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倫斯以為這樣的希望就降臨在他的眼前。然而,他抬起頭來看到的是一副像是難以置信,又像是輕蔑的表情。「我一直以為如果羅倫斯先生有困難,或許我可以儘點微薄之力,畢竟您也幫我賺了好幾次的錢。不過,我認為就算是個商人,也應該遵從神的教誨,清清白白做人,並且把誠意拿出來給對方看。」羅倫斯雖然不明白老板的意思,但也拚命想要解釋,他準備開口說話時,卻被商人擅長的搶說話拍子給堵住了口。「您在四處奔波,想要靠著彆人的同情來借錢的時候,竟然還帶著女人一起行動?愚弄他人也要有點節製啊。羅恩商業公會的素質也越來越差了。」羅倫斯聽了,整個人僵住不動,商行的大門也在這時緊緊關上。羅倫斯無法往前走,也無法後退。他甚至忘了怎麼吸氣,怎麼吐氣。緊緊關上的大門彷佛畫在石牆上的門似的,悄然無聲。想必大門的觸感肯定是冰冷無比,重量也一定如岩石般沉重吧。這扇不再打開的大門,同時意味著羅倫斯在這個城鎮所擁有的人脈全都斷了。這下沒地方可以借錢了。羅倫斯無意識地離開大門,他搖晃的身體擅自往後退。等到他察覺時,他早已呆站在路的正中央了。「彆杵在路中間!」羅倫斯被駕駛馬車的馬夫一罵,像隻野狗一樣閃開,總算走到路旁。該怎麼辦才好?該怎麼辦才好?該怎麼辦才好?這句話不斷在眼前交錯。「汝啊,沒事唄?」赫蘿的聲音讓羅倫斯驚醒過來。「汝的臉色慘白呐,先回旅館再說唄。」到了下一刻,羅倫斯發現自己用力撥開了赫蘿因擔心他而伸出的手。「你不在就好——」羅倫斯大聲斥罵,等到他發現是自己不對時,已經太遲了。赫蘿露出彷佛被萬箭穿心般痛苦的表情看向羅倫斯,跟著緩緩放下因為沒了去處,而懸在半空中的手。在那之後,赫蘿的臉上既沒有氣憤,也沒有悲傷的表情,她麵無表情地垂下頭。「唔……抱、歉……」赫蘿雖然勉強擠出聲音這麼說,但是她沒有再伸出被羅倫斯撥開的手。「啊,可惡…」羅倫斯無法采取其他行動,隻能臭罵自己。腦海裡的聲音不斷責罵羅倫斯過分的舉動。「…咱先回旅館。」赫蘿輕聲說道,沒看羅倫斯一眼就邁步離去。就算是在建築物裡麵講話,赫蘿都能聽得見。想必羅倫斯與老板的對話,她就像站在旁邊般聽得一清二楚吧。這麼一來,赫蘿心裡一定會產生很大的責任感,大得甚至敦她想要逃跑。不用說也知道,赫蘿是因為擔心才陪著羅倫斯奔走。儘管如此,赫蘿並沒有因為她的行為造成了反效果,而隨隨便便道歉,或是顯得困惑:她反而是顧慮到羅倫斯。羅倫斯明白赫蘿這樣的舉動是最妥當的判斷,正因為他明白,所以更覺得自己不該那樣對待赫蘿。看著逐漸消失在人群之中的嬌小背影,羅倫斯找不到話語叫住她,也沒有勇氣叫住她。羅倫斯再次臭罵自己。如果命運女神真的存在,羅倫斯此刻恨不得直直賞一拳在她美麗的臉孔上。結果這天,羅倫斯到了日落後方可營業的路邊攤也都收攤了的時間,才回到旅館。雖然羅倫斯很想痛快地喝一頓酒,但是他既沒有那麼多錢,也覺得那麼做太卑劣。要他還的醉醺醺的出現在赫蘿麵前,說什麼他也辦不到。儘管沒有去喝酒,羅倫斯卻到了這麼晚才回到旅館,這是因為在那之後,他又四處拜訪了許多商行。羅倫斯甚至抱著隻要丟開所有的驕傲與尊嚴哀求,對方一定會因為嫌麻煩而答應借錢的想法到處籌錢。最後羅倫斯向四個人借到了三盧米歐尼,其中有三個人告訴他不用還錢。這樣應該不難想像羅倫斯是怎麼向對方借錢的。不過,三盧米歐尼距離四十七盧米歐尼當然還很遙遠。羅倫斯必須在剩餘的時間內,以這三盧米歐尼作為本金設法賺錢。這並不代表事態好轉。為了籌到這筆本金,羅倫斯親手毀了生意上極其重要,而且是必要的人際關係。到了這個地步,想以正常方式來賺錢的可能性幾乎等於零。但是,在思考這個問題之前,羅倫斯必須先做一件事。在設法賺錢之前,有件事必須先設法挽回。正因為羅倫斯這麼想,所以才會不顧後果地到處借錢。下意識撥開赫蘿的手時的觸感重現,胸口像心臟直接被打中般抽痛。羅倫斯進到旅館的大廳裡,看見吧台裡的老板一臉睡意,正差點忍不住打起哈欠來。留賓海根有項規定,就是在旅館所有的投宿客沒回來之前,老板不能先就寢。