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1)

“屠蘇哥哥,襄鈴不喜歡這個地方,陰冷冷的,讓人害怕,我們趕緊逃吧。”襄鈴輕聲道。鐵柱觀乃是一座依山而建的道觀,這鐵柱約莫是在地勢最高處,明顯的大路隻有一條,沿著石階往下,前麵有不知幾進院子,透著光亮。百裡屠蘇皺眉道:“若是由此下山,必會驚動旁人,需得另尋他路脫身。”他們小心地圍著柱子繞了一大圈,四下無人,草叢瘋長得半人高。百裡屠蘇細心探查,竟發現草叢中有條山路,是向山穀中去的。“便從這裡走吧,想辦法翻過山去。”襄鈴望了望前路漆黑一片,難掩懼意,往百裡屠蘇身後縮了縮,說:“這路通向哪兒啊……看著也好可怕。”百裡屠蘇揉了揉眉心,臉色又蒼白幾分,風晴雪憂心不已,問道:“蘇蘇你沒事吧?剛才你身上冒出黑色氣息,正像那天在琴川……”百裡屠蘇淡淡搖頭,強打精神說:“無妨,自行催動煞氣罷了。”“原來是屠蘇哥哥的法術……嚇到襄鈴了,那個黑黑的東西感覺好可怕……不過也好厲害,一下就把人打倒了。”百裡屠蘇道:“容後再說,先離開此處!”前路晦暗,三人沿著被荒草掩蓋、幾乎難以分辨的山道向前走了大約一刻鐘,才發覺再往前走,三麵皆是厚實的山壁。百裡屠蘇說:“回頭想想,一路上並無岔路,這條路竟是死路,怪不得荒草叢生,不見人跡。”側身回望,遠處山下隱約可見叢叢火把之光跳躍而上,可見是有人發現他們逃跑了,正在四處追查,此時退回去,正麵相交不可避免。百裡屠蘇上前,伸手碰觸石壁:“師尊曾言,遇咒術障眼,所見皆虛。適才來路之上,鐵柱銘文應是記述後山情狀,雖未及細看,料想既在山巒之間開辟此路,儘頭不會僅是磊磊山石。”風晴雪點點頭:“蘇蘇說得有道理,那麼是說,前麵的路被遮起來了?要怎麼做才能讓它出現呢?”百裡屠蘇劍眉緊鎖,“若是知道咒眼在何處,我倒可以試著一破,但此處頑石累累,山壁高聳,不知到底出口布在哪裡,難以下手,若是一點一點探查過去,隻怕追兵已至。”他突然想起什麼,伸手探入懷中,摸出一隻小銅匣子。銅匣像是有生命力一般,溢出明亮的光芒,在百裡屠蘇手中抖動了幾下,竟浮向空中,緊接著一陣機簧變化之聲。光芒大盛,如日當空。無形光芒之中,似有一團光核,充滿能量。襄鈴被那突如其來的明亮光芒嚇得捂住眼睛往後縮了縮,風晴雪則眨眨眼好奇地往前探看。百裡屠蘇大喝一聲:“映虛,吾知汝名,速來相就!”那富有生命裡的光芒像是感應到了百裡屠蘇的召喚,在空中翻轉幾下,映照著周遭石壁,幾乎變成透明,襄鈴從指縫中偷偷看去,見到右側山壁之上,竟然隱約能看到一個洞口形狀,她歡快地叫道:“這裡有個洞,襄鈴看到了!”那團光芒慢慢地收斂縮小,顯露出中心是一隻小小的鳥狀的靈獸,身體似乎還沒有完全凝聚成型,呈現金黃的蛋形,頭頂一簇碧綠的翎毛,看起來無比可愛,隻有一雙金光璀璨的眼透露出靈獸的神秘威力。“這是什麼?好可愛!”襄鈴和風晴雪二人一個幼稚,一個天真,俱是玩心甚重,難得一致地發出了呼喊,撲上來想要撫摸映虛。映虛在空中啾啾叫了兩聲,輕巧躲開,一眨眼間,就隱在百裡屠蘇胸口不見了。“啊……”兩個姑娘撲了個空,不禁失望。