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鹿死誰手(1 / 1)

賭國仇城 牛哥 4436 字 12天前

當酒席開始,四個男女傭人合力摃著一個巨型華麗的七層生日大蛋糕出來,蛋糕上安定穩穩插著二十八支小蠟燭,繞成一圈,顯然是章寡婦明白告訴人她是年華廿八,打了幾折?就隻有天曉得,不過她肯插二十八支,已經是很夠客氣的了!在這個時候,音樂台上照例應當把音樂停歇下來,接受賓客們的歡呼,然後等蠟燭點起,就奏出“快樂生辰予你”的樂曲。但是不然,音樂台上的樂曲非但不停,反而轉變成,蓬拆拆,蓬拆拆……的快樂華爾滋舞曲,輕快悠揚,飄然欲仙,竟是一曲“風流寡婦”呢!不消說,這又自然是仇奕森搗的鬼,章寡婦頓時臉色大變,但又不敢過份怒形於色,因為到底是處在自己家裡,辦事又是全由自己指點,同時,她又從來不肯承認自己是個寡婦,弄得狼狽萬狀,尷尬不堪,有許多懂得“風流寡婦”樂曲的客人,都開始竊竊偷笑。還是李探長機警,三兩步就衝趕到樂台前,喝止他們繼續奏下去。仇奕森靜立一旁,斜嘴銜煙,散閒搖抖著大腿,冷眼觀看,這是他花費了一千五百元代價所耍出的惡作劇,整個樂隊包下一晚,也不過是七百餘元,一千五百元是雙倍的代價,而且隻要化上分把鐘的時間,樂隊自然是樂得接受開這一記玩笑的。李探長雖然聲勢嚇人,但也問不出個所以然,樂台領隊是個西洋混血兒,把事情推得一乾二淨。“你們又沒有關照!誰知道你們現在出蛋糕,這裡來的全是貴賓,客人們點的音樂,我們全得奏……”“是誰點的?”李探長雖然明了是仇奕森搗的鬼,但仍得裝腔作勢查問。“客人這樣的多,我們怎會知道是誰呢?……哪!這裡,紙片還在!”領班將一方小紙片遞給了李探長,上麵什麼也沒有,隻有一行蟹文“請奏,Merry altz”樂隊的理由是充足,況且你不高興的話,他們還可以馬上收拾行頭離去,反正包銀不給也沒有關係,一千五百元早已安安穩穩放進荷包裡,同時生日蛋糕上的蠟燭點起之後,沒有音樂也顯不出情緒,這倒是非常尷尬的局麵。李探長向樂台查問的時間越長,客人們對這出惡作劇傳說的範圍越是擴大。同時李探長也無法下得了台,章寡婦看情形不對,隻有委屈求全,偷偷嗾使葉小菁替李探長解圍,葉小菁恨不得馬上找仇奕森剝皮抽筋拚個你死我活才是,礙在眾目睽睽,章寡婦又似乎對仇奕森有所憚忌,死命壓製著,隻有硬頭皮上前,向李探長說:“算了吧,探長,大家都是誤會!”隨著,他又站到音樂台上麥克風前向賓客們宣布。“Happy birthday to Marrie.”章寡婦擦著火柴,將蛋糕上的蠟燭一一燃點,電燈滅去,葉小菁命樂台奏起音樂,然後首先帶頭唱起“快樂生辰予你”的祝福歌詞,有洋癖的賓客們也逐漸低聲附和,這樣,一個僵局解脫過來。章寡婦鼓著一口氣,使勁將蠟燭繞著吹滅,但不偏不巧,僅剩下一支蠟燭仍然頑亮不滅,據洋迷信所說,這是不祥的象征,而且這支蠟燭剛好是麵向著那正閃露著炯炯仇欲狠毒眼光的仇奕森,章寡婦毛發悚然,花容失色,對著那支不祥燭光不知如何措置,幸而老煙蟲趙老大在旁,‘噗’幫她吹了口氣,所有蠟燭才告滅去,隨著賓客們的歡呼,電燈複明,章寡婦執刀舉行切餅典禮,葉小菁也自音樂台上趕了下來,殷勤地替她分餅款待客人,那種親熱狀態,映在仇奕森眼中,又是一陣仇、怨、妒、恨的熱火上衝。