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賭城,晨間被一股濃霧籠罩,模糊掩去了罪惡,誰也看不見犯罪的存在,在白茫茫中,陳烱張著臂膀向福隆新街疾走。整夜裡,他守候在冷風蕭索的海岸接應梅嘉慧,兩眼深陷,精神顯得有點疲憊,但他的情緒卻非常興奮,似乎是一個戰場上的勝利者。來到阿銀姐門前,他捏緊拳頭,“砰、砰、砰……”把木板門亂敲了一陣。門內沒有反應,電燈忽然滅去,窸窸嗦嗦一陣動亂,好像在展開戒備,陳烱才意識到又犯忌了,於是拉大了嗓子叫嚷。“龍大哥,是我,快開門哪!”“媽的,我倒以為你出了事,被仇奕森宰了呢,到現在才來……”沙啞蒼老的喉嚨回答。一麵抽去門閂,木板門拉開,獨眼龍探出頭來。趙老大和劉進步兩人也同在,原來他們整夜在這裡守候陳烱帶回來梅嘉慧的工作消息。“怎麼樣?”趙老大眼睜睜地問。“那還用說!”陳烱神氣活現,趾高氣揚,自衣袋中摸出一張紙片,在他們三人麵前一揚。龍坤山伸手搶過紙片,睜著一隻獨眼,細細在紙片上注意,趙老大劉進步兩人也慌忙湊上來觀看,爭先恐後,形狀醜劣緊張。“就隻有這個嗎?”龍坤山好像不很滿意,板著臉孔問。“還不夠麼?”陳烱態度傲慢,一反過去對龍坤山唯唯喏喏的可憐相。“梅嘉慧呢?”“她很疲倦,我叫她回家去睡覺了!”“混賬,誰叫你替我命令的?”龍坤山怪聲叫罵。“仇奕森鬼計多端,你拿得穩這就是他的財藏地圖麼?”“當然,”陳烱燃著煙卷,肯定說。“梅嘉慧用蒙汗藥把仇奕森迷昏後,在他房間內搜了差不多四個鐘點,到了最後,才在他襯衣口袋裡的記事簿中,搜出這件東西呢!”“哼!假如有個什麼差錯,我拿你的腦袋說話!”龍坤山說。趙老大劉進步兩人,急著要知道紙片上畫著的是些什麼東西,做好做歹,將龍坤山的怒火勸住,強按他在凳子上坐下,大家開始揣測研究。這張懸著他們命運中富貴、貧窮、事業起家的破紙片,上麵以鋼筆繪畫得非常簡單,左麵是一條半弓形的長線,旁邊有彎曲歪斜的線條表明是海水。沿海岸有一條馬路,右麵分階段以黑點畫成山形,山上有小路,石階,圓堆形及石碑,在最高的一個石碑上,有著一個“章”字,以箭頭指出,很明顯地打了一個粗黑的“Χ”,旁邊還注了一行小字,“後端下15F。”“那裡是什麼財藏地圖嘛?”龍坤山懊惱地說。“上麵有一個‘章’字,分明是章寡婦的住宅地圖!”“不,也許他的藏金就埋藏在章寡婦的屋子裡!”劉進步猜測說。“胡說!章寡婦的住宅,他自己還不知麼?何須要畫地圖?”趙老大捏著紙片橫豎看了一會。“況且,這條海岸線不像西望洋呢!”“依你說,不是西望洋又是什麼地方?”獨眼龍有點不服氣。“可能是黑沙環!”趙老大說。這句話可使龍坤山、劉進步兩人大為警覺,忙搶過紙片揣度一番,連陳烱也立時開始緊張,擠在兩人當中伸長了脖子觀看。“嗨,真像黑沙環呢!你們看,這些團團的圓堆子,可不是墳墓麼?還有石碑!”劉進步喜出望外。“那麼這個有‘章’字的石碑上,打了一個‘Χ’,難道說就是藏錢地點麼?”龍坤山仍有豫疑。“當然,‘章’字就是章寡婦故母的墳墓,她母親故世時,也正就是在仇奕森入獄前的幾個月,完全是仇奕森一手埋葬,他大概就是趁那個時機,把財物連同埋藏在內!”趙老大興高采烈,自信地說。“嚇,老煙蟲果然要得!”劉進步拍著桌子叫嚷。“我們可以馬上展開工作了!”“不過,仇奕森自己知道錢財是埋藏在墳墓裡,他又何須要畫這個地圖呢?”龍坤山以警署老資格的經驗又找出破綻。這一句話,果然使趙老大、劉進步啞口無言,一股的采興,又化作雲煙。陳烱一直就沒有開過腔,這會兒獨自吃吃竊笑。“陳烱,有什麼事情值得你那樣高興的?”趙老大兩眼圓睜,刀疤露出紅芒。“老煙蟲!我說龍大哥一生自認聰明,竟也糊塗一時,”陳烱挺著胸脯向龍坤山取笑。“挖墳墓是犯罪的行為,仇奕森脫獄歸來,自然不肯露麵做作奸犯科的事情給人落把柄。地圖畫出來當然是交給他的老乾部去起挖……”趙老大乍聽之下,立時換過一副麵孔,哈哈大笑:“真想不到陳烱也有獨到的見解!”