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誓不兩存(1 / 1)

賭國仇城 牛哥 5112 字 12天前

在警署的特彆刑事室中。時間雖然已經是上午九點敲過,但是這個房間內的窮幔卻封閉得密不透光,一片幽黑。天花板的當中,有著一個強烈光亮的燈筒,一條極其強烈的燈光,由天花板直射而下,下麵置著一張粗木的靠背椅,椅上坐著一個鳩形鵠麵的漢子,形色非常疲憊,正是老煙蟲趙老大在接受疲勞審訊。五六個特級刑事警探,七歪八豎,坐的坐,站的站,將趙老大團團圍著,由李探長和葉小菁兩人主持訊問。趙老大在古堡彆墅被章寡婦釋放出來之後,追蹤葉小菁母親所乘坐的汽車,撞翻山下,替章寡婦拔去眼中之釘,完成任務,複又趕到“利為旅”酒店扔擲炸彈,在短短的時間內,做出兩樁恐怖案件。以為自此以後,將功折罪,又可以獲得章寡婦的信任,更可以憑藉章寡婦的淫威惡勢,重新橫行賭城。豈料未到清晨,就獲得意外傳聞,知道仇奕森已經闖進古堡大廈,報複十載冤仇,將章寡婦除掉。趙老大忙驅車到古堡彆墅附近刺探消息,正值仇奕森和洪桐駕車衝出重圍,證明傳聞不虛,慌忙轉道逃走匿避。仇奕森殺死了章寡婦,無異斬去了趙老大的靠山。趙老大失去主人,已如喪家之犬,四麵楚歌,草木皆兵,處處皆是敵人,他自諒鬥不過仇奕森龐大的黑社會勢力;一方麵在李探長、葉小菁兩人的麵前,又不能討好,想逃至海外吧,身上又一文不名,想找個地方藏匿起來躲避風頭吧,賭城胡桃大的地方,各方麵的人馬均是耳目眾多,何處方是他容身之地呢?而且,趙老大又考慮到章寡婦派出來供他行事使用的吳司機,吳司機是章寡婦的親信,與趙老大原本相識,兩件凶案都經他親目所睹,而且所殺死的,是葉小菁的母親,仇奕森的妻子,撞葉小菁母親的汽車時,車身上又留下痕跡,徜若消息泄漏,不管那一方麵,都會於他不利。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得將吳司機也設法謀殺。首先他誘騙吳司機同去喝酒,將吳司機灌得醺醺大醉,然後令他駕車駛往青洲,找到僻靜適合行事的地點,便用槍柄自後腦將吳司機擊昏,連車帶人推下海去溺斃。吳司機隻知愚忠於章寡婦,“助紂為虐”他不知做了多少泯沒天良的事,最後落得如此收場,也稱是報應了!趙老大是怎樣落網的呢?他無處可以安身,隻有逃往外港碼頭,找尋他的結拜兄弟船幫老大金良清,借了一條漁艇,漂浮在海灣中央匿避風頭,每天由金良清送食物,通消息,一直過了五六天,才被水上緝私隊發現可疑,加以逮捕,交給警署發落。李探長含著煙鬥,那嫋嫋的煙絲,在白茫的燈光裡飄舞,由於室內空氣的嚴肅,煙露在燈光之下更顯得昏濁。趙老大自從混跡江湖圈子以來,這種場麵也不知道經過了多少次,資格老到,滿不在乎,態度鎮靜,應付這幾個人綽綽有餘。李探長礙於和趙老大有過交情,及葉小菁的情麵,不好意思用刑,隻采用刑警老套的問話方式。“章曼莉私自釋放你用意何在?有什麼條件嗎?”“還不是請我幫忙阻撓仇奕森尋仇報複嗎?而且,我又沒有犯罪,她當然可以保釋恢複我的自由羅!”老煙蟲狡獪地說。“我很疲倦,可以給我抽一根煙嗎?”