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條名為斯拉烏德的河川,順著平原緩緩地蜿蜒流動·這條斯拉烏德河據說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條巨蛇從東邊山上往西邊大海的方向,順著平原漫無目的蛇行前進所形成的河川,斯拉烏德河有著符合巨蛇爬行痕跡般,水流緩慢的寬敞河道:對於鄰近地區來說,這是一條不可或缺的交通水路。河口城鎮帕茲歐就位在斯拉烏德河的中遊地區,是一座大型城鎮。距離帕茲歐不遠的上遊地區是盛產麥子的產地,更上遊是綠樹連綿的群山。斯拉烏德河全年都可看到砍伐下來的木材浮在其上,在河川上下遊走的船隻穿梭木材之間,會隨著季節變化運送麥子或玉蜀黍等農作物。帕茲歐光是如此就已十分熱鬨,再加上斯拉烏德河上沒有搭建任何橋梁,所以人們自然會聚集到這個渡船較多的城鎮。時刻早巳過了正午,但距離黃昏仍有一段時間,現在正是帕茲歐最熱鬨的時段,羅倫斯與赫蘿就在此時抵達了帕茲歐。帕茲歐從國王手中取回自治權後,便發展成商業發達的城鎮,掌控這裡的是貴族及商人。入境帕茲歐時,雖然貨台上的紹皮被課了不少關稅,但並未接受身家盤查或要求出示通行證·如果換成是由王族統治的下城,比起貨物,入境者的檢查更為嚴格。這麼一來,明顯不是人類的赫蘿就很難進出了。[這裡有國王啊?」這是赫蘿到了帕茲歐後說的第一句話。「你是第一次來到這麼多人的城鎮嗎?」「時代果然在變,咱所知道的城鎮如果有這麼大,就會有國王。」比起這般規模的城鎮,羅倫斯見識過無數大上好幾倍的大城市。雖然這讓他有些優越感。但要是表現出來的話,恐怕又會惹來赫蘿批評。況且羅倫斯從前也是什麼都不懂。「嗬。咱就這麼說吧,懂得收斂很好。」看來,羅倫斯還是晚了一步。儘管赫蘿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道路兩旁成排的攤販上,她的觀察力依舊如此敏銳。難道這隻是恰巧被赫蘿猜中嗎?連心聲都被一語道破,這不僅讓羅倫斯生懼,更讓他覺得無趣。「恩……這不是祭典吧?」不知道是完全沒有發現羅倫斯的感受,還是刻意不理睬,赫蘿依然一臉好奇樣,四處張望。「如果是教會舉辦祭典,聚集的人數會多到根本無法通行。今天的人群還算少·]「喔,難以想像。」赫蘿開心地笑著說,她把身子探出馬車物色道路兩旁成排的攤販。看著赫蘿像典型的鄉巴佬來到大城市的模樣,羅倫斯突然想到另一件事。「恩?」赫蘿雖然有出聲回應,但她的視線仍然停留在攤販上。「你不用把臉遮起來嗎?」「嗯?臉?」赫蘿總算回過頭來回答。「雖然帕斯羅村的人現在正開心地飲酒歡唱,大肆慶祝。不過並不表示所有村民部參加祭典。還是有不少村民會進城裡辦事,他們可能會注意到你。」[哼,原來是在說這個呀。]赫蘿突然露出不悅的表情,坐回駕座上。她正對著羅倫斯。把套在頭上的外套拉高到快露出耳朵的位置。「就算咱把耳朵露出來,也不會有人發現。那些家夥早就把咱給忘了。]氣氛緊張到羅倫斯沒有當場大聲吆喝,簡直近乎奇跡。羅倫斯像安撫情緒亢奮的馬兒一樣不自覺地張開手掌伸向赫蘿。雖然赫蘿不是馬兒,但伸出手掌多少產生了一些效果。赫蘿用鼻子哼了一聲後,放下原本拉著外套的手,然後看著前方嘟起下嘴唇·「你在帕斯羅村待了好幾百年,至少也會有關於你的傳說吧?還是你從沒有以人類的模樣現身過呢?」「有傳說啊,咱偶爾也會以人類的模樣出現。」「其中也有關於你外表的傳說嗎?」聽到羅倫斯這麼問,赫蘿一臉不耐煩地斜眼看著羅倫斯,隨即又歎了口氣說:「就咱記得的內容是這樣……美麗的女孩模樣,年紀永遠在十五歲上下。有著一頭滑順的長發、狼耳朵以及尾端白色的尾巴,毛發是漂亮的褐色·赫蘿時而以這樣的姿態出現在村裡,隻要答應不說出赫蘿出現,她就會保證讓村裡明年的麥子豐收……」赫蘿神情傭懶往羅倫斯看去,她的眼神彷佛在說[這樣可以了吧?」「這內容聽來,你的特徵交代得一清二楚,真的沒問題嗎?」「就算耳朵和尾巴被看到,也會像汝一般懷疑是假的吧。他們不可能發現的。」可能是因為剛剛拉扯外套使狼耳朵被壓到,赫蘿把手伸進外套底下,調整耳朵的位置。