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龍潭虎穴(1 / 1)

賭國仇城 牛哥 6912 字 12天前

這是章寡婦生日的宴會。西望洋那間紅磚建造的古老大廈,未及晌午,門前已打掃得粒塵不染,男女傭工,出出進進,忙得不可開交,屋內已布置得富麗堂皇,大事鋪張,仿如皇宮大宴,章寡婦還親自督導,指揮著男女傭人做事,大廳與內廳打通,臨時架起一個小音樂台,預備給有舞興的客人,作跳舞廳,小客廳劃為撲克賭局,走廊是雞尾酒長桌,擺滿各色酒肴及水果,末端空著幾張台桌,是給賭興濃厚的朋友們,賭番攤或牌九之用,真是井井有條,絕不使任何客人會感到寂寞或孤單的。隨著屋內的忙碌,許多親友還趁著這時送來各種名貴禮物,葉小菁也來了,抱著一巨束鮮花,他驚訝著這個生平從未見過的豪華宴會場麵,連花園外也滿懸燈籠汽球,客人們假如嫌屋內空氣混濁,還可以在園外走走。“在這個宴會中,我們當眾宣布我們的訂婚消息,那麼客人們還會感覺到更驚奇呢!”章寡婦吻著葉小菁說。入夜,大廈門前已是車水馬龍,單隻汽車,銜頭接尾就足排有整條馬路長,燈光燦爛,屋內已擁滿了各式客人,三教九流,身份懸殊,有最高貴的紳士淑女,也有最低卑的地痞流氓……。這時音樂台已開始奏著樂曲,許多愛舞的客人已翩翩起舞,雞尾酒桌前,觥籌交錯,牌九番攤也開了檔。小客廳內,章寡婦、李探長、葉小菁、葡斯幫辦,及幾個較有身份的名流在賭著撲克。倏而,大門外竟來了一個不速之客。他沒有請帖,咬著一根象牙煙嘴,手中翻弄著一雙白紗手套,散閒地,輕吐著煙霧,踱上石階,傲視闊步,旁若無人,連把守在廳門口迎迓客人的傭仆也不正視一眼。廳內,正鬨哄哄的,賓客當不少於三百人以下,賭與舞的興致正濃,有些正趁機在大發其洋財呢。傭仆們在移動著台桌,預備酒席的開始,來人在入口處停步,伸手取下象牙煙嘴,點指輕彈去煙灰,兩眼炯炯閃爍,不斷四下掃射,正在找尋他的目標。這時,小客廳內的“沙蟹”賭局已進入緊張階段,葉小菁以“A8”兩對的牌麵和葡斯幫“同花”的牌麵互相火拚,倏然,女傭翠英慌慌張張穿了進來,附耳向章寡婦講了幾句話,章寡婦臉色大變,抬頭一看,果然就看見她的死冤家活對頭仇奕森正站在大廳進口處,東張西望,顯然不懷好意,她強鎮靜,躬身禮貌地向在座客人道歉一番,然後移座離去,葉小菁正凝神貫注在他的牌局上,沒注意到。章寡婦穿過人叢,直衝到仇奕森跟前,裝上一副笑容。“仇先生,歡迎歡迎。”“客氣,客氣,”仇奕森禮貌地答。章寡婦一把將仇奕森強拖到落地長窗出走廊較為僻靜的地點。一麵還不斷與熟悉的客人們笑臉作禮。然後輕聲向仇奕森狠狠發問。“你來乾什麼?”“來向你道賀哇。”“我又沒請你!”她瞪著眼。“你說什麼?我沒聽見,”仇奕森側著頭,故意打趣。“請你大聲一點好嗎?”“你來乾什麼?我又沒請你!”章寡婦怒氣填胸,但仍不敢高聲。“哦,寡婦!這是我的家!”仇奕森狡獪散閒地答。“家裡有喜慶事,照例也得回來招呼客人呀!你說對不對?”章寡婦激憤得全身抖顫,礙在賓客滿堂,不能發作。氣往肚咽,呐呐不能發言。“唉,往事不堪回首,記得我和你結婚時,排場的鋪張,也不下於今日之偉大,唉,不過揮霍的這些孽障錢,全是我抹煞天良,作奸犯科得來的,任憑驕奢淫佚,安富尊榮,到頭來,多少還是要遭受一點報應!比如說,我成為一個囚徒,你成為一個寡婦,就可能是天理報應!”仇奕森語氣溫和,話中帶刺,輕描淡寫地說。章寡婦惱羞成怒,再也忍耐不住,咬牙切齒,低聲咆哮說:“我不會一輩子做寡婦,我可以馬上結婚給你看!”“哈,”仇奕森冷然一笑。“寡婦,彆忘記了你額上的皺紋,有人在追求你!是嗎?他們不過追求你的孽障錢罷了!”“哼!追求我的人,絕不會是個奸鄙詐騙的賭棍,無惡不為,殺人不眨眼的盜匪。最低限度比你年輕貌美,懂得愛情,不會在金錢上打滾……”“啊!”仇奕森點著頭,嘖著嘴。“看不出,你倒結交了好運啦!嗯,我們走著瞧吧!寡婦!”仇奕森說完,就撇下了章寡婦,逕自向廳內行了進去。章寡婦慌忙追在後麵。又裝上笑容和客人們周旋,一麵又低聲向仇奕森警告。“你敢搗亂,這裡全是我圈子內的人!彆自己找死!”“嗯!”仇奕森披嘴一笑,沒理睬她的警告,這時,他已發現小客廳內,李探長等一夥人的“沙蟹”賭局,便闊步昂昂,穿過舞池,向小客廳大步跨了進去!