李探長維持自己的尊嚴,沒理會趙老大的要求:“你曾經騙過章曼莉五十萬元,有這樁事嗎?”“五十萬元是付給我用來和仇奕森鬥法的,事成事敗完全是天意,怎能說是騙?”“這是事實!”葉小菁插嘴袒護說。“你出古堡大廈時,是章曼莉派汽車送你的,司機是誰?”李探長繼續問。“章小姐的司機很多,我記不起來了,反正是個司機,他送我回到黑沙環,就下車分手了……”“唔,你怎麼會不認識吳司機?並且吳司機被人謀殺了!”趙老大故意表示驚訝:“我倒沒注意是他呐!可惜,這個人倒是個好人,凶手是誰呢?仇奕森的消息不會得到這樣快吧?”“……”李探長兩眼灼灼,臉孔漲得通紅,對老煙蟲的狡獪無可奈何。終於,葉小菁將李探長約出室外,兩人進會議室再三商量,最後決意宣布趙老大無罪釋放。這內中,一則是因為章寡婦私放趙老大時,是利用葉小菁的名義,為替葉小菁洗脫罪名計,隻有宣布趙老大無罪;二則他們釋放趙老大當然另有陰謀。趙老大被捕的消息,很快就在黑社會的階層裡傳揚開去。當趙老大被宣布無罪釋放,剛踏出警署的大門,就被人跟蹤。但是趙老大的行動,並不詭秘,滿不在乎地在大馬路上大搖大擺,招徭過市,他慢慢地行著,專找耳目眾多的街道而行,最後向著一家下級的茶館,大步踏了進去了。趙老大是這家茶館的老顧客,每個茶房和趙老大都是熟悉的。趙老大拐騙章寡婦五十萬元逃遁無蹤的事情,鬨得滿城風雨,失蹤了很久一個時期,沒有人知道他的下落,現在突如其來的出現,使大家感到詫異。趙老大坐下,茶房趕忙趨上來打招呼,泡了一壺茶,趙老大像在等候朋友的樣子,吩咐茶房代購煙卷一包。這間茶館暗中有黑市煙土售賣,趙老大早已吊起煙癮,要了兩顆煙泡,偷偷的用茶咽下。坐下還不及十來分鐘,“利為旅”酒店的經理莫德全,和黃牛幫新上台的阿哥頭潘三麻子已經來到。他們兩人不征求趙老大的同意,就逕自在他的桌子邊坐下。趙老大的態度鎮靜,似乎早已預料這些不速之客的光臨。“兩位久違了!”趙老大首先說。“我們為尊重江湖道義,特意來和你打招呼!”潘三麻子說。“我姓趙的假如有什麼得罪朋友的地方,請兩位老大哥不要見外,賜以指教!姓趙的絕對伏首聽命。”“聽說龍坤山、劉進步、冷如水幾個人合夥謀奪仇奕森財產的事件,你是主持人!”莫德全問。“隻能夠說是讚助,我隻幫了一點小忙!”趙老大直認不諱。“不過話說回來了,仇奕森洗手為良,那筆財產埋在地裡,根本就沒有意思起用。他們幾個人窺覷已久,假如不把財產起挖出來,仇奕森實有性命危險,我完全是看在老朋友麵上,挺身排解,冀圖保障仇奕森的安全。”趙老大的言語非常狡獪,但是龍坤山、冷如水、劉進步等幾個人都已經喪命,無人對證,隻有由他信口開河狡辯。“那麼,你於心無愧羅?”莫德全說。“為什麼要藏匿起來?”“中央酒店賭埸的經理楊大和被狙擊,警署硬性指定我是凶手,實際上明眼人一看心裡就會有數,楊大和奉章寡婦的命令,到你們的‘利為旅’酒店扔炸彈,你們怎會就這樣輕易放過他。而且,他又是雷標的把兄弟!”趙老大趁機把爆炸“利為旅”的事件,完全推到楊大和身上,還反咬莫德全一口。莫德全被一語道破心事,楞了一楞,確實的他看差了一著棋,以為“利為旅”酒店被炸,是楊大和章寡婦的命令而逞的陰謀。當爆炸案發生後不及兩個小時,就獲得密報,知道楊大和卷款潛逃。