“此乃師尊所贈靈獸,不可戲玩,速離此地要緊。”風晴雪吐吐舌頭,說道:“既然知道山洞在這後麵,直接把這一大塊石頭打破就能進去了吧?”百裡屠蘇搖搖頭:“此咒並非簡單的障眼之法,須得以咒破咒。我自幼專注劍技,於咒術隻得師尊皮毛,唯有儘力一試。”風晴雪和襄鈴後退讓開給他施咒的空間,百裡屠蘇四下看看,朝虛空行個道家正禮:“此地應為鐵柱觀秘境,不知通往何處,如今為躲追奔,方出下策,觀內列位有靈,請恕百裡屠蘇大不敬之罪。若有降責,皆由我一人承擔,與襄鈴、風晴雪二人無甚乾係。”“蘇蘇……”聽聞此言,風晴雪眉頭輕蹙。百裡屠蘇手中捏訣,口中咒法由徐至急:“吾為天地師,驅逐如風雨,妙法似浮雲,變動上應天!含天地羆咒,咒金金自銷,咒木木自折,咒水水自竭,咒火火自滅,咒山山自崩,咒石石白裂!既得神咒,不得相違……”他雙眼暴睜,雙手蓄力前推,“急急如律令!”一圈金色光芒旋轉著飛向石壁,在接觸到石壁的一瞬間迅速向外擴散,厚重堅實的石壁在金光隱去後,出現一個洞口,“速進山洞,入口不久之後便會閉合。”風晴雪隨著百裡屠蘇走到洞口,腳步卻遲疑了,她伸手拉住百裡屠蘇的胳膊,囁嚅道:“要是……要是進去了,蘇蘇不就會被那些看不見的人怪罪?你剛剛在和他們說話嗎?”百裡屠蘇搖頭:“不必擔心。”“可是……”風晴雪欲九_九_藏_書_網言又止,最後還是點點頭,“嗯,我知道了……大不了他們要打蘇蘇,我就幫蘇蘇打他們!”襄鈴在一邊聽著,半懂不懂,但也接著道:“襄鈴也不會讓屠蘇哥哥被欺負啊。”百裡屠蘇尷尬不言,隻是率先進洞去了,三人身形隱入洞中不久,那洞口便漸漸隱去,石壁恢複如初,再沒有半點痕跡。也恰是這時,火光循路而上,三名天墉弟子追及此處。見是絕路,就分散開借著火光四處查看。為首一名叫陵雲的說:“這兒確定已經沒路了,看樣子不是往這邊來的,岩壁如此之高,滑不留手,除非他們幾個長了翅膀……記得大師兄說過,百裡屠蘇不懂禦劍而飛。”陵隱搖搖頭,道:“難保和他一起的那一人一妖不會……”正說著,百裡屠蘇的大師兄陵越帶著幾個弟子也追了過來。陵越將火把交給旁人,自己仔細檢視著山壁。陵雲在一旁行禮,道:“大師兄,此為絕路,我們未能找到百裡屠蘇,往其他方向去的師兄弟或有所得。”陵隱補充說:“我看未必,一來他們一行中有妖,難保不會飛離此地,二來聽說此路通往鐵柱觀禁地,恐怕石壁之後另有隱秘。”陵雲搖搖頭:“那小妖修行尚淺,否則哪兒會輕易回了原形,至於禁地一說,我聽鐵柱觀弟子講,此處施有咒術。料想他們也弄不明白其中關竅,我們還是去其他地方再細細搜查為是。”陵越一直沉默聽著師弟們談論,檢查到右側那塊石壁的時候,不由得臉色一變,“陵陽,你速稟觀主!我那不肖師弟逃人鐵柱觀禁地!得觀主允許,我們方可進去尋人。”其他幾人大吃一驚。“大師兄你是說……百裡屠蘇找到了去禁地的路?!這怎可能!”陵雲更是不相信:“是啊,大師兄!勿怪陵雲直言,你又沒親眼所見,怎會知道……”陵越手抵石壁,像是在對身後的師弟們解釋,又像是在對石壁那一側的人說:“咒術雖不是他的長項,但他心智果決,遠超常人……即便站在這裡的所有人都解不了這禁地門戶之咒,我那師弟也辦得到!”