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 / 1)

隨葬的珠寶玉器看得多了,也不過就是凡俗的器物。反而越是這般看上去尋常之處,細細體會起來,越是令人備感驚異不解,更加敬畏秦陵的宏大神秘。走過不知多少個轉彎,一直十分順利平靜。幾人難免漸漸放鬆了警惕。前方出現一條筆直的甬道,斜而向上,比方才經過的墓道更加寬敞,沿途的宮燈也不再是純銅顏色,而是鍍上了金衣,在燈火輝映下,顯得格外堂皇。方蘭生興奮地指著遠處的光亮叫道:“前麵好像有座大廳,是不是就是寢宮了?!”他才往裡衝了幾步,忽然後襟被百裡屠蘇一把扯住,百裡屠蘇身形瞬移,抓著他迅速退出了甬道,並警示道:“大家快躲開!”遠處的燈火被什麼暗影遮住了,隻聽得幾聲悶響,前麵好似有巨象踱著腳步奔來,那聲音沿著甬道由遠至近,幾次呼吸間便到了眼前。“死木頭臉!你不要仗勢欺人!”方蘭生最大的心病便是自己的個子長得不高,所以每每忌諱這樣被彆人當做小孩子拎起來。百裡屠蘇分明比他小一歲,卻比方蘭生高了半頭不止,簡直就是高得礙眼。他使勁掙紮著,抱怨聲剛出口,一團黑影便擦著鼻尖高速而過,令他呼吸一滯。“那是什麼!?”方蘭生定睛一看,隻見那團黑影,分明是一塊千斤巨石,足和甬道一般寬窄,自上而下滾落而來,毫無閃躲的空間。若是他們已走到甬道中,那必然會被這巨石碾成肉泥。方蘭生一時有點後怕,也忘了繼續掙紮。百裡屠蘇把方蘭生放在地上,轉而對大家道:“少安毋躁,須得看看這落石機關如何破解。”眾人閃在甬道洞口兩側,又靜靜待了一刻,果然,又有巨石滾來。奇的是,他們俱是習武之人,在接近甬道之前,也並未聽聞巨石下墜之聲,可見是機關捕捉到有侵入者後才觸發的。也許是聲音,也許是光影,千年前匠人之巧思,令人驚異又敬佩。算算兩次落石之間的間隔和甬道的長度,尋常人是根本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穿過幽深甬道的。便是眼下幾人,也隻能說拚儘全力一試。計議已定,在又一次落石剛剛離開甬道洞口之時,百裡屠蘇領著眾人飛身而人。眾人屏息提氣,施出最快的身法,眼看時間充裕,還差幾丈便要離開甬道了,卻見一塊黑岩轟然從天而降!落石之間的間隔縮短了!難道是機關察覺到甬道內有人經過,便會加速落石?!情勢危急,來不及細想,百裡屠蘇衝在最前麵,他一邊命令道:“運氣護住自身!”一邊銳利的劍氣已揮出,直直撞向巨石!其餘幾人和巨石之間隔著百裡屠蘇,沒有援手之力,便謹遵他的指令,運起真氣護體,隻聽得一聲“砰”的巨響在甬道內炸開,耳膜幾乎都要被擊穿。那下落的巨石,乃是含有赤鐵礦的石英岩,最是堅硬無比,被百裡屠蘇霸道的劍氣所擊碎,化為千百塊尖利的碎石狂嘯著四散飛去。甬道內避無可避,百裡屠蘇也來不及施法自護,隻是用左臂遮擋住雙眼,任那些銳物撲麵而來。碎石上雖不含法力,但威力亦是遠超眾人想象,它們飛擊如刀,冰冷無情,便是撞在甬道岩壁上彈射回來的石塊,也帶著風聲銳響。許多燃燒千年的燭火,俱被這一擊之力打滅。百裡屠蘇卻沒有遭遇到意料中暴風驟雨般的擊打——因為一道藍色的屏障護住了他。是風晴雪。她鎮定地倚在他身側,雙手撐起光的屏障,這屏障像一張柔軟的網,兜住了四麵飛來的巨石,不僅二人安然無恙,就連後麵的氣個人,也被護得周全。