超過晚上十二點後,如果還有投宿客沒回來,老板就必須通知治安隊。這是為了防止盜賊或犯罪者來到城裡使壞的防範對策。「您回來得真早。」羅倫斯沒多理會老板諷刺的招呼語,便往房間的方向走去。房間在三樓。羅倫斯不願意去想赫蘿有可能沒回到旅館,早就去了彆的地方·他深呼吸兩次後,才伸手準備開門。羅倫斯心想不管開門的動作是緩慢還是迅速,反正都會發出嘎吱的開門聲,於是用力開門。留賓海根的建築物密集,再加上旅客人數多得驚人,在這裡隻要是設有床鋪的房間,就算得上是豪華套房。房間正中央有一張簡陋的床鋪,加上擺設在木窗旁邊的簡單桌子,光是這樣的房間就被收了不少金額的住宿費。然而,此刻的羅倫斯卻是有些慶幸著房間如此狹窄。如果空間再寬敞一些,或許羅倫斯就會猶豫是否該出聲。在木窗裂縫流瀉進來的月光照射下,羅倫斯看見赫蘿縮著身子躺在床上。「赫蘿。」短促的聲音在狹窄又黑暗的房間裡擴散開來,這讓羅倫斯陷入自己根本沒有出聲的錯覺。床上的赫蘿也不動。可是,如果赫蘿再也不想見麵,應該就不會回到旅館來。她會縮著身子躺在床上,至少這表示她沒有那樣的意思。「抱歉。」除了抱歉兩字,也沒有其他更合適的話語了。然而,赫蘿還是動也不動。羅倫斯不認為赫蘿當真睡著了,於是往前跨了一步,跟著他倒抽了一口氣。在那瞬間,羅倫斯感覺到腳邊似乎放著銳利的刀子。一股冷汗從羅倫斯的背脊湧出,他急忙收回腳,恐怖的感覺也隨之消失。羅倫斯看了看腳邊,再看了看床上的赫蘿。如果一個人當真在發怒,光是在他旁邊就會讓人有快被燒傷的錯覺。羅倫斯一邊暗自覺得不可能,一邊緩緩伸出手。難以置信的感覺傳到他的手中,他確實感覺到了赫蘿的怒火。既灼熱,又冰冷,如此不可恩議的空氣確實存在那裡。羅倫斯下定決心把手伸進去,那九九藏書網感覺像是把手伸進了埋有利刀的熱沙子裡。這讓他陷入自己的手就快變成焦炭,似乎要被利刃切碎的錯覺。羅倫斯想起在地下水道,第一次看見赫蘿的狼模樣時的情景。儘管如此,羅倫斯還是打算往前踏出一步。就在跨出腳的那一刻。「痛!」傳來「啪唰」一聲,羅倫斯發現赫蘿身上的棉被動了一下,接著他感覺到自己的手碰觸到硬物,同時也被撥了開來。羅倫斯察覺到自己被膨大的尾巴給撥開。確實殘留在手上的疼痛感,讓他甚至不會去懷疑這可能是夢境,也可能是幻覺。然後,羅倫斯發現了。赫蘿的手被撥開來時,應該也是這種感覺吧。羅倫斯還多少有些心理準備,但對赫蘿來說,一定很突然。想必她有多麼驚訝,就代表她有多麼傷痛。羅倫斯再次詛咒自己犯下的錯。羅倫斯取出收在外套內側的皮袋,往床上丟去。那是他不顧後果,隻想著借錢所借來的錢。這些是羅倫斯拿著長久以來,他在這個城市建立起來的人際關係換來的錢。「這是我靠自己的力量籌來的錢,隻有三盧米歐尼而已。雖然還得想辦法籌出四十枚以上的盧米歐尼,可是我已經無計可施了。我是想拿這些錢當作本金來賺錢,但是,我的腦袋什麼辦法都想不出來。」羅倫斯彷佛對著路邊的石塊說話似的,得不到任何反應。他輕輕咳了一下,繼續說:「我想得到的頂多是拿著這些錢去睹場罷了。不過,如果這些錢讓有資格拿的人拿著,就可以錢滾錢,越滾越多,所以,我決定把錢交給你。]麵向道路的木窗外傳來醉漢的歌聲。「還有,萬一事態就這樣無法挽救,誰先用了這筆錢,就算誰贏。都到這種地步了,欠款多增加三盧米歐尼也不會怎麼樣。」羅倫斯之所以會為了籌到現金,而犧牲掉人際關係,有一半原因是他認為依赫蘿的智慧,或許能夠拿錢滾錢;還有另一半原因是他為了讓赫蘿帶點錢在身上。儘管隻是口頭約束,但羅倫斯確實承諾赫蘿會帶她去北方森林。而且,如果兩人在他撥開赫蘿的手之後,就此分道揚鑣,這樣也未免太鬱悶了。身為一個商人,羅倫斯覺得自己至少應該留一些現金給赫蘿。然而,赫蘿依舊沒有反應。羅倫斯往後退了一步,跟著轉身拉開房門,走到走廊上。房間裡的氣氛讓羅倫斯覺得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他走下昏暗的樓梯,穿過大廳時,聽見後方傳來老板責備他外出的聲音。羅倫斯不予理會地踏出旅館。