山洞內的另一側,無月無光,三個黑影依著山石而立,膝朧難辨。百裡屠蘇仔細聽了一會兒外麵的動靜,臉色一暗,對坐在一旁的風晴雪和襄鈴說:“師兄猜到我們躲進來了,起來,往裡走。”他以劍鞘探地,緩慢地往前走了幾步,周遭像是一片平緩的石台。他回身招呼二女小心,才發覺隻有風晴雪跟上了,仔細去瞧,襄鈴還立在原地躊躇。“襄鈴?”襄鈴抵著山壁,嘟著嘴小聲說:“屠蘇哥哥,裡麵又黑又冷,我們不進去好不好……”“雖然山洞內另有出路之機十分渺茫,卻無論如何不能繼續留在此處……”百裡屠蘇搖搖頭。“嘻嘻,有了這個便好些……”風晴雪左手手心向上,嘭的一聲,一叢藍色的陰火出現在她手中,火光雖然陰冷不盛,但也足以照亮周圍,“這是大哥教我玩兒的舉火之術,想不到還能派上用場。”襄鈴往前看了看,她的本體乃是小狐狸,耳目都比常人更靈敏些,“前麵有條路哎,還能聽得見水聲,襄鈴不喜歡水……”風晴雪舉火,隨百裡屠蘇走在前麵,二人將襄鈴護在身後,百裡屠蘇說:“外麵那些弟子提及此為禁地,洞中不知會有何物,務必警醒,呼吸放輕。”往前走了不遠,洞中景物漸漸清晰,黑鐵與深潭映出寒光,竟是另一番天地。在約四人多高的山門之後,是一條長逾數百米懸於深潭上空的鐵索橋,向地淵而行。鐵橋的儘頭,是一座恢弘的大殿,而整座大殿,竟然是建造在巨大鐵柱之上,堪堪露出潭水,大殿平台四角皆鎖有一人粗的鐵鏈,綿延向下,直直浸入水中,似乎能深連到那看不見的幽冥之地。三人探察一番,目力所及之處除了這座鐵索橋,並無他路,隻得沿路而行,到平台處再想辦法。沿路兩側橋柱上雖有燈台,但皆是不曾啟用的樣子。“這地方不是冷冰冰的鐵,就是冷冰冰的水,有種陰煞煞的感覺……”越接近那水中大殿,襄鈴越是害怕,一種來自本能的危機感油然而生。她話音才落,就見百裡屠蘇一個踉蹌,扶住鐵索才穩住身形,眉目緊鎖,鬢發間有滴滴冷汗,顯是十分痛苦。“屠蘇哥哥!你怎麼了!?”“蘇蘇……是不是又頭疼了?”“急速前進,勿做停留。”“明明這樣難受,就彆逞強了。”百裡屠蘇隻是搖搖頭:“並非逞強,此刻若停,恐怕再無力前行。”……蘇蘇自己都這樣說了,恐怕已經是勉力支撐到了極限。風晴雪看著他慘白的臉色,心中一陣酸楚:“怎麼會,嚴重到這個地步……”百裡屠蘇睜開雙眼,眼底可見血色,解釋道:“每逢朔月,我體內凶煞之力大盛,今次兵行詭道,借此方破師兄結界。然而本已快要發作,加之刻意催動,腦中經絡如摧折寸裂,將漸漫全身,失神昏迷亦有可能。到時師兄他們追上,不單我要被囚禁昆侖山,隻怕他們也要為難襄鈴。”“屠蘇哥哥……”百裡屠蘇反複運了幾次真氣,“為今之計,隻有一鼓作氣到達此路儘頭,看看可有其他出口。”幾個眨眼的靜默,風晴雪點點頭,堅定地說:“我知道了,蘇蘇……跟我來。”她毫不猶豫地牽起百裡屠蘇的手,快步向前走去,一股溫暖的氣息在二人掌心之間流轉,渡進百裡屠蘇的經脈,那種明亮的力量一下子衝淡了他血脈之間賁張咆哮的凶厲痛楚。風晴雪的左手上是幽藍的陰火跳躍,右手拉著百裡屠蘇透出瑩白光芒,恍如一片柔和月色澆熄了血黑色的火焰。