百裡屠蘇心中一軟,再不遲疑,招呼同伴迅速衝過了甬道最後幾丈。總算有驚無險,大家定下神看了看所在之地,周圍空間突然變得極為開闊,就連墓道中一直繚繞著的濃重的古墓腐朽之氣,似乎也一下子消散了。這是一座較之前的隨葬墓室都寬大得多的巨大墓室。乍看上去,似乎就是陵墓的主寢官了。周遭俱是箱匣堆砌,其中不知藏著多少稀世珍寶。在墓室中央,高高的石台之上,放置著一具異常華麗而龐大的棺材。風晴雪仰麵看著,問道:“這又大又漂亮的箱子,就是書上說的‘棺槨’吧……聽說人死了以後要躺在裡麵?我們那兒,過世的人都會被抬到祭壇上火葬,不用這種東西。”“一路過來,眼都看花了……”方蘭生愣了片刻,不禁歎道,“這哪是死人住的地方,簡直窮奢極侈,比活人住的奢華多了!書上說‘……宮觀百官奇器珍怪,徙臧滿之。令匠作機弩矢,有所穿近者,輒射之。以水銀為百川江河大海,機相灌輸。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魚膏為燭,度不滅者久之……’可一點兒沒有騙人!”百裡屠蘇四麵打量,駐足思考一番,搖了搖頭:“帝王之陵萬不可能如此設置,此間與方才所經過的陪葬墓室恐怕皆為虛墓。師尊曾言,帝王諸侯多設疑塚迷惑世人,棺中並非墓主真正屍骸,以防盜賊竊取陪葬珍品。”風晴雪聽了,慢慢點頭:“哦,蘇蘇的師父和紅玉姐一樣,知道的事情也很多。”紅玉聽聞此言,半隱在棺槨的陰影中,看不清麵上的神色。百裡屠蘇言道:“據聞師尊未成仙身前,也曾四海遊曆,故所知甚雜。可這路到這裡就斷了,若照紅玉所言,這裡必有匠師們設置的機關,打開方是進一步往前的隱秘通路。”眾人在這寬大墓室中四處仔細尋找,卻也不敢隨意觸碰翻弄。“看這裡。”百裡屠蘇在放置棺槨的石台四麵發現了些不尋常的痕跡,淺淺的曲折圖案刻印,好似異族文字。“這是什麼鬼畫符啊?”方蘭生看了半天也看不出端倪。“這像是道家符咒。”百裡屠蘇反複看了幾遍,心中有了些打算,他又打量起空曠墓室的地磚,在墓室四角的地磚上,也發現了相對應的圖案。“百裡公子可是有了眉目?”紅玉問道。“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隻能一試,萬一所行謬誤,難免觸發什麼傷人的機關,大家小心。”眾人點點頭,任百裡屠蘇在石台與地磚間組成的機關上一番挪移。但這並不是無序的嘗試,而是循著什麼法度,他每行一步,幽深處都傳來輕微的機括觸動之聲。隻剩下最後一塊地磚了,百裡屠蘇和同伴們交換了一下眼色,屏息扣了下去。忽聞得一陣激烈的機括咬合轉動之聲,山石巨響,墓室轟然作響,棺槨高台背後的石牆緩緩挪動起來,不多時,竟真的露出了一條狹窄的甬道。成了。百裡屠蘇額上也不禁浮出一層薄汗,道:“隻怕由此而人才算真正的始皇陵內部,前方會有更多的機括陷阱,須得小心行進。”風晴雪想起鐵柱觀舊事,不由得連連點頭道:“嗯,我再也不點火了,也不會隨便用其他法術。”這秘藏的通道,內無燈火,漆黑幽深,比之前的墓道更為神秘,簡直如蛛網般複雜曲折。眾人不敢舉火,亦不敢隨意觸摸甬道的岩壁,隻能張開靈力的觸角去刺探前路。輾轉不知走過多少岔路與轉彎,幽暗之間,百裡屠蘇忽地警覺,不禁手握劍柄,高聲喝了一句:“何物鬼鬼祟祟?!