“啊,各位全早到啦!允許我參加你們的牌局嗎?”他表現得非常熱絡,禮貌地向眾人作禮。“啊,是仇老弟,歡迎,歡迎。”李探長發現仇奕森突然光臨,用意難測,一方麵又看見章寡婦臉色不正,牢跟在後麵投眼示意,就強鎮靜著,站起來表示歡迎,一方麵還替他向各人介紹。葉小菁看見仇奕森就記起昨日在客廳中淩辱他的愛人的江湖大盜,正如仇人見麵,怒目相視,章寡婦忙在他的身旁坐下,挽著他的臂膀,狀甚親熱,實際上是抑製他的怒火。“啊,原來你就是葡斯幫辦呢!”仇奕森指著葡斯幫辦說。“以五萬元的勒索,換取一條人命,似乎太辣手一點!”他當著眾人向葡斯嘲笑。章寡婦、李探長、葉小菁都同時暗吃一驚,互相瞪眼,好在葡斯幫辦並不十分懂中國話,還以為仇奕森在向他講客套話呢,頻頻點頭而笑。仇奕森不再征求大家同意,大模大樣拖了一把椅子坐下,並掏出一疊近約萬元的葡幣,意在參加他們的賭局。剛好輪到葡斯發牌,這一桌人之中,隻有章寡婦和李探長兩人知道仇奕森是大賭棍,李探長早有戒心,見機而行,看情形不對就閉牌不賭。章寡婦和葉小菁是合夥一份。葉小菁視仇奕森正如眼中釘,在高朋滿座中不能動武,就恨不得在牌桌上拚個你死我活泄恨,章寡婦在旁有苦說不出,任憑怎樣示意,葉小菁仍是找著仇奕森做對象,真是自尋死路呢!兩三副牌下來,仇奕森岸然不動,賭得非常平和,輪到李探長發牌,由仇奕森“簽字”時,可就出了花樣,第三張牌發出,葉小菁是一對“Q”,仇奕森什麼也沒有,一隻“K”,一隻“2”。葉小菁擲下一百元說:“有誰來沒有?”“太少!”仇奕森挑逗說。“否則我來!”葉小菁怒火上衝,立即添擲四百,章寡婦向他瞪眼也阻止不了,這一來,其他幾家的牌都閉上了。仇奕森倒是毫無考慮,獨自跟上。第四張牌發出,葉小菁得到一隻“10”仇奕森就得到一對“K”。仇奕森吃吃發笑說:“情場得意,賭場必失意!年輕的朋友,我勸你算了!”葉小菁無名火高三丈。說:“少廢話,多少?”“PASS!”仇奕森豪不在意說。“聽說你快要和章小姐訂婚了是嗎?”“照你看!”葉小菁指著仇奕森的一疊鈔票說。原來他的底牌也是一隻“Q”所以胸有成竹。章寡婦偷偷伸手捏著他的大腿,也絕不理會。“唔,”仇奕森嘖著嘴,搖頭歎息。“我這一疊鈔票足有九千多呢,唉,也好,買最後一張牌,就當如試探情場和賭場上的運氣如何?”說著散閒地將所有的鈔票往桌子中央一推。葉小菁自然也不示弱,將全部籌碼錢鈔推出,李探長馬上發派最後一張暗牌,葉小菁的情緒非常緊張,手也有點抖顫,他得到的是一張“4”。仇奕森態度安閒,吸著煙,靜待葉小菁將牌攤開,才慢吞吞將牌揭開,是一張“K”,已成“K2”兩對的牌麵。“怎麼樣?年輕人,你輸了吧!”仇奕森說。“哼!”小菁怒而冷笑。揚手將底牌一揭。說!“三隻‘Q’!閣下如何?”“三隻Q?”仇奕森故意驚呼。繼而又嘖著嘴說。“小朋友,你未免太相信女人了!”說時,向章寡婦飄了一眼,伸手將自己底牌攤開。是一隻“2”,共是三隻“2”兩隻“K”。“2Full House!”他俏皮說。“怎麼樣?我說,情場得意賭場必失意,這句話沒錯吧?”葉小菁頓時氣惱的臉色蒼白,全身抖索,但牌是輸了,莫可奈何,眼睛瞪看著仇奕森帶著奚落笑意,傲氣淩人,雙手一圈,把整堆鈔票抹到自己跟前,慢慢點著,那種狂妄得意的態度,實在使人忍無可忍。“李大探長,是你發的牌,應該分你的紅呢!”仇奕森說著,就點了一千元現鈔,拋到李探長跟前。繼而,又拾起了那三隻“Q”自言自語說。“唉!Q!皇後,女人禍水!還是乾脆叫‘皮蛋’多好!”說時,又飄了章寡婦一眼。這種冷嘲熱諷,葉小菁再也忍受不住,霍然站起來,緊捏拳頭,高聲吼叫說:“賭錢勝負不足介意,何必儘挖苦人?”仇奕森揚起眉毛,仍然安若無事,心平氣靜說:“年輕人,何必暴躁,我並沒有挖苦你,我說這副牌全是‘皮蛋’惹的禍罷了!”葉小菁再要爭鬨時,章寡婦已強把他扯開說:“小菁,今天是我做高興事,彆和彆人鬨事,你手氣不好,彆賭了,我們到花園走走,吸點清鮮空氣……”葉小菁氣忿未平,但對章寡婦的勸息卻不能不依,向仇奕森狠毒瞪了兩眼,攜著章寡婦的手,並肩細語離開了小客廳,他倆親昵纏綿的狀態,羨煞了多少單身男女,隻有仇奕森卻例外。自然,章寡婦離去,仇奕森也就沒心情賭下去,敷衍了兩副牌,就托故道歉離座。