酒席開始,幾個替章寡婦撐場麵的內圈朋友,都分彆幫著,招呼客人入席,趁在這時,李探長趨到仇奕森身旁,揚手招呼他入座,同時在他耳畔低聲說:“仇老弟,做人何必趕儘殺絕?”“怎麼啦?李探長看不過眼?”“我的意思,冤仇宜解不宜結,何必迫人太甚!”“那麼,我十載冤獄的賬又應該如何了結?”“要就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來個痛快才是好漢行為!”仇奕森嗤然而笑:“李探長倒好像替章寡婦打抱不平了,放心,我姓仇的自咎半生罪惡,決心洗手向善,放下屠刀,不再殺人了!”李探長頻頻點頭嘉許:“人生於世,誰能無過?知過而痛改,是大丈夫的行為。你既然存意向善,過去的仇怨就可以一筆勾消,何不把量放寬一點!放章曼莉一條活路。”“當然,我要留章寡婦活著!”“很好,我可以替你們言和。以後大家都為好朋友!”“不必,我要她活著而一輩子當寡婦!”“什麼……”李探長意外驚顫。“這是一個懲罰!”仇奕森咬牙切齒,狠毒回答。“……不可能,她馬上要和葉小菁訂婚了……”“這是葉小菁的不幸!”“你要向葉小菁……?”“大丈大言出必行!”“葉小菁是我一手栽培出來的……你敢動他一毫一發……我可不答應!”李探長迫得提出警告。仇奕森回複常態,緘默不答,銜著象牙煙嘴,唇角邊飄出一絲陰森笑意。山珍海味,羊羔美酒,興致好的客人們還猜拳喝令,這些,都好像與仇奕森無關,他緘默著自斟自飲,也不和同桌的客人交談應酬,悶酒一杯接一杯往肚裡灌,不時以冷眼向章寡婦投射,她正和葉小菁兩人接受賓客們的祝賀,儼如一對結發夫妻,仇奕森皺起兩眼,露出狠毒光芒。“哼,寡婦,看你能快活到什麼時候,姓仇的隻要一息尚存,絕對不會叫你稱心的!”他喃喃自語。仇奕森的舉動,隻被一個人特彆注意著,她就是梅嘉慧小姐。正當酒酣耳熱,李探長首先鼓掌,向客人們宣布。葡斯幫辦有好消息向大家報告。葡斯是貴賓,而且還是統治賭城的警務高級官員,更是威靈顯赫,賓客們自然是鴉雀無聲了。於是,葡斯幫辦一板尊嚴站起來,煞有介事地操著洋文向大家嘰哩咕嚕說了一大篇,賓客中,中下級階層的占大多數,聽得懂洋文的寥寥無幾,還是由李探長替他翻譯。“各位先生女士,今天是章曼莉小姐的生日,承蒙盛意招待,我們除了向主人乾杯祝賀以外,本人有好消息向各位報告……”說到這裡,章寡婦還矯揉作態,站起來攔阻葡斯幫辦說下去。但葡斯幫辦那裡肯依。“……就是我們的主人章曼莉小姐,和葉小菁先生戀愛成熟,他們短期內就要舉行訂婚典禮,所以我們這個酒會將由長壽酒變為喜酒……現在,我們大家來替未婚的新郎新娘,乾一杯……”頓時哄堂歡笑,掌聲如雷,客人們都紛紛上前,向章寡婦葉小菁敬酒。章寡婦還裝模作樣,責怪葡斯幫辦的不該宣布佳訊秘密。觥籌交錯,杯盤狼藉,有部份客人,已飲至酩酊大醉,七豎八倒,沉湎於杯中物者,仍不肯罷休,放懷痛飲,音樂台上的音樂,又奏起了,樂於此道的客人們,乘著酒興之餘又翩翩起舞,番攤、牌九、撲克、麻將,各種賭局又重新開始,這種紙醉金迷,狂歡達旦的局麵,似乎與整個憂患苦難,赤色恐怖陰謀充斥的世界完全脫離了關節。