出來!”眾人聞之都是一驚,正要戒備,卻見一個黑影從密道拐角後麵轉了出來,來者手上“嘭”地打亮火石,照出一張懶懶散散、卻滿是喜悅的臉。“恩公!”一身酒氣的邋遢道士湊上前來笑道,“恩公啊,我們可真是太有緣分了!”竟然是尹千觴,那個十分像大哥的尹千觴。風睛雪看見此人的臉,不禁張了張嘴,一身戒備都鬆弛下來。百裡屠蘇卻依然警惕得如冷厲劍鋒:“你怎會在此?”尹千觴抓了抓頭:“說來很話長啊……我在碧山樹林裡……嗯……那個完了,正要進自閒山莊去找你們,幾個道士模樣的人跑了出來,其中一個說要找掌門複命,讓其餘的先去始皇陵。我想恩公那麼厲害,在山莊裡肯定沒事,就偷偷跟著那些道士來了這兒……”百裡屠蘇聽了,略略思忖:“看來重塑玉橫果然是在此處。”轉而卻又眉梢一挑,“你又來此作甚?”尹千觴笑道:“嘿嘿,恩公明白人,就是那個嘛……”“哪個?”襄鈴插話。尹千觴坦言道:“那個啊……酒錢又花光了,聽說始皇陵寶貝多,我想著跟進來隨手摸上幾件,不就發了?”百裡屠蘇聞之,一時說不出話來。風晴雪上前兩步,問道:“這麼遠,你怎麼跟來的呀?而且我們在路上也沒遇見你……”尹千觴道:“我……我跟著那幾個道士轉轉轉,不知從哪裡進了這地方,後來跟丟了,不過也沒關係,正好挑挑揀揀有什麼東西可以揣著走……就是太危險啊,又是滾石又是流矢的,還差點被埋在一屋子水銀裡麵!幸好我福大命大,逃過一死!可還是繞在這迷宮裡了,終於遇見恩公你們啊!”百裡屠蘇聽他話說得誇張又含糊,不禁蹙眉。方蘭生可捺不住性子了:“先彆說這些了,我們一定得搶回玉橫,把孩子救出來!”“玉橫?孩子?什麼事兒?”尹千觴迷迷糊糊地問道。方蘭生白了他一眼,搖了搖頭:“玉橫……一時半會兒哪說得清。至於孩子……青玉壇那些渾蛋擄了幾個安陸的孩子過來做祭品……”“祭品?!”尹千觴大叫了一聲,一向嬉皮笑臉的臉上,竟顯出憤怒的神色,“可惡!那夥鳥人!竟對小孩子下毒手?!好!就算不為摸點東西走,我也跟你們一塊兒去救人!”這蛛網般繁雜的密道,正如一座迷宮。是迷宮,就會有一條真正正確的路。百裡屠蘇心中這樣想著,不禁念起昔日在昆侖山上,與幾位同門師兄妹一同經曆的試煉。那一次,他與芙蕖也曾陷入一個迷宮一般的地洞,幸得陵越大師兄引路,才帶領他們順利脫險。百裡屠蘇回憶著陵越辨認方位之法,以心為眼,以靈識為觸覺,用氣息斷凶吉。一千夥伴隻見他合眼凝神,在每個岔路口處冷靜地略作判斷,便篤定地選擇了方向前行;眾人跟隨其後順利地行走,竟然並未再遇到任何機關的阻撓,不多時,便到達了通道的儘頭——座極其宏大空曠的殿宇。“這個地方好大啊……”襄鈴歎道,聲音在屋內應出陣陣回音,“可是為什麼空空的什麼都沒有?”這裡周遭牆壁皆是由銅汁澆鑄,嵌著夜明珠以供光亮,沒有雕梁畫棟,沒有盤龍抱柱,也沒有棺槨或者器物,堪稱遼闊的空間內隻有一片空空蕩蕩,最遠處有一道銅門,應該就是通路。“這裡不像一般的宮宇設置,倒像是一個地下廣場。”百裡屠蘇蹙眉道。紅玉點點頭,也露出憂色:“我看……這像是個……演武場。”話音才落,隻聽刺耳的金鐵機括運轉之聲傳來,身後的甬道上墜下一道銅門,將洞口轟然封閉。而前方大廳的地下,正有什麼東西蠢蠢而出。