大廳外,喧煩囂鬨,更增添了他煩重的心情,這些,與十年前笙歌達旦的場麵沒有兩樣,往事如潮,滄桑舊恨在心頭重映,恁是鐵石好漢,也奈不住淚往肚流。捧著滿斟烈酒托盤的流動女傭,發現孤立靜寂的客人,照例上前遞酒,仇奕森豪暢連灌兩杯下肚,穿過正在賭得轟烈的牌九賭攤,落地長窗之前,外望是一輪皓月當空,浮雲掩掩,風吹樹影搖舞,這些,與室內的氣氛完全兩樣,令人神往,仇奕森推窗跨出走廊,倚伏在潔淨的大理石欄杆旁,燃煙默立,那些新布置的燈籠彩球,夾著昏暗燈光,在樹叢中隱現,樹影婆娑,滿現詩情畫意,驅除了人間一切煩惱。倏然,在燈火昏饃映影中,發現一對黑影在樹影花圃中嬉笑追逐,一男一女,正如與世無關的少年情侶們,隻有愛河浴身就是人間的幸福。仇奕森歎了口氣,他憧憬出,當他購買這所大廈時,和章寡婦正在熱戀,也常常在花園中嬉笑追逐,那時,誰又會料想得到,她竟是狠著心腸,將他陷害出賣。而蒙受了十年冤獄呢?現在舊地重遊,已麵目全非了。“唉,這個世界變得太快了!”他感歎。“你壞,我不來!”女的嬌嗔叫嚷,仍在閃躲逃跑。仇奕森刹時怒目圓睜,原來,他聽出這正是章寡婦的聲音。“噢!”葉小菁在後麵追著,突然絆跌一交,摔在地上。“啊喲!好痛!”他呼叫。“怎麼啦?摔痛了麼?”章寡婦停步轉身,慢慢行了過去,親切地說。“好!誰叫你壞!”還俯下身去,替他檢查傷勢。葉小菁忽然躍起,伸臂將她緊緊摟著。“哈,你上當了吧!”“哼,壞東西!”章寡婦吃吃發笑。兩個黑影逐漸摟結成一團,倒臥在草坪上,熱烈接吻。“曼莉,我愛你!”“不變的心,永遠的愛……”章寡婦嬌媚地說。“永遠愛你……”一陣溫聲細語過後,他倆又熱吻著。“小菁,待會兒,我們在酒席上,當眾宣布我們的婚事,你猜後果會怎樣?”章寡婦問。葉小菁遲疑了一會,慢吞吞地答。“那不消說。追求你的幾個老家夥,除了失望以外——還要吃醋!”“噢,你壞!”於是,他們又開始追逐,這次是相反的,女的在向男的追奔。仇奕森眼中冒出妒恨的火花,他簡直不能忍受。憑什麼自己苦苦耕耘下來的心血收獲要給人家去享受,自己費去無算精力、金錢,家庭破碎,所弄來的女人,給人打情罵俏!“嚇,婚事?寡婦,你想得太容易了!”仇奕森狠毒地說,兩眼漸漸陰森攏合露出凶狠、毒辣、仇怨之光芒。驀然,一陣歡騰哄笑之聲,自窗內傳出,衝破了他紊亂,覓尋毒策的思潮。“天八頭,至尊尾,無頭通煞!”這個沙啞的嗓音非常熟悉,仇奕森心頭一顫。“莫非是這隻老鬼?嗯!真是冤家路窄了!”他無心再窺看章寡婦和葉小菁的肉麻纏綿狀態,重返廳內,尋著聲潮走,在廊末端,正有一大堆人圍攏著在熱烈賭博。“朋友們!要下注的快下,舉手不來錢,下好就問骰了……”又是那熟悉沙啞的聲音自人叢中發出。仇奕森銜著煙卷,插身擠到人團之中,抬眼一看,這是一檔牌九賭博,當莊的不是彆人,正是那死冤家活對頭獨眼龍,龍坤山呢!這六十餘歲的老妖怪,風采與十餘年前沒有兩樣,禿亮的頭頂,滿繞著霜花發腳,一臉皮橫肉,睜著一隻怪眼,正揚手拾起桌上的兩顆骰子,高舉咕碌咕碌搖了幾搖,拉著沙啞的嗓門說:“下好啦,舉手不來錢!問骰了……”“先生,慢著!”站在天門(與莊家麵對的一門牌稱天門。)的一位女郎突然發聲向龍坤山說話。“我……我帶來的現款全輸光了,我這一隻鑽戒,可以暫時押一押嗎?”女郎說話的聲音十分嬌脆,惹人注目,同時她還羞人答答,揚起纖纖玉手,將食指上的一隻光彩奪目的鑽戒退了下來。龍坤山並不言語,接過鑽戒,移近燈光瞄了兩瞄。“要押多少?”他問。“三千元,行嗎?”女郎問。龍坤山就將鑽戒交到身旁看檔的助手陳烱,吩咐說:“好吧,就借給她三千吧!看在她輸了不少!”陳烱將鑽戒貼身藏起,他的眼前堆滿了大堆錢鈔,顯然是今晚發了洋財。他如數點了三千元遞交給女郎。“要下快下,下多少!”龍坤山在等女郎下注。“一千!”女郎答,就把鑽戒押款拋下了三分之一。女郎的豪賭而臉不改容,引起在旁的賭客們竊竊私議,但相反地有幾個年輕急色的小哥兒們,為著女郎豪爽、美貌,而引起他們要將自己表現得更是英雄,忘記了宗祠、身家、姓氏,傾儘所有,忘形下注。甚至於連性命也可以押到桌子上。“好,問骰了!”龍坤山又揚手捏拳把骰子咕碌咕碌搖了兩下,順手往桌上一擲“六點順……”四隻手,分檢去十六隻骨牌,賭客們的情緒非常緊張,聚精會神注意在投注的一門牌上,竊竊議論,四隻牌,理應怎樣相配,才能贏得莊家。