羅倫斯斜眼看著赫蘿這樣的舉動。雖然羅倫斯仍然有些在意,但兩人之間的氣氛讓他覺得自己要是再說下去,赫蘿恐怕會發怒,於是便閉上了嘴。在赫蘿麵前,似乎得避諱有關帕斯羅村的話題。況且有關赫蘿的傳說似乎沒有提到她的麵貌,隻要不被看到耳朵及尾巴,就應該不會有人知道她是赫蘿。羅倫斯說服自己,傳說畢竟隻是傳說,不是教會帖出來的通緝令。然而,在羅倫斯決定不再多談這個話題之後,過了好一會兒,原本一臉沉思狀的赫蘿從外套底下忽然開口說:「咱說汝啊。」「嗯?」「就算那些家夥……看到咱也不會察覺,是吧?」赫蘿的感覺與先前完全不同,她的神情彷佛訴說著希望自己被察覺。當然,羅倫斯並不笨。他努力讓自己麵無表情,然後把視線放在馬兒的屁股上說:「我當然是希望他們不會察覺了。」赫蘿自嘲似的輕輕笑了笑,然後回答:「哎,沒什麼好擔心的。」當赫蘿再次坐在馬車上一邊看著攤販,一邊發出驚歎聲時,羅倫斯才發現赫蘿剛甽那句話不僅是說給他聽,其實也是說給赫蘿自己聽。不過,羅倫斯當然沒有向赫蘿確認這件事,畢竟她看起來如此頑固。看著轉眼問已完全恢複平靜心情,一看到好吃的水果或食物便興奮不已的赫蘿,羅倫斯隻能澹澹地苦笑。「有很多水果呐,這些水果都是附近采摘的嗎?」[這裡是到南方的中繼站,季節對的時候,還可以看到平時很難前往的南方國家水果。」「南方的水果種類多,真是好呐。」「北方多少也有水果吧?」「都是一些又硬又苦澀的水果。不把水果曬乾或放久一點,根本不會變甜。這些工作都不是咱們狼做得來的事,所以咱們隻能到村裡去借。」說到狼會借的東西,腦海裡隻會浮現出小鳥、馬兒或綿羊,實在很難想像狼會因為很想吃甜食而跑到村裡來。就算會來也應該是熊才對,掛在屋簷上裝滿葡萄的皮袋就經常被熊拿走。[狼給人的感覺是愛吃辛辣的食物,說到愛吃甜食會讓人聯想到熊。」[狼不愛吃辣。有—次咱們找到遇難船隻上的貨物,吃了長得像尖牙的紅色果實,下場是翻天覆地呐。」「哈哈,那是紅辣椒,高級品呢!」「那次大夥兒把整個臉栽進河水裡好久好久,還直感歎著人類真恐怖。」赫蘿輕輕笑了笑後,繼續沉醉在回憶裡好一會兒,她隻是看著攤販,沒再開口說話。然而過了不久後,赫蘿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最後輕輕歎了口氣·懷念總是會在帶來愉快的心情後又帶來寂寞。羅倫斯思考著應該說些什麼,赫蘿卻早已恢複心情先開口說:[同樣是紅色的食物,咱比較喜歡吃那個·」赫蘿拉了拉羅倫斯的衣服,指著攤販說。在往返不斷的馬車和行人的另一邊,有著堆積如山的蘋果。「喔,很漂亮的蘋果。」「是吧!」外套底下的赫蘿露出閃耀著光芒的眼神。不曉得赫蘿本人有沒有察覺。她藏在腰巾裡頭的尾巴正像狗兒一樣發出唰唰唰的聲音。或許赫蘿是真的喜歡吃蘋果,「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是吧?」「是啊。」怎麼看都覺得赫蘿是拐彎抹角討蘋果吃,但羅倫斯裝成絲毫沒發現的樣子說:「對了,說到蘋果,我有個朋友花了一半以上的財產購買蘋果期貨。我是不清楚他買了哪裡的蘋果,要是像這裡的蘋果一樣碩大,他的財產或許已經增加一倍以上了。]羅倫斯夾雜著歎息聲,喃喃自語說:「早知道我也應該跟著買。]結果,赫蘿擺出一副「現在不應該說這些吧」的表情注視羅倫斯赫蘿似乎沒法坦率說出心裡的話,這是捉弄她最好的機會。[…恩,那真可惜呐。」「不過,風險也很大就是了。要是我。我會選擇坐船。] […坐船?」在談話的過程中,馬兒仍然不斷踏出馬蹄聲,馬車也不停往前進。赫蘿顯得十分焦急。明顯看得出赫蘿想要吃蘋果,可是她又不願意開口要求,所以心不在焉地回應羅倫斯的話。「就是訂定合約的商人們合資租借船隻,再依照出資金額多寡來決定裝載的貨物量。坐船不同於陸上交通,萬一遇上船難的話,不僅是貨物,連性命都可能不保。隻要強風稍微吹過,就很危險·不過,這種方法很賺錢,我曾經坐過兩次船——」「嗚,啊。」「怎麼廠?」馬車已經過了蘋果堆積如山的攤販,蘋果攤販的距離越拉越遠。沒有什麼事情比知道他人內心在想什麼的瞬間還要令人愉快。