龍坤山麵頰漲得通紅,但餘心不死,又指著圖上說:“那麼‘後端下15F’又是指什麼呢?”“這點,我倒可以解釋!”劉進步慢條斯理說:“後端,是指墳墓的背方,下十五F,是下深藏十五尺,‘F’是英文feet字的縮寫,意思就是指在墳墓的背端向下深挖十五尺,就可以得到錢財!”“好,一切都迎刃而解了!”趙老大喜溢眉宇樂不可支。“那麼我們就立刻動手吧!”龍坤山又發了老粗脾氣,同時又向陳烱施發命令。“你快去預備鋤鏟用具……”“唉,獨眼龍,挖墳墓是絞刑罪的呀,光天化日怎能行事,至少也要等到天黑才動手呀!”趙老大不笑地向龍坤山冷然瞪眼。“不過,假如時間拖延,仇奕森發現他的地圖被竊,我們豈不是枉費心機嗎?事不宜遲……”“不,可以繼續請劉進步的‘飛刀黨’繼續監視仇奕森的行動,我們守在這裡見機應付,挖墳的工作一定要晚上才能夠進行!”趙老大提出意見。“哼,飛刀黨又不是吃西北風的木頭人,他們昨天晚上在海邊一夜熬到大天亮。今天再叫他們做事,沒有錢是行不通了!”劉進步拒絕。“這也簡單嘛!”趙老大又貢獻好意見。“龍大哥有章寡婦送他還債的三萬塊錢,先拿出來墊用一下,將來事成再還他,不就行了麼?”龍坤山臉有難色。陳烱便趁機奚落說:“和龍大哥談錢,簡直是等於割他的肉!”“混賬!”龍坤山喝罵說。“我什麼時候刻薄過你……”“好啦,好啦……”趙老大說。“小老弟,說話沒分寸,龍大哥把量放寬一點,豈不就沒事啦!好吧!我們就算這樣決定吧!龍大哥為大家的事情,絕對不會吝嗇幾個錢拿出借用的!”“不過我有一個意見!”劉進步說。“就是我們做事不要再找人參加,今天晚上我們四個人去動手,將來印鈔工廠開工,也是我們四個人做股東!”龍坤山對陳烱做股東感到不滿,但是有趙老大和劉進步支持,也就隻有“悶棍吃在肚裡。”認了。是夜,月黑風高,寒星疏落,黑沙環的亂葬崗上,四條黑影蠕蠕而行。趙老大握著手電筒在前麵引路,他是黑沙環的地頭龍,附近一帶的小徑道路,全很熟悉。四麵儘是荒墓亂塚,鬼火熒熒,野寂如死,環境十分恐怖。四個人俱都不是盜墓的行家,做賊心虛,不免提心吊膽,腳步過處,山野回出涮涮空洞的聲響,陰森森的,使人毛發悚然。越往上走,越是淒涼可怕,有時在那些塚墓墳堆之間,有些泥土脫落板木腐朽的棺材,屍骸白骨,與手電筒的亮光接觸時,反映出慘綠磷光,趁著野蟲淒嗚,更使他們心膽俱裂,惶惶不安。趙老大一直行在前麵領路,本來他久居在黑沙環,荒墓亂塚已是司空見慣,那會有什麼可值得他膽怯的;但是今夜情形特彆,也就是虧心事影響了心理,也弄得疑神疑鬼,戰戰兢兢。在三個人的麵前,他又不肯露出懦弱的態度,硬著頭皮,強挺著胸脯,用一絲咳嗽壯了膽子,打開了話柄。“我倒奇怪像仇奕森這樣精明的人,地圖失竊了整天,也絲毫沒有發覺……”“噓!”龍坤山吹氣警告他出聲說話。“怕什麼?到這個地方,還怕有人聽見不成?”“據飛刀黨的報告,他整天和熊振東忙著在找他的前妻……”劉進步正說話間,驀然一陣瘋狂狺吠,如晴天霹靂,掠空而過,頓時使他們四人慌做一團,全蹲伏在地上。龍坤山手快,已拔出自衛手槍,等到靜寂下來時,隻見一條四腳黑影夾著尾巴,狼狽而逃。“他媽的,原來是兩隻野狗搶人骨頭!”趙老大籲了口氣,首先爬了起來。“老子恨不得乾他一槍!”龍坤山忿忿地說。“乾不得,山頂上有葡兵的了望台!”劉進步提出警告。“假如不是為了發財,我真不想乾這撈什子,三更半夜裡,往死人堆子裡走……”陳烱已在埋怨。“少發牢騷,走吧!”趙老大又開始在前路領路。“嚇,你們看!這不就是了嗎?”他忽然把腳步停下,用手電筒向前照射。約在五十碼距離的前麵,一座水泥建築,龐大巍峨亭台式的墳墓在眼前。墓基是用士敏土砌成,占地約十餘方尺,背麵靠山,三麵有石欄杆圍繞,前麵是兩層石階通上墓台,當中是石桌石椅。一座人高的大理石墓碑上,刻著鬥大漆金宋字:“顯妣章母陳太夫人之墓”,墓碑後是水泥建造的亭子,用玻璃綠瓦蓋頂,亭子下麵就是墳墓。