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傾盆大雨從天而降。過了正午不久後,羅倫斯兩人被這場大雨追上。他們在因大雨而變得模糊不清的視線中,發現一間教會,於是匆忙跑進教會。教會有彆於修道院,會對羅倫斯這樣的旅行商人、旅人或巡禮者提供住宿,或是為旅行者祈求平安,並且仰賴旅行者的捐款營運·因此,對於羅倫斯兩人的突然到訪,教會的人不但沒有拒絕,還高興地歡迎他們到來·然而,不管教會再怎麼善意,也不可能讓長著狼耳朵及尾巴的女孩,大搖大擺地進出。於是羅倫斯臨時編了一個謊言,他讓赫蘿套上薄外套,再向教會的人宣稱赫蘿是他的妻子,因為臉部被火灼傷,所以不願意在外人麵前脫去帽子。雖然赫蘿躲在外套底下偷笑,但她似乎也明白自己與教會之間的關係,所以還是配合羅倫斯演戲。赫蘿曾說過教會讓她吃了不少苦頭,所言應該不假吧。就算赫蘿不是惡魔附身者,而是狼的化身也一樣,這對教會來說都不是重點。因為教會認為除了自己崇拜的神之外,其餘的神都屬於異教,都是惡魔的手下。羅倫斯兩人穿過教會大門,順利借了一間房間。當羅倫斯整理好被雨淋濕的行李,再回到房間時,發現赫蘿光著上半身在擰頭發,水珠滴答滴答地從赫蘿美麗的褐色長發上滴落。羅倫斯心想就算弄濕這滿是破洞的木頭地板,教會的人應該也不會抱怨才對。比起擔心這個問題,羅倫斯更苦惱於不知道該把視線放在哪裡。「嗬,冰冷的雨水正好可以冷敷咱的灼傷。」赫蘿不顧羅倫斯內心的煎熬,愉快地笑著說道。羅倫斯看不出那謊言是讓她感到好笑。還是不悅。赫蘿撥開貼在臉上的頭發,隨即以非常豪邁的動作把瀏海往上撥·要說赫蘿那股勇猛豪氣就像狼一樣似乎也不為過,被雨淋濕而散亂的頭發,看起來也有些像狼強韌的毛發。「貂皮應該沒事吧!那些貂皮的毛發很不錯。或許那些貂成長的山裡頭也有像咱一樣的狼。」「可以賣得好價錢嗎?」「這咱可不知道,咱又不是皮草商人。」羅倫斯點點頭,這答桉聽來再合理不過了。接著便脫下身上濕透的衣服,用力擰乾。[啊,對了!那些麥子該怎麼處理才好?」羅倫斯—邊說,—邊擰乾上衣,當他正打算把褲子也擰乾時,想起赫蘿的存在,便停手往赫蘿的方向看去。沒料到赫蘿一副當羅倫斯不存在似地,早已脫得光溜溜在擰衣服,羅倫斯看了也不甘示弱,大膽地脫光衣服。「怎麼處理是指?」「我的意思是指要去殼比較好。還是保持現狀就好。不過,要談這些,也得是你真的寄宿在那些麥子裡。」羅倫斯刻意用帶點捉弄的語氣說道。赫蘿聽了並沒有反擊,隻是嘴角梢稍上揚了一下而已。「隻要咱還活著,那些麥子就不會腐爛或枯萎。不過,那些麥子如果被吃了、被燒了,或是被磨碎溷到土壤裡的話,咱可能就會消失。如果汝覺得占空間,可以把麥子去殼保存。恩,這樣做或許比較好。」「原來如此。那我等會兒把麥子去殼之後。再把麥粒裝到袋子裡好了。你應該會想自己帶著它們吧?」「恩,如果可以掛在脖子上更好。」聽到赫蘿這麼回答,羅倫斯不小心把視線移到她的脖子上,隨即又把視線移開。「不過,可以留些麥子讓我到其他地方去賣嗎?」羅倫斯平複心情後開口問道,話一說完便聽到啪刷啪刷的聲響。轉頭一瞧,原來是赫蘿正使勁甩著尾巴。尾巴上的毛發濃密又滑順,甩起水來勁道十足。羅倫斯看著水花四濺,不禁皺起眉頭,一旁的赫蘿卻絲毫不以為意。「大部分的農作物都是因為長在屬於它的土地上,才會長出豐碩的果實。那些麥子一下子就會枯萎了,去也是白搭·」赫蘿看著剛擰乾的衣服陷入沉思,但因為沒有其他衣服可穿,隻能再穿上被擰得皺巴巴的衣 眼。不同於羅倫斯身上穿的便宜貨,赫蘿穿的那套衣服質料好,乾得也快。羅倫斯心裡雖然覺得有些不平,還是穿回自己同樣被擰乾的衣服,然後對赫蘿點點頭。「我們到大廳烘乾衣服。下這種大雨,應該有不少人來這裡避雨,我想暖爐點著了才對。]「恩,這點子不錯。」