羅倫斯刻意露出營業用笑容看著赫蘿說:「回到剛剛船的話題。」「嗚……蘋果……」「嗯?」「咱……想要……吃……蘋果。]羅倫斯本以為赫蘿會固執到底,沒想到她卻坦率地說出來,所以就買了蘋果給她。「你自己的花費自己想辦法啊!」赫蘿一邊發出「喀滋喀滋」的聲響吃著蘋果,一邊瞪著羅倫斯。然而,羅倫斯一點也不讓步,他反而刻意在麵前聳了聳肩。因為赫蘿老實說出想要吃蘋果的模樣很可愛,所以羅倫斯慷慨地給了她一枚價值頗高的崔尼銀幣,沒料到赫蘿買了這枚崔尼銀幣能夠買得到的蘋果回來。看著赫蘿帶回兩手都難以捧住的大量蘋果,羅倫斯實在不認為赫蘿的腦袋裡會出現「客氣」兩個字。看到赫蘿吃著第四顆蘋果,嘴巴周圍及雙手都黏答答的模樣,實在教人忍不住想發牢騷·「汝……喀滋……剛才是……喀滋……故意假裝……嗝……不知道吧。」「能夠知道彆人心裡在想什麼,那感覺真是爽快。」羅倫斯對大口咬著蘋果,連蘋果芯也不放過的赫蘿說完後。伸手打算拿一顆堆在貨台上的蘋果時,卻被叼著第五顆蘋果的赫蘿打了一下手背。「那是咱的。」「是用我的錢買的吧。」赫蘿鼓起臉頰,咀嚼塞滿整個嘴巴的蘋果。等到把蘋果全都吞下後,才開口說:「咱是賢狼赫蘿呐,這麼點錢一下子就有了。」「拜托你說到做到,我本來是打算拿那枚銀幣來支付今天的晚餐跟住宿費的。」「喀滋……恩……可是紮……喀滋……咱啊……」「吃完再說吧。」赫蘿點了點頭。等到赫蘿再次開口說話時,她的胃裡已裝了八顆蘋果。難道赫蘿這樣還打算吃晚餐不成?[……呼。」[你真會吃。」[蘋果是惡魔的果實,充滿誘惑咱們的香甜味道。」聽到赫蘿誇張的形容,羅倫斯不自覺地笑了出來。[如果你是賢狼,就應該戰勝誘惑啊。」[雖然貪欲會失去很多東西,可是禁欲也不會有任何建設。」赫蘿一臉幸福地舔著沾在手上的蘋果汁液,那模樣使她的說詞變得很有說服力。倘若會失去這般難得的幸福,那禁欲簡直是愚蠢至極的事。當然了,這隻是一種狡辯。「你剛才想說什麼?」「嗯?喔,對了。咱手頭沒有本錢,也沒有立刻變出錢來的本領。所以,汝談生意時,咱打算插嘴說一些話好賺取利益。這樣可否?」當有人問到「可否?」的時候,隻要是商人,都不會隨隨便便回答。對商人來說,在沒有確切掌握對方說的話、背後的用意以及可能造成的影響之前,先不回答是個常識。即使是口頭約束,也算是正式合約。無論遭受多大的虧損,一旦訂定了合約就得遵守。因此,羅倫斯並沒有立即回答赫蘿。他不明白赫蘿想表達的意思。「汝最近會賣了後麵的貂皮,是吧?」或許是察覺到羅倫斯心中的疑惑,赫蘿回頭看著貨台說道。「快一點的話今天,最遲也是明天。」「到時候咱會視狀況插嘴說話。如果貂皮因為這樣而賣到更好的價錢時,咱希望可以把多出來的餘額算成咱的利益。」赫蘿舔完最後一根小指頭後,若無其事地說。羅倫斯陷入思考。要是把赫蘿剛剛說的話反過來說,也就是赫蘿能夠把貂皮賣到比羅倫斯更高的價格。羅倫斯獨立成為旅行商人已有七個年頭,即便插嘴的是賢狼,他也不認為自己談的生意會淺顯到有人在旁插嘴就可以抬高價格,而他的對手也不可能輕易抬高買價。雖然羅倫斯不認為赫蘿有辦法抬高價格,但赫蘿說話時一派輕鬆的態度,使羅倫斯對赫蘿打算怎麼做產生興趣,因此,羅倫斯向赫蘿說了句“沒問題”。而赫蘿夾雜著打嗝聲回答說“合約正式成立”。「不過,咱說的絕對不限於賣貂皮的時候。汝畢竟是個商人。或許根本沒有咱插嘴的機會。」「真是難得啊,」「自知之明者,謂之賢也。」如果赫蘿不是一邊依依不舍地頻頻回頭看著後方堆積如山的蘋果,一邊這麼說的話,或許這句話聽起來會像句至理名言。羅倫斯帶著貂皮前往的地方,是一家名為米隆的商行。米隆商行是以仲介各式各樣商品為業的商行,也是帕茲歐排名第三的商行·排名第一與第二的商行,都是在帕茲歐設置總行的當地業者;但米隆商行總行設置在遙遠的南方商業國,是由擁有爵位的大商人所經營的大型商行,帕茲歐的店麵則是其中一家分行。羅倫斯特地找上並非當地業者的米隆商行,除了因米隆商行為了在異鄉克服外來者的劣勢,而提供較高的商品買價之外,更因米隆商行在各地擁有分行,會有大量情報集中到這裡。羅倫斯還有另一個想法是:到了米隆商行,或許可以探到一些消息,與在教會裡遇到的年輕旅行商人傑廉的情報有關。