隻要看墳墓建造所用的材料,及建造格式的輝煌,就可以想像出這家人家的富有。據說當時,仇奕森為安葬章曼莉的母親,曾花了數萬元葡幣的钜款;由此更可見得仇奕森當時對章曼莉的多情多義,愛護備至。無奈,章曼莉忘恩負義,以怨報德,狠心置仇奕森陷十年冤獄,而惹下今天這出挖墳悲劇,此可謂天理循環,善惡到頭終有報應。這時,龍坤山、趙老大等四人,將墳墓前前後後周圍查看了一番之後,都開始楞住了。“這倒辣手!”獨眼龍龍坤山說。“在墳墓後端向下深挖十五尺,就等於說要把整個墳塚完全打碎,把棺材起出來,才能夠向下麵挖……”墳塚是橢圓形,末端背靠山壁,壁上以紅磚砌成短牆,假如要在後端向下掘挖,根本就沒有辦法立足;除非在磚牆壁上開掘出一個窟窿,讓人站到窟窿裡麵,才可以在背後掘挖,不過這種工程,要比打碎整個墳塚還要浩大。“管他的呢!”趙老大說。“我們既然來了,就不能空手回去,咱們動手打碎墳塚吧!”說時還掏出隨身帶來的熟煙泡,乾著喉嚨往肚子裡咽,以提高工作精神。一聲動工令下,四人合力,鋤的鋤,挖的挖,七手八腳,同聲相應,全為發財著想。墳墓是用上好的士敏土建成,堅實如鐵,與鋤鏟相碰之下,劈劈啪啪,冒出火花,想要全部掘開,實在是樁難事,隻片刻工夫,四個人俱已汗流浹背,氣喘不止。“唉,不對,我們四個人,多少要分出一個人來了望著呀!”趙老大忽然歇下鋤頭說。“我們分工合作,你們三個人挖,我去把風!”他擲下鋤頭,煞有介事地掏出短槍,扭頭就走,還未落下石階,劉進步就把他叫住。“他媽的,老煙蟲又擺噱頭;三更半夜裡有誰向墳地裡走,不行,咱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大家挖!誰也不許投機!”趙老大頓時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實在難以下台,拍著胸脯回嘴說:“媽的,我姓趙的不是這種人,不過出了事你得替我們負全責……”“少說話大家挖!”龍坤山命令。趙老大隻有硬著頭皮,重新拾起鋤頭。正在這當兒,李探長公館的電話鈴聲震響。李探長睡意正濃,被鈴聲驚破好夢,深夜突來電話,準有緊急事情發生。他匆匆披上晨衣,走出客廳執起話筒,就聽得對方說:“喂!是李探長嗎?有歹徒在黑沙環亂葬墳場盜墳,你快派人去抓!”“喂!你是誰?……”李探長急問。“主持正義者。”對方答。“喂,在黑沙環什麼部位?盜誰的墓?……”“半山頂,盜誰的墳你自己去看吧!”“喂,喂……你……”對方已經把電話掛斷,隨便怎樣呼喊也沒有回聲,李探長躊躇了半晌。“不知道是那個小子乾的好事!趕儘殺絕,居然做出傷天害理的事情……”他喃喃自語,就匆匆撥了個電話到電話公司查詢,方才打電話到他公館的是什麼地方?好在時在深夜,接觸的電路有限,隻片刻工夫,答案就回來了。回報是火船頭街街口的公共電話,這一來,自稱為主持正義者的告密者是誰?為什麼要告密,企圖是什麼?根本就無法偵查。“不要是開玩笑吧?”他懷疑說。不過身為肩負全市安寧的偵緝探長,職責所在,有人告密,總不能不過問,而且黑沙環又是他的得意門生葉小菁的管轄區。於是,他就通了個電話給葉小菁,命令他召集人馬,迅速會合出發,務必要將盜墳的惡賊逮捕歸案。這當兒,挖墳的工作已將要完成,整個墳塚的水泥頂蓋,已被打得粉碎,移去沙土,一副上好的柳木棺材(柳木是廣西柳州出產的棺木,價格非常昂貴。)露了出來。雖經十餘年的埋葬,仍然如新。“假如財寶是埋藏在棺材的末端,是非得把棺材起出來不可!”龍坤山說。四個人俱已累得滿頭大汗,但眼看著又好像一個滿載著金銀珠寶寒光閃閃的鐵箱,馬上就要現在眼前,利欲薰心,逼著他們鼓足餘力繼續在棺材的兩旁向下挖。好容易才挖出兩條尺寬的深坑,老煙蟲趙老大已開始鼻涕涎沫同流,不得已倒下來,喘著氣又咽了兩顆煙泡。劉進步精神奕奕,掏出繩索說:“必須要有一個人下去把棺材杠起來,用繩子穿過底。