赫蘿說完後套上外套,蓋住整個頭,接著又咯咯笑了起來。「有什麼好笑的?」「嗬嗬,被火灼傷所以要遮住臉·要是咱啊,絕對不會想到這個。」「是嗎?那麼,你會怎麼想呢?」赫蘿梢梢拉高外套露出臉來,然後驕傲地說:「如果瞼上有灼傷,那也屬於咱。就像咱的耳朵和尾巴一樣,都是獨一無二的證明。」羅倫斯心想,這種說法果然非常符合赫蘿的作風。但另一方麵也認為,那是因為赫蘿沒有真的被灼傷,所以才能夠表現得如此輕鬆。這時,赫蘿的聲音打斷了羅倫斯薩思緒。「咱知道汝在想什麼。」外套底下的赫蘿不懷好意地笑著,上揚的嘴角右側露出尖牙·「要不要試著讓咱受傷看看呢?」看著赫蘿充滿挑釁的表情,羅倫斯雖然想對上她,但有覺得如果現在意氣用事拔出短劍。事態真的會變得難以收場。赫蘿附剛說的話很有可能是發自真心,隻不過這種刻意挑釁的態度,應該是她天生愛惡作劇使然吧。「我是個男人,怎麼可能把那麼漂亮的臉蛋劃傷。」聽到羅倫斯這麼一說,赫蘿像是收到期待已久的禮物似地露出笑容,然後刻意貼近過去。一陣香甜的氣味隨著赫蘿飄來,刺激著羅倫斯的身體,讓他差點伸手抱住赫蘿。沒料到赫蘿根本不在意羅倫斯的反應,她用鼻子嗅了嗅羅倫斯,然後稍微挪開身子說:「汝被雨淋過,身上還這麼臭啊。咱這隻狼都這麼說了,錯不了。」羅倫斯半認真地揮出拳頭,卻被赫蘿輕鬆躲過而揮了個空。赫蘿一邊嗤嗤笑,一邊微微傾著頭繼續說:「就算是狼,也會整理自己的毛。汝是長得挺不錯,但好歹要把自己梳洗乾淨些。」雖然不知道赫蘿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但被她這種女孩一說,羅倫斯不禁也認同起來。一直以來,羅倫斯隻會注意梳洗乾淨是否對談生意有幫助,從來沒想過梳洗乾淨可以討女孩子喜歡。談生意的對手如果是女人,或許羅倫斯還會有梳洗乾淨的念頭。然而很可惜,他從未見過女性商人。羅倫斯不知該怎麼回答,於是彆過臉去,沉默不語。「咱覺得汝的胡子挺好看的。」羅倫斯的下巴留著適度的胡子,一向頗受好評。羅倫斯坦率地接受赫蘿的誇獎,有些驕傲地轉向赫蘿。「不過,咱比較喜歡胡子長一些。」羅倫斯聽了,反射性想到商人一向不喜歡長胡子。赫蘿一邊用雙手的食指從鼻卜的化升劃線劃到臉頰,一邊說:「像這樣,像狼一樣的胡子。」這下子羅倫斯總算察覺自己被捉弄。雖然覺得這樣做有點沒度量,但羅倫斯還是決定不去理會赫蘿,往房門方向走去。赫蘿開心地笑著,並跟隨在羅倫斯後頭。事實上,羅倫斯並不討厭與赫蘿的互動。「暖爐那兒還有其他人在,你可彆露出馬腳啊。」「咱是賢狼赫蘿呐。再說,還沒到帕斯羅村之前。咱也是以人類的模樣一路旅行過來的。放心放心!]羅倫斯回頭一看,發現赫蘿已經把頭藏好在外套底下,完全進入狀況了。對商人來說,位置在城鎮與城鎮間廣大距離之中的教會或旅店,是重要的情報站,特彆是在教會能夠遇到各式各樣的人。在旅店通常隻能看到老練的商人,或貧窮的旅人,但教會就不同了。從城裡的啤酒師傅到富有的人,教會裡住著形形色色的投宿客。羅倫斯和赫蘿進來躲雨的這間教會,前前後後來了十二位客人。其中有幾位看來像是商人。其他則像不同職業的人。[這樣啊,所以你是從約連那邊過來的?] [是的。我在約連買了鹽之後,隨即把鹽送到客人那兒,再從客人那兒收了貂皮。]大廳裡每個人坐在地板上,有的人忙著抓衣服上的跳蚤,有的人在用餐。其中就隻有這對夫妻坐在椅子上,並霸占了暖爐正前方的位置。雖說是大廳,但這裡的空間並不大。十二闊人擠在這個空間裡,隻要暖爐裡燒著滿滿的薪柴,無論在什麼位置都不難把衣服烘乾。不過,這對夫妻的衣服不像被雨淋濕過,以此看來,應該是捐贈大筆款項給教會,所以自認可大方出入這問教會的有錢人。羅倫斯如此猜測。他豎起耳朵聽著這對夫妻容易中斷的對話,並伺機順利加入他們。妻子或許是因為旅途勞累而顯得沉默,因此稍有年紀的丈夫對於羅倫斯加入他們的對話。