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2(1 / 1)

看到赫蘿如此溫馴的模樣,再加上她的身材嬌小,這一切讓赫蘿的模樣看來顯得非常虛幻。原本威風挺立著的狼耳下垂,無所事事地動著,傲人的尾巴也顯得不安地縮在身旁。沉默緊接著降臨·羅倫斯無法把視線從赫蘿身上移開,而赫蘿似乎不敢看羅倫斯。隻有一次,赫蘿看了羅倫斯一眼,又隨即低下頭。這眼神似乎在哪裡見過。羅倫斯試著回憶一下,沒多久就想起來了。那是抵達帕茲歐不久,赫蘿討蘋果吃時的眼神。那個時候是蘋果,那現在赫蘿想要的是什麼呢?對商人來說,察覺對方想要什麼是必須具備的技能。羅倫斯深呼吸一次後,從椅子上站起來。赫蘿可能是有些被聲音嚇到。她豎起耳朵及尾巴。往羅倫斯的方向一看,卻發現羅倫斯正往自己靠近,便急忙移開視線。等羅倫斯站到赫蘿的麵前時,赫蘿梢梢把手伸向羅倫斯。那動作顯得戰戰兢兢,提心吊膽的樣子。「你的眼睛會紅腫是因為作了什麼夢,在夢裡哭泣嗎?」羅倫斯握住赫蘿的手,在她的身旁坐了下來。羅倫斯把赫蘿拉近自己,並輕輕抱住她。赫蘿安靜地任由羅倫斯擁抱她,並在羅倫斯的懷裡輕輕點點頭。「咱……」「恩?」「咱醒來……咱一醒過來。·大家都不見了。悠椰、英堤、巴羅還有繆裡通通都不見了,到處都找不到。」赫蘿應該是在說夢裡的事吧。耳中傳來赫蘿啜泣的聲音,羅倫斯輕輕撫摸赫蘿小小的頭。剛剛那些名字或許是赫蘿的狼同伴名字,也可能是狼神的名字。不過,在這種時候,就算是羅倫斯也不會不解風情地向赫蘿詢問。「咱啊,咱可以活好幾百年,所以咱才會出來旅行·因為咱覺得一定啊。一定還見得到麵。可是……都不見了,大家都不見了。」赫蘿牢牢抓住衣服的手微微顫動著,換成羅倫斯也不願意作這樣的夢。羅倫斯偶爾會夢見一回到故鄉,結果發現沒有人記得他。事實上,經常聽說有商人離鄉行商過了二、三十年後,再回到故鄉時,發現整座村落都消失的故事。村落消失的原因有很多,有些是因為村落遭到戰火波及而燒毀,有些是所有村民因為疾病或饑荒死亡。所以,旅行商人才會夢想擁有商店。藉由擁有商店讓自己擁有故鄉,也讓自己擁有容身之處。「咱不想再碰到醒過來時,都見不到人的狀況了……咱受夠孤獨了。孤獨好冷。孤獨……好讓人寂寞。」聽著赫蘿真情流露的話語,羅倫斯沒有回應,隻是抱著赫蘿,輕輕撫摸她的頭。赫蘿現在的情緒如此不穩,不管說什麼都聽不進去吧。再說,羅倫斯也不認為自己能夠說出適當的話。羅倫斯也曾經在馬車的駕座上,或是到第一次拜訪的城鎮時,被如急風般的寂寞感襲擊。這種時候不管做什麼都沒用,聽什麼也沒用。隻能緊緊抓住某樣東西,等待這陣急風吹過。「嗚……」羅倫斯就這樣抱著赫蘿好一會兒,或許是情感的起伏已逐漸穩定,赫蘿鬆開抓住羅倫斯衣服的手,稍微抬起頭。羅倫斯配合赫蘿的動作慢慢鬆開手臂,赫蘿一邊發出抽嗒鼻頭的聲音,一邊站起身子·「……抱歉。」赫蘿紅著眼睛及鼻子說道,她的聲音聽來已平靜許多。「旅行商人也會作同樣的惡夢。」聽到羅倫斯這麼說,赫蘿靦腆地笑了笑,吸了一下鼻子。「真是,弄得滿臉黏答答的,等一下。」羅倫斯站起來,把放在書桌上的紙張遞向赫蘿。他心想紙上的繪圖及文字都已經乾了,拿來擤鼻涕應該沒問題吧。「唔……可是,這個……」「我每次都畫了就丟。