方才從木窗外頭傳來的醉漢歌聲,隱約從左邊的方向傳來。再過不久後,治安隊就會出來巡邏。羅倫斯已無處可去,他打算去找正為了他帶來的問題而頭痛不已的葉克柏,於是轉身朝向右方。羅倫斯幾乎是用搶的方式到處借錢,抱怨聲應該也傳進葉克柏的耳中了。然而,羅倫斯的腳步瞬間停了下來。羅倫斯心想搞不好過了今晚,就不能自由地四處走動了。這樣的事實緊緊揪住了他的心。羅倫斯下意識抬高頭,他看向旅館三樓位置的房間—也就是赫蘿存在的房間·羅倫斯懷抱著如果是赫蘿,或許可以用驚人的智慧幫他解圍的期望;但同時也想著事到如今,怎麼能夠再依賴赫蘿。想到這裡,羅倫斯的頭拾了一半便停了下來,視線也拉回地麵。羅倫斯暗自說「去洋行吧」,並準備踏出步伐的那一刻,突然有樣東西砸到他的頭。突如其來的衝擊力使得羅倫斯的視線晃動,身體失去重心跪了下來。羅倫斯的腦海裡浮現盜賊兩個字,他把手伸向腰際的短劍。然而,羅倫斯沒有再受到攻擊。取而代之的是硬幣獨特的「當啷」聲響。.仔細一看,羅倫斯看見他留在床上、裝了貴重的三盧米歐尼皮袋。「大笨驢。」然後,聲音從上方傳來。羅倫斯抬頭一看,雙眉緊蹙的赫蘿露出像月光般冷漠的眼神看向他。[還不快上來。]赫蘿話一說完。便離開木窗旁邊,這時,旅館老板打開木門飛奔出來·如果投宿在旅館的旅人做了什麼壞事,那名旅人投宿的旅館老板也得負起連帶責任。會在大半夜裡外出的人一定不是什麼好家夥,想必老板是出來帶羅倫斯回去的吧。不過,羅倫斯已經沒必要離開旅館了。羅倫斯緩緩撿起掉落在路上的皮袋,對著老板輕輕揮動皮袋。「我的錢包被夥伴丟出窗外。」羅倫斯說完後,苦笑了一下。老板聽了,一副很為難的樣子一邊歎氣,一邊說:「您彆嚇我了。」並打開大門·羅倫斯輕輕敬了一個禮,便走回旅館,並再度爬上樓梯往房間走去。他手上拿著裝了三盧米歐尼的皮袋·羅倫斯站在三樓的房間前麵,幾乎沒猶豫地打開房門。脫下長袍的赫蘿盤腿坐在木窗旁邊的椅子上。「這個大笨驢。」赫蘿劈頭就是這句話。「抱歉。」羅倫斯找不到其他話可以說。雖然這兩個字是最能明確表達出羅倫斯心聲的字眼,但未免也太簡短了。然而,腦海裡浮現不出其他字眼。「錢……」赫蘿不悅地丟出更簡短的字眼。「怎麼籌到的?」「你想聽嗎?」赫蘿像是看到最討厭的食物似地眯起眼睛,把臉彆向他處。然後,她搔了搔頭,歎了口氣說:「汝不怕咱就這麼拿著這些重要的錢逃跑嗎?」「我本來就半打算把這些籌來的錢給你。萬一因為我的失敗,而不能實現答應你的承諾時,至少也要留一些盤纏給你——」羅倫斯話說到一半,卡在喉嚨裡。因為他看見赫蘿坐在椅子上,彆著臉緊抿雙唇,眼裡泛著淚光。湧上心頭的情感彷佛硬是要化為淚水湧出似的,但赫蘿拚命想要忍住淚水。然後,淚水隨著眨眼的瞬間滑落,進而決堤。[汝說……留盤纏給咱?] [啊……恩……]「何、何必這樣……」赫蘿像是豁出去了似地用兩手衣袖擦拭淚水,她沒擦乾淚水就站起身子瞪著羅倫斯說:「不好的人應該是咱唄?如果咱不在,汝早就借到錢了唄?汝乾麼不生氣!咱、咱……」赫蘿握緊的拳頭不停顫抖,哽在喉嚨的話化成淚水從眼睛湧出。然而,羅倫斯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那時赫蘿之所以會與羅倫斯一起行動,全因為赫蘿擔心羅倫斯。而且,羅倫斯根本沒想到會因為帶著女人行動,而借不到錢。不僅如此,羅倫斯還那樣狠心地撥開赫蘿的手,儘管那隻是他一時的反應。怎麼想都應該是羅倫斯不好,他怎麼都不可能生赫蘿的氣。「那時是我不好啊。你是因為擔心我,才陪我去的。我怎麼可以生你氣——」赫蘿直視羅倫斯。就在羅倫斯準備再開口說話的瞬間,赫蘿轉過身子把手伸向椅背。「汝這個……」然後,她舉起椅子。「大笨驢!」羅倫斯驚訝地縮起身子。然而,被赫蘿舉起的大椅子卻遲遲沒有飛來。羅倫斯立刻發現赫蘿光是舉起椅子就很吃力了,她根本沒力氣丟出椅子。「嗚……這個……」羅倫斯不知道赫蘿這句話是在罵椅子,還是在罵他。不過,他知道一件事。那就是雖然赫蘿想要發泄情緒地丟出椅子,但以她那纖細的手臂不可能做到。她纖細的身軀在月光的照射下,傾倒向窗戶邊。