自然表現出歡迎態度,「不過,要從這裡再回到約連,這不是太折騰人了嗎?」[這就得靠商人的智慧了。」「喔喔?有意思,說來聽聽如何?」「我在約連買鹽的時候,並沒有當場付錢。我把等金額的麥子,賣給了賣鹽那家商行位在另一個城鎮的分行。那時候我沒有跟分行收取麥子的貨款,但也沒有支付鹽的貨款。也就是說,我在沒有現金往來的情況下,完成兩筆交易。」這是南方的商業國家在一百年前發明的彙兌體製。羅倫斯從他的師傅,也就是旅行商人的親戚口中知道時,深深為這個體製的存在而感動不已。不過,羅倫斯是經過兩個星期的冥思苦索,才理解其中的奧妙。眼前這位梢有年紀的男子隻聽了一次,似乎同樣無法理解。「這…:真是非常奇妙啊。」男子說完頻頻點頭。「我住在一個叫做佩連佐的城鎮。我的葡萄園從沒有采用過這麼奇妙的方法來買賣葡萄,不知道這樣會不會有問題啊?」[這種交易體製稱為彙兌,這是商人們為了方便和不同地方的人做生意才發明出來的體製。如果您是擁有葡萄田的領主。隻要小心不被被葡萄酒商惡意貶低葡萄的品質。然俊便宜收購就可以了。」「嗯,我們每年都會為了這檔事與酒商爭論。」雖然男子笑著這麼說,但事實上,想必這位領主請來的會計人員會麵紅耳赤地,與老奸巨猾的葡萄酒商爭論吧,擁有葡萄園的人多半是貴族出身,但幾乎沒有一個貴族會親自耕作或交涉金錢。所以說,統治帕斯羅村與那附近一帶的亞倫多伯爵是個極其古怪的人。「你說你是羅倫斯先生吧!下次有機會來到佩連佐時,歡迎你來寒舍拜訪。」「好的,謝謝您。]男子沒有提及自己的姓名,這是貴族特有的習慣。他們以為即使自己沒有道出姓名對方也應該認識自己,所以他們認為由自己說出姓名的行為有失格調。相信到了佩連佐,隻要提到葡萄園的領主,就非這名男子莫屬了吧。如果在佩連佐的城裡。羅倫斯等人或許根本無法與這名男子交談,所以教會是最適合建立這種人脈的場所。「那麼,因為妻子有些累了,我們先失陪了。」「希望神能指引我們再次相逢。」這是在教會裡,人人會講的一句話。男子從椅子上站起身子。和妻子一同輕輕點頭告辭後,走出大廳。羅倫斯從先前男子邀他拿來一同坐著的椅子上站起來。把夫妻兩人剛剛坐著的兩張椅子放回大廳角落。在大廳裡,隻有貴族,有錢人和騎士有資格坐在椅子上,而這三種都是會惹人嫌棄的身分。「嘿嘿,我說老板,您真是了不起的人物!」當羅倫斯收拾好椅子,回到坐在大廳中央的赫蘿身邊時,一名男子挨近過來·從男子的裝扮和舉止看來,應該是個同行·男子被胡子遮蓋的臉孔看來很年輕,似乎是剛人行沒多久的商人。「我不過是個隨處可見的旅行商人罷了。」羅倫斯冷冷地回答,坐在羅倫斯另一邊的赫蘿梢梢把身子坐正。這時,赫蘿套在頭上的外套梢微動了一下。不過,應該隻有羅倫斯發現那是赫蘿在動耳朵。「您客氣了。小的剛剛也一直想加入那對夫妻的對話,隻是老找不到機會,但老板您卻輕輕鬆鬆做到了。想到將來要和老板這樣的對手競爭,就讓人覺得意誌消沉。」男子露出笑容說,缺了一顆門牙讓他的表情顯得可愛。或許他是故意拔掉門牙,好讓他那有點笨拙的笑容告訴大家自己還是個新手。如果是個商人,就一定知道自己的臉會帶給對方什麼樣的印象。這男子小看不得。不過,九九藏書網羅倫斯想起自己還是新手時,也和男子有過同樣的想法。於是他表示讚同地說:[這沒什麼,我剛踏入這一行時,所有旅行商人在我眼裡看來都是妖怪。到了現在,也仍然覺得一半以上的人是妖怪,儘管如此,總還是可以溷碗飯吃,凡事靠努力啊。] [嘿嘿!聽到您這麼說,小的就安心多了。啊!小的名叫傑廉,我想您應該看出來了,小的是剛入行的旅行商人,還請多多關照。]「我是羅倫斯。」羅倫斯想起自己剛踏入這一行時,為了多認識旅行商人,也是像這樣到處與人搭訕,當時他曾經因為所有人的態度都很冷澹而生氣,然而,如今自己變成被新手搭訕的對象後,也就能理解當初大家威嚇對他冷澹了。