圍攻向章寡婦與葉小菁兩人敬酒的客人們漸漸鬆弛下來。實際上,她倆人已被客人們鬨得頭昏腦脹,醉態可掬了,這時,仇奕森捏著酒杯,行到章寡婦跟前,高聲說:“曼莉小姐,假如你是教徒,我將向上帝為你祝福,願你長壽,而且,每天都永遠像今天一樣快活!我敬你一杯!”他一飲而儘,然後又俯近章寡婦耳旁說:“但是你不是教徒,我徒呼奈何!”聳肩扮了個怪相,施施然離去。章寡婦氣得全身抖索,牙齒咬得格格響。酒氣變成冷汗直冒。葉小菁霍然站起來發問:“這家夥又向你說了些什麼?”“你彆管!”章寡婦咬牙切齒說:“反正我姓章的在賭城也不是這麼容易受人欺侮的!”“曼莉,你們之間好像有些什麼秘密,為什麼老不肯告訴我……”小菁痛苦莫名,“讓我和他去拚去!”他衝動地說。“站著!”章寡婦喝止。“我早關照你彆過問我的事情!”“但是我不能忍受!”小菁帶著七分醉意。“乓!”章寡婦摔破一隻杯子,拍著桌子嚷叫:“我不許你乾涉我的事情!”當客人們發覺這方麵的吵鬨,數百十隻眼睛投射過來,章寡婦才知道她失儀了,到底她還是這裡的主人呀!在小會客室裡,孤零零另外有著一桌酒席,燈光慘暗,空氣悶寂,與大廳外狂歡行樂的情緒好像劃成一條界限。四個人據桌飲著悶酒。趙老大劉進步是陪客,伴著一對可憐蟲——龍坤山和陳烱。本來這對可憐蟲的騙局被仇奕森拆穿,受人一場淩辱後,再也無顏在這裡待留下去,早就該溜之大吉了,但是頂頭上司葡斯幫辦和李探長為著警署的聲譽,硬將他們兩人留下,在事情沒有解決之前,絕不許離去。章寡婦也就特彆開了一桌酒席,將他倆隔離在此,自酌自飲,待宴會散後,大家才磋商解決的辦法,龍坤山和陳烱兩人那還有心思尋樂,數十年來在警署賣命的一點曆史,可能就此付於流水,後事真不堪設想,悶酒一杯一杯往肚裡灌,幸好還有趙老大劉進步兩人充好朋友,自動移到小客廳裡來,陪著他們兩人喝酒,否則龍坤山和陳烱兩人真會抱頭號啕大哭呢!“他媽的!”龍坤山突然拍著桌子衝破了悶寂的空氣。“姓仇的,我和你誓不兩立!從今天起,有我無你,有你無我!”“唉,算了吧!龍大哥,何苦爭這口意氣,你現在欠下一屁股的冤枉債,總得想辦法償還,彆忘記了仇奕森身上有著一張頭彩馬票!”趙老大勸息著說。“來,來,我們喝酒!”“不過仇奕森這個小子,狂妄倨傲,不近人情,連把我也不放在眼內!真他媽的!”劉進步一向妄自尊大,也表示無可奈何。趙老大瞟了他一眼。“仇奕森剛從鐵幕裡逃出來,吃儘了共產黨的苦頭,你現在靠攏了共產黨的,他自然看你不順眼,我早關照你不要強出頭,你自命不凡硬要和他談,事情那能不砸!”“哼!依你的意思怎麼樣?”劉進步仍不服氣。“事情總得看風擺舵,見機而行……”趙老大正預備發表他的高見時,章寡婦怒氣衝衝推門闖了進來。“獨眼龍!你來!”她命令。眾人看見章寡婦臉色不對,就知道不是好事,尤甚是龍坤山心中有愧,更是戰戰兢兢,垂首躬腰站到章寡婦身旁,低聲下氣發問。“有什麼事嗎?”“跟我來!”章寡婦把手一招,就轉身行了出去。龍坤山那敢怠慢,立刻跟在後麵,廳外的客人們正在狂歡醉舞,龍坤山無顏見人,以雙手掩著臉孔,跟著章寡婦穿過人叢,在走廊儘頭直上樓上臥室前的小客廳。入到室內,章寡婦砰然將門關上,揚手請龍坤山坐下,龍坤山那還敢坐,垂首俯胸,靜候發落。