因為對於貨幣行情的變動最敏銳的,除了兌換商之外,就是跨越國境做生意的商人們。羅倫斯與赫蘿兩人先前往旅館確保住宿的房間後,羅倫斯便梳理胡子整裝出發。一旁的赫蘿仍把外套罩在頭上。米隆商行距離停船處很近,就在第五家的位置,是間擁有第二大規模的店鋪。米隆商行的店麵裡有寬敞的馬車出入口,可通往連接到停船處的木板通道,使米隆商行的店麵看來像是規模最大的店鋪。寬敞的出入口可看到林林總總的商品種類,及大量商品送入店內,彷佛對往返不絕的人炫耀店鋪的繁榮盛況。或許這也是米隆商行為了與當地業者較勁的獨門智慧。比起這樣大肆炫耀的方式,當地業者的交易多是利用長期培養而得的人脈,自然不會高調表現出自己賺錢的模樣,因為他們沒必要這麼做。羅倫斯在米隆商行的卸貨場前麵停下馬車,店員隨即出來迎接·「歡迎來到米隆商行!」負責管理卸貨場的店員胡須剃得乾淨,頭發整齊且服裝得體,米隆商行的作風果然特彆。一般來說,卸貨場多是外表如山賊的壯漢一邊大聲吆喝,一邊忙碌往來的地方。「我之前曾在貴商行賣過麥子,今天前來推銷皮草,商品就在後方,可否撥空看一下呢?」「可以,可以,當然再歡迎不過了。那麼就請直接前進到底,再向左手邊的人員詢問。」羅倫斯點點頭後,握住韁繩,按照店員指示,駕著馬車從出入口進入卸貨場。卸貨處四處可看到麥子,稻草、石塊、木材,水果,各式各樣物品把卸貨場擠得滿滿的,不斷來回奔走的店員更是活力充沛。卸貨場的盛況道出米隆商行能夠在異國成功的原因,也讓旅行商人明白這一點。一旁的赫蘿似乎也顯得有些吃驚。「喂~老板您上哪兒去?」羅倫斯兩人一邊斜眼看著店員忙碌地裝貨、卸貨,一邊繼續往店內前進,途中傳來的呼喚聲讓他們停了下來。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名膚色曬得黝黑、身體冒著熱氣的彪形大漢。看來,搬運貨物的貨場再怎麼也不可能雇用像在門口與羅倫斯搭腔的男子。不過,這名大漢的體格實在太魁梧了點,連赫蘿都不禁小聲說了句:「他是戰士嗎?」「我們是前來推銷皮草的,店員要我們進來後找左手邊的人員。」羅倫斯說完後,發現這名大漢就站在卸貨場左邊,兩人四目相交,彼此笑了出來。「那好,老板您的馬車就寄放在我這裡吧,請直接往這邊過來。」羅倫斯按照指示讓馬兒走向男子,男子從正麵抱住馬兒,對馬兒發出靜止的指示。或許是受到男子充沛活力的影響,馬兒跟著打響鼻聲。「哎呀,好馬!這家夥看來挺強壯的。」「它很勤勞工作,從不發牢騷。」「如果有會發牢騷的馬,那應該當成展示品供世人瞧瞧。」「正是。」兩人互相笑了笑。男子把馬兒牽到卸貨場的最裡麵,綁在看似堅固的木柵欄上後,大聲呼喚了某人過來。被喚來的是一名比起拿稻草,更適合拿羽毛筆的男子,想必是負責監定商品的采購人員·「您址克拉福·羅倫斯先生吧,我代替行長感謝您光臨本商行。」恭敬有禮的打招呼方式對羅倫斯來說,已是習以為常的事。但是,在道出姓名之前,對方已經知道自己的名字,讓他有些失措。上次來到這家商行,是三年前的冬天拿麥子來賣,或許是門口向他隅搭腔的男子還記得羅倫斷的臉。[聽說您今天大駕光臨,是希望把皮草賣給本商行。]有彆於先談起天氣話題而切入正題的當地業者,這裡的作風單刀直人。羅倫斯輕輕咳了一下,把心情轉換成談生意用的情緒。「是的。我身後的商品正是皮草,總共有七十件。]羅倫斯輕快地從駕座上跳下來,並邀請負責監定的男子一同走近貨台。坐在旁邊的赫蘿也慢一步從駕座上走下來。[喔,這是不錯的貂皮。今年不管什麼農作物都大豐收,所以貂皮的進貨量非常少。]出現在市場上的貂皮有將近一半的量,是農夫們利用農務閒暇之餘,上山狩獵來的,因此,當農夫因為農作物豐收而忙於農務時,貂皮的供應量就會減少,羅倫斯決定態度表現得強硬一些,他開口說:「如此優質的皮草是多年難得一見的珍品,雖然在半路上被雨水淋濕過,不過這貂皮完全沒有失去光澤,請您務必親眼瞧瞧。」「喔喔,確實非常有光澤,毛發也相當整齊。這大小如何呢?」羅倫斯從貨台上即時挑出一件看來寬大的貂皮,然後親手交給監定的男子。除了擁有者之外,直接碰觸商人的商品是不被允許的事。「喔喔……這大小真是沒得挑剔。