而且那筆交易都還沒完成,如意算盤也打太早了點。」羅倫斯笑著說道,赫蘿也跟著笑,並收下紙張。赫蘿接著用力擤了鼻涕,並擦擦眼角。看來似乎舒坦許多·她歎了口氣,深呼吸一次,然後再次害羞地笑笑。看到赫蘿這個模樣,羅倫斯忍不住又想要抱住她,但還是忍住了。因為赫蘿已經恢複平常的樣子,要是羅倫斯真那麼做,恐怕會被白眼。「咱欠汝一個大人情呐。」不知是否是因為看出羅倫斯的思緒,赫蘿一邊這麼說,一邊撿起被捏得粉碎的麵包吃。羅倫斯因為沒被道出心聲,梢顯放心地注視著赫蘿的舉動。赫蘿隨隨便便吃完麵包,輕輕拍拍手,然後打了個嗬欠。她可能是因為剛剛哭過,所以感到疲累吧。「咱還覺得困,汝不睡嗎?」「恩,該睡覺了。不睡覺的話,太浪費蠟燭了。」「嗬,果然是個商人。」赫蘿盤腿坐在床上笑笑,直接躺了下來。,羅倫斯看到赫蘿躺下後,便把蠟燭吹熄。黑暗瞬間降臨。因為眼睛已習慣光線,所以四周真的是一片漆黑。雖然今晚的夜空晴朗,似乎看得見星辰,但仍看不見從木窗縫隙射進來的微弱光線。羅倫斯沒耐心等眼睛適應黑暗,他伸手在黑暗中摸索,朝著自己的床鋪走去。羅倫斯的床鋪在房間最裡麵的木窗底下,他一邊小心不要碰到赫蘿的床鋪,一邊走著。終於走到自己的床鋪時,羅倫斯先確認床角的位置之後,才慢慢躺下。羅倫斯從前曾經因為隨便亂躺,結果不小心撞到床角而受傷。自從那次之後,他就變得特彆謹慎。然而,再怎麼謹慎也不可能發現那個。羅倫斯打算躺在床上時,發現有人已經先躺在那裡了。「做……什麼?」「彆不解風情。」赫蘿有些生氣的口吻聽來異樣地嬌媚。羅倫斯任由身子被拉倒後,赫蘿的身體緊貼著他。有彆於剛剛抱住赫蘿時的虛幻感,現在的感覺非常實在,並且有著女孩身體特有的柔軟。羅倫斯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再次高漲。羅倫斯也是個正常男人,當他察覺時,早已緊緊抱住赫蘿的身體。「好難過。」聽到赫蘿譴責的聲音,羅倫斯才回過神來,他梢梢鬆開手臂的力量。但完全沒有要放開的意思。不過,赫蘿也沒有要掙脫的意思。相反地,赫蘿還貼近羅倫斯耳邊,輕聲細語地說:「汝的眼睛適應了沒?」「什麼……」羅倫斯原本要說:「什麼意思?」但說到一半時卻被赫蘿纖細的手指抵住嘴巴。「咱總算想起來要跟汝說什麼了,可是……」聽到赫蘿輕聲細語說的話,讓羅倫斯感到心癢難耐。雖然心癢,但卻沒有男女親密對話的甜蜜感,那是因為赫蘿的語氣不比尋常。事實上,赫蘿說的話根本不是男女親密的對話。「有些遲了,門外有三個人。想必是不速之客吧。」羅倫斯這時才發現赫蘿早已套上外套。赫蘿接著一陣摸索之後。羅倫斯平時帶在身上的物品就出現在他的胸上。[這裡是二樓,幸好外麵沒有人。汝有沒有心理準備了?」羅倫斯的情緒因不同的原因再次高漲,赫蘿緩慢地坐起身子。羅倫斯刻意蓋著棉被,穿好上衣並套上外套。就在羅倫斯把銀劍配在腰際上時,赫蘿為了讓聲音傳到門外,故意大聲說「汝就著月光,好好看看咱的身體吧。」赫蘿一說完,就傳來推開木窗的聲音。赫蘿的腳踏上窗框,毫不遲疑地往下跳。羅倫斯也急忙站起身子,把腳踏在窗框上。羅倫斯之所以能夠沒多遲疑就往下跳。是因為他聽到有人企圖急忙撬開房門的聲音,以及快跑而去的腳步聲。