僅管如此,赫蘿還是不肯放下椅子,她的視線依然瞪著羅倫斯。「危險!」羅倫斯猛地衝向前,就在椅腳撞上窗框,發出「叩」一聲的瞬間,羅倫斯用左手抓住椅子,右手抓住赫蘿纖細的手腕。赫蘿差一些就連同椅子從窗戶摔了出去,但是她依然麵不改色,瞪著羅倫斯。羅倫斯無法承受赫蘿的視線,於是彆過臉去。他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於是拉過椅子打算先放回地上,結果赫蘿意外地乖乖鬆開抓住椅子的手。赫蘿似乎把所有怒氣都寄托在椅子上,她一鬆開手,嬌小的身軀也變得無力了。「……汝這個……」赫蘿輕聲說,視線跟著往下移,淚水也低落在地麵。[爛好人……]叩!椅子放下的聲響傳來的同時,也傳來了赫蘿的話語。「爛……好人?」羅倫斯不禁反問,因為赫蘿的話語太讓他意外了。赫蘿的手腕仍被羅倫斯緊緊握住,她像個小孩子似的點點頭。「不是……這樣…嗎?汝是因為帶咱去,才借不到錢……可是汝……可是汝卻…」「我不是撥開你的手了嗎?我是生氣了啊。不過,我不應該生氣的。」赫蘿搖搖頭,用著沒被握住的右手打了一下羅倫斯的胸口。赫蘿的表情就像明明很想生氣,卻忘了應該怎麼生氣似的。「咱…咱自己任性,所以才跟汝去。因為咱的任性,造成了反效果,咱當然該挨罵。可,是,咱沒預料到會被那樣撥開手,所以,咱很想發脾氣,咱本來很想發脾氣的。」聽到赫蘿說到這裡,羅倫斯終於明白意思了。「看到汝那樣的表情,要咱怎麼發脾氣啊?」赫蘿用沒被握住的右手再次擦了眼淚說:「所以,咱才更是一肚子火……」赫蘿因為被撥開手而感到生氣,但立刻又看見羅倫斯察覺自己不對的表情,害她想發脾氣卻不能發。赫蘿應該是這個意思吧?羅倫斯心想自己當時一定是露出非常沒出息的表情。不過,想必赫蘿心中的怒火沒有因為這樣就熄滅,因為手被撥開的怒氣沒那麼容易平息。想發脾氣卻發不了脾氣,所以才更火大。羅倫斯回到旅館時,赫蘿之所以沒有聽他說話,或許是因為赫蘿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做。赫蘿的反應比羅倫斯快上好幾倍,或許就是因為這樣,害得她不知道該把憤怒的矛頭指向何方。然後,羅倫斯誤解了赫蘿生氣的理由,留下裝了三枚貴重的盧米歐尼皮袋,離開旅館。這勢必是火上加油的行為。赫蘿對自己不能發脾氣的事情感到生氣,這時又看見羅倫斯留下貴重的錢,讓她更不能發脾氣,怒火也就越燒越猛烈。「抱歉……不對不對,我在撥開你的手時,真的認為自己做了無法挽回的事情。可能賠罪再多次,都不能挽回。」羅倫斯緩緩道出,赫蘿聽了,用因憤怒而顯得疲累的眼神看向他。事實上,赫蘿應該是累了吧。無論碰上任何事,赫蘿都能夠靠著轉得快的腦筋及流利的口才解決秦情,這樣的她卻氣憤得想要丟椅子。如果是原奉的狼模樣,當然可以承受長時間的憤怒情緒。但以她現在這個嬌小身軀不可能承受的了。[……、那個,對不起。」羅倫斯忍不住詛咒自己如此貧乏的語彙。不過,赫蘿聽了,隻是再次用拾高的右手輕輕打了一下羅倫斯的胸口而已。「……汝啊。」「恩?」「回答咱一個問題。」看著右手直接抓住胸口衣服的赫蘿,羅倫斯當然沒理由拒絕,於是他點點頭。然而,赫蘿沒有立刻開口說話,她吞吞吐吐了好一會兒後,終於開口說:「汝……為什麼會……」赫蘿的視線瞬間移向羅倫斯。「這麼爛好人?」赫蘿這麼說完,便立刻彆開視線,仿佛在逃避什麼似的。不過,赫蘿明明彆開視線,表現出一副冷淡的模樣,她的注意力卻是全放在羅倫斯身上。那感覺像是有所期待。剛剛還垂著的狼耳朵挺高了一些,尾巴也輕輕地搖擺著。月光從窗戶流瀉進來,映照著赫蘿嬌小的身軀。如果老實回答,羅倫斯之所以在撥開赫蘿的手時會那麼驚愕,還有拚命籌錢想留盤纏給赫蘿,全都是因為赫蘿是個特彆的存在·這個答案一定也是赫蘿想聽到的答案吧。羅倫斯低頭看著赫蘿,準備回答她。這時,羅倫斯看見赫蘿投來憂傷的目光。等到他察覺時,嘴裡已說出不一樣的答案。「個性使然吧。」羅倫斯害怕說出了真心話,會帶來超乎預期的效果。如果采取正麵攻擊,想必難以攻陷的赫蘿在此刻也會投降吧。