我們才能夠把棺材吊起來!”“還是陳烱下去吧!”龍坤山命令說。“媽的,老子既不是來當差,又不是分雙份,乾嘛的指定是我?你自己不會下去嗎?”陳烱怒目橫眉回報。“咦!他媽的,你今天好像專同我鬨蹩扭,是什麼玩意……?”龍坤山忍無可忍,急得反目。“老子被你指揮得夠了,彆忘記今天我也是股東!”陳烱虛聲恫嚇回答。龍坤山無名火起三丈,抓起一把泥沙,迎麵向陳烱撒去,陳烱沒注意到,被撒得眼鼻口全進了灰沙。龍坤山接著就揮動拳腳,一連串向陳烱襲擊,陳烱不能張眼,隻有招架沒有還手;但也不示弱,隨手拾起地上一柄鋤頭,不管東西南北,盲目向龍坤山亂鋤。龍坤山閃身下墓台,霍然拔出手槍。“唉唉唉……”趙老大看情形不對,衝上前一把將龍坤山的手槍按住。“唉!大家全是自己人,何必爭口風鬨意氣!”劉進步也趁機會將陳烱的鋤頭奪下。“唉!炯弟,龍坤山是我們的老大哥,你多少總該讓讓他羅,大家來發洋財,財寶還沒有挖出來,就鬨得臉紅臉白,何苦呢?”“媽的,獨眼龍欺人過甚,老子受他的冤枉氣受夠了!”陳烱一麵擦著眼口鼻裡的泥沙,一麵大聲疾呼。“我們正好今晚上來清算清算!”“媽的,老子帶了你三年,那一天虧待了你不成?”龍坤山叫囂跳嚷。“你這種忘恩負義的東西,一旦抬舉你一點就狂妄不近人情。告訴你,姓龍的也不是善男信女,你自己放開肚皮吃飯,立穩腳跟做人吧……”“好啦,好啦,龍大哥,小兄弟說話沒有分寸,何必這樣認真呢?”趙老大說。“算了,算了,我們的事情還沒有辦完呢!時間不早了,還要加緊工作呢!……”龍坤山仍然忿忿不平,劉進步也幫著上來勸解,才算把這一場風波平息。陳烱對龍坤山的橫暴一向低聲下氣,敢怒不敢言,今天因為攫獲仇奕森的錢財地圖,被提高為他們的集體股東,所以恃寵而驕,一改過去逆來順受的奴才作風;但對龍坤山為人的陰險殘暴仍有顧忌。經過這場衝突後,反而乖乖地自動爬下土坑,使勁將棺材掀起,劉進步慌忙遞過繩索,在棺材底下穿過,趙老大、龍坤山接過繩結,大家便合力將棺材拽起來。正在這時,山底下靜悄悄來了四部警車,無聲無嗅地在山路入口處停下,十餘名便衣警探由車中跳了出來,長短槍衝鋒具備,形狀緊張,由李探長指揮,首先在路口布下步哨戒嚴,然後一聲口令,分做兩路人馬,成“V”字形向亂葬崗蜂擁而上。葉小菁領半數探員自左麵包抄而上,李探長自領半數,由右麵向上搜索。亂葬崗的麵積極大,告密者又沒有指明盜墓地點,這種行動,就等於大海中撈針,又恐防打草驚蛇,警用電筒全不敢動用,在黑暗中摸索而行,山道崎嶇,高低不平,枯藤亂石絆腳,探員中時有跌倒,自怨自艾,叫苦連天。“大家不許做聲,有什麼發現,可以發暗號!”葉小菁在前麵向大家申明行動方式。“沒有人說話,是陳探員跌傷了腳在呼痛!”他的副手王道義回答。“假如給挖墳賊逃掉了,大家都有罪!”葉小菁說。“那有什麼挖墳賊嘛?”王道義說。“恐怕是有人故意和李探長惡作劇開玩笑……”“可不是嗎?這年頭,死人陪葬的東西,全是些不值錢的紙頭粗布,誰有這個興頭去偷呢?”另一個探員埋怨說。“哈,老孫好像最近挖過墳嘛!……”“少廢話,”葉小菁喝叱。“誰再多說記大過一次!”於是,探員們都把氣悶在肚子裡,屏著氣息,繼續保持著隊形,向山上搜索。是時,龍坤山四人已經把棺材起出,按照仇奕森地圖上所說:“後端下15F”他們便在泥床末端向下深挖,十五尺,十七尺,廿尺……那有什麼財寶鐵箱?儘是腥臭的爛泥,碎石,再向下挖時,泥土已經出水。“他媽的,我們在挖井嘛!”劉進步首先叫嚷。“噯,奇怪了,已經二十多尺了,難道說地圖上有什麼差錯不成?”趙老大以衣袖擦著熱汗發楞。龍坤山掣亮手電筒,將地圖細細再看了一遍。“上麵說得一點也不錯,後端下15F!”“不!依我看,棺材埋在土裡就差不多有十五六尺,也許財寶就藏在棺材裡!”陳烱又有新見解。“這句話也有點道理!”趙老大說。“不到黃河心不死,我們開棺!”陳烱說著,拾起斧頭,匆匆向棺材劈去。正在這時,山下“轟!”