百裡屠蘇跟隨著身邊的腳步,眼光由交握的雙手轉向她側臉柔和的弧線,心中說不出的驚訝、溫暖……水中平台已在眼前,他們圍繞大殿四周探查,竟然是一條絕路,想來除非原路返回,也隻有進殿一探了,否則這裡四下空曠,連個藏身之所也無。風晴雪輕輕推了一下並沒有上閂的殿門,殿門吱吱呀呀地應力而開,落下不知積了多少個年月的塵灰,嗆得她連咳好幾聲。大殿裡麵如外麵索道一樣,四麵鐵鑄的燈台沒有半分使用痕跡,黑壓壓的一片,風晴雪闔上門,以舉火之術四處探查,大殿內空空如也,就像她家鄉的房子一般,不見其他的出口。百裡屠蘇卻覺出了異樣,這間大殿之內隻有一個類似祭壇樣貌的水池,卻並未祭奉任何神祗。整個大殿四處都垂著重重布幔,上麵書寫著奇形文字,圍繞著水壇周遭更是布下一層又一層的符紙,靠近了才能看到,池中之水根本不是普通的潭水,而是血紅色的……這樣的陣仗,百裡屠蘇從未見過,臉色愈發凝重。正思量間,她餘光瞧見襄鈴伸手想要觸動房子周圍的布幔,立刻出口喝住:“勿動!”這一聲嚇得襄鈴往後一跌,忙縮回手,瞧瞧那布,心有餘悸的樣子,“不、不能碰嗎,會變活的咬人?”百裡屠蘇掩著襄鈴和風晴雪往殿門退了幾步,才開口說道:“我們莽撞了……所有咒文均是禁製之意,此地恐為鐵柱觀封印某物之處,切勿隨意觸……”話音未落,一陣低沉轟鳴之聲攜力而來,打斷了他。襄鈴也“哎喲”一聲跌在地上。“襄鈴你怎麼了?”風晴雪伸手去扶。“咦……”這時整個宮殿又劇烈地抖動了一下,祭壇中的血紅之水開始翻騰,轟鳴聲再次從深不可測的地底傳來,仿佛獸類的低吼。風晴雪疑道:“這是地動吧,我家鄉那裡時常有這種事的……”襄鈴捂著耳朵,緊緊盯著那沸騰般的血水,聲音都變得顫抖起來:“屠蘇哥哥……水底下、水底下有什麼……襄鈴感覺得到,是好可怕的東西!”百裡屠蘇正要帶二女離開此地,忽聽聞殿外一個清朗但夾雜著焦急的聲音高喊:“師弟!若有舉火,速速滅去!”百裡屠蘇立刻看向風晴雪掌心陰火,對她點點頭,火光遂滅。推開殿門,殿外已經亂作一團,鐵柱觀的道士個個張皇失措,麵如死灰,為首一名老者大約就是鐵柱觀的觀主明羲子,麵上的皺紋溝壑縱橫,每一道都述說著難畜的憂慮。“你居然還敢跑……”陵端眼腈最尖,見殿門開了,一甩額發衝上來便要搡百裡屠蘇,衝到半路肩膀卻被一隻手搭住,晃了幾下都甩不開,被按在原地動彈不得,他剛要惱怒,回身一看是陵越,硬把即將衝出口的大罵咽了回去,“大師兄!快讓我教訓教訓他……”“進入此地,可曾舉火?!”陵越示意眾人安靜,趕忙問道。百裡屠蘇心知不好,老實地點點頭:“以陰火照明。”明羲子麵皮抖動了幾下,似有說不出的苦楚哽在喉頭,半晌才發出一陣悲鳴:“終是晚了!終是晚了啊!天意何以如此不仁?!”他手指顫巍巍地指向百裡屠蘇,眼中混濁濕漉,欲有淚垂,“你……冤孽啊!”陵越的麵色愈發凝重,“觀主,算來他們進殿不久,此刻將火滅去了也無法挽回?”明羲子將雪白鬢發都搖得散亂,“事到如今,於事無補啊!數個時辰之後那妖獸便會破水而出!”“水下妖力之可怖,在此處亦有所感,隻是不知究竟是何方妖孽,煩請觀主細說,我們也好儘力尋求破解之法。”明羲子有些無奈地點點頭,說道:“這禁地平台四周為咒水,咒水以下為空,一直用以囚拘作惡之妖。