初入行的旅行商人隻能一味從彆人身上找情報,自己卻沒有任何情報可以給人。[ 呃……啊,那位是您的同伴嗎?]不知道傑廉是因為沒有任何情報可以提供,還是犯了新手常會有的毛病——就是想儘辦法在自己不提供任何情報之下,多得到一些情報的毛病——他開口問道,如果是兩個老經驗的旅行商人對談,相信早就互相交換了好幾個抵擋的交易情報。「我妻子赫蘿。]雖然羅倫斯猶豫著是否該使用假名,但後來想想,認為沒那個必要。便如此回答。羅倫斯一提到赫蘿的名字,她便輕輕點頭向傑廉打招呼。[喔,夫妻倆一同行商啊?]「妻子生性古怪,認為待在家裡不如待在馬車上好。」「不過,老板您讓妻子這樣套著外套,還真是保護周到呢。」或許傑廉以前曾是城裡的市井無賴,他的能言善道讓羅倫斯有些佩服。不過,旅行商人親戚曾告誡過羅倫斯,最好不要有像他這樣的說話態度。「嘿嘿,男人的本性就是越看不到,就越想看。我們能夠在這裡相遇,也算是神的指引。能不能就看在這個份上,讓小的見見夫人一麵啊?」真是厚顏無恥!儘管赫蘿並非真是羅倫斯的妻子,但羅倫斯還是忍不住這麼想。然而,就在羅倫斯打算出聲責怪時,赫蘿本人卻開口說:「旅行唯有出發前最愉快,狗兒唯有叫聲最嚇人,女人唯有背影最美麗。隨隨便便拋頭露麵,會壞了人家的美夢,這種事情咱做不來。」赫蘿說完後,在外套底下輕輕笑了笑。傑廉被赫蘿這麼一說,隻能尷尬地笑笑。就連羅倫斯都非常佩服赫蘿的妙語如珠。「嘿嘿……夫人真是了得。」「光是想要怎麼不被踩在腳底下,就夠我受了。」這句話有一半以上是發自羅倫斯的真心。「小的想,能夠與兩位相遇一定是神的指引。不知道兩位有沒有興趣聽聽小的說話?」就在沉默降臨的那一瞬間,傑廉露出缺了門牙的笑臉,挨近羅倫斯說道。教會不同於一般的旅館,雖然會提供房間,但不會為投宿客打點飲食。不過,隻要捐款就可以使用鍋子。羅倫斯捐款借來鍋子,並把五顆馬鈴薯放入裝了水的鍋子裡。當然了,生火所需的薪柴必須另外付費。趁著等待馬鈐薯煮熟的空檔,羅倫斯隨手把赫蘿寄宿其中的麥子去殼,再找來沒有用到的皮袋,把去好殼的麥粒裝進去。羅倫斯想起赫蘿說過想掛在脖子上,於是拿了一條皮繩回到鍋子旁。馬鈴薯、薪柴,皮袋及皮繩,這些全部加起來也是一小筆錢,羅倫斯一邊在心裡盤算要向赫羅收多少錢,一邊拿著煮熟的馬鈐薯走回房裡。羅倫斯因為雙手拿滿東西所以沒能敲門,但擁有狼耳朵的赫蘿似乎靠腳步聲就能夠分辨來者何人。就算如此,羅倫斯進到房間,赫蘿竟是連頭也不回地坐在床上,悠哉地梳理著尾巴的毛。「嗯?好香的味道。」赫蘿抬起頭說,她的鼻子似乎和耳朵一樣靈敏。馬鈴薯上麵放了少許山羊乳做成的乳酪。羅倫斯在獨自行商時從不曾如此享受,但今天是兩個人,所以他決定慷慨拿出乳酪。看到赫蘿開心的反應,也就覺得挺值得的。羅倫斯把馬鈐薯放在床邊的桌子上,赫蘿立刻從床上伸手準備拿馬鈴薯。就在赫蘿的手快要抓到馬鈴薯時,羅倫斯把裝滿麥粒的皮袋丟給了她。「哇哇。恩?是麥子啊。」「還有皮繩,你自己想辦法掛在脖子上吧。」「恩,感恩,不過,還是吃飯先!」赫蘿隨便把皮袋及皮繩放在旁邊,那動作之草率讓羅倫斯嚇了一跳。赫蘿一副口水直流的表晴,把手伸向馬鈐薯。看來,吃飯對赫蘿來說似乎比什麼都重要。赫蘿拿了一顆大馬鈴薯,並迅速刦成兩半。看著熱氣立刻從馬鈴薯冒出來,赫蘿的臉上漾起幸福的笑容。赫蘿的尾巴像隻小狗一樣甩來甩去,雖然羅倫斯覺得那模樣好笑,但他知道如果說出口,肯定會惹得赫蘿發怒,所以也就作罷。「狼也會覺得馬鈐薯好吃啊?」「恩·咱們狼又不是整年都吃肉。咱們會吃樹上的嫩芽,也會吃魚。人類種的蔬菜比嫩芽還要好吃。還有,咱挺喜歡人類想到把肉或蔬菜用火燒過的點子。」聽說貓舌頭怕燙,但狼看起來似乎沒有這樣的困擾。赫蘿拿著熱呼呼的半顆馬鈴薯,隻吹了兩三次氣,就整個放人口中·才覺得赫蘿吃得太大口,果然她就被噎著了。