楊大和是章寡婦唯一剩下的有力爪牙,現在突然卷款逃走,事情更屬可疑,便立刻派出人去攔截,追蹤尋到外港碼頭,找到適當行事地點,便將他截住狙殺。“老煙蟲,無贓無證,你怎可以亂咬人?”莫德全故作忿怒說。“我又不是吃公事飯的!”趙老大說。“自己弟兄說話,我以為不需要有所顧忌,假如莫大哥不高興,當我放狗屁好了。實際上,像楊大和這種人的行為,和雷標一樣沒有廉恥,隻顧利欲,不講朋友道義,假如你們不解決他,碰上我姓趙的,我也不會放他過去!”莫德全知道趙老大反過嘴來獻媚討好,把舊賬完全賴掉,但是又奈何他不得,凝呆了半響,說:“今天你被釋放,自然有原因羅……”“無證,無罪,自然得釋放!”趙老大滿不在意地說。“關於仇奕森的問題,自然談過了!”“現在,仇奕森對我起了莫大的誤會,正中他們下懷,他們知道仇奕森絕對不會相信我,特彆放心!”“哼!”莫德全嗤之以鼻,說:“假如你敢做有什麼對不起朋友的事情,我們這批人的性格,你是知道的!”“我們黃牛幫幾十個人,全得過仇奕森的恩惠!”潘三麻子在旁插嘴。“假如仇奕森有什麼差錯,我們的性命全不值錢了!”趙老大一笑置之。正當他們談話之間,一批便衣警探已經偷偷地在茶館的周圍散布下崗位,用意不得而知,而且有幾名裝做茶客溜了進來,在他們的鄰桌坐下,偷聽他們的談話。潘三麻子和莫德全都是江湖老手,非常機警,早就注意到了。“他們是盯我的梢,於你們無關,彆理他們就行了!”趙老大忽然低下嗓子說話,這是表明他自己的身份處境,仍被警署監視著,絕無與警署勾結的行為;還有一個用意,是表示他站在仇奕森的一麵。莫德全和潘三麻子深悉趙老大的為人,口蜜腹劍,絕不可靠,但是再盤問下去,也不會吐出實情,便再次加以警告之後,告辭離去。莫德全方出茶館大門,和潘三麻子道彆分手,便被一名警探攔著,禮貌地說:“莫經理,我們的探長請你到警署去走一趟!”“難道說我又犯了什麼罪不成?”莫德全強硬地答。“不,是李探長相請,恐怕是有事商量吧!莫經理和李探長是老相交,當然會賞這個臉的!”警探說著,便伸手拉開停放在大門口的一輛警車的門,請莫德全進內。莫德全無法抗拒,狠狠唾了一口:“媽的,李玉亭越來架子越大了!”警車離去不久,便看見朱劍雄父子和梅嘉慧姊妹兩人匆匆趕來,他們在“利為旅”酒店中,得到趙老大被警署釋放的消息匆匆趕來,欲打聽關於仇奕森的消息。趙老大看見朱劍雄四人來到,更覺得奇怪,他們的消息倒是怪靈通的,而且足以證明,仇奕森的的確確和“利為旅”、黃牛幫、甚至於朱劍雄他們都斷絕了連絡,由此可見得仇奕森的為人光明磊落,講究義氣。因為殺死章寡婦後怕連累彆人,便寧可孤立無援,甚至於喪失生命,也不作懦夫行為向人求援,而致連累無辜。這種人雖然過份自傲,但足夠使人肅然起敬的。“你們大概又是來向我提出警告!”趙老大先發製人指著朱劍雄說。“實際上真冤枉,隻有仇奕森才對不住我,我姓趙的並沒有對不住朋友的地方!”朱劍雄等四人圍著桌子坐下。朱劍雄正色說:“你的話是什麼意思?我們不懂!”“事情簡單,譬如說,仇奕森回賭城,首先就隻有我姓趙的一個人支持他,替他恢複過去的地位!又譬如說,梅嘉慧和龍坤山的事情,也就是我姓趙的給他們從中排解,否則那有這麼簡單就容易解決。