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梁霜影到醫院拍了片子,拆了石膏,步伐生韌且慢的挪到了一邊坐著,等小嬸從診室出來。許多人影在麵前來回,她專注地盯著手機,不曾抬頭。知道他遠赴海外出差,也知道這周人該回來了。然而,點住與他的微信聊天頁麵,往上拉,沒有新的消息。是不是在外麵遇見了太多姹紫嫣紅,就把她給拋到腦後了?護士推著治療車,輪子摩擦地麵,與一陣陣咳嗽聲之間,響起了消息提示音,如此細微,她都沒有錯過,卻是Alice發來的消息,說她是中午的航班,來不及做一頓豐盛的午餐,慶祝忌口結束。梁霜影常常是平靜的,平靜的生氣,平靜的想——溫冬逸是不是死了?另一座城市,在金融要地的高樓之上,早上的會議結束,打工的散得乾乾淨淨,老板被‘拖堂’。多半時間是汪磊在唾沫橫飛地誇誇其談,他的宏偉計劃,拉幾個技術員入夥,做什麼APP,一年盈利兩年擴張第三年敲鐘上市。溫冬逸身子垮在座椅裡,連連打著哈欠,時不時抄起了手機,沒消息,又嘖著聲扔一邊。瞥見了這一幕,李鶴軒意味頗深的說,“這個小姑娘是不是你曆任裡頭,最安靜的一個?”李鶴軒認為答案是顯而易見的,也讓最他想不通的,一個乖孩子,不沒事找事,看似無需費心,可溫冬逸是什麼樣的人,他習慣了睥睨眾生,滿眼低頭哈腰,規規矩矩的木訥腦袋,所以個性鮮活的,反而能挑起他的興趣,譬如,口感純正的拉菲,辛辣的龍舌蘭……恕他如是想,梁霜影美則美矣,但就像一瓶礦泉水,索然無味。被冷落一旁的汪磊很是不滿,“嘿!這兒說正事呢!”李鶴軒更不耐煩,“你省省吧,你說的那是我今年聽過……最難笑的笑話。”“你他媽侮辱我的理想!”汪磊撈起桌上的文件夾,就朝他砸了過去。李鶴軒不甘示弱地擼起袖子,“來!來動手!比聽你講笑話有意思!”這時,有人敲了敲會議室的門,他們鄙視著對方的幼稚而收了手,隻見小魏抱著幾盒喜糖走了進來,放下,說著,“剛剛收到的……”他像個發牌的荷官,將三張喜帖分了出去。翻開喜帖的三人表情各異,卻默契的沉默。當初男人正值氣盛,一擲千金的風流,蝴蝶紛紛簇擁,從普通升級到獵奇,玩得是不堪入目,如今也不值一提了。汪磊撂下了喜帖,“我是去不了了,有次喝大了電視上瞧見了這女的,忘了我媳婦在旁邊,說禿嚕嘴了。”經他這麼一說,溫冬逸非常認真地指著他倆人,警告著,“不準在我家那位小朋友麵前提這事兒。”聽了這話,倆人不約而同的記起,溫冬逸因為這位小朋友,選擇取消婚約的事實,至今仍有些不敢置信,雖然鐘靈父親隻是溫家集團下的小股東之一,但卻是個實打實的紅頂商人,若真結了婚,得了這層助力,以後沒人能跨過他姓溫的頭上。汪磊不得不說,“提醒你一句,想好了決定了是她,說乾就得乾不能等,你一等,保證壞菜。”以為他大白天的開黃/腔,等他接著說下去,才知道他是指結婚那事兒,“那群老大不死的壞透了,知道你哪兒軟專戳哪兒,你得殺他們個措手不及,今晚領了證,明早帶著媳婦兒去賠罪。”“彆看我如今慘兮兮,但咱高興!千金難買我樂意!”有很多人問汪磊,世上漂亮姑娘那麼多,為啥偏偏娶她?這得從他們的緣分伊始說起,那天半夜裡,他被幾個混吃混喝的公子哥兒,約出去飆車。該是寬闊無人的車道上,突然躥出個東西來,他心驚肉跳地踩了刹車,甩上車門就是一句,“操/你媽的,上這兒找刺激啊!”“你差點撞了我,還要操/我媽?