羅倫斯不願意這麼做,所以才會那麼回答。因為他覺得這麼做太狡猾了·這麼做根本是乘人之危。然而——「汝、汝這個……」羅倫斯才發現赫蘿的手微微顫抖著,下一刻赫蘿便已抽出被他抓住的手,使出全力朝他的心窩揮出準頭,並丟出話語:[大笨驢!]赫蘿這一拳比羅倫斯預期的來的還重。他的身體因此往後傾,然而,赫蘿盯著羅倫斯,一副「彆想逃跑」的模樣拉住他的衣服。「個、個性?汝竟然說個性?就算是扯謊,也應該說因為愛上對方,這才是雄性該有的積極表現唄?汝這個大笨驢!」羅倫斯不自覺地蒙住眼睛,因為他知道赫蘿當然能夠識破他的心聲。「抱、抱歉。其實我……」羅倫斯沒再繼續說下去。因為羅倫斯看見赫蘿揪著他的胸口,展露了笑顏·「汝啊,凡事呐,有分為就算對方扯謊也好,也都想聽到對方說出口的時候;以及呐,聽到對方晚了一步才說出口,隻會想痛快地毆打對方一頓的時候。汝猜猜現在是什麼時候?」羅倫斯雖然被赫蘿完全沒有笑意的笑臉給懾住,但也勉強地回答了「後者」。結果赫蘿聽了,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歎了口氣後,放開了羅倫斯。狼耳朵及尾巴不悅地搖動著。不過,這樣的反應讓人很容易明白赫蘿在生氣。「汝實在是個極其稀有的爛好人!在這種情況下,世上有哪個雄性不會說因為愛上對方,或是對方很重要,總之就是那種會讓雌性飄飄然的甜言蜜語呢?汝心裡在想什麼,咱可是摸得一清二楚。真是難以置信!汝這個令人難以置信的爛好人!」赫蘿露出的不再是難以置信的眼神,而是蔑視的眼神。然而,羅倫斯並不覺得生氣。因為羅倫斯知道赫蘿會有這樣的反應,就表示赫蘿希望聽到他說出這些話。「不過,話說回來,因為汝是個爛好人,所以咱才能夠悠哉地旅行。也許,什麼都想擁有是太貪心了點。」雖然被批得很慘,但是羅倫斯卻也無法反駁。羅倫斯心想究竟赫蘿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希望他說出口呢?她隻是單純想要撒嬌呢?還是……?就在羅倫斯想著這些事情時,赫蘿突然伸出手,輕輕滑進了他的懷裡。羅倫斯心想赫蘿該不會又有什麼企圖,當下起了戒心。然而,赫蘿立刻坦承她的目的:「就算如此,咱還是希望聽到汝說出口。所以,重來一次。」羅倫斯在心裡嘀咕著「饒了我吧」,但他知道如果老實說出來,赫蘿一定會氣得火冒三丈。赫蘿輕輕咳了一下後,看向羅倫斯,那眼神仿佛說她已經準備好了。羅倫斯見狀,深呼吸一口,並定下決心。赫蘿的聲音隨著視線傳來,她的樣子不像在演戲。「汝……為什麼會這麼爛好人?」赫蘿濕潤的雙眼露出憂傷的眼神,嘴唇微微地顫抖,她抬頭看向羅倫斯,那模樣比先前還要認真許多。羅倫斯知道全身的血液都往臉上竄,他下定決心簡短地說…「因為你是特彆的存在。」赫蘿聽了,瞬間露出不像裝出來的開心表情,她垂下視線,並把額頭倚在羅倫斯的胸前。羅倫斯看見超乎他預期的表情:心跳不禁加速。這時,赫蘿突然又抬起頭露出不悅的眼神,接著她抓住羅倫斯的手臂,往自己的背上繞。赫蘿似乎示意「給我抱緊點÷羅倫斯瞬間愣了一下,因為赫蘿的舉動讓他覺得太愚蠢了。但是相反地,也讓他覺得可愛。羅倫斯一抱住赫蘿纖細的身體,她的尾巴便滿足地甩了一下。這動作讓羅倫斯覺得開心,便梢加點力道抱緊赫蘿。雖然經過的時間應該極其短暫,但羅倫斯感覺兩人似乎擁抱了很久。羅倫斯感覺到赫蘿纖細的背都在顫抖,因此回過神來,他發現赫蘿在他的懷裡笑著。「啊哈哈哈哈,真是的,咱們到底在做什麼啊?」「是你自己要我做的吧?」羅倫斯放鬆手臂說道。「嗬嗬。不過,這也讓汝有了機會預演,是唄?」赫蘿惡作劇地笑著說,羅倫斯聽了,也不想認真地回答她了。看到羅倫斯聳了聳肩膀,赫蘿又大笑了起來。「可是呐,汝啊。」羅倫斯本以為赫蘿又要說些什麼話調侃他,結果赫蘿卻露出乎穩的表情繼續先前的話題說:「從下次開始,讓咱發發脾氣好嗎?汝什麼都為咱著想,咱很開心。可是呐,有些時候互相發脾氣、互相怒罵,會比較快解決問題。」雖然赫蘿的提議非常地不可恩議,但羅倫斯覺得這聽來似乎也有道理。