章寡婦是倒過一副柔和臉孔,還遞出煙匣請龍坤山吸煙,從來,龍坤山在章寡婦眼中隻是一名販夫走卒,螻蟻不如,而今有罪在身,反而被寵受特彆招待,當然不是好事,章寡婦也許另有企圖。他心中想。沙發椅前的幾桌上,有著一卷尺長的字紙,章寡婦張開細細看了一陣,搖著頭說:“獨眼龍,你簡直是在坍我的台,行騙行到我家裡來了,總共欠下六萬餘元你有什麼打算?”“有什麼辦法,這些客人們都是些不可理喻,全無心肝牛鬼蛇神,他媽的,加大數也不是這樣加法!整個台麵總共也不過三萬餘元,而且他們早搶光回去了!”龍坤山氣急敗壞向章寡婦乞憐。章寡婦倏然臉色一沉,拍著桌子說:“哼!誰叫你賭騙?事情到如今,不由得你不認!”“嗯,認就認吧……”“哼!認?”章寡婦嗤之以鼻,“認了你就得還羅!”“有什麼辦法?還就還吧!”“怎樣還法?你區區一個小警探,月入不過二百餘元,六萬元不是個小數目呢,你怎樣還法?”“長命債,長命還,我龍坤山隻要活著一天,就認這筆債就是啦!”龍坤山厚著臉皮開始死賴。章寡婦燃著煙卷,冷眼緘默地向龍坤山凝視了一會。忽然說:“葡斯幫辦要把你撤職扣押!”這一著,龍坤山可著了慌,頓時臉色大變。“這……這一點,可要請你幫忙羅……”他打躬作揖哀求。“我沒有辦法!”章寡婦故意留難。“曼莉小姐……你總不能見死不救吧……從來你是很體貼我的……隻要你向葡斯幫辦講上一句話,不就可以救回我的生命了嗎……”“我沒有這個能耐!”“曼莉……試想我在警署四十餘年曆史,一旦這樣了結,你也於心不忍吧?”龍坤山嗓音也開始哽塞。章寡婦輕吐著煙圈,充耳不聞,奈不住龍坤山苦苦哀求,幾乎聲淚俱下,要跪倒在地,章寡婦才將煙尾捺熄,拋到煙缸裡,然後說:“好吧,念在我們十餘年的交情!”她輕移嬌軀,轉入臥室,不一會取出一疊數目巨大的鈔票,往幾桌上一擲。龍坤山鼓起一隻獨眼,呆呆看著那疊鈔票,不明白章寡婦用意。“這裡是三萬元,你假如願意,可以先拿去攤還賭債。”章寡婦正色說。“不過,你要拿這疊鈔票之先,可要靜靜考慮一番,因為我有條件!”“曼莉,你儘管說,有什麼差事要我龍坤山去乾,就算赴湯蹈火,把命送掉了,我姓龍的也絕不推辭!”“好的,算你有義氣,這裡是三萬元,先拿去還債!”章寡婦指著鈔票說:“還有一半,等你工作做完了之後再付給你!”“什麼工作?”龍坤山問。“取仇奕森的性命來見我!”章寡婦咬牙切齒說。龍坤山仰天嚇嚇大笑。“我以為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好的,仇奕森掃我台腳,此仇不共戴天,我和他誓不兩立,早就決意將他亂刀分屍!現在有你撐腰,我姓龍的還有什麼好顧忌的?一星期內給你交差!”“君子一言為定!”章寡婦揚眉歡笑說:“出什麼事我負全責!”“不過,葡斯幫辦和李探長方麵,可要請你幫幫忙羅!”“包在我身上!”她拍了拍胸脯。在酒會中,仇奕森的一舉一動,梅嘉慧都非常注意,仇奕森也自然觀察到,但他不能理解這位絕色女郎的身上懸著些什麼隱秘需要自己的援助。也許真的,在這龍潭虎穴,人等混雜,行同狗彘的人群裡,她真有著莫大危機,受歹徒的要脅或圍困,有不能過於流露形色的苦衷,一直在閃閃縮縮,反而向仇奕森躲避。走廊上賭興正濃,酒鬼三三兩兩仍在鬨著乾杯。