趁在這時,仇奕森偷偷打量了女郎一番。那圓圓的芙蓉麵,襯配了烏黑秀發,柳眉黛眼,朱唇皓齒,穿一件鮮紅的旗袍,金線滾邊,風姿綽約,年齡約在二十歲上下,長得玲瓏窈窕,儀態萬千,仿如大家閏秀,看樣子,絕對不會是敗家女郎或女賭徒的。“各位擺好了嗎?”龍坤山問。“我開牌啦!”賭客們靜寂無聲,就表示牌已經配好,分頭二兩道安放在桌麵,龍坤山將右掌攤直,四隻骨牌背著安置在掌上,翻手“拍!”的一聲,四隻牌攤開,嚇,這一副牌可又驚人了,一對地牌,一隻天,一隻雜九,毫無疑問,自然是天九頭,地對尾,賭客們都搖頭相顧失色,女郎慘笑,莊家又通煞了。“唉,莊家的手氣太紅了!”輸得精光的客人擦著熱汗,歎息離去。仇奕森皺著眉宇,兩眼炯炯露光。“哼,老妖怪,數十年來,還是這套老手法。”他暗自說。“有賭未為輸,朋友,再來!再來!”陳烱點數著吃進的錢鈔,一麵安慰賭客們繼續努力翻本。“啊!老先生,你的手杖很漂亮呢!”仇奕森突然發現一個年高的賭客,握著一根蛇皮手杖,就上前搭訕。“噢,那裡,舊東西,朋友自台灣帶回來送給我的!”老紳士答。“可以借給我看一看嗎?”仇奕森禮貌地要求。“當然。”老紳士對這位陌生朋友感到詫異,但也禮貌地把拐杖遞了過去。“各位,下好啦!”等二副牌開始,龍坤山又拉著沙啞的喉嚨叫問。“好!舉手不來錢!”他舉手捏拳,咕碌咕碌把骰子搖了兩搖,使勁往桌上一擲。正當骰子要落下桌麵的一刹那間,仇奕森突然擠進人叢,揚手“霍!”的一聲,手杖帶過風響,如閃電般,打到龍坤山手上。龍坤山受到意外侵襲。“啊喲!”一聲慘叫,四顆骰子(四顆骰,是障眼法騙局,兩顆是真骰,兩顆是假骰,假骰能擲出指定點數,莊家洗牌時以熟練的手法砌出四張操勝的好牌,骰子置在桌麵上時,是真骰,當莊家拾起問骰揚手搖抖的一刹那間,就像變魔術似地換上假骰,擲出的點數,莊家就恰好取到自己所要的一份牌,等到取牌時,又換回真骰擺在桌麵上,這種騙局是最簡單而普遍的一種手法,隻能騙騙曆賭未深,初出茅蘆的小夥子或局外人,略有資格的賭徒多不采用。)咕碌自手中落下來。龍坤山發覺騙局敗露,還未及查看是什麼人砸他的台,就慌忙搶著撿拾桌上落下的四顆骰子,張嘴就要往肚子裡吞,這是騙徒的吞贓滅跡法,但仇奕森的手杖可不留情,“霍霍”連著兩下敲在龍坤山手上,使他無法搶到骰子,四圍在座的賭客們有許多還不知內裡,還以為有人向龍坤山尋仇故意搗蛋,但有些稍有賭局見識的客人已發現這是一個騙局,頓時秩序大亂。“啊,騙子,騙子……”“賭假骰……”“揍他,打他,騙子……”“真豈有此理,擺騙局擺到章小姐家裡來了……”一陣憤怒叫喊,羣情洶湧,龍坤山狼狽萬狀,他的助手陳烱在旁,看見情形不對,想溜也溜不掉,有許多客人已經撲上來要將他倆毆打,陳烱迫不得已,怒吼一聲狠狠拔出手槍,但仇奕森比他眼快,霍然躍起,揚起手杖,一杖鞭了下去,正打在他腕上。陳烱“唉哎!”一聲慘叫,手槍脫手落地,仇奕森再伸直了手杖,刺到他的喉管上,使勁一推,直把陳烱迫得靠到牆邊。“想活著!就彆動!”仇奕森說。陳烱已如待死罪囚,連眼皮也不敢抬一下。這時,龍坤山驚魂甫定,羞慚抬頭,發現這坍他台的人正是那忙了一整天,四下搜捕的殺人疑犯仇奕森,不禁憤懣交加,怒火上衝。“嚇,殺人凶犯,你自己送死來了!那裡走?”龍坤山老羞成怒,無以解嘲,隻有壯著顏臉,拔出手銬。以死相拚,向仇奕森撲去。“哼!無賴騙徒,居然還敢含血噴人!好的!”仇奕森高舉手杖狠狠的指著龍坤山說。“你敢越雷池一步,我的手杖可不留情,準敲碎你的腦袋!”龍坤山頓時又畏縮不敢上前,但仍大擂大跳高聲叫喊,爭取客人們的同情。“各位,這個人就是十年前殺人不眨眼的大毒販仇奕森,最近越獄逃亡……昨夜青洲木屋區的殺案就是他乾的……”仇奕森毫不在意,頻頻頷首而笑。客人們都以懷疑的眼光,向這文質彬彬,衣飾華麗的紳士打量,他那裡會像一個殺人的凶犯呢?自然,龍坤山的話,是不容易獲得同情的。這時,大廳上所有的客人都已經知道走廊上出了事,一窩蜂湧來看熱鬨,樂台上的音樂也停止了,李探長葡斯幫辦都趕著上來查看,趙老大也撇下他的番攤賭博……陳烱的把兄弟冷如水看見陳烱有厄難,忙招集他所認識的人馬預備隨時動武。豈料在這種局麵,誰都是扶盛不扶衰,誰肯去為這兩個被捉的騙子出頭呢?