一陣輕飄飄,浮在半空中的厭惡感之後,緊接著腳底觸碰到堅硬的地麵。羅倫斯無法站穩身子,像隻青蛙一樣跳了起來,結果他的身體慘不忍睹地倒栽摔倒在地麵。雖然沒有扭傷腳算是幸運,但他的模樣卻讓赫蘿大笑不已。雖然被恥笑,不過赫蘿馬上就伸出手攙扶羅倫斯。「準備快跑,不得不放棄馬車了。」羅倫斯聽到赫蘿這麼說,露出吃驚的表情往馬廄方向看去。羅倫斯心想那是匹便宜又健壯的馬兒,最重要的是那匹馬兒是他第一次買下的。想到這兒,羅倫斯不禁想往馬廄的方向跑去,但腦袋裡冷靜的一麵製止了他。很明顯地,赫蘿說的話才是正確的選擇。羅倫斯緊緊咬住牙根,讓自己不衝動。「那些家夥就算殺了馬兒也沒有任何好處,等平靜後再回來牽馬兒不就得了。」赫蘿應該是不忍心羅倫斯如此焦急才這麼說,但羅倫斯現在也隻能如此祈禱了。羅倫斯點點頭深呼吸一次,然後握住赫蘿伸出的手,站了起來。「啊,對了。」羅倫斯站起身子後,赫蘿取下掛在脖子上的皮袋。隨意解開綁住袋口的繩子,取出一半的內容物。「以防萬一,汝也帶一些吧。」沒等羅倫斯回答,赫蘿就把隨意取出的東西塞進羅倫斯胸前的口袋。羅倫斯感覺口袋裡放了帶有熱度的東西,或許那是赫蘿的體溫。畢竟這些是赫蘿寄宿其中的麥子。「好啦,快跑吧。」看到赫蘿像是對信任的友人笑著說話的模樣。羅倫斯雖然張開嘴巴想要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靜靜地點點頭,與赫蘿往夜裡的城鎮跑去。「咱想要跟汝說的就是這回事。那家商行如果能夠調查那名年輕人,反過來也一樣吧?對方勢必會有所警戒。對方如果知道咱們向商行請求協助,照理說都會設法滅口,是吧?」雖然隻有月光照射,但因為在石塊鋪成的道路上奔跑,還是足以看清楚路麵。兩人在完全不見人影的道路上奔跑,半路上轉進右邊的一條小巷子。一片黑暗中,羅倫斯幾乎看不見路麵,但因為赫蘿拉著他的手不斷往前進,所以儘管羅倫斯不斷絆到,還是勉強地跟在赫蘿後頭。當兩人跑了將近一個區段時,看到數名男子一邊叫喊。一邊跑過兩人後方的道路。羅倫斯聽到一些男子們叫喊的單字,他們喊著「米隆商行].他們似乎也知道羅倫斯兩人隻能到米隆商行求救。「糟糕,咱不認得路。]赫蘿拉著羅倫斯的手不斷往前跑,到了三叉路口中央時嘀咕著。羅倫斯抬起頭確認月亮的位置及曆法。並在他的腦海裡描繪出帕茲歐的地圖。[這邊。]羅倫斯兩人開始往西邊跑去,帕茲歐是這一帶地區裡具有曆史的老鎮。這裡不斷增設建築物,道路像痛苦得在地上打滾的蛇一樣蜿蜒扭曲。不過,帕茲歐畢竟是羅倫斯來過好幾次的城鎮。兩人時而走到大街道確認位置後再回到小巷子,不斷重複著這樣的動作後,便越來越接近米隆商行。然而,對方似乎沒那麼容易擺脫。「停,有人看守。」隻要在這個轉角右轉,直直前進到路底的大路再左轉,往前過了四個區段就可以看到米隆商 行。規模這麼大的商行,應該至少會有負責搬運貨物的卸貨工在商行裡。隻要衝進商行,暴徒們就無法下手。在商業城市裡,商店的招牌能夠讓人聯想到的財力越是雄厚,就越具警衛的效果。「嘖,還差一步就到了。」「嗬嗬。雖然咱很久沒有狩獵了,不過,咱倒是頭一次被狩獵。」「現在不是說風涼話的時候吧!沒辦法,隻好繞遠路了·」羅倫斯折回原路,並在途中右轉·他打算先進到另一個區段的小巷子,繞一段遠路後再往米隆商行的方向前進。