當時的情形,仇奕森親口答應將他埋藏的財產全部起出,投資我們組織的印鈔公司,豈料仇奕森事後食言,而致又弄得大家翻臉,要不是我姓趙的再三阻攔,龍坤山綁架了仇奕森時,早就將他乾掉了。現在,仇奕森的財產已經全部挖出來了,據我所知道,‘利為旅’酒店,黃牛幫,你們四個人,全能夠分攤到一份,就隻有我這個傻瓜,任勞任怨,吃力不討好,反而惹起誤會,一切親朋好友全變了仇敵。早知如此,我姓趙的躲在那間破磨房內,每天兩頓白飯,幾口煙土,悠哉遊哉,一樣渡日,何必出來管他娘的這筆閒賬……”趙老大信口開河,滔滔不絕,一大篇謊話隨口而出。朱劍雄四人,全不知就裡,莫明真相,按照趙老大所說的,又似乎頗合情理,很值得同情。“又譬如說!”趙老大沉默了片刻,見沒有反應,更進一步說話。“仇奕森有一個機密,沒有人能知道,就單隻我姓趙的知道詳實,但是我始終保持道義,沒有給他泄漏……”“你指的是那一回事?”朱劍雄問。“仇奕森有一個兒子在賭城,你們知道嗎?”趙老大說得非常輕鬆。這句話使朱劍雄等四個人神色為之一怔,朱士英忙搶著說:“我們就是要找這個人,你知道在那裡嗎?”“哈……”趙老大故意作態,傲然說:“現在在賭城裡,就隻有我姓趙的一個人知道,我生平就講義氣,未得到仇奕森的同意,絕對不對任何人泄漏!”“仇奕森的兒子會是誰呢?”梅嘉慧側著頭,猶豫地說。小嘉玲也不斷地鬨著要找尋仇伯伯。朱劍雄矜持再三,正色說:“趙大哥,假如你仍願意和我們做朋友的話,這件事情就得請你幫忙了!”老煙蟲皺起眉宇,故意裝作關懷說:“假如是屬於仇奕森的事情,隻要我姓趙的辦得到,絕沒有問題——不過,你們說話要小心,隔牆有耳,這間茶館內四周都布置有警探!”朱劍雄移近了椅子,低下嗓子說:“仇奕森有一份財產,委托我交給他的兒子,請你告訴我,他的兒子是誰?讓我好把事情交差,了去責任!”趙老大緘默靜觀他們四人的臉色,似乎都很急切地需要知道仇奕森的繼承人是誰?他慢吞吞地抽出一根香煙,燃上火,咯了一口痰,裝著再三考慮的樣子,最後說:“這是個秘密,在未得到仇奕森的同意之前,我絕對要保持義氣,不要泄露——假如我要求你將那份財產讓我拿去轉交的話……嗯!因為我姓趙的近來名聲不大好,你自然也不肯答應;而且錢財還是不轉手為妙,所以這個忙,我很難幫啊!……”經趙老大這樣一說,朱劍雄是老賞人,反而覺得不好意思,態度尷尬,不知如何是好。趙老大吸了一口濃煙,悠悠噴出,又說:“這樣吧!反正仇奕森在賭城,沒有人能抓得住他,短時間內相信他又不會離去,財產還是存在你那裡,這幾天內……”他忽然趨到朱劍雄耳畔,輕聲說:“仇奕森可能和我碰一個頭,到時候我先征求他的同意再說!”“仇奕森現在在什麼地方呢?”“不知道!”趙老大說。“即算知道也不能說!”說完,站起身來,招呼茶房結賬,向朱劍雄告辭,“我被警署關了兩天,經過晝夜疲勞審問,疲憊不堪,該回家去好好休息一會了!”他繼續說。趙老大這一番工夫做得很好,刹時黑社會裡又掀起一陣謠傳,趙老大被警署無罪釋放,但是他仍講究義氣,站在仇奕森的一麵。朱劍雄等四人,茫無頭緒,隻有繼續依靠“利為旅”酒店及黃牛幫的線索,找尋仇奕森的下落。在警署李探長的辦公室內,“利為旅”的經理莫德全,正在接受李探長的詢問。“我今天請你來談話的原因,是因為你們‘利為旅’的司機洪桐犯了謀殺案!”