章寡婦和葉小菁也聞風趕忙自花園回來,當她發現搗亂鬨事的又是那陰魂不散的死冤家仇奕森時,不禁氣惱得全身顫抖,幾乎眩昏在地。仇奕森正閒散地說:“獨眼龍,你的話說完了沒有?客人們都等著解決你的問題呢!”這一句話,頓時又引起賭客們蠢蠢欲動,預備給龍坤山陳烱兩人施以拳腳。倏而,趙老大和劉進步高舉兩手,向所有的客人嚷叫說:“朋友們,大家全是自己人,有話好說!”“仇老弟,這又何苦呢?”趙老大貼近仇奕森身旁低聲說:“光棍不擋財路,何苦找這個冤家……”李探長雖然痛惡龍坤山的為人,但也幫著上前向仇奕森勸息。冷如水看風擺舵,故意裝著向龍坤山勸息,這樣才把一個將要大打出手的場麵略為緩和。仇奕森故意和龍坤山留難,全不理他人的勸解,向四圍的客人們呼喚說:“朋友們,事情好解決,他們所贏的錢,全在桌子上,諸位那一個輸了多少,自己去拿吧!”客人中,什麼身份的人樣全有,仇奕森話未講完,早有人蜂湧搶到桌前,這個說:“我輸了兩千!”那個說:“輸了八百!”甚致於有些根本連賭也沒賭過的人也跟著上前爭奪,也不知道誰是誰非,七手八腳,一霎眼間,錢已搶奪得精光。“怎麼啦?一個錢也沒有了?我輸了一萬二……”“他媽的,老子輸了五千六……”“揍他……”除了自己加大數目的,還有些平素和龍坤山有舊隙的無賴之徒,都趁機煽動,預備擴大鬨事。由此,仇奕森更得到大多數人的支持,章寡婦雖然是主人,也壓製不住,李探長看見情形不對,隻有動用官方的力量招來幾名警探將眾人鎮壓。龍坤山和陳烱兩人真如待死罪囚,敢怒而不敢言,垂首靜待處決。葡斯幫辦還不明內裡,拉著葉小菁問長問短。葉小菁本來就和龍坤山不對勁。原原本本按照事實翻譯,葡斯幫辦勃然大怒,對龍坤山這種明目張膽,利用職權,賭騙劣行,恨不得當著眾人給他一頓毆打泄恨,但章寡婦極力將他按著。最後,還是由李探長挺胸脯出麵做和事佬,答應所有的賭客,將輸款集中登記,由他負責迫使龍坤山限期交還,這一登記,龍坤山可就慘了,張三李四,阿貓阿狗,隻要高興拿錢的,都上前開數,這個三百,那個一千,這個五百,那個千八……總共結算下來,是六萬餘元,實際上,整個台麵的賭款也不過三萬餘元,而且所有的款項,連龍坤山的本錢在內,剛才早被客人們搶個乾淨,但在目前的處境,又不由得你不認賬,龍坤山對仇奕森的憤恨,更是刻骨銘髓,恨不得剝皮煎骨報複。仇奕森緘默地毫無表示,不時向章寡婦投冷眼,靜待李探長將事情解決。“老先生,謝謝你的台灣手杖!”他禮貌地將手杖交還給老紳士,然後俯身拾起腳下踏著陳烱所落下的左輪手槍。摔開彈輪。“是實彈呢!”他說。將子彈全部傾出,交還給陳烱,又拉開了陳烱衣袋,掏出那顆晶瑩光彩奪目的鑽戒,回首覓尋那楚楚動人的女郎。她正瑟縮地站在老遠的一隅,似乎驚怕這種動蠻的場麵。仇奕森頷首微笑,傲然行了過去。“唔?”仇奕森突然止步,暗自驚呼,原來,他的手捏在鑽戒上,發覺有點異樣,擦過身旁的台燈,借著燈光偷偷瞄了一眼,哼,這那裡是什麼名貴鑽戒呢?隻不過是顆不值半個銅錢的玻璃戒子罷了!事情又有了蹊蹺。“難道說,在短短的一刹那間,陳烱已經‘偷天換日’施以手腳,把鑽戒換走了麼?”仇奕森想,他回首向陳烱盯了一眼。“不可能,他們怎會預先知道有人要押鑽戒,而把玻璃贗貨預備好……”女郎帶著恐懼的眼光,仍在向他怔怔投視。仇奕森疑團莫釋,隻有裝著若無其事,繼續向女郎行了過去。“小姐,這是你的鑽戒麼?”他問。故意把鑽戒遞得很高,讓女郎識認。“唔……”女郎羞慚地點著頭,“謝謝你……”她瑟縮地舉起纖手,接過鑽戒,並不套回在指上,很快啟開手提包,把鑽戒投到裡麵,扣上,才喘了口氣。“你認清楚了嗎?”“唔……”她再次點頭。態度不安。仇奕森臉色很柔和,兩眼炯炯爠爍,事情更是怪誕了,龍坤山在黑社會裡混了一輩子,什麼黑心辣手,欺詐盜騙的事情全乾過,難道說連一隻鑽戒的真偽也分辨不出,而被一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蒙騙,這簡直是令人不可置信的事。倏然,章寡婦出現在他的背後,伸手在他肩頭上一拍。“仇先生,我可以和你談兩句話嗎?”她的笑容非常勉強。“當然可以,美麗的章曼莉小姐!”仇奕森禮貌的回答。回頭又向女郎說:“你的賭博也應該停止了!”然後,他故意撐開臂胳,讓章寡婦挽著。“我知道你又需要我出到走廊外麵,在那僻靜無人的地方才能夠談我們倆人的事!