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3年11月15日下午5時36分,程延準時站在345次列車的第13節車廂前查看上車的旅客,正如站在一號車廂前的藤野乘警長一樣。
也果如他與交通員李玉貴所約定那樣,李玉貴在火車檢票號就與一大堆人一起擠到了這個車廂口來。
這張票是李玉貴早在三天前就買好的,作為潛伏著的鐵路警察,按組織的保密規定,程延除非緊急情況,否則絕對不能與要護送過路的同誌聯係的。
甚至他根本不知道哪一個是他所要護送的人,每一次護送都會有一個主要交通員跟他對接。
李玉貴就是這次護送任務員中,他的上線專門安排的交通員。
從大連北站一直到新京,這長達千裡費時近三十個小時的程中,隻有李玉貴知道他是我黨的同誌,同時也隻有李玉貴知道究竟有誰是他們這一次所護送的人員。
而程延要做的就是在必要的時候為自己人解決麻煩排除危險。
這種安排既是為了保證被護送同誌的安全,同時也是為了保護他這個費儘心力才潛伏到滿鐵鐵路警備隊的戰友的安全。
畢竟誰也不知道被護送人員是否會有敵方潛入人員或者將來是否會有叛徒,交通員身份都是普通老百姓,隨時可以撤離,而乘警一旦暴露損失就實在太大了。
這是長期血的教訓經驗的總結!
當然程延也知道,這一次護送任務的交通員絕對不止李玉貴一個。
至少他在第一次車廂巡邏中就在七號車廂看到了另一個交通員李玉貴的侄子李東山。
至於其他人都不是他所認識的,雖然有幾張熟悉的麵孔,但究竟是自己人還隻碰巧,程延按照組織規定既不能問,也不能主動跟這些人打招呼。
甚至這次因為護送人數較多,是不是有專門的武裝人員,都是程延所不知道的,畢竟他隻是這條交通線上的一個環節。
而有這兩個經驗豐富的李氏叔侄作為此次行動的交通員,程延相信他們能夠應對絕大多數突發情況。
在滿鐵鐵路上,按關東軍憲兵司令部與鐵路警備隊的規定,短途車應該至少有兩名乘警,而做為長途車則至少要用四名乘警。
345次列車是從大連北站直到新京站的重點列車,所以乘警平時就有六個,其中乘警長由日本人藤野一郎警尉擔任。
作為一等警長,程延擔任著藤野一郎名義上的助手。
之所以說是名義上的助手,是因為在火車上還有至少四名便衣,便衣隊長張富貴才是真正的二號人物。
但無論是張富貴也好,還是藤野一郎也好,程延經過這半年都已經處得比較熟了。
很多時候,程延會以帶旅客或者走私物品為由與便衣隊互相大開方便之門,特彆是便衣隊是沒有固定工資,每次更會在運輸緊張的時候倒一些火車票,甚至直接帶人帶貨,這個張富貴就必須跟他這個滿警身份的製服警察搞好關係。
所以最需要提防的便衣隊,程延反而是並不擔心。
他擔心的是中途站點多達上百個,有時候不知道哪一個站點會上來憲兵檢查,這才是真正的麻煩。
不過他跟整個交通線的人早有一套完整的應對方案,比如這一次護送人員中除了他認識的兩個交通員外,還會有一些打扮成商人甚至小偷流氓的人,一旦見勢不好,他們會在火車上製造一些麻煩,然後程延就會立刻想法將憲兵、警察、便衣的注意力給分散到那裡。
而我方人員則會按照交通員的引領變換身份或者轉移到其他車廂,或者直接在中途小站下車,最緊急情況下跳車也有可能。
當然最極端情況下,程延這個潛伏的警察也就顧不了那麼多了,有時候甚至直接開槍,保護過路的同誌,這件事已經發生過一次。
兩個月前,就有一個同誌被便衣發現了些許問題,還沒等掩護的同誌采取措施,便衣們便一擁而上將那個暴露的同誌抓到了車尾的行李車中關押。
此時程延在與便衣一同押送時故意拖延時間,然後交通員李東山就趁著隻有兩個便衣押送之機,偷偷靠近並在到達行李車廂之前打死了一個便衣、打暈了一個便衣,救出了自己人,然後讓他們跳車逃生。
但這一次也實在凶險,程延事後經曆了好幾次審查才脫身,這還幸虧當時在另一個車廂的交通員李玉貴製造了混亂。
而程延又在人員被救時同時讓李東山給了自己一槍,讓人誤以為他也是受傷人員。
至於李東山的槍,當然是程延提供的,程延在火車上還藏了一把槍,每次上車他就會將進站時被鬼子檢查的手槍給收起來,而將那支手槍給帶上,這樣就算鬼子檢查到他的手槍也不會懷疑到他。
隻是那一次為了保護自己人跳車逃生,那支手槍他直接給了自己人,然後又謊報自己手槍被搶,總算過了關。
但他過後又不得不花錢重新買這現在使用的這把手槍,至於原來那把手槍,他隻好趁人不注意拆分後從車廂間的廁所窗戶丟到了火車外麵。
今天,雖然護送的人員比較多,但同樣組織上也會安排更多的護送人員,程延看到李東山還有李玉貴心裡踏實了不少。
同時,他也知道這一次自己人主要集中在第七、十三節車廂中,他就特意增加了自己的巡邏次數,一方麵給兩個交通員傳遞消息,一方麵注意其他五名乘警尤其是便衣隊張富貴四人的行動。
離開七號車廂,程延與另一位見習警方凱繼續往前走。
在345次列車,六名乘警被分成了三組,藤野帶著一個見習警在火車頭,另一個年長的警察帶一個見習警駐在車尾,程延帶一個來回巡邏。
當然他的巡邏也不是經常的,每次巡邏一到兩個小時,從車頭走到車尾後。
車尾兩個警察會替換他們繼續巡邏,然後是車頭的藤野那組繼續巡邏。
但一般而言第一組巡邏是最重要的一次,他們要檢查幾乎每個人的良民證,此後隻是抽查就行了。
至於便衣隊,從上次死了一個人後,便衣隊也是膽戰心驚,尤其是他們不知道那次到底得罪了誰,是道上的胡子,還是專吃這條線的大盜,還是抗日武裝?生怕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所以也收斂了許多。
“8點43分……。”程延心裡默念著,他有意將第一次巡邏延長了很久,整整用了三個多小時,這樣就可以等藤野巡邏的時候就到晚上九十點鐘以後了,他就不會那麼仔細。
當然每一次隻要輪到自己第一個巡邏,程延都會很仔細,藤野還專門誇獎過他工作認真。
隨著程延終於熬到了車尾的第十七節行李車廂,他知道自己第一趟巡邏就算結束了,馬上接替他巡邏的是在車尾的杜姓老警察。
他專門在老杜耳邊小聲說了兩句:“六車廂還有十二車廂有兩夥人好像是山裡的綹子,你可得小心一些,彆得罪了人。”
果不其然,老杜被嚇得一激棱兒,作為鐵路警察最怕的就是跟土匪撞上,萬一壞了人家的好事,當場被打死的每年都有好幾個,甚至還有乘警連家帶口被土匪滅了門的。
所以哪怕乘警發現有情況,也隻是心裡記下,能不得罪人就不得罪人,畢竟東北這嘎達不僅麅子多,土匪也多,一心忙著圍剿抗日武裝的關東軍是顧不上剿滅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