頭一皺,正想問個明白,突然發現自己心神一蕩,就像有隻看不見的巨手,突然鑽進我身體中,拉動我的靈魂。在下一刻,我感覺自己的身子輕了很多,肉體已再不能束縛住我的靈魂。神思緩緩向外散發,終於被另外一股龐大而又溫暖的精神力量包裹住,我恍若又重回到母親胎裡,被溫暖而又舒適的羊水包圍。然後在刹那之間,我的神思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越過高山、穿過沙漠、橫跨大洋,環繞了地球一周,以旁觀者的角度,“看”到了世間許多許多的悲歡離合,感受到了許多許多人或喜或怒的精神狀態。“該隱,是你嗎?該隱,你在哪?”我用精神對該隱發出呼喚。“嗬嗬,你們不是早已見到我了嗎?我就是這汪湖泊,因為我已經沒有了聲帶,所以隻能用這種方式與你們交流。”該隱同樣用精神力量回答我。“湖水?你居然是一汪湖泊?可是在傳說和典籍中,你並不是這樣的形象啊?”雖然用精神傳遞思感時辨認不出口音,但我沒來由地便是曉得,提問的是勞拉。“不錯,在千年之前,我的確擁有與你們差不多相同的外貌。但是經過千年的努力,我終於進化成了現在這種模樣。”進化?我乍一聽見這個詞,差點笑出聲來。由一個有手有腳的人,變成了一汪沒眼沒嘴沒有身體的湖泊,這也叫做進化嗎?不過隨即我又反應過來。該隱(姑且這麼稱呼他吧)雖然失去了身體,但卻擁有了龐大的精神力量。他能通過這種精神力量看到、聽到許多正常人看不到、聽不到的事,他能通過這種精神力量在瞬間環繞地球,他甚至能用這種精神力量與我們交流。與我們這樣被肉身束縛住的人相比起來,該隱現在的狀況無疑比我們要“進化”得太多太多。該隱也察覺到了我的想法,讚許地笑道:“你已經想到了,這很好。”我問道:“該隱,你到底是個什麼?是神還是魔?”“事實上,我既不是神,也不是魔。我曾經‘聽’到,你們曾對我的來曆有一番猜測,認為我是來自外太空的生命。其實你們的猜測,雖不中亦不遠也。來吧,我開放出我的記憶,讓你們知道我的來曆。”該隱的精神力場中,慢慢地出現一股旋渦,將我們的神思一下子全都卷了進去。無數的片斷在旋渦中閃現,我“看”到一座座高達數千層的摩天大廈聳立,天空中密密麻麻的碟型飛車繁忙而有序地飛來飛去。突然,一陣巨大的閃光過後,這一切都變為了廢墟,無數生命消逝,地球變得死寂。不知過了多久,海水中的藻類開始慢慢爬上陸地,各種各樣的植物再度覆蓋地球,一種身形龐大的動物成為地球上的霸主。現實中,也許要數萬甚至數十萬年間發生的所有事情,在電光火石間便從該隱的精神力場中掠過。在旋渦裡,我看到了滄海桑田反複變幻,我看到了人世變遷瞬息千年。該隱顯得有些哀傷:“我們的那個文明,因為選擇了錯誤的發展模式而毀滅,我做為唯一的幸存者,在地底沉睡了數萬年。等我醒來後,發現這地球上再沒有能與我交流的同類,難以用語言描述的孤寂將我包圍。於是我調整了我的精神,將我的意識分為兩半,主體陷入沉睡,而另一小半則關注著這個世界,直到智慧生物的出現。也正因為這樣,我才沒有被無邊無際的孤獨感給逼瘋。”“一千年前,被我散發出去的那一小半精神力量將我從沉睡中喚醒,告知我另一種智慧生物已經誕生。於是我高興地從睡眠中醒來,卻發現這種智慧生物逐漸也走上了令我們那個文明毀滅的那個發展道路。這種智慧生物變得愈來愈依靠機械及外力的幫助,而忽視了對自身精神的探求及對肉體的錘煉,千萬年後難免重蹈我們那個文明的覆轍。於是我決定提醒他們,教導他們其中的一小部分學會另一種更正確的文明的發展方式,然後以他們做為種子把這種文明發展方式向外傳播。”我歎了口氣道:“但是你並不了解人類那種‘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想法,那些人超乎普通人的能力引起了社會的恐慌,整個世界聯合在了一起,瘋狂地屠殺你所選中的人。”該隱的精神力場出現一絲波動:“是的,是這樣的,我錯了。當我試圖阻止屠殺的時候,卻引起了人類更大的恐慌。他們不惜發動戰爭,隻為奪取那傳說中的‘神器’來對付我。我發現我實在沒有辦法教導他們,連消滅他們的恐慌心理都辦不到,於是我隻好裝作死亡,以平息他們的恐懼。地球上沒有人能理解我的思想,我依然被無邊的孤獨感包圍著。所以,朋友們,你們或許是最後見過我的地球人了,因為我很快便會再次進化。