對嗎?”仇奕森邊行邊取笑說。“你很敏感!”章寡婦咬牙切齒狠聲答。這時,仇奕森已成為大家心目中的英雄人物,路過處,頗惹人注目,他還頻頻點首,笑臉向人作禮,章寡婦莫可奈何,直氣得七竅生煙。出到走廊外,章寡婦並不停步,拉著仇奕森落下石階,直向花園僻靜處行走。仇奕森步步提防,恐怕章寡婦暗中有打手埋伏,不過他身上有著一管短槍,同時,章寡婦近在身旁,危險時可以擄作肉盾,所以也就處之泰然了。“現在,搗亂你也搗過了,你再願意提出任何條件我都樂意接受,可是要請你馬上離去。”章寡婦止步說。“搗亂?”仇奕森說。“我並沒有搗亂!我仇奕森一生嫉惡如仇你是知道的!我揭發獨眼龍的騙局,完全是為了你的體麵,試想在你的生辰宴會中有人行騙,該是多麼丟人的事啊,要不然,客人們會以為你在從中分贓圖利呢!”“謝謝你的好意,我問的是條件!”章寡婦說。“條件?”仇奕森故意抬頭想了半晌,“條件倒是有!可不是我的事,”他摸出記事簿翻閱。“哦,對了,朱劍雄,河邊新街九華金號劫案的主犯,你總還記得這件事吧!真冤枉,主犯分明是黑單幫阿哥頭陳六記的把弟子方子璜做的,葡斯幫辦勒索朱劍雄的兒子五萬元,才肯交保放人……噢,五萬元是個大數目呢?我姓仇的又免不了出來打抱不平管閒事,憑你和葡斯幫辦平素的交情,相信也隻是一句話,不費分文,朱劍雄就可以恢複自由了!當條件也好,當你自己本身積陰德修來世也好,反正我把朱劍雄的生命交到你手裡了……”“嗯,還有其他條件麼?”章寡婦問。仇奕森慢吞吞燃著煙卷又仰首默想了半晌。“條件?好像想不起來了!”“那麼,請你馬上離去!”“離去?叫我離到那兒去?”仇奕森吃吃發笑,倏而臉色一沉。“說條件是賞你的臉!我高興來時,就來!我高興什麼時候走,就走!這是我的家,你忘記嗎?你管不著呢!”“你走不走?”章寡婦怒吼。“沒到高興的時候!”“哼,不識抬舉的東西!”章寡婦驀然躬身,掠起她的晚裝旗袍。露出纖長豐腴的大腿,在她的玻絲襪的腕口上,插有一支銀色小手槍,她霍然拔出來向仇奕森瞄準。高聲吼叫說:“你走不走?”仇奕森安若無睹,鎮靜如常,皺起眉宇嗤然發笑說:“還是那支白金小手槍,我在新加坡買的!”“這一次可是實彈的!”章寡婦說。“死與離開這裡,兩條路,任由你選擇!”仇奕森緘默半晌,披嘴笑著說:“我仇奕森向來殺人不眨眼,可是現在洗手改邪歸正,不願意殺人了!想不到給你學會了這一套——那麼,我就選擇死吧!”章寡婦扣著槍機,氣惱得全身抖索,但她沒敢扣下去。“不過,我相信你不敢殺我……”仇奕森說得很俏皮。“你走不走?”她高聲吼問。“因為,賓客滿堂,他們全可做證人,你當然不願意做一個凶手,而且他們查出死者我,是你的丈夫時,還是謀殺親夫之罪,這是一則。”仇奕森說。“我剛才才揭發獨眼龍的騙局,你現在就殺死我,顯然是你和獨眼龍串同行騙,坐地分贓,因為騙局敗露,含仇殺人泄恨,這是二則。你的小情人葉小菁,脾氣雖然暴燥,但仍是個念過書的善良人,他總不會和一個女凶犯繼續談戀愛吧?這是三則……”“你彆說下去了……”章寡婦抖索得厲害,但紿終沒有勇氣扣扳槍機。這時,葉小菁已經在花園內四下覓章寡婦,老遠在呼叫她的名字。“好吧,我的話已經說完。來者不怕,怕者不來,就算我自尋死路吧!”仇奕森說。“這裡風很冷,屋子內的酒席相信已經開始了,我還要和很多朋友乾杯呢!我得進去了……哦,對了,你假如高興做凶手,就請放槍吧。不過請待我轉過頭去,射擊我的後腦袋。因為前麵——我的臉皮很厚,可能刀槍不入,寡婦!”仇奕森說完,禮貌地一鞠躬,雙手插在褲袋裡,吹著口哨,洋洋自得,輕鬆離去。忽然,他又停步轉過身來說:“啊!可彆忘記了朱劍雄的事,就當為是條件吧!”章寡婦激顫得珠淚雙流,她的槍伸直瞄準了仇奕森的腦袋,但扣著槍機的指頭可軟著不聽支配,無論怎樣鼓足勇氣,也始終沒敢扣下去,反而漸漸地,手也癱軟下來,眼睜睜看著仇奕森遠去,她再次失敗了,而且敗得很慘。開始悲愴痛泣。仇奕森越過花圃,剛巧和葉小菁撞個滿懷。“噢,對不起……”仇奕森道歉。“你找誰?在找章小姐嗎?”“嗯……”仇人見麵,葉小菁臉色一沉。“她正在涼亭下,一個人,很寂寞呢!我怕著涼傷風,不高興和她談了,你去吧!”