眾人刀劍出鞘,嚴陣以待,隻見麵前偌大廣場的地磚紛紛掀起,密密麻麻地升起大批的人俑來!“這是!”方蘭生訝異地看去,近千個人俑身披鎧甲,麵目栩栩如生,或手執弓、箭、弩,或手持青銅戈、矛、戟,或負弩前驅,或禦車策馬,儼然便是一支軍隊!“兵馬俑!”紅玉驚道,“秦王掃六合,事死如事生。相傳他命人造了數萬兵馬俑隨葬。這是一支陰兵!”這時眾人已經顧不得讚歎這壯闊手筆,因為千餘兵俑像是有機括咒法操縱,刷地展開陣形,向六人步步緊逼而來。百裡屠蘇當先而立,長劍平掃,一招純正的天墉城玄真劍氣呼嘯而去。列隊最前的乃是一些步兵陶俑,脆不堪擊,立刻被劍鋒蕩為碎片。尹千觴也第一次亮出了身手,這讓其他幾人都不禁有些驚訝。原來他使用的是一柄斷山破嶽的巨劍,也不知這醉道士平日是用什麼法術將巨劍隱去隨身攜帶,此刻赫然亮了出來,手中碩大的重劍揮起千鈞之力,將又一排陶俑擊碎。可這兩排陶俑不過是後續人俑的肉盾,第三排步兵已是銅俑,手持方盾,像是有指揮一般齊刷刷地前跨一步,將盾牌立於身前,迅速半跪下掩護起背後持弓矢的箭俑。這不是一般的俑人,這是一支嚴整的軍隊!下一瞬,百道青銅箭矢破空而來!風晴雪張開藍色的屏障,那銅矢上卻不知附了什麼法術,竟有許多刺穿了風晴雪的守護之力。襄鈴眼力最尖,羽扇一展,如花朵繽紛開放,將那些漏網的箭矢都乒乒乓乓擋了開來。便乘此機,百裡屠蘇和紅玉已經欺身而上,貼近那些銅俑。銅俑畢竟非人,雖有陣法之威,卻乏應變之力,青銅堅硬,但總有關節弱處,二人劍光如虹,飛快地斬落一批箭俑。手持戈矛的銅俑開始迅速散開,將二入團團圍住,尖矛如林,紛紛刺來。風晴雪飛身而入陣心,巨鐮橫掃,抵開了第一波來勢。紅玉清嘯一聲,一式劍舞流光,以極致的淬金之力去對抗上古銅兵。金鐵之擊激鳴,空氣中都被這交鋒震出音浪,漸漸地,紅玉的金氣壓倒了百名矛俑的青銅之力,這一式柔中帶剛,竟將層層圍繞的人俑全部蕩開。尹千觴和方蘭生此刻借著陣法空隙,直衝向最後方的衝車和騎兵,重劍橫掃千軍,佛珠製衡咒法之力,這些銅俑笨重不堪,根本逃脫不了二人驚濤般的攻勢。一刻鐘後,廣場內恢複了寂靜,遍地銅俑殘骸,像是烽火衰敗的戰場。“哈哈!”方蘭生喘著粗氣,仍然禁不住有點得意地笑道,“就算是千軍萬馬,我們也打得過!”百裡屠蘇卻安靜地望著廣場遠處的銅門出口,他有種預感:他們已經接近了地宮的真正核心,而比千年古陵更加危險的人物,就在不遠處了。穿過演武大殿,前方又是一條甬道,這條甬道與之前見過的彆有不同,是以白玉鋪就台階,雕出扶手。甬道兩側有昆侖玉雕琢成的官裝麗人,膚色宛如真人,她們的手中捧起碩大的夜明珠,照得眼前如同白晝。岩壁也不是尋常的石壁,而是由巧手工匠雕鑿出的精致壁畫,展現的均是始皇帝的驚世功績——掃平六國,統一天下,修築長城,書同文、度同製、車同軌……此處已經不再煞費心機地設置什麼機括,因為這條甬道便通往這座陵寢最高貴的深處。神州大地上第一位皇帝,秦始皇的安寢之地。台階忽低忽高,兩側珍奇雕飾令人目不暇接,可是眾人都沒有心思賞玩,因為前方終於出現一座巨大的銅門,上麵龍紋鳳影,嵌著無數叫不上名字的珠玉寶石。六人交換了一下神色,屏息不言,連腳步也放到最輕。因為隔著麵前兩扇虛掩的銅門,已經可以隱隱聽到那地富內,有人在說話。“丹芷長老,該謝謝你曾透露與我,始皇陵內的明月珠有重塑之功。