羅倫斯把裝著水的皮袋丟給赫蘿,解救了她。「呼,嚇咱一跳。人類的喉嚨果然還是太窄,真不方便·」「狼嘛,當然是狼吞虎咽了。」「嗯。汝瞧,那是因為狼沒有這東西,所以沒法兒慢慢咀嚼。」赫蘿用手指勾著嘴角往外拉,她指的應該是臉頰吧。「不過,咱以前也曾經因為吞下馬鈴薯而被噎著。」「喔。」「或許咱天生跟馬鈐薯不合吧。」羅倫斯心想:單純隻是你吃得太猴急了!但沒有說出口。「話說。」羅倫斯開口道:「你不是有說過可以識破謊言之類的話?」聽到羅倫斯這麼詢問,赫蘿一邊咬著乳酪,一邊回過頭來·赫蘿正要開口說話,下一瞬間卻猛地把視線移到另一個地方,頓了半秒之後伸出手。在羅倫斯還來不及問出「怎麼了」的轉瞬間,赫蘿的手便像是抓住什麼般停在半空中。[竟然還有跳蚤·」「你那麼整齊的長毛,當然是跳蚤的最佳溫床·」在運送毛織物或毛發較長的皮草時,有時會因季節不同而湧出大量跳蚤,必須靠煙熏才能夠消滅;羅倫斯是因為想起這樣的經驗才說出這種話,但赫蘿聽了是先露出驚訝的表情,隨後又立即挺起胸膛,一臉得意地說:「汝也知道咱的尾巴漂亮,挺有眼光的。」看見赫蘿像個孩子似的得意模樣,羅倫斯決定還是不要把自己聯想到的事情說出來。「你說可以分辨彆人有沒有說謊,那是真的嗎?」「恩?喔,多多少少可以。」;赫蘿把捏死跳蚤的手指擦乾淨後,又開始吃起馬鈐薯。「可以分辨多少呢?」[這個嘛,咱知道汝剛剛提到咱的尾巴時,其實並沒有要誇獎的意思。」羅倫斯嚇了一跳,登時啞口無言,一旁的赫蘿開心地笑笑。「是沒有到百發百中啦。至於信或不信,那就是汝的事了。」赫蘿舔了舔沾在手指頭上的乳酪,有些惡作劇地笑著說,那模樣彷佛幻想世界裡會出現的妖精或小惡魔。羅倫斯確確實實被赫蘿懾住,但這時如果過度反應的話,不知道赫蘿又會爆出什麼料來。羅倫斯打起精神接續先前的話題:「那麼,我想問你一下,你覺得剛剛那個小毛頭說的話可信嗎?」「小毛頭?」「那個在大廳裡跟我們搭腔的家夥。」「喔喔。嗬嗬,小毛頭啊。」「有什麼好奇怪的?」「對咱來說,兩個都是小毛頭。」羅倫斯心想如果回答不好,大概又會被捉弄一番,所以硬是把卡在喉嚨的話吞了回去。「嗬,看來汝比他成熟些。回說那小毛頭,咱覺得他在說謊。」聽到赫蘿的話,羅倫斯頓時恢複冷靜,心中喃喃「果然沒錯].在大廳裡向羅倫斯搭腔,名叫傑廉的年輕旅行商人,提了一個發財的機會。那就是目前所發行的某種銀幣,將在不久後發行含銀量較高的新銀幣。如果這消息正確,那麼,舊銀幣的品質雖然比新銀幣來得差,但還是能夠擁有相等於新銀幣的價值。然而,與其他貨幣相比時,含銀量較高的新銀幣卻又勝過舊銀幣。也就是說,如果事先知道哪種貨幣會發行新銀幣,隻要大量收集舊銀幣,再換成新銀幣,就可以靠賺取差額發一筆橫財。傑廉向羅倫斯表示,他能提供流通在世上的各種貨幣當中,哪種貨幣可以利用這種差額方式賺錢的情報。不過相對地,羅倫斯必須把賺取的利益分一份給他。羅倫斯當然不可能全盤相信傑廉說的話,他知道傑廉一定也向其他商人說過同樣的話。赫蘿看看遠方,回想當時她偷聽到的談話內容,接著把拿在手上的馬鈴薯塊放人口中,一吞下後開口說:「咱是不知道哪個部分是謊言,也不清楚詳細的談話內容啦。」羅倫斯點點頭,開始思考,他並沒有期待赫蘿能夠清楚說出哪一個部分是謊言。隻要貨幣交易本身不是子虛烏有的事,就可以推論出,傑廉在有關銀幣的部份上扯謊了。「貨幣的投機交易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隻不過……」「不明白他說謊的理由,是吧?」赫蘿先去掉馬鈐薯芽,接著把馬鈴薯放入口中。羅倫斯歎了口氣。或許赫蘿早就把羅倫斯踩在腳底下了。「說謊的時候,重點不在於說謊的內容,而在於為何要說謊。」「你以為我花了多少年才明白這個道理?」「是嗎?雖然汝剛剛說那個叫傑廉的男子是個小毛頭,但是在咱看來啊。