樂台上奏著的是“吉力巴”音樂,年青的男女舞伴,伸手蹬腳,像跳虱般,前拉後扯,左穿右轉……仇奕森取起一隻酒杯捏在手中,佯裝著要穿過舞池去斟酒,行近梅嘉慧身旁趁人不注意之時,忽然伸手一把將她拖到樓梯底下無人注目處。“女郎,你的故事還沒有說完呢!我等著聽!”梅嘉慧驚惶地不住左右顧望,她的眼睛靈俐,已經發現有兩個人正躲在小客廳門口,向仇奕森監視,正是趙老大和劉進步呢。“先生,你喝醉酒啦……”梅嘉慧掩飾。“注意我的人很多,不必顧忌,儘管把你的事情說下去!”梅嘉慧吞吞吐吐,呐呐不能作言,是時,剛好龍坤山和章寡婦訂下密約自樓上下來。一眼瞥見仇奕森正和梅嘉慧拉拉扯扯,不禁火星直冒。龍坤山本是老粗,況且有著章寡婦撐腰,正好藉此機會和仇奕森尋仇。於是,他挺起胸脯,落到樓下,正要大步向仇奕森行過去,忽然有人竄了過來在他肩頭上一拍。龍坤山回過頭來,隻見劉進步趨了上來說:“龍大哥,有‘路’了!快跟我來!”龍坤山還不領悟是什麼“路”,見劉進步神色緊張,煞有介事,便改變了主意,隨著劉進步,一溜煙,又溜回到小客室裡。老煙蟲仍留在客室裡,臉上那塊刀疤現得火熱,得意洋洋,興高采烈。“哈,事成啦!”趙老大向龍坤山說。“仇奕森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個大弱點,使我們有機可乘啦!”“你們是什麼意思?”龍坤山不懂。“姓仇的小子風流成性,一世英雄,就敗在女人手裡,這次蒙受十年冤獄回來,仍是這個脾氣沒改!你們看!”趙老大從門隙中瞄出,指著仇奕森和梅嘉慧兩人說:“我在這裡注意他們的舉動很久啦,仇奕森老盯在梅小姐身上,數次藉機假故和她搭訕親熱,梅小姐閃閃縮縮逃避。但他仍厚著臉皮老跟在後麵……”“對!我剛才在屋外回廊,也看見他在追女人!”劉進步也加以形容。“龍大哥,說老實話!這個梅小姐是你賭局的‘媒’(“媒”是江湖黑語。賭徒雇用來吸引賭客入局的內圍人員,多半采用女色,裝著毫不相識的賭客參加賭局。客人少時,多半裝著大贏,客人多時,裝著大輸,是一種心理戰術。)。你是否可以支配她行事呢!”趙老大露著煙牙而笑:“龍大哥,假如事成,你欠的賭債,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償還,而且,我們的印刷買賣也可開了!”龍坤山悠然把臉色一沉。“哼,我道你們動的什麼鬼腦筋!這問題不談了!姓仇的小子狂妄不法,目中無人,我姓龍的留得一口氣在,絕不讓他活著。”“唉,何必意氣用事!”劉進步說:“小不忍則亂大謀,況且還有你欠下的一屁股債要緊呀!”“債有章寡婦拍胸脯替我還了!”龍坤山忿然說。“章寡婦?”趙老大兩眼霎霎閃爍。“章寡婦會自動替你還債嗎?我看靠不住吧!”“怎麼不?”龍坤山傲慢地掏出三萬元鈔票,使勁丟到桌上。“這裡是三萬元,還有一半……”他不再說下去,自知出言過於直率,露了馬腳。趙老大劉進步兩人愕然,怔怔看著那疊鈔票發呆。“章寡婦為你還錢,不會這樣簡單吧?”趙老大瞬著眼猶豫說,驀然,他拍著桌子叫喊:“龍大哥,你不能把我們哥兒幾個出賣!”“出賣?”龍坤山瞪著一隻獨眼凶狠圖賴。“這話從何說起?”