的閃過一道火光,有人在山下打槍呢?不,那不是槍聲,槍聲的火力絕對沒有這麼大,可能是有什麼東西爆炸了!陳烱突然受到爆炸聲響的驚嚇,斧頭失手脫落,不偏不歪,正好一斧頭劈到腳上。“啊唷!……”淒厲慘叫一聲,痛澈心肺,頓時涕淚並出,幾乎昏眩在地,腳上裂開一條肉縫,有碗口大小,血如泉湧,灑得遍地鮮紅。“怎麼啦?”趙老大急問。“我被斧頭砍傷了腳……”陳烱咬著牙關呻吟。“聲音輕點,山下好像有人到了!”劉進步屏息凝神注視山下,舉手向大家警告。在亂葬崗的入口處,果然人影幢幢,借著風息及空曠山野的回聲,還隱約可以聽見他們在呼喝口令。“什麼人?”“舉手!檢查!”一團黑影匍匐向著左山角撲去,距離趙老大的磨房約百餘碼,大概就是剛才火光爆炸的地方。“糟!是偵緝隊到了……”龍坤山說。“剛才那一聲爆炸可能是有人給我們報信……”“啊呀,挖墳絞刑罪呀!”趙老大失聲驚呼,方寸已亂,如熱鍋上螞蟻。“是誰給我們泄露了風聲?”劉進步有點忿懣。“我們快合力撬開棺材,取出財寶就逃走……”“時間來不及了呀!”趙老大說。“望霞山儘是死路,假如給他們包抄兜住了山路,我們長了翅膀也飛不出去……”“趙大哥,這兒的道路你不是熟悉的麼?”龍坤山急問。“所以說就是要爭取時間!”趙老大說。“山底下絕闖不過去,現在隻有爬上山頂,偷越過葡兵的了望台,再由峭壁下山,落俾利喇街逃亡,否則彆無道路……”“那麼,趙大哥快帶路,就走吧!”“我們豈能空手而走?”劉進步財迷心竅,仍指著棺材說。“你有共產黨做靠山自然安定啦!了不起頂多遞解出境!”趙老大唾了一口痰沫說。“我們被抓著了就是絞刑,看!山下的人影漸漸湧上來了。”陳烱驀然忍著疼痛,形色非常緊張,自地上爬起來,拔出手槍向三人瞄準,咬牙切齒說:“你們三個人不能貪生怕死,把我舍下自己逃走,否則我寧可和你們同歸於儘!”“怎麼啦?你!”趙老大問。“我腳傷了,走不動……”陳烱喘息著答。“嚇,我們活著同來,當然不會讓你獨死,我們全是道義弟兄,龍大哥、劉進步,你們兩個人攙扶他走吧!我在前麵帶路!”趙老大說完,轉身一溜煙,向前飛竄。“趙老大……”龍坤山在後吼叫。“你假如獨自逃生,把我們出賣,我們三個人被抓的話,絕對一口咬定你是主犯!”“媽的,絕子絕孫,姓趙的不是這種人!”陳烱的傷勢很重,大概腳脊骨已經被斧頭劈斷,血肉模糊,稍為移動,就叫苦連天;劉進步倒也機警,急忙在他長衫尾撕下一幅布條,替陳烱把傷口橫錯緊緊纏紮,然後和龍坤山兩人,一左一右,搭扶起陳烱的膊胳,慢慢向山上移去,是時趙老大已站在老遠的山頭上等候,蛇頭鼠目,四下探望,忽然又竄了回來,帶著責備的口吻向龍坤山等三人說:“你們的動作可不可以敏捷一點,山頂上的葡兵大概已經發現山下有動靜,開始在巡邏啦!”“他媽的,你一個光著身子,半斤骨頭帶著八兩肉,自然跳得快啦!陳烱傷了腳骨,一步也走不動呀!”劉進步忿然回罵。“糟糕,假如給葡兵攔住了,豈不是和給偵緝隊抓住了一樣?”龍坤山張惶失措,不知如何是好。“他媽的!”趙老大申斥。“彆把那些偵緝隊太當人,這批家夥平日耀武揚威,橫行無忌,實際看見了高鼻子就服貼得像個乖兒子,我們隻要爬過了望台的鐵絲網,找個地勢隱藏起來,不給葡兵發現,就算偵緝隊知道我們躲在裡麵,諒他們長著狗膽也不敢進去搜查!”龍坤山當了數十年警探,也從來沒有被人當麵辱罵過,這會兒被趙老大指桑罵槐侮辱,也隻有豎高耳朵聽著,氣往肚咽,半句話也不敢搭腔。越往山上走,越是寸步難行,山道傾斜,高低不平,亂石橫錯,野草荊棘叢生,尤其龍坤山、劉進步兩人,荷負著陳烱拖拽而行,隻要一失足,隨時隨地都可能滾跌山下。“李探長快來!”山下一名探員向李探長招手。原來他們已衝到左山角下,發現剛才爆炸聲響發生的所在地,並不是有人放槍,隻是在一座墳背後的小土地祠前,一顆定時炸彈爆炸,這時還冒著團團藍色煙絲。檢驗殘跡,可以斷定炸彈的威力很輕,而且特彆加重了鎂光沫,可能是匪徒故意用來做通信暗號。“嗨!我們彆中了歹徒移花接木的奸計!”