葉小菁乍聽之下,也來不及和仇奕森答話,就匆匆趕了過去,仇奕森妒恨交加,陰楚披嘴冷笑,慢步跨上石階,忽然,在大門旁平階的黑暗處;有著一個人影在蠕動,仇奕森洞悉章寡婦的性格為人,單槍匹馬闖身在她的宴會中,真如置身虎穴龍潭,可能陰謀密布,四下草木皆兵,不得不謹慎提防,這時,他故意停下腳步,胸脯上掛著的實彈短槍仍在,他摸出煙匣,擦亮打火機,燃煙的時候,借著打火機的亮光,偷偷向黑暗處投了一眼。嚇,在黑暗中躲著的竟是個女郎呢,而且仇奕森的目光銳利,已看出就是以假鑽戒押注的紅衣女郎。仇奕森起了疑豫,她獨個兒躲在黑暗中乾什麼呢?在等誰嗎?隻見女郎惴惴不安,兩眼霎霎地,滿露了憂鬱與恐懼。“先生,先生……”她突然向仇奕森低聲呼叫,還張惶地左顧右盼。閃閃縮縮似乎怕被他人發覺。“有什麼事嗎?”仇奕森滿腹疑團,行近去。“我……我想和你講幾句話,可以嗎?……”“哦,你可是想解釋那隻假鑽戒?”仇奕森說話向來不留情。“不,不……我,我……”女郎形色非常緊張,搖著頭,欲言又止,兩眼不住左右張望。突然,窗前有個人影閃了一閃,女郎驚惶地又縮身躲回在黑暗的牆角裡。“有我在這裡,你還怕誰嗎?來,彆怕,有話儘管說。”仇奕森伸手將女郎拉了出來,鼓勵她的勇氣。“不……不……很危險……”女郎戰戰兢兢,情緒非常淩亂,顯然她是處在一個惡劣的環境。“你需要我的幫助嗎?”仇奕森點破她的企圖。女郎不安地點了點頭。“跟我來!”仇奕森挽著女郎,走向石回廊的末端,這裡離大門較遠,就算有人闖過來也可以預先發現。“你叫什麼名字?”仇奕森問。“梅嘉慧。”“嗯,那麼現在你可以說你需要說的事情了!”“先生,恕我已經打聽過您的姓名,您叫做仇奕森……”梅嘉慧仍吞吞吐吐地,不時向大門出口處張望。“……你是個英雄人物……。”“不,你應該說是一個:賭徒、惡棍、毒販、越獄囚徒!”“不,你的性格我清楚,嫉惡如仇,專愛打抱不平,鋤強扶弱,敢作敢為……”梅嘉慧又向大門口投了一眼。“你不必顧忌任何人!有話儘管說下去!”仇奕森兩眼灼灼地,百思莫解,不明了女郎用意。“我是一個弱女子……我想……除了您,沒有人能夠幫助我……解救我的危局……。”“說下去!”仇奕森催促。“噢,不好,有人來了!”梅嘉慧突然驚呼。仇奕森回頭,隻見那赤色走狗劉進步已出現在他的背後。“哈,仇大哥,我找得你好苦哇,原來你在這兒躲著呢!”劉進步嘻皮笑臉說。仇奕森再回過身來,梅嘉慧已經失去蹤向。“剛才那位女郎是誰?長得怪逗人愛的!”劉進步擠眉弄眼說。仇奕森沒理會,似乎根本沒把劉進步看在眼內,舉頭四下探望,隻見花園中有一縷黑影,繞過花圃,轉由側門,回返客廳去了。“我真不該打攪你們的幽會!”劉進步自說自話。“唉,十多年了,想不到仇大哥你還是這般的風流瀟灑。”“嗯!”仇奕森突然回過身來。沉著臉孔說。“我的風流不羈,用的是真情,與你們偽裝‘前進’‘進步’不同!”劉進步被扯破臉孔,刹然怒目圓睜,仇奕森霎時也挺起胸脯,沉著臉孔,昂然擺開一個不可侵犯的姿勢。這種姿態,不由得又使劉進步回複常態,聳肩諂媚而笑。“仇大哥不必動怒,我來找你,不過是為了解說龍坤山的事情,冤仇宜解不宜結,你和龍坤山十多年前的芥蒂,早就可以一筆勾消啦!何苦仇恨越結越深……”“哼!”仇奕森以大拇指指著胸脯說。“我姓仇得本來就沒有意思找他尋仇,不過這條老家夥,仗勢淩人,以為我羈獄闊彆賭城十餘年,勢力儘失,今日脫獄歸來,也隻是光杆一條,蓄意打落水狗,他在外麵亂放空氣,說青洲木屋區飛賊牛王七的命案是我乾的,硬指我是凶手,還口口聲聲說要抓我歸案,這分明是含血噴人,今天我所以要給他一點顏色看看,讓他知道我仍然是不好惹的!再者,他以後也不敢逮捕我,因為我拆破他的賭局,每個客人都可以作證明,他公報私仇,含仇誣賴好人!”“唉,龍坤山的嘴巴向來是胡說八道的,大人不見小人過,宰相肚裡好撐船,你何苦和這種沒知識的人鬨意氣,光棍不擋財路,今晚上的事情,凡是同路人多少要給你一個批評吧!”劉進步說。“嗯,你確實的是大有進步了!說話都帶上了尾巴!”“唉,識時務為俊傑,假如我劉進步不看風擺舵,還能混得今天麼?老仇,我看你也不必固執了,我今天來,就是和你和龍坤山做魯仲連來的。”“不必!”仇奕森說。“獨眼龍有什麼好耍的叫他儘管耍過來,我姓仇的絕不含糊!”“唉,這又何必?”劉進步仍繼續說下去。“我現在有一宗大買賣,正需要你和龍坤山幫忙……就是這個玩意……”他將雙手合著,上下搖了兩搖,暗示機器印鈔的樣子。