汝根本就是五十步笑百步呐。」赫蘿得意地笑著說。羅倫斯隻有在這種時候,才會不禁希望赫蘿不是個人類。如果說外表看來年輕的赫蘿,早已知道羅倫斯費儘乾辛萬苦才學到的一些道理,那也未免太讓人難堪了。就在羅倫斯思巧的時候,卻聽到赫蘿意外的發言。「如果咱不在這兒的話,汝會怎麼判斷?」「恩……我會先不判斷是謊言還是真話,假裝接受傑廉的提議。」「為何要這麼做?」「如果是真話,隻要順著事態發展下去就有錢賺;如果是謊言,就表示有某人在計謀些什麼。遇到這種情形,隻要謹慎點不要被騙的話,大致上來說還是可以發到財。」「恩。那麼,既然咱在,又跟汝說那是謊言,汝會?」「恩?]羅倫斯發現赫蘿似乎話中有話,最後他終於發現了。「……啊。」「嗬,汝一開始就不必煩惱這個問題。不管怎樣,汝都會假裝接受提議,是吧?」看著赫蘿顯得有些邪惡的笑臉,羅倫斯卻找不到半點字眼反駁。「最後這顆馬鈐薯是咱的。」赫蘿從床上伸手拿起桌上的馬鈴薯,開心地把馬鈐薯剖成兩半。懊惱不已的羅倫斯卻是連刦開手上第二顆馬鈐薯的心情部沒有。「咱是賢狼赫蘿呐,汝以為咱比汝多活了幾十倍呀。」聽到赫蘿因顧慮到羅倫斯的感受而刻意這麼說,羅倫斯的心情變得更煩悶了。他抓起馬鈴薯,用力咬了一大口。羅倫斯不禁想起初拜旅行商人親戚為師時,那種當學徒的心情。隔天,天空明麗,一片秋高氣爽。教會的早晨比商人來得更早,當羅倫斯醒來時,早晨的日課已經結束。羅倫斯對於教會的作息已相當熟悉,所以不覺訝異。然而,當他走到外麵的水井洗瞼時,卻看到原以為跑去上廁所而不在房裡的赫蘿,與教會的人一同從聖堂裡走出來,讓他吃了一驚。赫蘿雖然有把外套套在頭上低著頭走路,但卻不時與信徒們親密地交談。不承認豐收之神存在的信徒們,與豐收之神本尊親密交談的光景雖然有趣,但很遺憾,羅倫斯並沒有享受此般樂趣的膽量。赫蘿與信徒們告彆,安靜地走到站在水井旁一瞼愕然的羅倫斯身邊,然後把小小的雙手交叉擺在胸前,小聲說道:「希望咱的丈夫可以更有膽量些。」羅倫斯把因冬天將臨而顯冰冷的秋天井水毅然地從頭上往下倒,假裝沒聽見赫蘿在一旁發出的咯咯笑聲。像赫蘿昨天甩動尾巴把水甩乾那樣,羅倫斯也用力甩甩頭發,然而。一旁的赫蘿卻一臉不為意地說:「咱發現教會的地位還真是提高不少。」「教會的地位從前就很高了吧。」「沒那回事,咱從北方初來到這裡時,可不像現在這樣·那時教會的人誇張地說唯一的神與十二名天使創造出世界,人類則借用了那個世界。大自然根本不是任何人可以創造的,咱還以為教會的人什麼時候開始學會說笑話了呢。」這話聽起來有些像自然學者時而提出的批評教會言論,但從當了好幾百年豐收之神,自稱賢狼的赫蘿口中說出,讓羅倫斯更覺得有趣。羅倫斯擦乾身體穿上衣服,並不忘把錢投入水井旁邊的捐贈箱。每當有人使用過水井,教會的人就會查看捐贈箱。如果發現捐贈箱裡沒錢,他們就會說出不吉祥的話,讓使用的人不安。對於不停在旅行的羅倫斯來說,可不想聽到不祥的宣告。不過,羅倫斯放進捐贈箱的錢幣是錢包裡頭最不值錢,黑糊糊且磨損嚴重的劣質銅幣。[這算是時代的變遷吧,看來應該是變了許多呐。」赫蘿指的或許是故鄉吧,她在外套底下的神情看來有些落寞。羅倫斯輕輕敲了赫蘿的頭說:「你自己變了嗎?」[……]赫蘿沉默地搖搖頭,那動作看來十分孩子氣。「既然你沒變,故鄉也一定沒變啊。」雖然年紀還輕,但羅倫斯自認已走過不少歲月風霜。正因為一路以來,羅倫斯踏遍各地,與各種不同人相遇,累積各種不同經驗,所以他有資格對赫蘿說出這樣的話。隻要是旅行商人,即使是離家出走憤而離開故鄉的旅行商人,理所當然都會重視自己的故鄉。在他鄉能夠安心依靠的也隻有同鄉的人。所以,每當旅行商人遇到多年不曾回到故鄉的人時。都會這麼說。赫蘿點了點頭,從外套底下探出臉說:「如果被汝安慰,就太有損咱賢狼的名譽了。」