李探長忽然警覺,高聲叫喚。“他們是故意吸引我們的注意力呢,我們大家快兜上山去,彆給他逃掉了!”探員們被李探長一語驚醒,慌忙重整隊形,蜂湧上山。由定時閃光彈的爆炸,可以證明確實有罪徒在亂葬崗上盤桓,隻要將山腳各出口要點封鎖,兜著向山頂包抄搜索,匪徒就算長了翅膀也難逃得出去。“山頂上有葡兵的了望台,”李探長趕過來趨到葉小菁身旁說。“你最好領在前麵和他們接近時解說明白,其他的弟兄們全不懂洋文,免得發生誤會!”葉小菁領命,緊握手槍,匆匆跳躍爬行,搶在隊形前頭。驀然,葉小菁的副手王道義,高舉雙手揮擺,將前進的隊形停頓下。“葉隊長,你看前麵山頭上好像有人影在動!”他指著東山頭向葉小菁說。果然,在那禿斜的山坡上,有兩團黑影,一大一小,一前一後,蠕蠕移動。“嗯!”葉小菁立刻發出命令。“大家把手電筒預備好!”一陣窸嗦聲響過後,探員們的手電筒全對準了目標,葉小菁發出了號令,電筒齊亮,一道白的亮光如探照燈般射出,電力雖然不強,但距離數百碼的山頭上,確實已看出有四個人在走動,一個在前,三個在後……歹徒們非常狡獪,被亮光一觸,刹時就撲到地上潛伏。“前麵的人聽著!”葉小菁高聲呼叫。“大家站起來不許動!舉手接受檢查!”龍坤山四人見被警探發現,慌做一團,蹺伏在地上不敢動彈,尤其是龍坤山、陳烱兩人,身為警探,知法犯法,對絞刑的滋味更為恐怖。“怎麼辦呢?”他說。“不要緊!”趙老大說。“警探的規矩,逃賊不開槍,他們不能射擊,我們拚著命逃吧!”“但背著陳烱走不快,準被他們捉著!”龍坤山說。“丟掉他!”趙老大狠心說完,扭轉身就拔腳飛奔。“呃……你們不能……”陳烱驚惶地怒叫。他的手中仍握著一管左輪,但劉進步手快,拚命在他腳背的傷口處蹬了一腳,陳烱痛極狂呼,劉進步順手將他的手槍奪下,招呼了龍坤山一聲,就追在趙老大的背後,亡命逃竄。龍坤山剛跑了幾步,就聽得陳烱淒厲慘叫說:“你們這三個狼心狗肺的東西,老子被捉了一定把你們全供出來。……”龍坤山忽然止步將劉進步喚住說。“我們怎能留下這個活口?”“乾掉他!”劉進步橫著心腸說。“但不要放槍,否則偵緝隊以為我們反抗,亂槍就要射上來了!”龍坤山霍然自腰間拔出匕首轉身向陳烱撲去。陳烱見狀,嚇得臉如土色,腳上傷勢過重,既不能反抗,又不能逃避,眼睜睜看著龍坤山握著鋼刀一步一步行近,他顫著嗓子哀聲求饒說:“龍大哥……你…你…你不能這樣…你不念在我們手足情份……也應該念在我隨了你三年……我沒有對不起你呀。進步哥!進步哥……你應該為我說情呀!救命,救命呀!……”任憑陳烱怎樣淒厲哀求,聲淚俱下,龍坤山仍橫著心腸狠聲說:“陳烱,你受我的冤枉氣也受夠了,今天你是股東,老子就用紅刀子賀你吧!”他揚刀向陳烱胸脯刺去。“救命呀!……救命呀!”陳烱胸脯上血如泉湧,忍著創痛掙紮,高聲狂呼。“偵緝隊……救命呀!……”龍坤山如發了狂的野獸,舉刀一連串瘋狂戳剁。“……龍坤山……殺人……”這是陳烱的最後一聲嘶叫。於是,他靜寂地仰臥在血泊中,以後賭城的一切罪惡都和他不再發生關係。龍坤山喘了一口氣,以屍身上長衫抹去滿染鮮血的雙手,心頭上的一切憤恨算是平息了,山底下的人影已經漸漸接近。“我們走吧!”他向劉進步招呼說。“陳烱的臉孔偵緝隊全認識,以後還是有許多麻煩……”“怎麼辦呢?”龍坤山楞住了。“摧毀去他的真麵目!”“你說得很對!”龍坤山匆匆又趕回去,迅速在陳烱屍首上搜出警探執照等物,檢起一塊鬥大的石頭,照準他的腦袋砸了下去,頓時腦髓飛濺,血肉模糊,再也看不清楚死人是誰。陳烱作惡半生,竟得如此下場。這時趙老大忽然趕了回來。“怎麼回事?你們全留在這裡不動?”“龍大哥除去了累贅!”趙老大一看情形,就知道內裡是怎麼一回事,反而揚起了大姆指說:“好的,大丈夫能提得起放得下!”“偵緝隊快追到了,我們走吧!”龍坤山說。“不!了望https://台上的葡兵已經發現山下有動靜,已派出隊伍下來巡山了!”趙老大答。“糟呀!