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花縣縣委大院時，張衛東明顯感受到氣氛不同尋常。走廊上的乾部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見他走來又迅速散開，眼中閃爍著複雜的情緒。
馮曉剛小跑著迎上來：“張書記，您可算回來了。單書記的病退申請已經批了，市裡剛來的通知！”
“這麼快？”張衛東腳步一頓。按照正常程序，這種級彆的乾部病退至少需要一周時間走流程。
“聽說是馬省長特批的。”馮曉剛壓低聲音，“單書記下午就收拾東西走了，連歡送會都沒辦。”
推開辦公室門，焦紅梅已經等在裡麵。她今天罕見地穿了一身深藍色套裝，頭發也精心打理過，整個人顯得乾練而精神。
“紅梅姐，這麼著急？”張衛東示意馮曉剛關門。
“衛東，事情有變。”焦紅梅從包裡掏出一份文件，“市裡剛發來的考察名單，縣委書記候選人一共三個，我是其中之一。”
張衛東接過文件掃了一眼，眉頭微蹙。名單上除了焦紅梅，還有縣長盧誌強和市委副秘書長周明。
“周明是什麼來頭？”
“馬省長的遠房親戚。”焦紅梅苦笑，“盧誌強在縣裡經營多年，周明有省裡關係，我這個紀委書記……”
“紅梅姐，彆妄自菲薄。”張衛東放下文件，“你在嘉禾案和曹建軍案中的表現有目共睹。再說，現在花縣最需要的就是你這樣敢打敢拚的乾部。”
焦紅梅眼中閃過一絲感動，但很快又被憂慮取代：“問題是考察組明天就到，我連準備的時間都沒有。”
“考察組組長是誰？”
“市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劉勇。”
張衛東眼睛一亮：“巧了，劉部長是我嶽父的老部下。這樣，今晚我約他吃個飯，你先彆急著露麵。”
焦紅梅欲言又止，最終隻是重重點頭。她起身走到門口，又突然轉身：“衛東，如果……如果這次能上去，姐這輩子都記你的情。”
張衛東擺擺手：“紅梅姐，咱們之間不說這個。”
送走焦紅梅，張衛東立刻撥通了齊緯國的電話。簡短彙報後，嶽父隻說了句“知道了”，但張衛東明白，這等於默許他適當運作。
傍晚，花縣最好的酒店包廂裡，劉勇握著張衛東的手笑道：“衛東啊，老領導可沒少誇你。今天一見，果然年輕有為。”
“劉部長過獎了。”張衛東謙虛道，“您在組織部這麼多年，培養了多少優秀乾部，我這點成績算什麼。”
酒過三巡，話題自然轉到花縣的人事安排上。
“劉部長，按理說我不該過問組織工作。”張衛東給劉勇斟滿酒，“但花縣現在的情況確實特殊。嘉禾案剛結束，曹建軍案又牽扯出縣醫院和衛生局一批人……”
劉勇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
“穩定壓倒一切啊。”張衛東輕聲道，“盧誌強在嘉禾案中態度曖昧，周明對花縣情況不熟。焦紅梅同誌雖然是個女同誌，但魄力不輸男兒，這兩次大案要案都是她衝鋒在前。”
劉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老領導也是這個意思？”
“嶽父隻說花縣需要一個敢碰硬的乾部。”張衛東巧妙地回答，“具體人選當然由組織決定。”
兩人相視一笑，心照不宣。
第二天上午，考察組在縣委會議室召開民主測評會。張衛東坐在角落，冷眼旁觀這場官場大戲。
盧誌強西裝革履，發言時滔滔不絕，細數自己在招商引資和經濟發展上的政績；周明則大打感情牌，強調自己雖然來自市裡，但與花縣有“不解之緣”。
輪到焦紅梅時，這位素來以鐵腕著稱的女書記卻出人意料地紅了眼眶：“我在花縣工作十二年，查處過63名違紀乾部。有人罵我六親不認，有人說我沽名釣譽……”
會議室鴉雀無聲。
“但我要說，紀委書記這個崗位，寧可讓人罵，不能讓人哭！”焦紅梅聲音哽咽，“如果組織信任我，我會用同樣的決心和擔當，帶領花縣乾部群眾走出一條清廉發展的新路！”
張衛東注意到，劉勇在筆記本上重重劃了幾筆。
測評結束後，按照程序進入個彆談話環節。張衛東作為政法委書記，也被請進小會議室。
“衛東書記，請你客觀評價一下三位候選人。”考察組的年輕乾部例行公事地問道。
張衛東早有準備：“周明同誌理論水平高，但缺乏基層經驗；盧誌強同誌熟悉縣情，但在原則問題上有時不夠堅定；焦紅梅同誌……”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可能有人覺得她太強硬，但花縣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這樣敢於亮劍的乾部。說實話，如果不是她頂著壓力查處嘉禾案，我現在可能已經背處分了。”
這番話看似公允，實則句句戳中要害。年輕記錄員埋頭疾書，不時點頭。
談話結束後，張衛東在走廊遇見盧誌強。這位縣長臉色陰沉，顯然意識到自己處境不妙。
“張書記，好手段啊。”盧誌強冷笑道，“沒想到我盧誌強在花縣經營多年，最後栽在你這個外來戶手裡。”
張衛東不慌不忙：“盧縣長言重了。組織用人自有考量，我們做下屬的服從安排就是。”
“少來這套！”盧誌強突然提高聲調，“你以為扶焦紅梅上去就能控製花縣？做夢！”
幾個路過的乾部嚇得加快腳步。張衛東卻不惱，反而湊近一步低聲道：“盧縣長，聽說你女婿在省城開了家建築公司？最近接了不少政府工程啊。”
盧誌強臉色驟變：“你……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就是提醒盧縣長注意影響。”張衛東拍拍他肩膀，“畢竟現在巡視組還在市裡沒走呢。”
看著盧誌強倉皇離去的背影，張衛東嘴角微揚。這場較量，勝負已分。
三天後，市委常委會通過任命：焦紅梅任花縣縣委書記，周明調任縣長，盧誌強平調市檔案局局長。
公示當天，焦紅梅站在辦公室窗前，望著樓下祝賀的人群出神。張衛東敲門進來時，發現這位新任縣委書記眼角有淚痕。
“紅梅姐，這是喜事啊。”張衛東笑道。
焦紅梅突然轉身，緊緊抱住張衛東：“衛東，沒有你，就沒有姐的今天……”
感受著懷中女人微微顫抖的身體，張衛東輕拍她後背：“好了好了，讓人看見多不好。”
焦紅梅破涕為笑：“怕什麼，姐抱抱弟弟怎麼了？”說著卻還是鬆開了手，“對了，你的調令也該下來了吧？”
“嗯，嶽父讓我回省政法委。”張衛東走到窗前，“不過花縣這邊還有些收尾要處理。”
“你放心，你打下的基礎，姐一定守住。”焦紅梅眼神堅定，“對了，你和齊悅的婚禮……”
“下周在青河辦。”張衛東轉身笑道，“紅梅姐一定要來。”
“那當然！”焦紅梅突然壓低聲音，“不過你得小心，我聽說盧誌強放話要讓你婚禮辦不成。”
張衛東眼中寒光一閃：“讓他試試。”
就在這時，馮曉剛慌慌張張跑進來：“張書記，不好了！秦樂樂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