然而,羅倫斯右轉後卻停下腳步。那是因為赫蘿拉住羅倫斯的衣服,把他壓在牆上。「看到人沒?應該就在這附近!給我找出來!」自從在森林裡遭到狼的襲擊後,羅倫斯就不曾有過這樣膽顫心驚的感覺。兩名男子怒氣衝衝地從距離不遠的小巷子狂奔而過·如果沒有停下腳步,勢必會與對方撞個正著。「媽的,對方派出來的人數眾多,而且對地形也十分熟悉。」「嗯……目前的局勢不妙呐。」赫蘿脫去外套露出狼耳朵,一邊不停轉向,一邊說道。要不要兵分兩路?[汝的圭意不錯。不過,咱也有一些想法,」「比如說?」遠處傳來一陣倉促的腳步聲,想必每條大街道上都有人看守。對方應該是打算等羅倫斯兩人從小巷子出現時,再行進逼吧。「咱會儘可能在大街道上奔跑好拖延時間,汝就趁這段時間——]「等一下!這怎麼可以!」「汝聽好,貿然兵分兩路會被捉到的人是汝。咱一個人不會被捉到,但汝會。到時候誰去跟那家商行的人求救?難不成要咱露出耳朵及尾巴求人救汝嗎?不可能吧?]羅倫斯無法反駁。他已經把這次將降低含銀量的銀幣種類告訴米隆商行,說不定米隆商行會棄羅倫斯兩人於不顧·到時候羅倫斯兩人隻能拿自己當王牌,也就是以背叛投敵威脅米隆商行。而且,隻有羅倫斯能夠交涉這些事情。[可是,不管怎麼樣都不行啊。如果米隆商行發現你的耳朵及尾巴,有可能會把你帶去教會,梅迪歐商行當然也一樣。」[不要被捉到就好,是吧?就算被捉到,咱要藏起耳朵及尾巴一天應該沒問題·汝記得要在這時間內來救咱。」或許赫蘿相當有把握,她對一心想要阻止的羅倫斯笑著說: 「咱是賢狼赫蘿呐。就算耳朵及尾巴被發現,隻要假裝成發狂的狼,就沒有人敢碰咱·」赫蘿笑笑,露出她的尖牙。然而,羅倫斯的腦海裡卻浮現赫蘿說著一個人太寂寞而哭泣的模樣,他抱住赫蘿的感覺再度湧現。赫蘿的身軀是那麼瘦小、那麼虛幻。他無法想像自己會把赫蘿交給那些拿人錢財為人辦事的無賴。儘管如此,赫蘿卻還是露出笑容繼續說:「汝的夢想不是要擁有自己的店嗎?而且咱剛剛才說過欠汝一個大人情,汝想要讓咱變成無情無義的狼嗎?」「說什麼傻話!一旦被捉到,他們肯定會殺了你。這太不劃算了,這樣會變成我欠你一個永遠還不清的人情。」羅倫斯壓低聲音怒罵著,相對的赫蘿卻露出淺淺的微笑搖搖頭。她用她那纖細的食指輕輕戳戳羅倫斯的胸膛說:「孤獨可是要人命呐,這劃算極了。」羅倫斯看到赫蘿像是表示感謝的沉穩笑容,什麼話也說不出來。趁羅倫斯沉默的空隙,赫蘿繼續說:[彆擔心,汝腦筋轉得快這點,咱敢掛保證。咱相信汝的機智,汝一定會來救咱。」赫蘿說完話後,輕輕擁抱說不出半句話來的羅倫斯一下,隨即躲開羅倫斯想要抱住她的手臂跑出去。「看到了!在洛依大道上!」赫蘿從小巷子跑出去後,馬上就聽到叫喊聲,腳步聲也逐漸變遠。羅倫斯緊緊閉上眼睛一下,又猛地用力睜開眼睛使勁奔跑。他覺得自己如果錯過這個機會,就再也見不到赫蘿了。羅倫斯快跑穿過漆黑的小巷子,儘管被絆倒好幾次,他仍然不斷向前奔跑。他穿越大街道,跑入另一個區段的小巷子,再往西邊前進。此時仍然聽得見喧鬨的聲音,不過照理說對方也不能大肆喧鬨太久。因為如果被城裡的治安隊察覺到有騷動,對方可就麻煩了。羅倫斯死命奔跑,他再度飛奔過大街道,直接穿越到另一個區段的小巷子。隻要在途中某處右轉一次,再遇到大街道時左轉就能夠抵達米隆商行·「隻捉到一個?