李探長說。“洪桐犯了謀殺案?”莫德全神色非常鎮靜詫異說。“他會做謀殺案嗎?這個人倒是挺老實的,他謀殺誰?”“小扒手張大狗告密,他將他攔路狙殺!”“告密?恐怕是通風密告仇奕森吧!”莫德全泰然說。“這個人曾受過仇奕森的恩惠,竟然出賣恩人,真是死有餘辜!不過,李探長,也許會令你非常失望,在三個月前,不錯,洪桐是在我們的小酒店做司機,但是他早辭職啦!……”“莫德全!”李探長撅了撅嘴唇,正色說:“我和你是十多年的老相交,大家全在圈子裡混,這種小事情犯不著我們磨唇費舌,何不開誠相見……”“嗯!”莫德全冷笑說。“我就是因為和李探長是知交,所以今天以清白之身來接受探長的審問,洪桐確實在三個月以前就已經辭職,而且辭職書仍存在我的辦公室內,假如探長不相信的話,要不要打一個電話,派一個人馬上送來給探長查驗?”莫德全左一句探長,右一句探長,將李探長挖苦得實在忍無可忍,便說:“不管事情怎樣,反正你是仇奕森的狐群狗黨……”“說那裡話?”莫德全也怒目相向。“我和仇奕森結黨是遠在十餘年前之事,但是請探長彆忘記了,那時探長也是狐群狗黨之一!”李探長目瞪口呆,臉紅耳赤,說不出話來,起了一陣乾咳。過了良久,頻頻點頭,又說:“那麼爆炸你們‘利為旅’酒店的暴徒是誰?知道嗎?”“這是警署的事,還得請李探長鼎力相助,早一天查個水落石出!”“有人告密,暴徒是中央酒店賭場的經理楊大和……”“李探長辦案神速,令人折服,實在造福蟻民不淺,那麼就得請李探長從速逮捕凶手,以法律製裁!”“但是楊大和早被謀殺,陳屍外港碼頭,你不會不知道?”“天網恢恢,惡有惡報,凶手又會是誰呢?”莫德全滿不在意說。“告密者說是你!”莫德全勃然大怒,咬牙切齒說:“李探長,我們是納稅繳警衛捐的公民,‘利為旅’酒店受到不法之徒的危害,你們警署沒有能力替我們破案申冤,反而接受宵小之徒,挾嫌誣告,含血噴人,天底下公理何在?你身為探長,無憑無據,說出這種不倫不類的話,好吧!我請問你,現在我是否被拘留,否則的話,我請律師和你說話!”李探長被這一頓搶白弄得手足無措,啞口無聲。賭城到底是民主國家的製度,捉賊捉凶手必須要捏著真憑實據才行。尤其莫德全在社會上還略有地位,是不大不小的人物,在法律的保障下,不能肆意扣留。這時,李探長真恨不得挖個地洞鑽了進去才好。莫德全見李探長不語,便站起來說:“好吧!假如李探長仍重視法律,不仗勢欺人,那麼我就告退了,再見!”說完,禮貌地深深一鞠躬,逕自啟門離去。李探長無可奈何,幸而這間探長辦公室內並沒有第三者,否則李探長這把交椅是無法再坐下去了。葉小菁駕著汽車,向著黑沙環疾駛,他從監視趙老大的便衣警采處得到報告,聽見趙老大和朱劍雄談話,提及仇奕森有一個兒子落在賭城,隻有趙老大一個人知道他的下落,葉小菁報仇心切,他猜想仇奕森也許可能藏匿在他的兒子處,所以急切要追尋趙老大查詢真相。他做夢也沒有想得到,這個兒子就是他自己呢!趙老大彆去朱劍雄、梅嘉慧等四人,單獨乘公共汽車回返黑沙環,這時正下了汽車,由那破爛的碎石子泥路走上望廈山的亂葬墳場。葉小菁趕到,剛好看見趙老大無精打彩,垂頭喪氣地向著那間封堵已久古老而破爛的磨房行去。