“章寡婦不會無條件,憑白替你償還六萬元巨款,定然迫使你取仇奕森的性命作交換條件,我的話對不對?男子漢大丈夫不要圖賴,像個婦人!”趙老大一語道破龍坤山和章寡婦的秘密協定。還逼使龍坤山承認。“有什麼好圖賴的!”龍坤山翻起了白眼不認人。“仇奕森和我過不去,彆說還有章寡婦替我撐腰,我早就想把他剝皮煎骨,碎屍萬段!”“唉,龍大哥,你堂堂大丈夫可彆要受婦人的利用!”劉進步勸說。“可彆忘記了那一筆秘密藏款,弄到手你我全吃不儘用不完!”“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那筆欠債,限期交還你們兩位替我挺嗎?”龍坤山一意孤行。“況且,不宰了他,難以消我心頭之恨。”“有章寡婦的三萬元可以暫時挺一挺,等到藏款弄到手之後,我們再宰他不遲!”趙老大出了好主意。“對,我們大可以敷衍著章寡婦,儘量拖延!”劉進步在旁敲邊鼓。“為我們的事業著想,總得忍耐呀!”“依你們的意思怎樣?”龍坤山緩下了語氣。“英雄難過美人關,仇奕森這個老色鬼準過不了!”趙老大以為龍坤山意動,便擠眉弄眼,指著門外。請他們注意。這時,隻見梅嘉慧慌慌張張向仇奕森說了兩句話,就匆匆穿過舞池,由走廊出到屋外花園,似乎她在厭惡仇奕森的糾纏,故意設法擺脫。仇奕森的眼睛是何等厲害,他早已發現龍坤山劉進步和趙老大三人躲在小客廳門縫裡,鬼鬼祟祟向他偷窺,梅嘉慧走出花園之先,曾低聲給他留下一句話:“現在耳目眾多,說話不便,我得找到機會再和你詳談!”仇奕森也自然不再追問。裝著安若無事,掏出煙卷接到象牙嘴上,燃著,深吸了兩口,嫋嫋吐出煙霧,向小客廳門縫處飄了一眼,倏而轉身,像流電般竄到落地長窗之前,窗前有垂地綠絨厚窗幔,仇奕森手腳敏捷,一把將窗幔掠起,原來窗幔後竟躲著一個人,正是陳烱這小冤家呢!他是奉劉進步之命,趁仇奕森不注意之時,潛藏在這裡偷聽他和梅嘉慧講話,但這隻老狐狸是何等狡獪,陳烱的動作遲鈍被他看見。好在梅嘉慧也是鬼靈精,任什麼話也沒有講出,仇奕森也正好故意讓他留著,給他好看!“朋友,我們的話談完了!出來吧!”仇奕森笑著說。陳烱目瞪口呆,臉紅耳赤,張惶不知所措,仇奕森也不和他留難,吃吃點首笑了一陣,就銜著煙嘴,怡然自得,轉過走廊,回大廳去了。自然他的這一著是給龍坤山三人留下了警告,陳烱的難堪更是難以形容。龍坤山還衝著出來,劈麵就給他一個耳光,狠狠罵道:“媽的!不中用的東西!完全在給我們丟臉!”葡斯幫辦已喝到醉態可掬,歪歪斜斜蹩著喉嚨高聲亂叫亂嚷唱洋歌,仇奕森的用意是尋熱鬨而來,隻要有機會可乘,總得上前湊熱鬨,捏著酒杯,踏著醉步,借酒裝瘋,參加了葡斯幫辦的大合唱。章寡婦和葉小菁正兩情繾綣,貼著臉飄飄然在跳狐步舞,溜過舞池,一眼看見這種情形,恐又另生枝節,章寡婦忽然撇下葉小菁,衝了上來,將仇奕森拖近牆隅,低聲說:“我第三次向你請求!你該走啦!你的條件已經替你辦好!”“你指的是那方麵?”他裝著醉態。“朱劍雄,葡斯幫辦已經答應明晨釋放!”“你出五萬元?還是無條件釋放?”“哼!龍坤山這家夥越來越不像話,葡斯開口不過兩萬元,他妄自假傳聖旨戴帽子加大數,索價五萬,假如不是你出頭,這又是一筆糊塗帳!”章寡婦又故意替龍坤山罪上加罪,深種兩人仇根。“這全是你的好弟子!