他們應該有兩個人!」聲音從羅倫斯的斜後方傳來,難道赫蘿被捉到了嗎?還是她順利逃脫了呢?赫蘿如果就這麼逃走,那也無所謂。不,希望赫蘿真的可以逃走。羅倫斯衝進籠罩在月光下的大街道,沒確認左右方就直接左轉。他左轉後,沒多久就聽見後方傳來「找到了!」的聲音。羅倫斯不理會那些聲音,他使出全力向前跑,一跑到米隆商行前,羅倫斯用儘全身力量拍打卸貨場的柵欄喊叫:「我是中午來過的羅倫斯!救命!有人追殺我!」值班的男子們聽見騷動驚醒過來,急忙趕過來取下鐵鎖,把柵欄拉開。羅倫斯迅速鑽進柵欄內,手上拿著木棍的男子們隨即追了上來。「等一下!喂,把那名男子交出來!」說話的男子用棒子敲打眼前鎖上的柵欄,並抓住柵欄,企圖用蠻力拉開。不過,另一邊壓住柵欄的也是專做勞力工作的卸貨工,要拉開柵欄沒那麼容易。一名留有胡子,梢梢上了年紀的男子從裡麵走出來,他對柵欄外大喝:「溷帳!你們以為這裡是什麼地方!這裡可是拉翁迪爾公國三十三世,拉翁迪爾大公公認之大米隆侯爵,所經營的米隆商行帕茲歐分行!這個柵欄是米隆侯爵的所有物,在這塊建地裡的人就是米隆侯爵的客人!還有,米隆侯爵的客人在拉翁迪爾大公的庇護下是受到保護的!你們最好記住,用那根棒子敲打這裡的東西,就等於敲打大公陛下的王座!」男子氣勢十足的說話態度令柵欄另一邊的男子們畏怯,遠處同時傳來治安隊的警笛聲。柵欄另一邊的男子們似乎察覺不能再逗留,隨即轉身逃跑而去。柵欄內的每個人維持不動的姿勢好一會兒,等到腳步聲消失,警笛聲也越離越遠了之後。說話氣勢十足的老卸貨工最先開口說:「大半夜的,這麼大騷動到底是怎麼回事?] [很抱歉造成如此騷動,車得相救真是感激不儘。] [要道謝去向遠方的大米隆侯爵道謝吧,比起這個,那些家夥究竟是什麼來頭?]「他們應該是梅迪歐商行的人,想必是看不順眼我向貴商行提出的交易吧·]「原來如此,你也真是個敢冒險的商人。最近很少有像你這樣的人了。]羅倫斯擦去布滿整個額頭的汗水,笑著回答說:「誰叫我的夥伴是個不顧後果的冒失鬼呢。」「那可真傷腦筋。」[可是,雖然不願意去想,但我的夥伴可能被捉了。能不能與馬賀特行長取得聯係呢?]「我們可是來自異國的商行,遭到攻擊或被縱火是稀鬆平常的事。老早就通知行長了。]老卸貨工笑著說,他的笑聲讓人感到無比安心。然而,正因為如此,更讓人明白掌管這家分行的行長有多難應付。究竟有沒有辦法讓他答應保護我們的安全呢?不安的情緒在羅倫斯的心底打轉,但他立刻又改變想法。非得讓他答應不可。不僅如此。還要、得要確保利益到手。這是羅倫斯身為旅行商人的執著,以及赫蘿為他挺而走險的回報。羅倫斯深呼吸後,點點頭。「不妨到裡頭等行長吧。葡萄酒也是要經過等待,才能釀成好酒。」雖然老卸貨工這麼說,但羅倫斯一想到赫蘿就無法靜下心來。老卸貨工似乎見慣了這種事態,他用沉穩的口吻對羅倫斯說:「不管怎樣,你的夥伴如果平安無事,就會到這裡來吧?隻要告訴我們他的名字及長相,就算是被教會追殺,我們也能夠保護他。」老卸貨工的說詞雖然誇張,但拜他所賜,羅倫斯總算冷靜不少。「謝謝。她應該……不,她一定會來的!她的名字是赫蘿,是個頭上套著外套,身材嬌小的女孩。」「喔,是女孩啊?漂亮嗎?」