葉小菁跳出汽車,放開腳步,追趕在後,高聲呼叫說:“趙大哥,等我一步!”趙老大回過頭,看見是葉小菁匆匆趕來,心中便猜想到是怎麼回事,言語早已打好底子,便說:“怎麼啦?葉組長!我姓趙的又惹了什麼麻煩?又勞煩組長親自駕臨!”“不!”葉小菁說。“你的磨房早被警署封掉了,我特意來替你啟封的!”“唉,我姓趙的,得過葉組長的恩惠已經不少,現在連這點小事也勞煩葉組長關心,假如不知道圖報,我趙老大就不是人啦!”果然,磨房的那扇破爛的厚木板門上,貼有警署的十字封條,葉小菁不管手續應如何辦理,便逕自將封條撕去,說:“也許這附近還布有便衣崗哨,監視你的行動,但是我可以替你負全責!”趙老大作會心微笑,故意深深歎了口氣,回答說:“唉,實際上章曼莉真不了解我的為人,十多年來,我那一天不是為她死心塌地的效力賣命,尤其為仇奕森的事情,我拚著性命,將腦袋懸在紅頭線上和仇奕森周旋。那五十萬元,是她付給我購買仇奕森的性命的,誰曉得龍坤山、冷如水和劉進步三人會中途叛變,吞沒了那五十萬元钜款之後,還想另發一票橫財,將仇奕森綁架出關,冀圖挖起他秘密埋藏的那一筆財產,又萬沒想到仇奕森的手段如此毒辣,不給他們一個人生還,讓我想找個人出來對證也找不出來……唉,這又隻能怪章曼莉的用人不當了!”提起章曼莉的用人不當,葉小菁的眼眶就起了一陣紅潤。大門上的封條已經扯下,鎖扣打開,木板門枒然洞開,趙老大必恭必敬地延請葉小菁進內。屋子內的陳設依舊,隻是那些粗糙的破爛家具之上,已積了一層厚厚的麈垢。趙老大第一件事情,便是卷開他床底下的那一口箱子,取出他那副陳年的煙具,床上的白被單已成了肉醬色,他僅用掃帚將床上的塵垢彈去,便邀請葉小菁在床上坐下。實在也隻有那張破床,是整間磨房唯一可坐的地方。趙老大擺開煙具,煙土是常年貯備的,已經好久沒有得到這種享受,馬上橫臥床上,挑土打荷,施展他久久未得耍玩的熟嫻手法。“我聽得有人說,仇奕森有一個兒子落在賭城,這話可是真的?”葉小菁終於說出他的目的。趙老大早就識破葉小菁的心事,一麵吞雲吐霧,一麵閒散地回答說:“當然,老實告訴你吧!當仇奕森和章曼莉還沒有結婚之前,就有過一個結發妻子,而且還有一個孩子呢!仇奕森為著要和章曼莉共諧百年之好,狠著心腸,把他的妻子和孩子全拋棄掉。後來章曼莉看破仇奕森的為人險惡,而且過著的是盜賊生活,所以便思圖脫離魔掌,趁著仇奕森出事入獄之時,便和他脫離了關係……”葉小菁不樂,埋怨說:“趙老大,我和章曼莉待你不薄,為什麼你一直沒告訴我?”趙老大說:“因為你的為人多疑,所以章曼莉千萬囑咐不許我告訴你!”“那麼仇奕森的兒子現在什麼地方呢?”葉小菁猶豫地問。“我聽得人說,在賭城現在隻有你一個人知道他的下落!”“那是謠言!”趙老大噴過一口煙霧。“不過,憑我在賭城混了數十年的資格,是不難將他找出來的!”“這樣,你又怎樣會知道仇奕森曾有一個孩子,而且還在賭城呢?”葉小菁略感到失望。“仇奕森曾拜托我替他找尋過,不瞞你說,現在已經稍有眉目了!”趙老大斜起眼,偷偷注視葉小菁的神色。“那麼,我可以和你合作……”“哼!”趙老大失聲冷笑,說:“葉組長!不過我和你的目的不同,你的目的隻是為了報仇。那自然羅,他殺死了你的愛人,謀害了你的母親,但是你繼承了章曼莉之後,就成了钜富啦!