葡兵下來,截住了去路,我們豈不是死定了!”龍坤山臉色鐵青發急說。“不要緊,跟我來!”趙老大招呼兩人自橫路鑽入亂離萋迷的草叢,前麵有一條貼著山壁僅可一人行走的小路,盤山彎曲而上,再前麵就是絕路斷崖,上麵是亂石峭壁。“葡兵下山巡邏更好!”趙老大說。“我們從峭壁爬上去,了望台碉堡裡留有的士兵不多,我們越過鐵絲網,就算被他們發現,我們三個人三條槍,也可以闖得得去!”趙老大匆匆又吞下兩顆煙泡,憑藉罌粟藥力支持,領在前麵,鼓勇向峭壁爬行。龍坤山、劉進步不敢怠慢,銜尾跟在後麵,作最後生死掙紮。是時,已聽得偵緝隊在後麵追上來,發現了陳烱的屍首。“李探長!快來!這裡有一個屍首!”“噢,頭顱被打碎了,血肉模糊……”“腳上有傷呢!……”“哼!準是毀屍滅口!賊人就在不遠了,快追!”是李探長在說話。一陣皮靴腳步經過,淩亂地散開,雙方都喊“口號”,是葡兵與偵緝隊接觸了。李探長立刻用洋語和葡兵搭話打交道。趙老大已爬到峭壁頂上,上麵是一幅十數丈見方的水泥平地,當中是一座龐大的碉堡,旁邊築有高聳雲霄的了望台。了望台上爬滿了長春藤,四下還植有榕樹,短鬆作為掩蔽。碉堡的四周圍全架了鐵絲網,看上去倒是十分威嚴雄壯。趙老大以投石問路的手法擲過石子,上麵沒有絲毫動靜,大概是那些葡兵下山巡邏去了,留守碉堡的又在酒醉不醒,便招呼龍坤山、劉進步兩人壯著膽子,爬過鐵絲網。實際上,那些葡兵來到賭城這彈丸般的殖民地,平日養尊處優,驕奢淫佚,全是抱著享樂而來,碉堡裡變成煙、酒、女人、賭博的享樂窩,醉生夢死,談不上什麼軍事戒備。賭城與匪區僅是一線之隔,賭城的主子卻是存著見風擺舵,投機苟全的心理,自知用武力是活見鬼,不用打就會垮台,所以對軍事的警戒,不過裝模作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葡兵胡鬨。平日做做樣子,鎮壓居民的心理而已。這一來,倒便宜了三個惡人。趙老大在落魄窮困時,曾常到碉堡上來,收買葡兵的洋煙洋酒,所以對碉堡上的道路非常熟悉,什麼地方能走,什麼地方不能走,都了如指掌,穿過鐵絲網,下麵是一條約五尺深闊的壕溝,跳落壕溝匍匐而行,轉到碉堡左側,壕溝出口處是一條卵石子路,兩旁有葡萄樹可以掩蔽身形,將接近碉堡時,趙老大的腳步放慢,招呼龍坤山、劉進步兩人跟著伏地爬行,經過碉堡的窗戶時,他偷偷探頭向內瞄了一眼,果然就看見幾個葡兵喝得爛醉如泥,桌上杯碟狼藉,有些還抱著鹹水妹(鹹水妹即走國際路線的妓女。)在胡纏,猥褻不堪入目。越過碉堡旁的宿舍,就是入碉堡的正門,水泥牆座,鋼閘大門,非常莊嚴威武,入門並沒有士兵把守,鋼閘已經鎖上,三人又隻好從近旁的鐵絲網爬出去,再彎到正門的石階,一直走就可以落到俾利喇街,也可以說是已經到達安全地帶了。到這時,三人俱已累得滿頭大汗。趙老大籲了口氣說:“今天是活見鬼了,空忙了一陣,還飽受了虛驚!”“可不是嗎?”劉進步說。“你們兩個人全是長人沒長膽子,我早說把棺材撬開來看看,你們就隻顧著逃命……。”“媽的,你當然哪,抓住了最了不起遞解出境,我們可要絞脖子呀!”趙老大恨極而罵。“了不起陪你們絞脖子又怎樣?”“前進人士說話倒是頂嘴硬的!”趙老大從旁損了一句。他們你一言我一語,鬥著嘴,好像把剛才狼狽逃亡的情形完全忘記得乾乾淨淨。豈料還未落到石階的半途,在黑暗處閃出一名葡兵,迎麵攔住了去路,長槍上了刺刀,用洋文高聲喝叫號令。三人同時嚇了一跳,龍坤山在忙亂中就要拔槍,趙老大伸手將他按住。“彆忙,讓我來對付他!你身上的血跡可彆讓他瞧見了。”趙老大說著,就打躬作揖趨至葡兵跟前,擠眉弄眼,巧言令色說:“我們全是來收買煙酒的,恰巧今天沒有貨,幾個好朋友拉我們玩牌,所以就弄夜了……好朋友!你辛苦了!”趙老大說時,還順手塞了一紮鈔票到葡兵手裡。“來,老趙今天贏了錢,大家分紅!”