因為明白老卸貨工是為了放鬆羅倫斯的心情故意這麼問,所以羅倫斯笑著回答他說:「十個人當中有十個人會回頭看她。」「哈哈哈,這真是令人期待啊。」老卸貨工一邊大笑說著,一邊引領羅倫斯走進商行。「十之八九是梅迪歐商行的人吧。」馬賀特行長切入話題,他的模樣與白天沒什麼兩樣,想必是剛入睡沒多久就被吵醒。「我也這麼認為,應該是因為我識破銀幣的計謀,以及邀請貴商行一同對付這個計謀的事情被察覺了吧。我想梅迪歐商行是想要阻止我們。」雖然羅倫斯並不願意被看出驚慌的模樣,但一邊說話的他還是無法不擔心赫蘿。雖然羅倫斯覺得聰明的赫蘿應該已順利逃脫,但凡事總要有最壞的打算。不管怎麼說,也必須早一刻確保住羅倫斯自身與赫蘿的安全。為了確保安全,就必須爭取米隆商行協助。「我的夥伴可能已經被捉住。如果真是如此的話,就算與對方講道理,不用說也知道行不通。可否借助貴商行的力量救出我的夥伴呢?」羅倫斯激動地說,他整個人都快要探出桌麵了。然而,馬賀特的視線卻沒有轉向羅倫斯,他一副沉思的模樣。馬賀特緩緩拾起視線說:「你是說你的夥伴可能被捉住了?」「是的。」「原來如此。發現騷動狀況後,我們商行的人有尾隨對方之後。其中有人目擊到年輕女孩被 強行帶走的景象。」雖然羅倫斯早已預料到馬賀特可能會這麼說,但實際聽到後所帶來的衝擊,仍然有如心臟被緊緊揪住般讓他震驚不已。然而,羅倫斯立即把心中的衝擊連同空氣用力吸進肚子裡,他在吐氣時開口說「那應該是我的夥伴赫蘿。為了讓我順利來到這裡,她故意引開敵人……」「原來如此。可是,他們為什麼要捉你的夥伴呢?」這一刻,羅倫斯強忍住不讓自己大聲怒吼,他從喉嚨勉強擠出話來。像馬賀特這種程度的人不可能思考不出原因。「我想那是因為梅迪歐商行,想阻止我們與貴商行聯手破壞他們的好事。」即使聽見了羅倫斯近乎低吼的聲音,馬賀特依舊不改表情,他輕輕點頭後,把視線落在桌上陷入沉思,一旁焦急的羅倫斯不停地抖腳。就在羅倫斯差點按捺不住,想要站起來大吼時,馬賀特開口說:[這不是有些奇怪嗎?」「有哪裡奇怪!」羅倫斯猛力站起來,讓馬賀特不禁眨眨眼睛,但立即又恢複冷靜的表情,伸手製止一副要向前撲來的羅倫所說:「請您冷靜。有點奇怪,真的很奇怪。]「為什麼!就像貴商行能夠輕易查出傑廉的背後關係一樣。梅迪歐商行如果察覺你們想要妨礙他們,當然也能夠輕易查出是誰造成這個原因,不是嗎?] [……確實,因為這裡是他們的大本營,所以辦得到……]「那這樣是哪裡奇怪了呢?]「是的,我懂了,這明顯很奇怪。]馬賀特直視羅倫斯說道,就算羅倫斯再焦急,也不得不繼續聽他說話。[我在想,究竟對方是如何知道羅倫斯先生與本商行聯手合作的。] [那是因為我經常到訪這裡的緣故吧·還有,他們或許也發現貴商行恰巧在這時開始收集崔尼銀幣了。隻要把這兩件事情湊在一起,就很容易猜測得到。] [這非常奇怪。因為羅倫斯先生您是旅行商人,您多次前來本商行洽談,是很正常的事。] [因此我說,要加上貴商行在這個時候開始收集銀幣的事實,然後再把與傑廉有過交易的人聯想起來。]「不,即便如此還是很奇怪。]「為何?]羅倫斯一點也不明白,這使他的語氣顯得不耐煩。「不用說也知道,我們開始收集銀幣的時間點,是在與羅倫斯先生達成協議之後。也請您試著思考看看:[雖然不能說出是什麼樣的賺錢機會,總之趕快收集崔尼銀幣,我保證你們絕對賺錢·」我們不可能因為聽到這樣的話,就真的動手收集銀幣吧?」