我趙老大在賭城混了數十年還是窮光蛋一個,現在連每天兩頓黑飯一頓白米也幾乎顧全不了。……”“你的目的是為錢?”“當然,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仇奕森足智多謀,手段險惡毒辣,和他相鬥,無異自跳火坑……”“你需要多少代價?”“我的目的是仇奕森的那筆埋藏的財產!”“除此以外呢?”葉小菁矜持說。趙老大兩眼一瞬,臉上的刀疤又現出紅光:“有相同的代價也行!”“我的目的,是要取仇奕森的性命,願意付出任何代價!”“不過!”趙老大說。“你目前是逞一時的意氣,也許事後會發生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你會感到後悔!”葉小菁不懂,楞楞地向著趙老大猶凝了半響。趙老大的煙癮已經過足,精神百倍,站起來振奮說:“譬如說,仇奕森到底是章寡婦的前夫,章寡婦一切的財產全是仇奕森的所有,你現在接受了章曼莉的全部財產,而又設下圈套將仇奕森殺害,將來社會上的傳播名聲不大好聽。而且仇奕森還有一個兒子呢,這個兒子是誰?落在何處?尚未有分曉,也許是你,也許是我,還沒有一定。假如萬一是你時,我豈不是有教唆你弑父之嫌?”“胡說八道!”葉小菁聽趙老大閃爍其詞,滔滔說個不絕,認為是一派胡言,便製止說。“老煙蟲,你喝醉酒了不成?”“我的說話是極其慎重的,天底下常有不可思議的事發生,早早提醒一句,免至將來大家後悔!”趙老大正色說。“葉組長,相信你深深了解我的為人,向來說一不二,你的目的是要取得仇奕森的性命,即算將來發現仇奕森要找尋的兒子就是你時,也絕不後悔麼?”“呸,混你的賬!”葉小菁有點忿怒,對趙老大的話仍然不解,但是心中已無形地起了疙瘩,長籲了一口氣,喃喃自語說:“我在兩三歲時,父親就已經去世……”說時不由地想起那位含辛茹苦,將自己撫養成人的慈母,不明不白地就被仇奕森那隻惡魔殺害。兩行熱淚,情不自禁地奪眶而出,忽然捶著床板起來高聲吼叫說:“不管關係如何?不管代價多少?我隻要報仇!”“好的!”趙老大馬上揚起了大姆指說。“男子漢大丈夫,我們一言為定了!”說著,伸出手來和葉小菁握手,複又問:“假如拿住仇奕森,你願意付我代價多少?”“你說吧!”葉小菁有點激忿,像在賭氣。“章曼莉的財產三分之一如何?”葉小菁兩眼烱烱閃爍,覺得趙老大的貪心未免過大,矜持著說:“我不是會計師,章曼莉的財產價值有多少無法統計,你還是說個數字吧!”“五百萬如何?”老煙蟲向天討價。五百萬在賭城是個驚人數目,葉小菁惶然地向這個狠心敲詐者凝視著。據他的估計,章曼莉所有在社會上流動的資金,不過一千萬左右。趙老大的敲詐勒索,硬要斬去一半。“你擁有這筆巨大的財產,一個人也花不了,用不儘,何況又是為了報複殺母殺妻之仇!”趟老大故意散閒地施展出激將之法。“我常聽人說,暴發戶多半是吝嗇的,假如葉組長不樂意的話,我們就作罷論吧!”這句話倒是給葉小菁一針見血,非常不好消受,說:“你非常有把握似的?”“當然,十拿九穩,我姓趙的從沒算錯!”“不過,我的目的是要親手格殺仇人,你能交活的給我嗎?”“……”趙老大有點躊躇。“這樣吧!