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詭事 第五十章:刺史江負(1 / 1)

天淵之下 千寒酥 1661 字 2個月前

深夜。 刺史府,朝乾殿。 這座規格龐大氣勢雄偉的大殿坐落在刺史府的中心位置,前方是一片廣場,後方是彆致的後院。 當大門重重地關上,四名神色肅穆的侍衛執戟而立,守衛在門前。 殿內,光線有些昏暗,氣氛有些沉悶。 官閣中,江負正執筆在一張紙上寫著什麼。 他身著紅色官服,神色冷峻,不苟言笑。 片刻後,他停筆,將案上的紙折好,塞進信封中。 “你親手交給晟堯。” 身後的陰影處,一道人影緩緩浮現,雙手接過信封。“是。”身後來人的聲音很低沉,又有些沙啞。 那人緩步後退,逐漸與陰影融為一體。 “諸位,說說吧。”江負輕抿了口茶水,看向堂前四人。 這四人,一個是身著戰甲的中年男子,一個是短須鳳眼的老者,還有兩人則是女子。一人身著黑色勁裝,英姿颯爽,還有一個人則身著青衣,容貌俊美,氣質典雅尊貴。 其中三人無一作聲,青衣女子倒是抬眼看了一下但也沒有作聲,殿內寂靜至極。 “趙將軍,你怎麼看?”見到沒人說話,江負隻好從中找一個提問。兵司主將趙寄奴一個激靈,抬頭看了看官閣內的江負,又看了看四周的三人,堆了個笑臉,道:“大人,我……” 江負也不想聽趙寄奴搜腸刮肚想來的借口,對著那名黑衣勁裝的女子問道:“尊使大人覺得呢?” 明司尊使幽無心也如之前的趙寄奴一般扯了個笑臉,艱難地吐出幾個字:“屬下……” 接連兩人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江負無奈地歎了口氣,揉了揉眉心,卻也沒有發脾氣。 也不能怪這些人沉默,畢竟這件事情是他剛提出來的,這些人一時間沒有應對的辦法確實情有可原。 “或許,我們可以辦一場晚宴。”短須鳳眼的老者說話一字一頓,聲音冷漠得不像話。刑司主掌刑獄,而身為刑司正判,姚文說話行事一向和其他兩人不一樣,處處顯露著律令代表的公正和威嚴。 “晚宴?”江負眉頭一皺,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先禮後兵?” “正是。” 江負緩了口氣,點點頭。宴請涼州各方勢力確實是一個好辦法,隻是沒有由頭的話,很容易引起對方的懷疑。 “你們覺得呢?” 幽無心和趙寄奴儘皆點頭同意,反正他們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還不如直接同意姚文所提。 “祈姑娘覺得呢?”江負神色微微變了變,在祈君欣麵前他一向都不敢端著刺史的架子。要是把這位小姑奶奶惹毛了,他絕對吃不了兜著走。 青衣女子像是在想什麼心事,因此並沒有任何反應。臉上泛著一絲憂鬱的神色,目光中則是滿滿的溫柔,桌頭昏黃的燭火映照在她的臉上,如若初春降下的第一滴雨水。 “咳咳,祈姑娘,你覺……” “我隻擔心一點。”祈君欣抬起眼簾,緩緩說道:“先禮後兵,你的這個‘兵’是否能起到作用?” 說罷,她瞧了一眼兵司主將趙寄奴,個中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以刺史府的財力,“禮”是很容易做到的,可是這個“兵”就不簡單了。想要震懾涼州各方勢力,首要的一點就是要震懾住各方勢力的掌舵人。可是這些縱橫涼州多年的強者豈會是簡單人物,如若不能達到目的,反而會暴露刺史府的真實戰力。 “祈姑娘這是懷疑我的實力嘍?”趙寄奴猛地站起身來,他豹頭環眼,凶神惡煞。身為兵司主將,他就是刺史府的最強戰力,也就是先禮後兵中的那個“兵”,現在祈君欣公然說出這般話,難道是指他這個主將名不副實? 祈君欣淡淡地瞟了一眼趙寄奴,後者身上那股子氣勢瞬間就萎靡下去了。“你的實力還用著我懷疑嗎?”她連一句正麵的答複都沒有給出,但趙寄奴卻悻悻地縮回身子。 “趙將軍怎麼不據理力爭了?”幽無心唯恐天下不亂,湊到趙寄奴身邊悄聲說道:“怕她做什麼,動起手來我們可以一起上!” 瞅著這張近在咫尺惡魔般的笑臉,趙寄奴附身說道:“咱倆一起上?未必能贏過她!” 幽無心還想說什麼,卻沒發現江負已經走到了兩人跟前。 江負臉龐冷峻,五官像是被雕刻出來一般。他俯下身子,也湊到了幽無心耳邊,低聲問道:“說什麼呢?跟本官也說說。” “啊!我們……”幽無心嚇了一跳,沒想到被刺史大人抓了個正著,她趕忙編了個借口:“我正在跟趙將軍討論宴會上要怎麼對付那群掌門宗主。” 江負把臉轉向另一邊,問道:“是這樣嗎?” “呃……這個嘛……”趙寄奴一向不會撒謊,雖然沒有說出來,但這副吞吞吐吐的樣子其實已經把什麼都交代了。 “祈姑娘所言有理,其實本官也有些擔心趙將軍能否應對那個時候的局麵?”江負將手搭在趙寄奴的肩上,清臒的臉上神色十分凝重 十分凝重。先禮後兵,“兵”才是關鍵,不然就真的變成一場請對方吃飯的宴席了。 “大人儘可放心,單打獨鬥我不懼他們,帶兵衝鋒我亦在他們之上!” “如此甚好。” 江負折回官閣,手撐著桌子,凝聲道:“諸位可以回去了,晚宴之事明日我會做詳細安排。” 三人領命而去,隻有青衣女子還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祈姑娘可還有事?” 昏黃的燭光灑下,祈君欣玉手緊握,臻首微抬,一字字緩緩道:“以後若是再讓淩風去做這種危險的事情,江負,我就把你的人頭割下來掛在涼州城的城門上。” 她的聲音很平淡,但卻有種不容置疑,仿佛是在告訴聽眾,即使這句話再荒謬,她也可以保證其真實性。 江負神色一變,終於流露出一絲恐懼。他感覺自己脖子突然涼涼的,額頭上也沁出了豆大的汗滴,連忙拱手道:“祈姑娘放心,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 再抬頭看去,椅子上的青衣女子早已消失無蹤,沒了身影。 冷風從門外吹來,隻剩下江負一人,這門也就沒有關上的必要性了。 他頹廢地坐下,大口喘著粗氣,頭都要垂到桌子上了。 半響,身著水墨色衣裙的女子從後堂走了出來,手裡還端著一個玉碗。 “又開始頭疼了嗎?”女子輕柔的聲音讓江負睜開了緊閉的雙目,餘光瞥見了緩步而來的倩影,微微的點點頭。 “是啊,之前還好好的,不知道怎麼回事就突然疼起來了。”這是他的老毛病了,當初在東秦京師的時候也沒有治好。 “嗯,喝了吧。”女子將碗遞到了江負手中。 女子年紀約莫三十多歲,名叫趙雲如,是刺史府的管家,負責府內眾人的日常生活。 按照東秦皇朝的規製,這個位置一般由刺史夫人擔任,不過江負至今還未成家,因此便由趙雲如暫代管家一職。 看著江負將碗中的藥喝光,趙雲如臉上笑意叢生,柔聲說道:“發生了什麼事,讓你這般頭疼?”跟在江負身邊的時間久了,她已經能夠摸清楚他犯病的規律了。 喝了藥,頭疼得到了些許緩和。 江負靠在椅子上,自顧自的說著:“雲如,你知道在涼州最讓人痛苦的是什麼嗎?”他神色悲愴,眼中似有霧氣凝結,輕輕搖著頭,悵然所失:“不是初來此地的陌生,也不是和這些本土宗門勾心鬥角,更不是提防暗刃山的圖謀不軌。” “那是什麼?”趙雲如好奇的問道。 他歎了口氣,道:“是自己人的心懷鬼胎。” 寫給晟堯的那封信隻是他計劃中的第一步,但就是這第一步,卻讓他猶豫再三。在外人看來,刺史府是涼州地界當之無愧的統治者,可是隻有江負知道,這片盛世之下,是烈火烹油般的局勢。 就連這座府邸之內,都有眼睛在盯著他,可惜他卻不知道這雙眼睛的主人。 一味地防守終將避不開滅亡的結局,如果真的有一條生路,那必定是先將對手殺掉。 “晚宴?倒是個好辦法,或許我還可以摻點彆的什麼東西。” 昏暗的燈光下,寒冷的晚風中,江負那張隱藏在黑暗中的臉變得有些猙獰,陰沉的笑聲恍若地獄的惡魔。 趙雲如卻絲毫不感到意外,她平靜地注視著江負有些猙獰的表情,嘴角竟也不自覺地勾起一抹彆有深意的笑容。 這塊土地上,單純的人隻會死得更快。 “我們會不會死?”她突然問道,眸子中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悲傷。 死亡,這個不願意去提起卻又不能不提起的話題,終究還是被她提起了。 江負偏著身子,一手抓住趙雲如的皓腕。雖已過了幾十年,但麵前的人,卻怎麼也看不夠。 他沒有正麵回答,而是溫柔一笑,道:“我們先去休息吧。” 一抹紅暈染上耳根,趙雲如點點頭,扶起江負,一同從偏門走出,走進了後院的房中。 今夜隻是一個十分普通的夜晚,月兒高高掛,風兒輕輕吹。 淩風早早就上了床了,雖然他並不想睡,但身體的虛弱和靈魂的不支卻是一種強迫。他到底不是正常人,強行突破帶來的後遺症根本就沒有辦法治療,就算是那位邋遢的老者也治不好。 “公子,你先睡吧。” 蘇抹月關了窗戶,替淩風蓋好被子,原本還想著說句晚安,一抬頭卻發現少年早已呼呼入睡。 過了這麼久,隻有淩風睡去的時候,她才能靜靜地看著他的容貌。 少年五官端正,樣貌清秀,隻是臉上的神色十分憔悴,這種神色通常不會出現在少年的身上,但出現在淩風身上卻一點也不矛盾。 他到底在憂慮什麼? 蘇抹月不知道,她隻是一個侍女,怎麼會知道淩風心裡的秘密。 “或許……就連祈姐姐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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