「……沒·沒錯。」「我們會開始收集銀幣,就表示我們已掌握這個交易的所有細節。而且,想必梅迪歐商行的人也一定知道這點道理。因此,照理說他們沒理由拿您們當人質。」「難、難道說?」馬賀特露出了一絲絲悲傷的表情輕輕點頭,然後帶著惋惜的口吻說:[這是事實。因為我們已經收集到這筆交易所有必需的情報,所以羅倫斯先生您們有什麼下場,與我們一點關係都沒有。」羅倫斯感到一陣昏眩,他無法控製身體歪倒一邊。馬賀特說得沒錯,羅倫斯是一個沒有後盾的旅行商人。「希望您能夠體會我有多麼不願意說出這種話。可是,因為羅倫斯先生提出這筆交易,我們已經投入相當大的金額,這可以為我們帶來無以計算的利益。如果把遭到羅倫斯先生怨恨的事,以及放棄這個利益的事擺到天秤上一比……」馬賀特歎了一口氣,沉穩地說:「真的很抱歉,我會選擇商行的利益。可是……]馬賀特在這之後所說的話,羅倫斯全都沒聽進去。羅倫斯的腦海某處想著,或許這就是商人被宣告破產時的感覺吧。無論是他的雙手、雙腳還是嘴巴全都僵住,羅倫斯甚至懷疑自己是否繼續呼吸著。羅倫斯就在此刻被米隆商行拋棄了。這表示赫蘿也被拋棄了·赫蘿幾乎是替代羅倫斯被捉住。她深信羅倫斯會與米隆商行交涉再前去解救她,所以才自願被捉的。赫蘿是因為相信羅倫斯才這麼做的。然而,事情的結果卻是如此·羅倫斯的腦海裡,浮現赫蘿說著想要先到處旅行,再回到北方的表情。被捉住當人質的人,一旦失去作為交涉條件的價值後,接下來的遭遇可想而知,如果是男人,就會被賣到奴隸船上:如果是女人,就會被賣到妓院裡。雖然赫蘿擁有狼的耳朵及尾巴,但世上也有很多變態有錢人,專門收集被惡魔附身的女孩。想必梅迪歐商行一定不難找到一、兩名這樣的客人。羅倫斯想到赫蘿被人買走的場景。崇拜惡魔並熱衷於瘋狂儀式的有錢人會如何對待被迫賣身的女孩呢?不行,絕不能讓赫蘿有如此遭遇。羅倫斯坐在椅子上,挺起癱軟的身子。動腦思考著。他絕對要救出赫蘿。[請等一下。」幾秒鐘後,羅倫斯開口說:「想必對方當然也早已猜到,貴商行會做出這樣的判斷吧?」梅迪歐商行也不是等閒之輩。也就是說,梅迪歐商行在這樣的狀況下,還是打算帶走羅倫斯兩人。而且,他們派出的人數眾多,即使有可能被治安隊發現,也仍願意冒險。「是的,所以我才覺得更奇怪,我剛剛的話隻說到一半。我接著是想說真有必要時,我會抱著被羅倫斯先生怨恨的決心,選擇商行的利益。」羅倫斯這時總算記起馬賀特剛剛說著「可是」,想要把話題繼續下去。羅倫斯漲紅著臉,慚愧地垂下頭。「相信您應該非常在乎您的夥伴。不過。因為這樣而魯莽行事,或是影響思緒的話,可就本末倒置了。」「很抱歉·」「不會,如果我妻子遇到同樣的狀況,或許我也會無法冷靜下來。」看到馬賀特笑著這麼說,羅倫斯再度垂下頭。不過,聽到「妻子」這兩個宇讓羅倫斯心頭一震。羅倫斯察覺到如果隻是一同旅行的夥伴,他應該不至於如此慌張,而赫蘿或許也不會自願去引開敵人。「那麼,回到原本的話題吧。對方是無法用一般方法對付,狡猾多詐的商行。因此,照理說羅倫斯先生您們並沒有當成交涉條件的價值,但他們仍然企圖捉走您們,這一定有什麼目的。您想得出來是什麼原因嗎?」羅倫斯想不到有什麼原因·然而,一步一步地思考後,羅倫斯發現他與赫蘿會被捉應該有特彆的原因。