你憑什麼啊!”麵前的女人渾身酒氣熏天,圓圓的臉,頂著他不懂為何流行的空氣劉海,眼睛會罵人,也生動得會說話。在涼風也不願光顧的夜裡,孤男寡女吵著吵著,乾柴烈火的車震了一把。逗留哪個女人的身邊,都是因為他覺著新鮮,也都鮮不了幾個月,正經交往過富家小姐,不正經流連過明星、嫩模,這個女人是最拿不出手的,充其量就是滿足彼此需求。沒曾想,居然「滿足」了大半年。所以,他認為是時候該散夥了,用的手段是新瓶盛舊酒,目的把人嚇唬走,他說,家裡馬上破產,他心情不好喝多了,結果真撞了人,上下打點關係贖他出來,最少也要個五十萬。當天說完,當天她的消息是說沒就沒,毫不含糊,他有些莫名的氣惱,惆悵。直到某天,一個機關單位消磨日子的友人,半玩笑的告訴他,有個姑娘到處打聽你在哪個號子裡蹲著。他懵了好久,之後約她天橋上見。見了麵,才曉得她往家裡借了錢,湊不夠還借了高利/貸,小挎包裡裝著那張存有五十萬的卡。她不走尋常路,不揍他,不罵他——你怎麼能這樣、你為什麼要騙我、你個殺千刀的王八蛋,諸如此類。她愣愣的望著他,說了句,“你沒事啊?”他喉嚨裡發不出任何聲音。她又說了句,“行吧,沒事就好。”她攥緊了挎包的肩帶,轉身要走,想起了什麼,回過頭來甩了他一巴掌。那晚橋上風大,眼淚頭發糊了她一臉,卻是他見過最美的姑娘,她身後那一片浮華城市,都吸引不了他的視線。他忍著臉頰火辣辣的疼,拽住了要走的人,笨拙地給她理了理劉海,“你嫁給我吧,我再也不犯渾了。”有的人以挑選股票的方式選擇婚姻,有的人是選擇一種想要的生活——媳婦燒的菜,汪磊覺得不錯,可圈可點,家人或朋友嘗了嘗,皆是一臉的難以下咽,他一拍腦門,這就是愛啊。汪磊高歌真愛,會議室已經人去樓空-入夏傍晚,爺爺關了空調說要換換空氣,殘存的日頭掛天,撲得客廳十分悶熱,小孩叫苦不迭地寫作業,老人充耳不聞地替他扇扇子。一抹纖瘦的影子從旁邊快步而過,換鞋出門,男孩轉頭聳了聳小狗鼻子,聞到了淡淡的清香。“爺爺,她去約會耶。”話音剛落,從天而降一掌扣住了他的腦袋,掰正了朝著他的小書桌。“寫你的作業。”爺爺麵不改色的說。出了樓道,不遠處停著一輛賓利,男人坐在車裡,銜著煙講電話,白衫,垮掉的領帶。生怕煙灰掉落在他身上,她悄無聲息的貓著步子靠近。他早就發現了小貓,她來到駕駛座外麵,敲了敲車窗。從溫冬逸的角度,隻能看見那一字領的上衣,露著雪白的肩,他選的項鏈,一顆祖母綠躺在鎖骨之間,不及這個小下巴金貴。他疑惑的蹙眉,降下車窗。梁霜影彎下腰,摟住了他的脖子,腦袋探進了車窗裡,吻上他。失策,忘了他正在抽煙,苦得她擰起小臉,當即退縮。剛剛他下意識拿開了手機,怕她磕到頭,回過了神,指間鎖煙的手,足以攬著她的後腦勺,追上來含住她的唇。他不喜歡細水長流的唇齒相依,全是恣肆地吻,舌頭深入口腔,激烈而貪婪。梁霜影聽見了手機那頭急切的呼喚,但他不管。味道實在太苦,又擔心煙頭會不會燒到她的長發,不敢妄動,衍生心跳。終於,他扔了手機,煙換了手。霜影被逼迫著色/情地吞咽了最後一口,趁機將他推了一把,退出了車窗去,她摸了摸嘴巴邊上,嫌棄的說,“你該刮胡子了,叔叔。”溫冬逸傾身過來,兩臂疊在窗沿上瞧她,嘴角一歪,粲然笑著,“幾天沒收拾你,膽肥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