呃——這裡總共是七十件吧?」監定的男子並不會要求檢查其他貂皮的大小,如此不通人情的做法隻會讓生意更難談成;這就是買取商品的關鍵。沒有一個買方會不想檢查所有的商品,但是也沒有一個賣方會願意所有商品被檢查·這裡是虛榮,禮儀及欲望的十字路口。「那麼…羅倫茲先生,啊!不好意思。羅倫斯先生曾經與本商行做過麥子交易。承蒙您平日關照,這個金額您意下如何?」同樣的名字在不同的國家會有不同發音。羅倫斯也經常犯下同樣的錯誤。他笑著原諒男子的無心之過,並低頭看看男子從懷裡取出的算盤。依國家或地區不同,數字的寫法也大有不同,為了避免看下懂數字,商人洽商時幾乎不會把數字寫在紙上。算盤上的木珠數量能夠讓人一眼就看懂餘額多寡,隻不過必須注意是以哪種貨幣計算的金額。「我建議的金額是一百三十二枚崔尼銀幣·」羅倫斯瞬間露出困惑的表情說:「這些貊皮是難能可貴、品質均一的皮草。我是因為之前麥子的交易受到貴行的照顧,所以今天才食把貂皮帶來這裡·]「那時真是受您關照了。]「我是希望今後可以與貴行建立起良好的合作關係。」羅倫斯說到—半輕輕咳了一下,才再繼續說:「您認為呢?」「本商行也完全讚同您的想法。那麼,看在今後彼此的密切關係上。就一百四十枚,您的意下如何?」雖然雙方早已看透對手的本意,但因為這樣的欺瞞之中也藏有真實,所以才讓人覺得談生意十分有趣。羅倫斯心想,一百四十枚崔尼銀幣算是很不錯的價格,再繼續施壓並不會有好處。再說,也要顧及到今後的關係。·「那就這麼說定」——就在羅倫斯打算這麼說時,一直保持沉默的赫蘿突然輕輕拉了拉羅倫斯的衣角·「嗯?不好意思,失陪一下。」羅倫斯向監定的男子示意後,把耳朵阽近赫蘿的外套底下·「咱不懂行情,那價格如何?」「很不錯。」羅倫斯簡短地回答後,露出營業用笑容回頭看看監定的男子。「那麼,您願意接受這個金額了嗎?」監定的男子展開笑顏說道,他似乎也察覺到洽談已有了結論。羅倫斯準備開口回答。他怎麼也沒料到赫蘿會在這時插嘴。「請等一下·」「什!」羅倫斯不禁發出聲音·赫蘿在羅倫斯繼續開口說話前搶先一步。赫蘿抓住說話拍子的準確程度,甚至讓人覺得她根本是個商人。「您提議的是一百四十枚崔尼銀幣,沒錯吧?」「咦?啊,是的。確實是一百四十枚崔尼銀幣。]被一直保持沉默的赫蘿這麼一問,監定員雖然感到有些困惑,但仍然禮貌地回答。女子出現在洽談場合是極其少見的事,雖然不是完全沒有先例,但確實少之又少。「恩。汝沒有發現嗎?」不知道赫蘿是不了解這件事,還是知情卻不在意,她在外套底下從容不迫地問道。監定員注視著赫蘿,一臉驚訝的表情。想必他完全不明白赫蘿的問題指的是什麼,就連羅倫斯也不明白「很,很抱歉,我是不是有漏看什麼?」從監定員外炭看來,他的年紀與羅倫斯相彷,是從異國來的商人。相信他經曆過無數洽談,也與同樣數量的人應對過。如此閱曆豐富的老江湖,看來似乎真心向赫蘿道歉。不可否認,突然聽到那樣的話,任誰都會動搖。更何況赫蘿的話等於在說「你的眼睛長到那裡去了」。「嗯,汝應該是相當優秀的商人……難道是這樣,所以才假裝沒發現嗎?如果真是這樣,那可就不能對汝大意呐。」赫蘿在外套底下露出一抹淺笑。羅倫斯擔心赫蘿的尖牙會被看到,捏了一把冷汗;更因為不明白赫蘿為何要這麼說,恨不得痛罵她一頓。在方才的洽談中,男子的監定並無不妥。如果赫蘿所言為真,那表示羅倫斯同樣漏看了赫蘿所指的地方。不可能有漏看到地方。「哪、哪兒的話,沒能察覺到真是讓我感到羞愧不已。如果方便的話,能否請您提示我漏看了什麼地方呢?待我確認後,我願意再度提出價格……」羅倫斯第一次看到負責監定的采購人員如此低聲下氣·羅倫斯看過無數假裝擺出低姿態的人,但眼前的男子似乎是發自真心。赫蘿的話語不僅帶有莫名的份量,她說話的方式更是絕妙無比。當羅倫斯還陷在這樣的思緒時,赫蘿突然把視線移到他身上說:「主人啊,捉弄人家不好呐。」羅倫斯難以判斷「主人」這個稱呼是赫蘿在拿他開玩笑,還是符合當下狀況的稱呼,但如果回答得不妥,不知道事後會如何被赫蘿指責。羅倫斯絞儘腦汁思考,最後回答說:「那、那不是我的本意。不過,事情演變成這樣,也就算了,你來告訴他吧。」