不然青玉壇也不敢將玉橫打碎,以碎片吸魂再重聚,如此多的魂魄,讓玉橫力量達到極盛!”一個中年男人誌得意滿的聲音,在龐大的地宮中激起回晌。丹芷長老,那是歐陽少恭在青玉壇中的道職。聽到這樣的話,方蘭生不由得手心生汗,緊張起來。大門內卻並未傳來歐陽少恭的答話,隻是仍聽見先前說話的中年人繼續說道:“今日便將童男童女的鮮活魂魄注入新生玉橫!慰我青玉壇霸業將成!”似有幾個聽令的人,齊齊答了一聲:“是!”百裡屠蘇立時長眉一擰,喝了一聲:“住手!!”一腳蹬開沉重的地富大門,當先衝了進去。一進此門,偌大的幽深玄宮儘皆展現,眼前的一切,令百裡屠蘇等人皆是一驚。眼前玄富奢華到刺眼的地步,而玄宮中央,真正的秦始皇棺槨高高擺放。一位身著青玉壇道袍、滿臉飛揚絡腮胡須的中年男子站在棺槨旁,看他服色品級比其餘弟子皆高,自是青玉壇當今掌門人雷嚴。始皇棺槨之上,一件閃閃發光的東西淩空懸浮,正是玉橫。那些碎片已經恢複成一枚形狀奇異的玉器,看不見拚接的縫隙,完美得渾然天成——玉橫,已經被徹底重塑。在這一刻,孩童們的鮮血理應要祭灑在始皇的棺槨之下了,卻被百裡屠蘇冷肅的斷喝打斷。雷嚴聽到百裡屠蘇的喝止,不由得一驚,幾名弟子也一時停下了手,一起往大門處看去。拔劍斷喝的百裡屠蘇,卻也停住了腳步,“玉……橫……我一定見過它……”每當記憶掙紮著要從混沌之中脫出,他的頭就會撕裂般疼漏起來。“少恭!”方蘭生眼尖,望見了孤身凝立在玄官一角的歐陽少恭,“還有桐姨!”歐陽少恭被雷嚴的咒術控製,寂桐陪伴在他的身側,卻並未遭到任何禁錮。“丹芷長老,這就是你那些所謂的‘朋友’?”雷嚴冷笑一聲,“幾隻跳梁小醜?”歐陽少恭淡淡言道:“朋友便是朋友,並無他名。”百裡屠蘇放下腦中混亂,上前兩步,冷喝道:“擅金丹之術卻行傷天害理之事!罪不勝誅!”雷嚴傲然昂首:“庸碌螻蟻,豈明鴻鵠之誌!便叫你們見識一下青玉壇金丹妙術的真意!辛合、柳牟、烏己!”他一聲呼喝,圍拱在棺槨石台前的三名青玉壇道士齊聲應和:“弟子在!”雷嚴冷冷道:“取其魂魄!獻祭玉橫!!”“謹遵掌門之命!”三名道士喊了一聲,擺開架勢。歐陽少恭喊道:“小心!”話音剛落,便見那三名道士一齊揮手,不知服下了什麼東西入口。眨眼間,三人身上竟已發生奇異的變化,肌肉骨骼瞬間膨脹,麵日也變得猙獰如怪獸,人形全然不見,儼然化成了三隻野蠻可怖的妖物。妖道士齜出鋒銳的牙齒,看向幾人的眼神,就像鬣狗看到了屍體,口角垂涎。百裡屠蘇麵色一凜——又是妖物,但遠比翻雲寨的半妖匪徒妖化得更加徹底,也更加強大。“惡心的妖怪,變成這樣我們便怕了不成!”方蘭生狠狠地罵道。雷嚴狂妄地大笑起來:“妖怪?強大的力量又怎能為世俗皮囊所縛!能葬身在這種力量下,你們這些螻蟻應無怨言!”雷嚴一語落下,三名如妖似魔的道士已張牙舞爪攻了上來。百裡屠蘇再不多言,縱身飛躍,一劍當先,與敵人戰起來。五名同伴見了,也都使出各自手段,與這些妖道士纏鬥在一起。一時間,巨鐮、雙劍光影橫飛。襄鈴的羽扇翩翩起落,方蘭生的拳風則帶著獅吼之力,頻頻遮護在她的身前。尹千觴的巨劍橫掃,氣勢驚人,縱使那些服了異藥變成妖魔的青玉壇弟子怪力無窮,在這柄威武之兵麵前,竟也好似落了下風。然而,行過百招之後,雙方仍是僵持的局麵,百裡屠蘇六人卻漸漸力不從心。