換作是羅倫斯,絕對不會有這樣的想法。不過,這樣的想法讓羅倫斯覺得新鮮,而且很溫暖。「那,汝啊。光看汝的臉,就知道汝是怎麼籌來的錢有多少?」「三又七分之二盧米歐尼。」赫蘿動了動耳朵後,再次把額頭倚在羅倫斯的胸前。羅倫斯心想如果赫蘿是想要擤鼻涕,他就準備推開赫蘿;但他發現赫蘿是在擦眼淚,也就任由赫蘿倚著他。終於抬起頭來的赫蘿,已恢複了平常的模樣。然後,她一臉得意地笑了笑後,開口說:「汝對咱的智慧有所期待,是個正確的選擇。怎麼說呢,咱想到了一個好辦法。」「什……怎樣的辦法?」羅倫斯感到既驚訝又期待,身體不由地往前傾,赫蘿露出厭惡的表情推開他說:「汝彆期待過頭啊·萬一行不通,咱可擔當不起……」赫蘿把話說在前頭,然後用簡短得不能再簡短的一句話說出她提議的方法。她提的方法非常適合用「既單純又明快」形容。正因為太適合了,以至於羅倫斯的眼珠子差點掉了出來·「如何?可行嗎?」「不是啊,想必大家都想過類似這樣的辦法,但事實上都行不通吧?我想,應該也有人實際嘗試過而被逮捕。」「那是因為那些人都會求助於各種人來完成這檔事,才會被發現唄。一定在第一個關卡就穿幫了唄。」赫蘿的提議是走私黃金,而且還是用既單純又明快的方法。不過,羅倫斯不認為賢狼赫蘿會隨便提出危險又不太可能成功的方法。果然不出羅倫斯所料,赫蘿說明了她認為這個方法有可能成功的根據。「咱可以對著這對耳朵和尾巴發誓,咱有個人選應該可以實現這個方法。就咱看來,咱甚至叮以斷言這個人一定辦得到。可是,老實說,要拜托這個人並非咱本意……咱可是自己就可以輕鬆跳過這個城鎮的城牆呐。但是,在汝陷入窘境的情況下。咱也不能太奢求了。]羅倫斯當然一下子就知道赫蘿指的人選是誰了。赫蘿會這麼說,一定是不甘心仰賴那個人的能力吧。然而,走私黃金不是隻要通過關卡就結了這麼單純。因為萬一事跡敗露,絕對逃不過酷刑對待,所以必須事前讓協助者接收報酬,並理解走私所伴隨的危險;如果彼此沒有能夠把性命交給對方的信賴關係,就不可能成功。問題還不止這些,光是要說服對方負責搬運黃金:心情肯定非常煎熬。儘管報酬給得再高,都改變不了要對方賭上性命放手一搏的事實。然而,如果真有走私黃金的可能性,現在的羅倫斯當然沒有餘力不去理會這個機會,他不能不去思考這個可能性。「如果這個人願意協助,就有可能走私成功,是嗎?」「隻要沒發生什麼意外,就應該沒問題唄。」[這樣啊……」就在這個瞬間,羅倫斯開始動腦思考起走私黃金時必須有的一些考量。如果想要走私黃金,就得支付負責搬運黃金的人足以讓他艇而走險的報酬,還有遮口費。這麼一來,手頭上的三盧米歐尼光是要從其他城鎮走私黃金就不夠了。如果再支付報酬,走私賺來的錢可能會泡湯。而且,就算沒有支付報酬,隻有走私三盧米歐尼的黃金,根本也不夠還清借款。所以,必須設法從某處取得資金。赫蘿自己就能夠眺過城牆的關卡,卻特地提出委托彆人走私的提議,想必她是察覺到這點吧。不管找誰提供資金都一樣,光是要說明走私方法就很困擾了。而且,除了要確認資金提供者願意協助走私黃金之外,同時還必須信任對方不會背叛自己。問題還不僅如此,最大的問題是根本沒有時間。就在羅倫斯嚴密思考著這些事情時,突然被拉了一下手,讓他回過神來。羅倫斯立刻就察覺到了。他的手不是被拉了一下,而是赫蘿鬆開與他十指相扣的手。「那,其他細節汝自己想唄,咱要睡覺了。」赫蘿輕輕打了個哈欠,像在歎氣似地搖了一下尾巴後,便慢吞吞地朝床鋪走去。「什麼啊,你要睡了啊?」羅倫斯原本打算要借用赫蘿的智慧,於是這麼問道。赫蘿躺在床上,把粗陋的棉被拉向自己後,采出頭來看向羅倫斯說:「咱又不清楚城鎮的詳細狀況。除了走私黃金的可能性之外,其他事就算是咱想動腦,也沒用唄。」「說的也是」羅倫斯暗自想著。赫蘿繼續笑說:「還是汝希望咱陪在汝身邊啊?」羅倫斯想起預演的事。不慌不忙的說:[是啊,我希望你陪。]「太冷了,咱不要。」赫蘿立刻回答後,便用棉被蓋住頭。她那露在棉被外頭,看起來比棉被還要溫暖的尾巴開心地甩著。羅倫斯想到一人旅行絕對無法擁有此般樂趣,不禁展開笑顏,接著深深呼吸一口氣。