赫蘿露出左邊的尖牙給羅倫斯看了後,臉上展露笑容·羅倫斯似乎回答得很妥當·「主人,請給咱一件貂皮。」「恩。」既然被稱為主人,就必須表現得有威嚴。然而·羅倫斯越是刻意,就越覺得自己的模樣滑稽。誰叫現在掌握主導權的人是赫蘿,不是他。「謝謝。那麼,先生啊。」赫蘿呼喚監定的男子,並把手上的貂皮拿給他看。羅倫斯雖然挑了一件無論是毛發長度、大小成色澤邢比較好的貂皮交給赫蘿,但他實在看不出貂皮上有抬高價格的要素。如果針對毛發長度大肆誇耀的其整齊讀,對方很可能因此要求檢查每一件貂皮。那麼多件貂皮裡難免會有受損的貂皮。雖然不會因此砍價,但洽談的氣氛卻會尷尬許多。「如先生所見,這是一件優質皮草。」「是的,我完全讚同。」「恩,這是多年難得一見的皮草。或許咱應該這麼說:這是多年難得一聞的皮草。」赫蘿的話讓四周的空氣瞬間凝結,沒有人明白她的意思。「明明是「氣味」,但卻成了「盲點」,很有趣吧?」赫蘿說完後,自個兒笑個不停。這完全是赫蘿一個人的舞台,無論是羅倫斯,還是監定的男子都沒有餘力去附和赫蘿無聊的玩笑。「所謂百聞不如一見,先生不妨拿在手上聞聞看·」赫蘿說完便把貂皮交給男子,拿到貂皮的男子以充滿困惑的眼神看著羅倫斯。羅倫斯心裡雖然同情男子,但隻能緩緩點點頭。究竟聞了皮草的味道會有什麼發現?羅倫斯以往經曆過的洽談,從未被問起有關味道的事。想必男子的想法也和羅倫斯一樣,隻是麵對客人的要求,他不能夠拒絕。男子緩慢把貂皮拉近鼻子,嗅了一下味道。這時,男子原本隻有困惑的表情。頓時多了一些驚訝。再嗅了一下味道,男子臉上的表情就完全被驚訝給取代了。「如何呢?有聞到什麼味道嗎?」「咦?啊!有的。這是水果的芳香嗎?」羅倫斯驚訝地看了看貂皮。水果的芳香?「沒錯。先生剛剛有提到今年因為豐收,所以貂皮的數量很少,其實森林裡也是處處可見果實累累。這些貂不久前還在這樣的森林裡活蹦亂眺,想必它們一定吃了相當多果實,身體才會散發出如此香甜的氣味·」監定員聽著赫蘿說明,再度嗅一下味道。男子嗅完後,點了點頭回答「真的沒錯」。「事實上,就算皮草的色澤多少有好壞之差,但差彆也不大吧。皮草在加工、或製成衣服後是否實用,才是重點所在,是吧?好的皮草可以耐久使用。不好的皮草一下子就會走樣。」「您說的一點也沒錯。」這隻狼的見識究竟有多廣、多深?羅倫斯不禁暗自佩服。[如先生所知,這些皮草是的嘗香甜果實,以至於全身散發出芳香氣味的貂皮,因為這些貂的肌肉緊實,在剝紹皮的時候,可是由兩名壯漢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順利把皮剝下。」男子隨著赫蘿說的話,試著使勁拉扯手上的皮草。事實上,對於尚未決定購買的商品,買方不會如此用力地拉扯。想必赫蘿也知道這一點。赫蘿的手段之高,簡直是商人的典範。[這件皮草有如猛獸的皮單般強韌,穿在身上有如春天的陽光般暖和,下雨時也可以做到撥水的效果,除此之外,還有它散發出來的芳香。請想像一下:在一堆腥臭不堪的貂皮做成的衣服當中,如果有一件衣服是用散發芳香的貂皮做成,這件衣服想必能夠賣得驚人的高價。」監定員看著遠方,想像赫蘿描述的畫麵。羅倫斯也跟著想像起來,這件衣服確實會特彆醒目。不,或許該說特彆醒味?「那麼,不知道先生願意以多少價格買下這些貂皮呢?」赫蘿的話像是把監定的男子從夢中叫醒。他挺直背脊,急忙拿起算盤計算。算盤發出木珠互相撞擊的清脆聲響,數字也跟著出現在算盤上。「崔尼銀幣兩百枚,您意下如何?」羅倫斯聽到這個金額,不禁倒抽了一口氣。一百四十枚已經是相當高的價格,兩百枚根本是難以想像的金額。「恩……」赫蘿發出低吟聲。羅倫斯心想該適可而止了吧,於是打算開口阻止赫蘿。當然了。赫蘿不可能罷手。「一件貂皮三枚銀幣如何呢?也就是兩百一十枚。」「唔,呃……」「主人,其他商行……」「啊,哇,沒問題!就請以兩百一十枚賣給本行!」赫蘿聽了滿意地點點頭,把身子轉向羅倫斯說:「主人,就是這樣。」赫蘿果然是為了捉弄他才故意稱呼主人·名為優倫朵的酒吧位在一條略顯沒落的街道上。不過店內十分具有開放感,且打掃得乾淨,以客層來說,這裡像是木匠師傅經常會來的酒吧。一坐上優倫朵酒吧的座位,羅倫斯感覺整個人疲憊不堪。