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Alice拎上了行李,和他們一起回了珠江市,照顧她的一日三餐。蘿卜隻懂吃,爺爺不好糊弄,萬思竹望了眼掌握廚房要地的女人,說,“那是霜影的學姐,烹飪係,拿您做研究呢。”哪有把研究做到彆人家裡來的,小老頭滿不樂意的嘗了一口,之後甘心做美食的俘虜。霜影在心裡鼓掌,還是小嬸睜眼說瞎話的本領,更勝一籌。大伯出事之前,他們搬到新家不久,他擁有了屬於自己的書房,如今卻又沒人再用了。書房裡有一張單人床,整理的乾乾淨淨,現在歸了她。梁霜影坐在床上,對麵是衣櫃,裡頭仍掛著大伯的一些衣服,小嬸說是萬一以後用得上,她知道,她是舍不得。不回家是因為她的房間給了外婆住,回了家隻能睡沙發,所以她順理成章的留在了小嬸家。腿傷屬於排練事故,演出報酬抵了醫藥費,不用退還了。梁霜影如是對她的母親說。即便如此,第二天還是被母親叫回家吃飯。霜影早就習慣了母親雷打不動的碎碎念,隻是,馬上入夏,人人換單件衣服,覃燕脖子上那條項鏈完整的呈現,看得她愣了一秒鐘。那條項鏈是很早以前,溫冬逸送給她的,後來他們斷了來往,也就被她藏到了角落裡,想必是母親收拾她房間的時候,給搜出來了。霜影記得自己專屬營養師的叮囑,拍了一張午餐全貌發了過去,緊接著收到來自Alice的咆哮:「不要喝骨頭湯!!!!」可惜,這一排的感歎號,不能亮在她媽媽眼前,因此,即使她說恢複初期不宜喝骨頭湯,也隻會得到一句,“你小孩子懂什麼!缺啥補啥知道嗎!”和一碗滿得快要溢出來的大骨頭湯。此刻母親理直氣壯的模樣,與昨晚電話裡哭著向她抱怨的那個母親,判若兩人。起因是她爸不吃蒜,而她媽晚上炒了一盤蒜苗,芝麻大點兒的事,吵得不可開交,甚至提到了離婚這個字眼。梁霜影卻忽然一凜,她很想提醒覃燕,有時候壓死駱駝,也隻需要一根稻草。一周之後,她換上了輕巧的肘拐出門,方便許多。見麵地點一定要是將冰淇淋經營成奢侈品,鮮有人光顧的甜品店,才符合小公主的人設。梁霜影見她頭發剪到齊肩,幾年如一日的光彩照人,而她察覺到有人靠近,將粉底盒一扣,笑著打趣,“造型挺彆致啊。”若不是她膝蓋的石膏太顯眼,孟勝禕留意彆人的衣著打扮,第一眼是鞋。梁霜影腳上那雙緞麵的平底鞋,設計風格鮮明,一眼就看出牌子的同時,美得有新意。可見挑鞋的人,是個老手。梁霜影翻開菜單,看來看去,還是點了香草味的冰淇淋,薄荷氣泡水。她一貫的選擇。以前孟勝禕總是揶揄她用情專一,不管是口味,或男人,這次卻沒有,因為——“告訴你個消息,我跟鄭京浩和好了。”“他……”剛從梁霜影嘴裡蹦出一個音,被端著甜品過來的店員打斷,才讓孟勝禕得了空,“個渣男,我幫你說完了。”小公主是彆人給她起的外號,而梁霜影看來,她並非心直口快,高捧虛榮做派的公主,是坦蕩如砥,不愛循規蹈矩,像個俠女。“他向我保證以後不會再犯,管他呢,戀愛嘛,又不是要托付終身,等我覺得沒意思了就跟他掰了唄。”“你問我圖他什麼?不就是顏值高會撩妹,哄得我開心?我就是這麼膚淺,膚淺使我快樂,我想膚淺一輩子。”其實,孟勝禕也怕看到她投來同情的目光,快快地說完,故作瀟灑地挖了一勺冰淇淋,卻見她朝自己伸出了手。孟勝禕不明所以地握上了她的手。梁霜影認真的說,“共勉。”孟勝禕笑了一聲,又瞥見她腕上的表,就握著她的手翻過來打量,眉毛一揚。那雙鞋算什麼,這塊表,才不得了。雖然兩人東南西北瞎話能聊徹夜,也要有間隔的休息,在冰淇淋快融化的時候,孟勝禕陡然道,“說起來,這麼久了我還不知道,你男人是哪座廟裡的神仙?”“他是……做生意的……”這年頭做生意的海了去了,煤老板也是做生意的,開小超市的也能說自己是生意人,但是出手闊綽,還有品味,那就不多見了。“報個名字來,興許我聽說過呢。”霜影如實報出了他的名字,剛想問她是否知道,就見她一雙鳳眼愣愣的,似乎有點被嚇到了。“老婆出軌張墨清的那個溫冬逸?”前段時間最熱門的話題,孟勝禕一臉聞著大八卦的興奮。梁霜影替他辯解,“他倆沒結婚呢,而且也不算交往過。”出軌事件持續發酵的那幾天,有不少娛樂營銷微博配上了溫冬逸的照片,評論裡皆是稱他未婚妻想不開,究竟是瞎了還是腦子進水,就衝這個顏值,這個財力,那方麵不行也能接受的女網友們。孟勝禕點著頭說,“那你真的比我膚淺。”