活的依你的數字,假如死的就一百萬如何?”趙老大沉思一會,說:“死的兩百萬,彆相差太遠!”葉小菁毅然答應,兩人握手為定。“先付半數如何?”趙老大複又提出要求。“期票,事成後兌現!”葉小菁隨著就掏出支票簿簽了支票。趙老大豁然一笑,於是複又請葉小菁重新在煙床上躺下,說出他的陰謀計劃,擺設圈套,誘引這位縱橫江湖,號稱足智多謀機警過人的仇奕森入彀。朱劍雄和梅嘉慧四人赴台灣的入境證早已辦出,而且經李探長驗明並無頂替之弊,隨時可以成行。但是為著仇奕森下落不明,分攤給他兒子的一份財產無法交遞,隻好延期動程。看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仇奕森的蹤影仍屬杳然,黃牛幫和“利為旅”的一夥人,全感到束手無策。一天,朱劍雄接到一封無頭無尾的來信,信上說:“我的兒子,一夜之間成為暴富,已不再稀罕這份無足輕重的財產,就請轉作為我的乾兒及乾媳婦結婚的一點費用吧。台灣之行,不宜久待,就此話彆,並祝一帆風順,後會有期。”信上沒有署名,也沒有日期記載,但朱劍雄知道是仇奕森寫的,雖然短短的幾行字,言詞懇摯,似乎另有隱衷,看信封上的郵戳,是當天發的。朱劍雄知道仇奕森再也不肯露麵,為著恐怕連累他人,寧可斷絕一切朋友,絕不向人求助。這種過份講究義氣,反而使人感到不好消受。朱劍雄想:“仇奕森的智力過人,行動機警,看樣子警署方麵及章寡婦的殘餘死黨都無可奈何,絕不會有任何危險。相反的,自己幾個人留在賭城,反而增添仇奕森的憂慮,倒不如早日離去,較為妥當。”和梅嘉慧再三商量之下,決定即日啟程往台灣去。朱劍雄決定之後,便取出仇奕森交待下預備留給他兒子的一份珠寶,交給莫德全說。“小兒和梅嘉慧的婚事,用不著那麼鋪張,花那麼多的錢,而且仇大哥已經賞過一筆錢財給他們享用,這種賞賜已經夠優厚了,那敢過份奢求。仇大哥留給他兒子的一份財物,我們用不著,還是留在莫大哥處吧!也許仇大哥有用得著的一天,再不然,你們‘利為旅’上上下下一大夥人,經營生活也就夠苦了,假如仇奕森不需要用,留著你們擴大業務也不無補助!”莫德全對朱劍雄所說,異常感激,再三推辭,無奈朱劍雄意誌堅決,隻好把珠寶收下。在一個天氣明朗的清晨,朱劍雄父子,梅嘉慧姊妹,乘輪船離開賭城,預備由香港轉赴台灣。就隻有莫德全和潘三麻子兩人來送行。當輪船啟碇時,朱士英和梅嘉慧兩人伏在船舷的欄杆上,凝望著螺旋槳激起浪花,離開了賭城的碼頭,海水是碧綠的,蒙上一層淡薄的霧,透過陽光,更顯得可愛。他們倆人,心情同樣沉重,有著無言的感歎,賭城漸漸遠去,剩下一個清晰的輪廓。朱士英說:“相信我們兩人,對賭城都沒有懷念……”梅嘉慧說:“但是我們同樣懷念著人格偉大的人——”她歎了口氣。“恐怕很難再看得見他了!”朱士英趁機執著她的手。“不過他永遠鐫在我們的心坎中……”四眸凝視,梅嘉慧的心田上起了一陣甜蜜的笑意,但是珠淚漱漱而下,說:“我們每天向他祝福吧!……”就這樣,成為一段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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