反看赫蘿卻是精力充沛。兩三下就輕鬆打敗兩名商人,想必她的心情一定很好。可能是時間還早,店內顯得冷清,所以店員立刻送上酒來·兩人舉起酒杯乾杯,赫蘿一口氣喝掉,但羅倫斯卻隻是沾了一小口而已。明明點了特級葡萄酒,喝來卻是全然無味。「恩~果然是葡萄酒好。」赫蘿說完,連續打了兩次嗝。她舉高木製酒杯向店員再追加一杯酒,女店員滿臉笑容回應出手闊氣的客人。「怎麼著?汝不喝嗎?」喀哩喀哩,赫蘿一邊吃炒過的乾豆。一邊詢問。她的語氣聽來並不像在炫耀自己的勝利。於是羅倫斯決定直率地發問:「你曾經當過商人嗎?」赫蘿一邊吃著酥脆的乾豆,一邊舉起追加的酒杯,她的臉上意外地露出苦笑說:「怎麼?咱的表現傷到汝的自尊呀?」完全正確。「咱是不清楚汝經曆過多少次洽談,不過咱在那座村落裡也看過不少治談。那是什麼時候來著啊?總之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是一個絕頂聰明的人使用過的方法,不是咱想出來的。」羅倫斯沒有開口,而是用眼神問:「真的嗎?」羅倫斯雖自覺沒出息,但看到赫蘿邊喝酒,邊露出帶點困擾的笑容點點頭後,他不禁歎了口氣,同時也梢梢感到安心。「話說回來,我是真的沒發現味道·況且,昨晚蓋著貂皮睡覺時也沒有聞到水果的芳香啊。」「原因就在於汝買給咱的蘋果。」羅倫斯驚訝的說不出話來,赫蘿什麼時候動了這種手腳?可是,這時羅倫斯腦中立即浮現一個疑問。這不是詐欺嗎?「咱不會說上鉤的人自己有錯。不過,對方知道有這種方法。也會感到佩服吧。」[…應該是吧。」「被騙時隻懂得生氣的人根本不成對手。應該要懂得佩服這種手法,才算是真正的商人。」「真是深奧無比的教誨,簡直像上了歲數的老商人。」「嗬。在咱看來,不管歲數多大的老頭也都像個嬰兒。」羅倫斯隻能苦笑,他聳聳肩喝了一口葡萄酒。這次喝下的酒確實有味道了·「對了,汝應該做的事沒忘了吧?」赫籮指的應該是傑廉提出的提議。[我剛剛有向商行的人詢問,最近有沒有國家打算重新發行銀幣。他們的樣子不象有所因忙,隻要不是屬於獨占性的市場的生意,商行的人不會隱瞞情報,畢竟很多時候介由提供這些情報,做人情給客人會比較有利。」「恩。」「不過,這類交易可能有的發展方向並不多,這也是為何我會接受提議的原因,」羅倫斯並非為了虛榮而這樣說,他隻是把事實說出來。以極端的說法來說,貨幣行情的變動不是上漲或下滑,就是維持現狀。就算事情變得很複雜,隻要再動一下腦筋思考,就會發現一切的可能性幾乎都猜測得到。也就是說,隻要隨著傑廉提議的交易內容,仔細思考哪些人能夠獲利,哪些人又會虧損的話,可選擇的方向就不會太多。然而。「總之,不管傑廉的提議有什麼詭計,我隻要能夠獲取利益不虧損就好了。沒有什麼比這個更重要了。」羅倫斯喝了口葡萄酒,把乾豆丟人口中。兩人說好這一頓要由赫蘿買單,怎能不趁機大快朵頤一番呢。「奇怪,怎麼都沒看到像是店老板的人出現,難道外出了?」「那名年輕人說過到了酒吧就可以聯絡到他,看來他與這家酒吧的交情頗深。」「不,旅行商人會以出生地所屬的商館,或是酒吧作為聯絡的據點,所以晚一點我也得到商館走一趟。看來店老板果然不在。]羅倫斯說完後,再次環視店內一周·還算寬敞的店內空間有十五張圓桌,吧台有十五席座位。店內的客人除了羅倫斯與赫蘿之外,隻有兩名看似在消磨時間的退休老工匠。羅倫斯心想總不能問那兩名老人,於是他向正好送來追加的葡萄酒,醃鯡魚以及熏羊肉的女店員問:「你是店老板嗎?」女店員纖細的手臂不知哪來的力氣。她輕鬆地把端來的酒及料理放在桌子上,然後對羅倫斯露出笑臉說:「店老板正好外出采買東西,請問有什麼事嗎?」「可否請你轉告老板,說我想要與一位名為傑廉的男子聯絡·」羅倫斯心想如果這家酒吧不認識傑廉,那也無所謂。畢竟以酒吧為聯絡據點的旅行商人實在太多,店家隻會認為羅倫斯找錯地方罷了。然而,羅倫斯似乎擔憂得太早。本來就相當開朋的女店員聽到傑廉的名字後,眼神顯得更加炯炯有神·「啊,您是說傑廉先生嗎?他有交代過我們。」「我想與他聯絡。」「傑廉先生昨晚已經回到城裡來,這陣子他應該每晚都會在這裡出現·」「這樣啊。」「他通常會在日落後沒多久就出現,我建議您可以在本店一邊消磨時間,一邊等候他。」