梁霜影先是笑,又懊惱,“我也不曉得自己喜歡他什麼,但就是喜歡,跟被下了降頭一樣。”“這個段位的男人,你招架不住很正常。”財富可以讓一個相貌平平的男人變得英俊,更何況是原本就英俊的男人。不過,孟勝禕好奇,“你倆怎麼開始的?”開始是投石般激蕩,他吊兒郎當的說,他是認真的,後來是一點點的漣漪,慢慢波及了她的整片湖泊。無論多遠,她都能認出來那輛車,停在她家小區附近,停在離學校大門有些距離的地方,等她打開車門,像一場地下約會,但他深諳曖昧的美,通常吃完一頓飯就送她回家。他展示給旁人的一麵,是翹著二郎腿,不可一世,十指不沾陽春水,麵朝她的時候,卻是自在地為她剔魚刺、剝蝦殼。她是無辣不歡的食性,那天他們去了常常光顧的火鍋店,第一次點了九宮格,每格都浮著濃厚的辣油,他不怎麼動筷,動了也是放進她的碗裡。於是她問,今天胃口不好?他搖頭笑說吃不了辣的,容易胃疼。這麼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她一顆心,在掩飾什麼的慌張之間,就像被自己夾碎的土豆片,再也撈不上來了。孟勝禕聽完理智的總結,“男人今天帶你去吃好吃的,以後就要吃養肥的你了。”梁霜影說完就吸了一口汽水,聽了她的話直咳嗽。許久未見這個浮誇的反應,孟勝禕調侃說,“又想打噴嚏?”“……真嗆到了。”孟勝禕思考狀地撇撇嘴,“有你們身家背景的差距在前頭,年齡差距反而不重要了。”梁霜影沉默,就聽她問,“那你們將來結了婚,要跟他爸媽住一起?”“我們……沒到談婚論嫁的地步。”輪到她沉默了。孟勝禕有一個表哥,家境殷實,交了個小女朋友,女孩很懂事,一般情侶吵架鬨分手,她從來不敢,因為知道他無所謂,這個妞喜歡,但她不乖愛鬨,大不了換個類型差不多的。窮光蛋撩妹才靠套路,刷卡多簡單,一件件奢侈品砸下去,傻不愣登的女孩以為遇見了霸道總裁,有需求的女人就裝傻,逢場作戲誰不會呢。最後,不還是找了各方麵條件匹配的人結婚。婚姻隻是他人生規劃中的一項任務,完成了打個勾,接著遊戲人間。孟勝禕心想說來有點殘酷,卻仍告誡她,你不是他的第一個,很有可能,也不會是最後一個。這個道理戳心窩子,不過,梁霜影從開始就有覺悟。正如他那晚所說,她還年輕,可以儘情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時間。反正做好了隨時分手的準備,變相的輕鬆,而且她身邊不缺熱衷於婚介的長輩,聽說她家樓下一戶鄰居兒子身殘誌堅,今年都找到對象了。梁霜影心裡提起這事兒沒有兩天,又被喊回家吃飯,就見到了熱衷婚介的長輩。飯桌上,姨媽覃玫笑得像朵花,問她,“有沒有談對象?”霜影礙於母親在旁,僵硬地搖了搖頭。正中下懷,姨媽趕忙說著,“我最近打牌認識了個家裡條件不錯的,有房有車,還在那個外企工作,哎呦真是,可遇不可求啊,要不你先跟人見個麵……”覃燕一聽眼睛倒亮了些,梁霜影從沒應付過這種事情,害怕說著說著真定下要見麵,多虧表姐馮念出言相助,“媽,人家霜影不勞您張羅這些,況且她還沒畢業,早著呢。”“什麼叫早?我二十出頭跟你爸結婚,沒兩年就有了你,哪有什麼美玉無瑕,一輩子都保鮮,現在你挑人,再過幾年就是人挑你!”馮念差點翻白眼,無奈的說,“您彆總拿老一輩的思想捆綁年輕人。”姨媽拉高了脖子,揮舞著筷子,“老思想怎麼了?老人說的都是有道理的,你們這些沒經曆過,整天異想天開……”家長裡短的說教,仿佛下飯菜,少了都不對味。梁霜影開小差,偷偷摸出手機,是他發來的消息——一張照片,擺在地上的是一塊有一道道橫溝的木板,這麼古樸的款式,虧他買得到。霜影忍俊回他:「你就發個搓衣板,我怎麼知道你跪沒跪?」馬上給她發來消息的,居然是小魏哥:「我親眼看著他跪的,我忘記拍全身了,真的,求你了,不然我要慘死!」還求她呢……梁霜影很想吼一句,你知道我要付出什麼代價嗎?!反觀小魏,可是一點沒有即將慘死的跡象,期待地把聊天記錄截圖發給了備注是BOSS的人,而這位BOSS不走紅包形式,直接轉賬,乾脆利落,數字紮眼。「謝謝老板!」這麼回複的同時,他一邊感歎著男人都不是個好東西,一邊嘻嘻偷著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