妖類囚於咒水之下,力量受製,輕易不得再出,經年累月,妖氣亦趨微弱,化儘戾氣。咒水與鐵柱、法陣相輔相成,加以曆代掌門加持,法力強大,故此水下雖有眾妖,但實不足為懼。“直至三百五十年前,江西一帶有狼妖作祟,身披烈火,號噬月玄帝,妖力之盛難以鎮撫,折了不少道門中人。敝觀十七代掌門道淵真人,領一千同門費儘心力將之降伏,囚於水底,但僅憑禁地之力,亦難保此妖不能破水而出,因此道淵真人與之立下契約……狼妖如見水麵燈火,便可任意而去,反之不得稍離,若有相違,則受天雷之擊,神形俱滅!自那天起,入禁地不得舉火……那狼妖目力極敏,幾百年來盼得今日,隻怕水麵微有光亮即能覺察,適才山石震動,便是它力量施放所致。”回想一路上那些未曾使用的燈台,大殿裡遍布的禁製,此時全都有了解答,百裡屠蘇看到風晴雪眼眸低垂,臉色難看,知道她為舉火之事內疚,輕而不察地低語:“因我而起,錯不在你。”陵越又問:“請教觀主,到得陸上,可有辦法將狼妖製住?”“若其出水,貧道與徒兒布下法陣,加上此間禁咒,或可阻擋一時,卻非長久之計。”明羲子眼光望向鐵柱儘頭,話語間已有決絕之意,“狼妖凶煞殘忍,若能於此修身養性,將其放出亦是無妨,可惜它乖僻嗜殺,經年未改,二十年前貧道師尊洛水真人為防萬一,以寒鐵鎖鏈將其縛於鐵柱旁,恐更令其心生怨憎,一朝脫身,莫說觀內,隻怕方圓百裡儘無活口!”聽及此處,天墉城眾弟子臉色俱是一變,陵端更是眼眉扭曲,再難抑製:“好個百裡屠蘇!你惹出來的大禍事!你當年害得大師兄差點殞命,如今我們都要被你害死了!”百裡屠蘇麵色不見波瀾,眼中一片冰冷。“陵端住口!事已至此,多說無益。”陵越轉向明羲子,一揖到底,“陵越願與幾位師弟下水除妖,懇請觀主和諸位道兄於陸上掠陣。”“師兄!”百裡屠蘇喝道。“萬萬不可!”明羲子也連連擺手。“大師兄,不要啊!”慘叫的是陵端。“師弟不肖,無心釀下如此大禍……”陵越看了百裡屠蘇一眼,眼中卻無責備之意,“此事皆因天墉城而起,請觀主予陵越一個將功補過之機!”“賢侄莫要以身試險,狼妖邪力無窮,此去大凶!”“凶亦或吉,何妨親身一試?陵越相信事在人為,萬事不可輕言放棄。”明羲子看了陵越半晌,才道:“心誌果敢,頗有乃師風範。唉,罷了,索聞天墉城道劍驚絕天下,賢侄更乃紫胤真人高徒,興許能夠啟得轉機……”陵越點頭:“弟子不敢誑言,但會竭儘全力,以保百姓平安。”明羲子點點頭:“既是如此,貧道亦不再多言,若準備停當,便由我替諸位施以避水之術,進入咒水下囚禁妖類之地。”“多謝觀主。”陵越轉身看眾師弟,“陵陽、陵雲、陵端,與我下水斬妖!陵孝、陵隱,隨觀主布陣!”“是!”“這、這分明是渾蛋百裡屠蘇聞出的禍事,為什麼要我們替他送死啊!”陵端頗聲大叫。“師兄,我與你同去。”百裡屠蘇緊握劍鞘。陵越搖搖頭。“禍因我起,怎可置身事外,無論如何,我要下水!”陵越拂袖薄怒:“胡鬨至極!今日一搏,生死未知,若你我均丟了性命,要師尊如何承受?至少……留得一人回昆侖山,尚能侍奉左右。”“便是如此,也該我去……”“不必再說。”