赫蘿笑著說完,便轉身往房間的方向走去。赫蘿轉身時的眼神,似乎在向羅倫斷道謝。如果赫蘿的態度徹底是一個聰明絕頂,上了歲數的賢人,羅倫斯還有辦法應付。然而,赫蘿時而表現出來的孩子氣舉動,總會讓羅倫斯不知所措。今年二十五歲的羅倫斯如果是一般人的話,早已娶妻生子,帶著妻小一同上教會。對於人生已走了一大半的羅倫斯來說,赫蘿這樣的舉動總是毫不客氣地闖入他單身寂寞的心裡。「喂,快來啊!汝在發什麼呆?」赫蘿在不遠的地方,回過頭來喊羅倫斯。雖然和赫蘿相遇隻過了兩天的時間,但感覺卻不像這樣。羅倫斯終究還是向傑廉表示自己願意接受他的提議。然而,傑廉不可能隻憑與羅倫斯的口頭約定,就把所有情報告訴羅倫斯;而羅倫斯也不可能先付訂金給傑廉。不管怎麼說,羅倫斯得先賣了貂皮才有現金,於是兩人最後決定約在河口城鎮帕茲歐,在公證人的見證下簽訂正式合約。「那麼,小的就先走一步了。等你們到了帕茲歐切安頓好後,請到一間叫做優倫朵的酒吧;在那裡就可以聯絡到小的。」「優倫朵嗎?知道了。」傑廉露出他那可愛的笑臉散了個禮,便扛起裝滿乾果的麻袋往前走去。初入門的旅行商人首先會做的事情除了生意之外,更重要的是到各地方熟悉當地的人事物,同時讓對方記住自己。這個時候最適合帶著走的商品就是保存期限久,還可以當成聊天話題在教會或旅館裡兜售的乾果或肉乾。羅倫斯回想起自己擁有這輛車之前的曆程,看著傑廉的背影不禁懷念起來。「咱們不跟他一起走嗎?」傑廉的身影已遠得快要看不見時,赫蘿才突然開口問起。至於這段時間赫蘿在忙些什麼,那就是她看四下無人,便大方地梳理起尾巴的毛。可能是因為必須套上外套藏住耳朵的關係,赫蘿對於她的栗色長發一點兒也不在乎,隻是用細麻繩隨便紮起來,以免散亂而已。雖然羅倫斯很想建議赫蘿至少用梳子梳一下頭發,但可惜羅倫斯並沒有梳子。羅倫斯心想:到了帕茲歐後,要替赫蘿買把梳子還有帽子。[昨天下了一天的雨,所以路上變的泥濘,用走的絕對比坐馬車還要快,沒必要讓他跟著馬車一起慢慢走吧。]「說的也是,商人最在乎時間了。」「時間就是金錢。」「嗬嗬,很有趣的話。時間就是金錢啊。」「隻要有時間,就可以多賺錢不是嗎?」「恩,確實如此。不過,咱就沒有這樣的想法。赫蘿一說完,又把視線拉回尾巴。那是一條自然垂下之後,長度足以超過膝蓋後頭的漂亮尾巴。尾巴的毛髮濃密,如果把毛剃下來賣,相信可以賣個不錯的價格。「你守護了好幾百年的農夫們,應該也對時間很在意吧。」羅倫斯把話說完後,才發現不該提這個話題。赫蘿看了羅倫斯一眼,彷佛在說「你欠我一次了」似地不懷好意笑著。「哼。汝的眼睛到底長在哪裡?那些家夥不是對時間在意,而是對空氣在意,」「……不懂。」「聽好,那些家夥是因為清晨的空氣醒來、因為早晨的空氣耕作、因為午後的空氣拔草、因為雨天的空氣搓繩子、因為風兒的空氣擔心農作物、因為春天的空氣促使發芽而歡喜、因為夏天的空氣促使生長而喜悅、因為秋天的空氣促使收割而開心、因為冬天的空氣而等待春天到來。那些家夥根本就不在意時間,他們的注意力都在空氣上,咱也一樣。」羅倫斯雖然無法完全理解赫蘿說的話,不過卻也覺得有些地方她講得有道理。看到羅倫斯表示欽佩地點點頭,赫蘿一臉得意地挺起胸,用鼻子發出哼聲。這隻自稱是賢狼的狼,似乎一點也沒有隱者或賢人般表現謙虛的想法。就在這時,道路的另一頭走來外表看似旅行商人的路人。赫蘿雖然套上外套,但是卻沒有藏超尾巴的意思。就這樣擦身而過的旅行商人隻是一直盯著赫蘿的尾巴看。並沒有說話。他們應該不會認為那是赫蘿的尾巴。如果換成是羅倫斯。也頂多隻會猜測那是什麼皮草,又值多少錢罷了。然而,論到能不能毫不在乎地做到這件事,則又另當彆論了·「汝的腦筋雖然轉得快,但經驗還是不夠。」可能是已經梳理好尾巴了,赫蘿放開手中的尾巴,並把尾巴收在腰巾裡頭後,從外套底下拾頭看著羅倫斯說道。