明天,從太陽升起到日落之前的這段時間,如果不設法采取什麼行動,羅倫斯就得帶著這份樂趣作為伴手禮,去拜見老天爺了。不過,還有機會。現在能做的,就是把這個機會當成種子撒下,讓種子開出成功的花朵。羅倫斯坐在被赫蘿纖細的手臂舉起的椅子上,撿起掉落在地上的皮袋。當啷!熟悉的錢幣碰撞聲在一片寧靜的房間裡,靜靜地響起。馬車「喀啦、喀啦、喀啦」地在石塊鋪成的路麵行進著。從窗戶往下一看,馬車貨台上載滿了蔬菜,應該是一大早就得去市場報到的商人吧。除了馬車之外,路上也開始有行人三三兩兩地走動著。才想著教會的早課鐘聲差不多該響了,就聽到大聖堂的鐘聲響徹泛白的天際。儘管這裡距離大聖堂有好一段路,但厚沉的音調卻十分響亮。接著,在大聖堂的鐘聲還沒停下來之前,散落在城裡四處的小教會跟著敲響鐘聲。這是早晨的小小喧鬨。對城裡的居民來說,或許已經習以為常:但對於清晨裡隻聽得到鳥鳴的旅行商人來說,這些聲音聽來稍嫌刺耳。所以,對於擁有人類遠遠比不過的靈敏耳力的狼來說,似乎顯得相當刺耳。赫蘿發出不悅的呻吟聲後,緩慢坐起身子。「……」「早。」赫蘿沒有出聲,隻是表情不悅地點點頭。「肚子餓了。」然後一開口就是這句話。「廣場上的攤販差不多出來了吧?」「恩。」赫蘿像隻貓一樣伸展身體後,用手梳開儘管剛起床,卻依然柔順如綢緞的長發·[那,汝想了—整晚的結論是啥?」[行的通。]赫蘿剛梳理完頭發。正準備開始梳理她真正重視的尾巴。聽到羅倫斯如此明確的回答。她露出驚訝的眼神看向羅倫斯說:「難得汝說話會這麼白呐。」「你這話什麼意思?」看見赫蘿故意彆開視線,羅倫斯沒多理會她,便繼續說:「不過,必須克服兩個難關。」「兩個?」「除了得說服搬運黃金的人之外,還必須說服能夠提供資金采買黃金的出資者。光憑我手頭上的三盧米歐尼,沒辦法支付搬運工的報酬。」赫蘿稍做思考後,臉上寫著問號看向羅倫斯說:「汝少算了一道難關呐。汝隻剩下今天一天的時間唄?咱們有可能從很近的地方走私黃金進來嗎?」不傀是自稱賢狼的赫蘿,轉動腦筋的速度快得驚人。可是,花了一整晚的時間思考,當然能夠想到連賢狼也想不到的地方。「這個問題我當然也考慮到了,也認為這才是最大的難關。不過,該說是意外呢,還是奇跡呢,我想到了一個能夠順利解決難關的妙計。」「喔!?」看見赫蘿露出仿佛師父在考驗徒弟般的笑容,羅倫斯也有些得意地笑笑。「隻要讓雷瑪裡歐商行出資就行了。」赫蘿輕輕歪頭。雷瑪裡歐商行是與羅倫斯同樣瀕臨破產的商行。即便如此,以雷瑪裡歐商行的規模來說,羅倫斯不認為他們會讓自己落得身無分文的下場。為了能夠有起死回生的大逆轉,雷瑪裡歐商行一定還擁有堅守不放的資產。羅倫斯打算說服雷瑪裡歐商行把這筆貴重的資產拿來走私黃金。雷瑪裡歐商行自身也陷入即將破產的窘境,如果這時向他們提出能夠順利走私黃金的妙計,為了度過難關,他們一定願意上賊船。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走私黃金最怕的就是遭人告密。也就是說,雷瑪裡歐商行一旦接受提議,上了走私黃金的賊船,如果羅倫斯先走上破產之路,那他們勢必會很困擾。一個即將踏上黃泉路的人,是不會懂得客氣的。隻要羅倫斯說出雷瑪裡歐商行企圖走私黃金,雷瑪裡歐商行將永遠失去起死回生的大逆轉機會。所以,雷瑪裡歐商行隻能暫時中止向羅倫斯討債。為了防止告密,除了讓羅倫斯也成為共犯外,雷瑪裡歐商行彆無選擇。這就是羅倫斯花了一整晚思考出來的結果。[不過,不管要怎麼行動。現在都得思考沒有時間的問題。」當下最大的難關就是時間。「恩。既然這樣,那吃完早餐後立刻行動唄。」「早餐?」「餓肚子就沒有力氣戰鬥,是唄?」聽到赫蘿這麼一說,羅倫斯想起自己從昨天中午就沒有吃過任何東西。不過,不知道是熬了夜,還是想到接下來的行動讓人心情沉重,羅倫斯沒什麼食欲。不過,赫蘿定下床後,把長袍當作裙子綁在腰際上,動作迅速地戴上三角頭巾,她精神奕奕地說道:「咱想吃肉。」聽到赫蘿一大早就提議要吃肉,就算此刻的羅倫斯身體狀況絕佳,也會露出厭惡的表情。在攤販吃完早餐後,羅倫斯與赫蘿兩人直接再次前往雷瑪裡歐商行拜訪。