寡婦!”“彆再叫我寡婦,話說完了你該走啦!”“還沒到時候,等到曲終人散,蠟炬成灰,我自然會走!”“可不要逼得我忍無可忍,讓無可讓……”章寡婦杏目圓睜又提出警告。“從來烈婦守節得忍耐下去!”仇奕森再次挖苦。“狗急跳牆,人急殺人,你總得明白我的意思!”章寡婦說:“況且還有你的老冤家龍坤山隨時隨地想取你的性命……”“喪家之狗不足介意!”葉小菁一直站在老遠地,向仇奕森虎視眈眈,這會兒,發覺兩人的態度漸漸不對,便匆匆趕了上來,向章寡婦說:“曼莉,這曲音樂很好,我請你跳舞!”章寡婦為環境壓製,自量鬥不過仇奕森,便狠聲說:“請你自重!”便隨葉小菁重新落到舞池。仇奕森處之泰然,自然又去參加葡斯幫辦的醉唱會了。“曼莉,到底是怎麼回事?”葉小菁問。“我總覺得你們之間有著……”“我說過不許你乾預我的事!”章寡婦大聲叱責。葉小菁黯然,垂首緘默了一會,終還是忍不住說:“不過我們訂婚以後,我就有權利,名正言順,禁止那姓仇的小子和你胡纏了!”酒氣洋溢,煙霧人氣彌漫,與低沉的樂聲混濁,驅趕了不少有情男女出到花園外轉換空氣,樹叢影下,燈光暗處,雙雙對對,情語綿綿,隻有梅嘉慧一人,是形影孤單,鬱寂地倚在亭台欄畔,靜賞著晚出的明月。不時嗟籲感歎,撫今追昔,潸然淚下。“梅小姐,你竟躲在這兒,我找你半天啦,龍大哥要找你說話。”忽然有人在她背後出現向她說話。梅嘉慧慌忙拭乾淚痕,原來是龍坤山的助手陳烱。“有什麼事嗎?”她問。“不用問,跟我來!”陳烱發過命令,就在前麵領路,梅嘉慧如待宰的羔羊,馴撫地跟在後麵。灣過花園繞到屋後,是一間敞大的汽車間,與熱鬨的大廳相隔很遠。汽車間木門緊閉,燈光隱約透出,陳烱推門,閃身讓梅嘉慧入內,梅嘉慧一看,不禁不寒而栗,全身抖索,裡麵已布置成閻羅殿一般。龍坤山抬起一隻腳踏在一張板凳上,嘴角斜銜煙卷,他的那隻獨眼,炯炯閃露凶光。趙老大劉進步兩人分左右站立,麵孔全陰森森地板著。仿如閻羅殿裡的審判官,趙老大劉進步兩人就是將要行刑的劊子手。陳烱堵上木門,在門外把守,梅嘉慧看見這種情形,就知道事情嚴重,有點不妙,戰戰兢兢,垂首瑟縮一隅,靜待她的主宰處決。“哼!小妮子,你乾的好事!”龍坤山扯著沙啞的嗓子發問。“你和姓仇的小子,說了些什麼?說!你反了不成?”“我……我沒和他談些什麼……”梅嘉慧心慌意亂,呐呐回答。“好哇,你看那老小子長的漂亮是嗎?他的年紀早可以做你爸爸啦!”梅嘉慧本是好人家的閨女,那受得住這種無理淩辱,悲憤交集,忍不住珠淚奪眶而出,嚶嚶痛哭。這頓下馬威耍過之後,龍坤山立刻轉變臉孔,赫赫大笑說:“唉,小妮子,我不過在和你開開玩笑罷了,看你就嚇成這個樣子,”一方麵又讓出座位來,拉梅嘉慧坐下。“實際上,我巴不得你和姓仇的小子多接近呢!”梅嘉慧被弄得如墜五裡霧中,百思不解,這種江湖人軟硬兼施的工夫,耍到一個初出茅蘆的小女郎身上,也無怪她得屈伏了。於是,他們就開始喁喁低語,傳授一道險惡的毒計,命令梅嘉慧犧牲色相去施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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