如此判斷似乎沒什麼不妥·羅倫斯陷入思考。他想得到的原因隻有一個。「不,這怎麼可能。」「您有想到什麼嗎?」羅倫斯立刻否決掉浮現在他腦海裡的想法。不可能發生這種事。可是,除此之外,也想不到其他原因了。「龐大的利益就近在我們眼前,我們無論如何都希望這利益可以到手。如果您有想到什麼就算是微不足道的事,也請告訴我們·」雖然馬賀待的意見再正確不過,但這不是可以隨便泄漏的事。羅倫斯腦海裡浮現的是赫蘿的事。赫蘿怎麼看都不是正常人類,她是世人口中所說的惡魔附身者。雖然羅倫斯已不認為赫蘿是個人類,但如果是惡魔附身者,一般不是被關在家裡一輩子,就是被送去教會:基本上是不可能正常生活的。要是被教會發現,勢必會遭到處刑·赫蘿的外表看來跟惡魘附身者沒兩樣。因此,梅迪歐商行的人可利用赫蘿威脅米隆商行。梅迪歐商行可以威脅米隆商行,如果不想被教會知道他們與惡魔附身者所有往來,就得放棄掉這筆交易。一旦教會召開審判,梅迪歐商行就可以成為神的代言人,舉發米隆商行與他們抓到的惡魔附身者訂定邪惡合約的事實。審判的結果可想而知,想必米隆商行會與羅倫斯一同被處以火刑,當然赫蘿也不例外。然而,羅倫斯還是覺得這不可能發生。究竟是誰、在何時發現赫蘿擁有狼的耳朵及尾巴呢?看赫蘿的聰明模樣,羅倫斯不認為赫蘿會蠢到那麼容易被人發現她的真實身分。羅倫斯深信不疑,目前隻有自己知道赫蘿的真實身分。「羅倫斯先生。」羅倫斯在沉思中,被馬賀特的聲音拉回現實。「您知道原因是嗎?」麵對馬賀特誠懇的問話態度,羅倫斯隻能點頭。既然點了頭,就得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說出來。萬一原因不在這件事情上的話,羅倫斯就等於白白把赫蘿的事告訴馬賀特。以最壞的可能性來打算,米隆商行可以搶先一步舉發梅迪歐商行,說對方是利用被惡魔附身的女孩,企圖陷害米隆商行的邪惡商行。事情如果演變成這樣,赫蘿同樣無法獲救。馬賀特凝重的視線從對麵傳來·羅倫斯無法躲避。就在這個時候。「打擾了。」有個米隆商行的人走進房間。「怎麼了?」「剛剛有一封信送到這裡來,是與這件事有關的信件。]商行的人遞出一封封緘得漂亮的信件。馬賀特收下信,交互看著信件的正反麵。信封上雖然沒有注明寄件者,但有寫上收件者。[給狼……與狼的森林?]這瞬間,羅倫斯發現他的猜測正確。「很抱歉,可不可以讓我先看看那封信?」聽到羅倫斯的要求,馬賀特先是露出有些訝異的表情稍微考慮了一下,然後才點點頭把信件遞給了羅倫斯。羅倫斯道謝後收下信件,深呼吸一口氣後,才把信件拆開。裡麵裝有一封信,以及應是赫蘿的褐色動物毛發。信上隻寫著簡短幾句話:「狼在我們手上,教會的大門隨時為我們敞開·如果不想讓狼進入家中,就關緊門窗,彆讓家人跑出來。」沒什麼好懷疑的了。羅倫斯把信連同信封交給馬賀特後,勉強擠出聲音說:「我的夥伴,名叫赫蘿的女孩是豐收狼神的化身。」不用說也知道,這時馬賀特的雙眼會瞪得多大。第四幕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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