不過,這回不是坐馬車,而是徒步,所以兩人從正麵玄關進入。因為正麵玄關位在大街上,所以店麵一如往常。羅倫斯打開沒寫著準備中,也沒寫著營業中的大門走進商行,空氣中彌漫著商行麵臨營運困難時所散發的獨特氣味,刺激著羅倫斯的鼻腔。這空氣顯然不同於滿懷希望的早晨空氣。絕望的氣氛若隱若現,空氣中彌漫著近似饑餓感的焦躁,以及焦躁所散發出來的熱氣。不過是有錢沒錢的差彆,竟然能夠讓現場的空氣如此變質。「呃——請問是哪位呢?」商行裡有幾名員工表情僵硬地注視著早晨突來的訪客,其中一名看來較為冷靜的中年男子禮貌地搭腔。這名男子的身材過於瘦削,應該是天生的吧。「我是昨天前來拜訪過的羅倫斯,我有事想與雷瑪裡歐先生商量。」「是這樣啊。那麼,請往這邊……啊,不好意思,您的同伴是?」「她是我的徒弟·為了圖方便,所以才讓她打扮成城市女孩的模樣。以她的資質,相信過不了多久就會成為遠近馳名的女商人吧。為了讓她多多學習,我希望她可以同席。」羅倫斯麵不改色地扯了個大謊,對方聽了,似乎也認為就是這麼回事。女商人雖然罕見,但立誌成為女商人的人並不算少。「那麼,請往這邊走。」羅倫斯跟著男子往商行裡麵前進,赫蘿也跟在他後頭。一樓辦公室裡的所有員工臉上都掛著黑眼圈,眼睛布滿了血絲。想必他們就像昨天的羅倫斯一樣,連日熬夜絞儘腦汁思考著如何調度資金吧。[請在這裡捎等一下。]男子將羅倫斯兩人帶到位在三樓的房間,這裡平時應該是用來洽談寶石或辛香料等昂貴商品的房間。羅倫斯彎身而坐的不是隻貼上布料的硬椅子,而是填充了棉絮,並貼上皮革的軟沙發。「您是羅倫斯先生沒錯吧?方便請問您有什麼要事嗎?」「請轉告雷瑪裡歐先生,我想與他商量有關能夠還清我欠貴行的債務,視狀況甚至能夠讓貴行還清負債的方法。」羅倫斯麵無懼色,勇敢地直視男子的眼睛這麼說,男子聽了,像是遭到雷擊似地挺直背脊,並且瞪大了眼睛。男子隨後突然露出懷疑的眼神看向羅倫斯,想必他以為羅倫斯是那種闖進陷入危機的商行,然後奪走一切,連根骨頭都不留的盜賊吧。「您當然會懷疑。所以,我才想與雷瑪裡歐先生好好談談,」男子聽了,似乎因為被對方看出自己的心聲而顯得羞愧。男子慌張地低下頭,說了句「我這就去轉告老板」,便走出房間。雷瑪裡歐十之八九會上鉤吧,因為羅倫斯剛剛說的話是事實。來到瀕臨破產的商行的訪客,通常儘是些想要分割財產的商人。這些商人想要儘可能地回收寄放在即將沉沒船上的錢,他們就像餓死鬼一樣聚集在商行。在這樣的狀況下,如果有人能夠拿出大逆轉的機會在商行麵前晃啊晃,商行不可能不上鉤。說到赫蘿所提議的走私黃金可能性,不僅是羅倫斯的債務,就算雷瑪裡歐商行背了天文數字的負債,也都有可能創造出足以還清所有債務的利益。但是,赫蘿想到的點子如果不先讓雷瑪裡歐商行上鉤,就無法成功。還有,萬一事跡敗露,就逃不過死刑·尤其是雷瑪裡歐商行的親戚們,恐怕將無法繼續在這個城市生活,這些都是風險。不過,如果就這麼坐以待斃,最後的結局也是差不了多少。既然是這樣,雷瑪裡歐商行一定會願意賭上一把。這麼一來,羅倫斯除了能夠還清欠雷瑪裡歐商行的債務之外,同時也作了一個莫大的人情給對方。麵臨的危機越慘重,情勢逆轉時可獲得的利益就越大。就如在波羅遜被識破騙人招數,而不得不接受羅倫斯強勢交易的拉多培隆商行老板一樣。羅倫斯想起這件事不禁苦笑,但他告訴自己忘掉過去,隻往前看。無論如何都得設法讓雷瑪裡歐商行加入這場賭局,這是第一個必須克服的難關。羅倫斯深呼吸一次,挺直背脊後,發現有視線集中在他的臉頰上,於是朝那個方向看去。除了赫蘿,當然沒彆人了。「彆伯,有咱在。」赫蘿揚起一邊的嘴角。露處尖牙,那是值得倚賴的無敵笑容。[恩。]所以羅倫斯簡短地回答,因為他知道信賴與簡短的話語是成正比的。如果雙方的關係夠親近,根本不需要冗長的合約書,隻需要互相握個手就行了。然後,傳來了敲門聲。門打開後,與羅倫斯同樣憔悴的漢斯·雷瑪裡歐就站在門前。「有什麼重要的事嗎?]計畫的第一步就此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