陵越定定地看著百裡屠蘇,眉峰聚攏,似頗有不悅,“我這不肖師弟,索來被視為離經叛道、行止逆亂,便聽師兄一回又如何?”說罷,陵越再不理百裡屠蘇,“陵陽、陵雲、陵端,與我來。”陵端明顯向後退了一步,“大師兄……”“陵端,在諸位師弟當中,你的法術修行最好,屆時與狼妖交手時,還需你掠陣。再則你身為戒律長老的弟子,亦當為師弟們表率。”陵端本想分辯些什麼,聽到陵越這一番話,不由得傲氣上湧,嗓音也比素日更尖利幾分,高聲道:“天墉城這一代弟子,若我陵端自稱法術第二,無人敢稱第一,就叫那狼妖瞧瞧天墉道術的厲害!”他一撩額發,輕蔑地斜一眼百裡屠蘇,便隨陵越走了。百裡屠蘇卻根本沒有注意到陵端說了什麼,他耳邊隆隆巨響,俱是陵越師兄走過他身邊時輕聲丟下的八個字:如遇危急,自行保命。“蘇蘇……你很擔心你師兄吧?”風晴雪不知何時也倚在一旁。“師兄他……”百裡屠蘇依舊閉著眼,聲音有些低啞,正要答話,卻被明羲子打斷。“不好!”隨著明羲子一聲高喊,大地又開始震動,這次比以往的幾次還要強烈,禁地四角的鐵鏈亦隨之顫抖,牽著水下鐵柱,金鐵交鳴之聲刺入耳膜。咒水洶湧翻騰,竟興起浪頭來。水下妖力暴漲,紅光衝天,感覺有什麼東西即將破水而出……又是一聲狼吼,那聲音不再沉悶低固,而是如攜著利齒般撕破金鐵和咒水而來,其中夾雜的怨憤之氣令所有人心中一寒。百裡屠蘇衝到水邊觀望,隻見就連禁地下的那根鐵柱,都隱隱出現細碎裂紋,隻怕亦不能支撐多久。陵孝一把揪住百裡屠蘇:“做什麼?想趁亂逃走?!”百裡屠蘇不理陵孝,甩開他走到明羲子麵前,抱拳行禮:“煩請觀主予我避水之術。”陵孝和陵隱跟著跑過來:“你不可下水!你若有閃失,我二人如何向大師兄交代?還不如我們下去!”百裡屠蘇:“不怕我‘逃走’?”陵孝臉色紅白難堪。百裡屠蘇冷冷道:“我隻會戰,不會逃!師兄既然命你二人屆時掠陣,自有道理,奉勸勿要擅離。”形勢混亂堪憂,陵隱二人一時語塞,也不知如何是好,“我們……我們……唉!”明羲子懇切地說:“這位……賢侄,你雖私闖本門禁地,招致大禍,然而一切陰差陽錯,冥冥之中,又何嘗沒有天意使然……勿要因愧疚逞一時之勇啊。”百裡屠蘇躬身道:“觀主大量,但百裡屠蘇自非逞勇,唯願親身而為,略儘綿力。”“但你隻身一人……”“仗手中利劍,並無可懼。”紫胤真人的弟子啊……明羲子心中感喟,勸阻不能,“也罷,能破我門中禁地之咒,亦非等閒。你此去若是……若是情勢不妙,還望早早回頭,上岸再作計較。我亦會竭儘全觀之力,守住此地。”百裡屠蘇身後傳來風晴雪聲音:“蘇蘇。”他沒有轉身,“心意已決,勿要阻我。”風晴雪轉到他麵前,對著他的眼睛說:“不攔你,我要和你一起去!多一個人總是好的,再說……我點的火,要是不去,我不能安心!”這個女孩每一次都會說出讓他意外的話,亦每一次都毫不猶豫地站在他身邊。風晴雪歪頭粲然一笑:“我也是心意已決,說什麼都沒用的。”原本一直捂著耳朵瑟縮在一旁的襄鈴不知何時也湊了過來:“襄鈴……襄鈴也跟你們去……”風晴雪摸摸襄鈴的頭:“你不是害怕嗎?留在岸上……”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