這女孩挺有生意頭腦。不過,她說的話也不無道理。距離日落隻剩下一。二個小時,隻要在這裡悠閒喝酒,過不了多久就能夠等到傑廉了吧。「那就聽你的吧!」「是,讀您慢用。」女店員向羅倫斯點頭示意,便朝向坐著兩名老人的桌子走去羅倫斯舉起裝有葡萄酒的酒杯含了一口酒。微微嗆鼻的清爽酸味,加上融人舌頭兩旁的葡萄甜味。雖然以濃烈口感為賣點的萊姆酒也不錯,但羅倫斯還是比較偏好葡萄酒或蜂蜜酒等帶有甜味的酒。偶爾喝一些不一樣的酒,好比蘋果酒或梨子酒也不錯。用麥芽釀造的啤酒雖然也不錯,但不同啤酒師傅釀造出來的啤酒還壞不一,再加上個人的喜好大大不同,所以羅倫斯不太喜歡啤酒·不同於葡萄酒的價格越高,味道就越香醇,啤酒無法按照價格來評斷好喝與否,並不適合旅行商人飲用。如果不是住在當地的居民,就無法找到符合自己口味的啤酒。因此,當旅行商人想要假裝成當地居民時,就會點啤酒來喝。當羅倫斯想著這些事情時,坐在對麵的赫蘿已不再忙著吃喝,一臉沉思的模樣。聽到羅倫斯的呼喚,赫蘿隔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那個女孩在撒謊,」看來赫蘿是在等待女店員走進廚房才開口說話。「什麼謊?」「傑廉那名年輕人似乎沒有每天定時在這裡出現。」「嗯……」羅倫斯點點頭,注視杯中的葡萄酒。[這麼說,傑廉應該會如那女孩所說出現在這裡。」女店員會說那樣的謊,就代表著她隨時能夠與傑廉取得聯係。如果不是這樣,女店員的謊言隻會為羅倫斯與傑廉雙方帶來困擾罷了。「咱也這麼認為。」可是,不明白女店員為何要說謊?或許女店員單純是因為隨時可以聯絡到傑廉,所以想要適度拖延時間,好讓羅倫斯與赫蘿多多消費。生意人說些大大小小的謊是家常便飯,如果太在意每個謊言,一下子就會迷失方向。因此,羅倫斯並不在意女店員的謊言,赫蘿似乎也是同樣想法。在那之後,除了赫蘿吃到蜂蜜燉煮的大黃蜂幼蟲而大為開心之外。沒有什麼特彆的事情發生。到了日落時分,客人開始不斷湧進酒吧。如羅倫斯所預料,湧進的客人當中,果然出現了傑廉的身影。「慶祝我們的重逢!」在傑廉的開場白下,木製酒杯互相撞擊發出響亮的聲音。「皮草賣得如何?」「賣到相當好的價格,你看這酒也明白吧?」「真是令人羨慕,是不是有什麼訣竅呢?」羅倫斯沒有立即回答,他先喝了口酒,才回答說:「秘密。」赫蘿不停吃著酥脆的乾豆,她或許是為了遮掩臉上浮現的笑容。「不管怎麼說,能夠賣得高價真是太好了。隻要老板您的資金增加。小的所能分到的錢也會增加。」「雖然資金變多了,但不表示會增加投資的金額。」「咦?彆這麼說啊。小的拚命祈禱皮草賣得高價,就是希望老板可以增資啊·」「那你祈禱錯了,你應該祈禱我可以增加投資金額才對。」傑廉用手蒙住眼睛,誇張地往後仰。「那麼,該談談正事了吧。」「啊,是·」傑廉坐正身子,看著羅倫斯。不過,在這之間傑廉瞄了赫蘿一眼,或許是因為他認為赫蘿是個不得大意的對手。「你的提議是你願意提供某銀幣即將提高含銀量的情報。但相對希望我把賺來的利益分你一份,沒錯吧?」「是的。」「含銀量真的會提高嗎?」聽到羅倫斯如此開門見山地問,傑廉的神情顯得畏縮·「呃,其實這消息是小的從一個礦山小鎮聽來的情報裡推測出來的。所以您可以放心地相信小的……隻是,做生意沒有穩賺不賠……]「恩,也是啦。」看著傑廉因為羅倫斯的質問與視線而顯得畏縮,羅倫斯反而滿足地點點頭,他抓了一把蜂蜜燉煮的大黃蜂幼蟲放入口中後,繼續說:「如果你回答穩賺的話,我就打算拒絕:世上沒有那麽好康的事。」傑廉釋懷地歎了口氣。「那你要分多少呢?」「是的,小的希望收取十枚崔尼銀幣作為情報費,還有老板獲利的一成。」「你提的發財夢好處這麽多,要求倒是不多嘛。」「是。不過,這是因為小的有自己的想法。」「你是指虧損的部分嗎?」「是。萬一老板您有所虧損的話,小的恐怕沒法賠償您的虧損;如果要賠償,小的會傾家蕩產吧。小的雖然隻拿利益的一成,但對於虧損的部分,除了退還十枚崔尼銀幣情報費之外,其餘小的一切不過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