外套底下的臉孔是年約十五歲上下的女孩,有時候看起來甚至更年幼。然而,這樣的女孩所說的話,卻跟閱曆豐富的老江湖沒兩樣。「但是反過來說,隻要經過歲月的累積就可以變成有智慧的人。」「你是說幾百年後嗎?」羅倫斯知道赫蘿想要捉弄他,於是趁機反擊。赫蘿先足露出吃驚的表情,隨後又大聲笑了出來。「哈哈哈哈哈,汝的腦筋轉得真快。」「應該隻是你的腦袋用了太久,變得老舊不堪用吧。」「嗬嗬嗬嗬。汝知道狼為什麼要在山裡頭襲擊人類嗎?」赫蘿突然轉變話題,羅倫斯一時無法跟上,隻能毫無防備地回答說:「不知道。」「那是因為狼想吃人類的腦袋,好得到人類的智慧。」赫蘿奸笑著說道,嘴裡露出兩根閃亮的尖牙。就算赫蘿是在開玩笑,仍然讓羅倫斯感到毛骨悚然。倒抽了一口氣。過了幾秒鐘,羅倫斯知道自己輸了。「汝還太嫩了,根本不是咱的對手。」赫蘿輕輕歎了口氣,丟下這句話。羅倫斯握緊手中的韁繩,控製自己不露出悔恨的表情。「話說,汝曾經在山裡頭被狼襲擊過嗎?」被有著狼耳朵、尾巴及尖牙的赫蘿這麼一問。讓羅倫斯覺得十分不可思議。既蠻橫又恐怖的深山野狼,就在他的身邊跟他說話。「有·嗯……八次左右吧·」「很難對付是吧?」「是啊,如果是野狗群還好,狼群就難對付了。」「那是因為狼想儘量多吃點人類,好得到……」「我認錯,彆再說了。」羅倫斯第三次遭狼襲擊,是在組成商隊的時候。商隊裡的兩名成員終究無法下山,那時的哀號聲至今仍在羅倫斯的耳中盤旋著。羅倫斯臉上不自覺地變得毫無表情。「啊……」聰明的賢狼似乎察覺到異狀了。「抱歉……」一臉歉意的赫蘿垂下肩膀,縮著身體小聲地說。然而,羅倫斯根本沒有心情回答赫蘿。因為他有過太多次遭到狼群襲擊的恐怖經驗。而那些記憶接二連三地在他的腦海裡浮現。啪滋,啪滋,馬兒定在泥濘上的腳步聲持續了好一段時間。「……生氣了?」開口說話的是聰明的賢狼。她一定知道隻要這麼問,羅倫斯就無法真的回答自己在生氣。於是羅倫斯故意回答說:「是在生氣沒錯。」赫蘿沉默地抬頭看著羅倫斯。羅倫斯斜眼看了赫蘿一眼。發現赫蘿微微嘟著嘴,那可愛的模樣讓羅倫斯差點原諒了她。「我真的在生氣,不準再開這樣的玩笑了。」最後,羅倫斯隻好彆過頭去,對赫蘿說道。赫蘿誠懇地點點頭看向前方,她在這方麵似乎挺坦率的。過了一會兒後,赫蘿終於打破沉默開口說:「狼群隻會在森林裡生活,而狗兒曾經被人類飼養過。這就是狼跟狗攻擊性不同的地方。」雖然羅倫斯可以不理會赫蘿的發言,可是接下來恐怕就很難再找話題繼續談下去。於是羅倫斯梢梢把臉轉向赫蘿,擺出洗耳恭聽的姿態說:「……恩?」「狼隻知道人類會狩獵,人類是恐怖的存在。所以咱們狼時時刻刻都在思考,當人類進入森林時,咱們要采取什麼樣的行動。」赫蘿的眼神直直看著前方,羅倫斯第一次看到她這麼認真說話。羅倫斯不覺得赫蘿是臨時編造這番話,於是態度帶點保留地緩緩點頭。然而,有件事情令羅倫斯覺得在意。「你也吃過……」羅倫斯的話還沒說完,赫蘿就拉住他的衣服。「就算是咱,也有不能回答的事,」「唔……」羅倫斯在心裡一邊責備自己沒經過思考就亂說話。一邊說出“抱歉”兩字。這時赫蘿的臉上突然露出笑容說:「這樣就算扯平了吧。」賢狼果然不是隻活了二十五年的人可以對付。在這之後,兩人沒有再開口說話,但也不覺得尷尬。馬車平穩地朝目的地前進,過了中午之後,轉眼間就到了日落時分。旅行商人在下過雨後的隔天,隻要天色一暗,就絕對不會繼續趕路·因為他們知道就算馬車上的貨物再少,一旦馬車的車輪陷入泥濘裡,十次裡有七次抬不起來。想靠行商穩穩賺錢的不二法門,就是儘量減少損失。對旅行商人們來說,雨天過後的路麵可謂危機四伏,「汝跟咱活著的世界大不相同呐。」在訴說著明天也是晴朗好天氣的星空下,窩在紹皮堆裡的赫蘿突然說出這句話。第二幕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