這一次的對手,堪稱是百裡屠蘇下山以來所遇最強的敵人,利斬雲霄的劍氣始終難以重創麵前的敵人。以六敵三,他們竟又苦戰了多時,方才堪堪將那三個妖魔壓製。那三人雖敗下陣來,卻未傷及性命,一時退守到雷嚴身前,擺起劍陣來戒備,百裡屠蘇一方也未敢貿然上前,雙方就這樣僵持下來。百裡屠蘇心中焦急不已。雷嚴隻是動用幾名手下弟子,己方已經戰得如此吃力,若雷嚴親自參戰,真不知會是如何光景。如若隻是他一人在此,倒也無須畏懼,但如今朋友們都在身邊,歐陽少恭亦身陷敵手,還有風晴雪……他的心緒有些紛亂,不禁閉緊了嘴唇,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掌門,這兒個人不簡單……”那為首的妖道士謹慎地提醒著始終在觀戰的雷嚴。雷嚴甩袖言道:“垂死掙紮的螻蟻,令人不快!”“哼,還不曉得到底是誰垂死掙紮!”方蘭生氣都喘不勻了,嘴上卻還不肯讓人。“狂妄鼠輩!”雷嚴冷冷一笑,邁步走下了祭壇。他憑借作亂得到了掌門之位,若沒有一顆熊熊燃燒的野心,也不會走到今天。他穩穩行來,如山般逼近,身上的氣勢令眾人都為之一震。雷嚴一直走到了大殿的正中,攤開右手手心,一道紅光閃過,手心中靜靜躺著幾粒丹藥,仿佛耐心十足地講解道:“此乃少恭以玉橫碎片之力煉成的靈丹‘洗髓’,服下它,便可獲得肉身最極致的力量。”他轉身對歐陽少恭冷冷道:“丹芷長老,我便以你所製的靈藥,成全你這些‘朋友’!”一言甫畢,雷嚴便自服一顆洗髓丹,隨後又掌力一揮,靈藥落人其餘青玉壇弟子手中,那些弟子急忙吞服。隻聞一陣筋骨抽搐和衣物爆裂之聲,方才曾呈現眼前的活人變妖一幕又一次重演。整整十隻妖物,站在幾人麵前。為首的妖魔手中化出金光犀利的巨型寶劍。妖化之後的青玉壇掌門雷嚴令人生出不可戰勝之感。“便叫爾等領教吾手中巨劍之威!”妖魔雷嚴怒吼一聲,如同雷霆,揮舞手中巨大的劍刃,如橫掃山嶽般衝過來。除了打敗他們,百裡屠蘇沒有彆的選擇。此戰,卻並非輕易可以應對。以百裡屠蘇為首,所有人都已拚上了全身力氣,使出了最強的手段,意圖與眼前的怪物死命相抗。然而不過三個回合,百裡屠蘇的長劍一聲銳響,崩離掌心,所有還在抵抗的人都被雷嚴的雷霆一擊重創。幾個年輕人的身體受到重擊,橫飛離地,繼而重重地摔落。方蘭生簡直是以臉著地,趴著完全動彈不得。百裡屠蘇等人雖勉強咬牙意圖站起,卻實在無法支撐了。“厲害……打、打不過……”方蘭生趴在地上,斷斷續續道。百裡屠蘇咬緊牙關,不發一言,緊蹙眉頭望著雷嚴,卻是再不能揮出一劍。他還有力氣,也還想拚命,但是他心裡清楚地知道,拚命也沒有用。他從地上跳起再高,也不能觸碰到天際;他的劍再迅疾如風,也快不過光。雷嚴與他們的力量差彆太大,就像天與地,光與風。真的要輸了?怎麼辦?“不會就在這兒交待了吧……”方蘭生勉強撐起身子,不知說起了什麼胡話,“二姐要想幫我收屍,連地方都找不到……”襄鈴哭道:“大壞蛋……襄鈴、襄鈴才不要被他……”“掌門力量所向披靡!弟子拜服!”變做妖魔的道士們向著雷嚴齊聲道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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