仇奕森嗤之以鼻,沒有回答。劉進步忙趨近他的耳旁說:“印的是人民幣,在賭城根本沒有人理會,版模是香港中華印書館弄出來的真貨。憑我在組織裡的活動能力,銷路根本不成問題,而且不會出毛病,高鼻子方麵嘛,有龍坤山和趙老大兩人疏通,機器、紙張,都是現成的,現在隻欠東風,隻要有人投資,就可以馬上開工!”仇奕森冷然說:“我姓仇的為非作歹半輩子,十年冤獄是什麼罪都受夠了,現在需要的是洗心革麵,重新做人,恕我不奉陪了!”他說完就要移步離去,劉進步一把將他拖著。“唉,仇大哥,我並非請你參加行事,不過想請你投資!”“投資何不找你們蛇鼠一窩有錢的章寡婦?”“唉,章寡婦沒魄力!沒膽量!趙老大已經和她談過,碰了個硬釘子,你是知道的!娘兒們有錢老是愛壓在被窩裡自己欣賞,蛇無頭不行,你仇大哥回來了,不領起帶頭作用,我們這班小老弟還去找誰?”“我光著身子回來沒有錢!”仇奕森回答得乾脆。“誰不知道你——仇大哥有的是金銀珠寶!”劉進步斜著肩頭嬉皮笑臉。仇奕森感到詫異,兩眼炯炯爠爍向劉進步投射。“你是什麼意思?”“我有準確的情報,你在未入獄之先有一筆數目很大的秘密藏金!”“誰告訴你的?可彆要推到熊振東頭上!”“反正你圈子裡的老弟兄!”“誰?”仇奕森追問。“就是熊振東!”“哼!真人麵前說假話,全不是漢子行為,你們這些挑撥離間的鬼計,要到我仇奕森頭上是白廢了!好吧!反正我姓仇的從現在起和你們劃界限,各走各的路,兩不相犯!再見。”仇奕森說完,舉步離去。“哼!彆這樣的趾高氣揚,不近人情,在賭城這個地方誰吃得了誰?還不是大家湊活著混!我姓劉的多少還是個‘人民’官員吧!”劉進步老羞成怒語帶相關,暗中提出警告。“哼!你敢把我怎樣?”仇奕森忽然轉身狠狠發問。“嚇,大家扯破了臉皮說話,你彆以為你穿得文縐縐的像個紳士,說破了半個錢不值,你不過是個越獄的逃犯,人民誌願軍的一名逃兵……”劉進步開始罵街。“嘻……”仇奕森沉著吃吃而笑。全不示弱,“劉進!你今天是穿西裝了,可彆忘記了你做扒手被官方遞解出境,向我苦苦求助,向我伸手要飯吃之時,嗯,現在時勢不同啦,你在名字的尾巴上加了一個‘步’字,就變成劉進步,表示前進了,進步了,但也犯不著得勢淩人,在我姓仇的麵前神氣呀,彆以為你現在穿西裝,脫下這套衣裳,誰不知道你是個扒手坯子!”“英雄莫問出處,好漢休問根由,不錯,我姓劉的過去落魄時,曾得過你仇大哥的好處,知恩圖報,所以今天我特意來找你合作……”“謝謝你的好意,留著吧!”仇奕森嗤之以鼻。“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和你們高攀不上。”“哼,你是個逃兵。我已經留著人情啦?”“逃兵又怎樣?不留人情又怎樣?”“翻臉不認識人,我大可以動用人民官方的勢力,將你遞補,解回內地去!”劉進步咬牙切齒說。仇奕森赫赫大笑。“你有這個能耐嗎?”“我劉進步今天是人民政府駐賭城的官方代表!”“好的!”仇奕森說。“我是個逃兵,你是共產黨的官方代表,我們就來清算一下吧!”衝著就向劉進步行了上去。“你預備怎樣?”劉進步見仇奕森來勢洶洶,暗起恐慌,不禁瑟縮向後退,蓄勢嚴陣以待,不時注意到自己的凶器。“承蒙你們以‘誌願兵’為名,把我從監獄中釋放出來替你們賣命,我需要的是自由,義務儘夠了就得走,這很公平吧!但是你們還要把我‘誌願派遣’到越南去,我走了,就把我當逃兵關禁,牛馬不如,每天敲一噸碎石子,換來是一頓黃豆飯,……很好,現在你是人民官方的代表,我正好向你索還三十六噸碎石子的勞力代價……”“你……敢怎麼樣?……”劉進步被仇奕森進迫得已靠近石欄杆末端,退無可退,忽然大吼一聲,伸手就要拔手槍。但仇奕森的手腳比他更為敏捷,揚手在胸前一幌,時候還不及一秒鐘,一管手槍已捏在手中。“你敢動?”他狠狠吼叫。正在這時,趙老大驀然出現穿到他們兩人當中,原來老煙蟲早在背後偷窺他們多時了。“唉……大家全是自己人,何必鬨翻了臉……來來來,酒席已經開了,章寡婦叫我來找你們進去吃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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