這次進化過後,我將離開地球,在浩瀚無際的宇宙中孤獨地做那永無休止的旅行,直到找到能與我交流的天外生命。在我進化的那一刹那,我將把你們帶回到地麵。我想借用你們的口告訴人類,人體中蘊藏著許許多多你們並不了解的神秘力量,隻要善用這些力量,你們人類將會變得更加偉大。”我正待說話,倏然閃現的比一千個太陽還要亮的光芒令我頭暈目眩,我駭然發覺,在這光芒照射之下,一切物體包括我們那站在湖泊邊的肉身都消失無蹤,然後四周突然變得黑暗,在遙遠的地方似乎有無限光團變幻閃耀,像萬花筒一般搭配出無數美麗圖案。所有人都被這些美麗的圖案吸引住,心中無喜無憂,心中一片寧靜……待我們清醒過來的時候,四周人聲鼎沸汽笛轟鳴,我們這才發覺自己竟站在巴黎最繁華熱鬨的香榭裡舍大道上。周圍行人不住好奇地打量我們,顯然是對我們的突然出現感到詫異。胡春來呼出一口氣,幽幽道:“他走了。”達林勳爵臉上一片平靜,看不出他是什麼想法:“是的,他走了。每天都有無數的人跪倒在那些木雕泥塑麵前,虔誠祈禱以求保佑,他們卻想不到,能幫助他們的真神,已經被人類自己給逼走了。”黃三沉默良久,忽然嘻嘻一笑:“各位何必如此作態,你我都並非救世主,也不是什麼憂國憂民之士,瀟瀟灑灑渡過此生便可,何苦操那份閒心,擔那份承擔不起的重任。”大夥兒聽了都是一愣,隨即不約而同地撫掌笑道:“對極對極,你我皆是凡夫俗子,能夠做到無愧此生已是不易,更大的責任便是想擔也是擔不起的。再說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又何苦替千萬年後的子孫操心擔憂。”“你們快看這個。”勞拉突然驚叫起來:“這是我適才從街邊小販處剛買的報紙。”“怎麼了?”我接過報紙一看,不由倒吸一口涼氣:“真是天上一日,地下一年。想不到就和該隱神遊了這麼一會兒工夫,時間居然就過去兩個月了!”“不止如此,你們再看看第一版的頭條新聞。”我疑惑地將報紙翻開,看見頭版上印有一個小胡子男人向人群揮手致意的大幅照片。照片中那小胡子男人手揮權杖自信地微笑著,即使是在照片裡,他那股子因自信而煥發的特有魅力依然讓人看得心中一動。我緩緩念出新聞標題:“幾乎不可能出現的奇跡--德國國家社會黨黨魁以95%的高票當選為德國總理……這個新聞有什麼特彆的地方嗎?”勞拉歎息道:“你忘了嗎?卡特搶走朗基努斯聖槍,便是為了賣給一名德國人。結合‘得聖槍者便能成為世界之主’的傳言,再看看小胡子手中那恰好能裝入聖槍矛頭的權杖,你難道沒有什麼聯想嗎?”“可是……”我看看四周,壓低聲音道:“你明明知道那柄聖槍是假的,即便是真的聖槍,我想也沒那麼大的神力吧。”勞拉又歎一口氣:“或許聖槍沒有那麼大的神力,但是如該隱所言,人體之中蘊藏著許許多多的神秘力量,隻是現在的人們並不曉得如何運用罷了。我猜,或許是借著對聖槍神力的無比信賴,那名黨魁在自我催眠下自信心大增,釋放出了他身體內潛藏力量的一部分,口才與魅力大增,所以才能以高票當選。”“唉,洋鬼子的事,咱們管那麼多乾嘛。”咱們的黃三爺不說話則已,一說話就嚇壞了一幫人,“我想了又想,此次教會拜托我們進入藏屍之洞讓該隱重新陷入沉睡。現在該隱已經離開地球,我們也算是超額完成了任務了,向他們收個十萬八萬美金的辛苦費應該不算多吧……當然,其中的曲折經曆,咱們就不必向教會細述了。”達林勳爵一臉壞笑地湊上來:“不錯!正是你們四位千辛萬苦地打敗了該隱,並迫他退入地獄再不出現人間,還從藏屍之洞中找到了被該隱困住的我,又用了兩個月的時間終於找到出口將我給救了出來。以我聖心會成員的身份給你們作證,諒教會也不能不信。哈哈,經此一役,各位定然會成為公認的本世紀最出色的探險家。”看看目瞪口呆的我和勞拉,達林勳爵兩手一攤,衝我們擠擠眼睛:“你們彆忘了,我可是個吸血鬼呢。能令教會吃虧的事,我向來是很願意幫忙的……對了,分錢的時候彆忘了我那一份啊。有了這筆錢,我們就能去科西嘉島渡假了。我保證,你們一定會愛上那個可愛的地方。或者,我們可以去阿爾卑斯山滑雪,那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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