幸好這個葡兵也曾和趙老大交易過,況且那紮鈔票捏在手裡,由它的厚度就可以知道不是個小數目,於是葡兵立刻換過一副臉孔,嘻嘻作笑,以半生不熟的中國話說:“嗬……原來是趙大哥,好久不見,我差點兒不認識了呢!……”趙老大暗中背後擺手,示意龍坤山、劉進步兩人趕快溜過去,他一麵又忙著替葡兵遞煙點火,似乎交情非常熱絡。“什麼時候來的?怎麼我沒看見你?”葡兵問。“我來的時候,你還沒有當班啦。”趙老大答。兩人有說有笑,完全是鈔票作怪,談得很投契,但趙老大不敢過於拖延,盤算時間,龍坤山、劉進步兩人大概已落到山下,便向葡兵話彆,匆匆趕落石階,豈料山下又出了意外之事。龍坤山、劉進步兩人正在馬路上和一個短裝工人打扮的大漢在爭吵,路口旁邊還停下一架油亮的小汽車。“不要被偵緝隊截住了吧!”趙老大心中想,忙隱伏在樹叢中,預備看苗頭不對,就好溜走。隻聽得龍坤山說:“天曉得,我什麼時候打電話叫過‘的士’?”“電話裡講得很清楚,是龍先生要汽車,要我等在俾利喇街,兵房了望台入口處……”司機憤慨呼叫說。“而且我已經在這裡等了差不多整個鐘點了!”“媽的!彆活見鬼!我們這裡就沒有姓龍的……”劉進步也懷疑是偵緝隊的詭計。好在以人多欺人少,兩個人的力量也可以吃得住這個司機,所以蓄勢待發。“剛才這位先生才說過姓龍,還想賴嗎?”司機說。“汽車要不要沒有關係,反下我等了整個鐘點,你們多少也該賠我一點損失吧!”趙老大越看,事情越有蹊蹺,司機假如是暗探喬裝,絕對不會單人匹馬留在街口,連個接應的助手也沒有;假如四周有埋伏的話,早也應該攏上來了,長久掙持下去,遲早要出事。這時趙老大已匆匆趕上馬路,問龍坤山說:“是怎麼回事?”“豈有此理,這個司機硬說我打電話到汽車公司叫汽車到這裡來等候,豈不開玩笑嗎?”龍坤山氣忿說。“我整夜裡……電話碰都沒有碰過……”“你姓龍總沒錯羅!”司機說。趙老大忙扭著龍坤山附耳說:“吵下去總不是事,反下他隻有一個人,我們有三枝槍還可以製得住他,況且深夜中有一架汽車回去也比較方便,管他的!上車去,看他能把我們載到那裡去?”“老子氣來了說乾掉他!”劉進步說。“不是時候!”趙老大答,一麵又向司機含糊解釋說,也許是彆人替他們把汽車請來了,擁著龍坤山、劉進步兩人進入車廂。“把家夥預備好,假如看他的路線走得不對,我們就一齊發動!”他低聲說。司機倒像是一本正經在做生意,踏著馬達,就問三個人說:“三位要到什麼地方?”事情又出意外,原來要到什麼地方他還不清楚。“白馬巷!”趙老大搶著答,因為真實地址不能給人知道。汽車風馳電掣,隻一刻工夫,就來到目的地,趙老大付過雙倍車錢,司機道謝後,駕著汽車離去,這一來更弄得三人如墜五裡霧中。趙老大的心眼比較精靈,由墳墓裡挖不出財寶,警探突然圍山,及有人替他們雇來汽車,這一連串的事情發生,撲朔迷離,實令人不可思議,似乎暗中有人故意替他們安排下的,假如屬實,那不消說,又準是老孤狸仇奕森搗的鬼。趙老大雖是這樣想,但仍不敢確定,又不便向龍坤山兩人說及,恐防龍坤山忍不住火性,惹出其他枝節而給江湖圈子留下笑柄。汽車走後並沒有動靜,案情已經發生,警署在采取緊急步驟,他們久聚在一塊,實惹人疑竇,所以趙老大提議大家從速散夥,約定再次碰頭時間、地點,大家就揮手而彆。山上,李探長和葡兵再三交涉,恁怎的,葡兵絕對不肯讓他們上碉堡搜索。“賊人由這裡逃走,除了上碉堡沒有第二條路!”李探長說。“我們剛由碉堡上下來,假如有賊人,我們早就碰見!”葡兵軍曹回答。李探長假如再說下去,就等於指罵葡兵隊的低能,實際上,碉堡裡烏煙瘴氣,怎能讓外人過目,葡兵怎能不阻擋?這點,早被趙老大揣測到了。李探長交涉無用,隻有領著原隊人馬打了回票,這一行,他們隻得到一個麵目模糊的死屍,爆炸閃光彈的殘片,及知道章寡婦的母墓被刨平了。“這準是仇奕森的卑劣報複手段,趕儘殺絕!”李探長說。“他到底和章曼莉是什麼仇恨呢?”葉小菁不解而問。李探長沒有答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