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第一天,吉娜薇薇告訴我她要騎馬到克瑞福公館去看外祖父,並希望我陪她去。我想再看那老房子一次一定很有意思,所以我馬上同意了。“我母親還活著的時候,”吉娜薇薇告訴我,“我們總在新年時去看外祖父,所有的法國小孩都一樣。”“這是美好的習俗。”“當大人飲酒吃配酒的蛋糕時,蛋糕和巧克力端出來給孩子們,然後小孩彈奏鋼琴和小提琴展示進步情況,有時則背誦點東西。”“你也要這麼做麼?”“不,不過我該講我的教義問答,我的外祖父喜愛祈禱文,甚於鋼琴或小提琴。”我懷疑拜訪那幢奇怪的老房子她是什麼感覺,無法拒抗的,我問:“你喜歡去嗎?”她皺著眉,看來蠻困惑的,“我不知道,我想去,不過然而……當我在那兒時,有時候我覺得我再也受不了,我想要立刻逃跑,而且再也不回去。我母親過去談了非常多有關它的事,讓我覺得自己已經住在裡麵了,我不知道我想去或是不想去,小姐。”當我們抵達房子後莫瑞克領我們入內,並帶我們去看老人,他比我上次見他時看來虛弱得多。“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外祖父?”吉娜薇薇問。而他沒有回答,她將雙唇貼近他的耳朵,並說:“新年!所以我來看你了,勞森小姐也在這裡。”他聽到我的名字,點點頭,“你能來真好,請原諒我不能起身……”我們靠近他坐下,不過他變了,他的眼睛完全失去了平靜,它們看來像個迷路的人,拚命想找路走出叢林。我想他要尋找的是記憶。“我可以拉鈴嗎?”吉娜薇薇問,“我們非常餓,我會喜歡我的蛋糕和巧克力,我確定勞森小姐渴了。”他沒有回答,所以她拉鈴,莫瑞克出現了,她吩咐她要的東西。“外祖父今天不太好。”她對莫瑞克說。“他過的日子很糟,吉娜薇薇小姐。”“我不認為他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吉娜薇薇歎息,然後坐下,“外祖父,”她往下說,“聖誕節晚上古堡有一場尋寶,勞森小姐贏了。”“唯一的寶藏在天堂。”他說。“噢!是,外祖父,不過當你等待時,在地球上能找到一些也不錯。”他看來很困惑,“你說了你的祈禱文嗎?”“早晚都有。”她回答。“還不夠,你,我的孩子,你必需比多數人更熱切的祈禱,你需要幫助,你帶罪而生……”“是的,外祖父,我知道我們都是,但是我真的有說我的祈禱文,拉諾叫我的。”“噢,好拉諾!永遠的拉諾仁慈,她是個好靈魂。”“她不會讓我忘了我的祈禱文,外祖父。”莫瑞克回來帶著酒、蛋糕和巧克力。“謝謝你,莫瑞克。”吉娜薇薇說,“我來處理。外祖父,”她繼續,“聖誕節時勞森小姐和我去參加一個派對,他們有耶穌誕生像還有放有王冠的蛋糕。我希望你有一大堆兒子女兒,那麼他們的孩子就會是我的表兄弟姊妹,他們今天會在這裡,我們可以有個帶有王冠的蛋糕。”他沒有聽她的,將他的注視轉向我,我試著想製造些談話,但是我唯一想到的是囚室般的房間以及放著鞭子、苦行僧服的衣櫃。他是個宗教狂——非常明顯,但是他為何變成如此?法蘭可絲在此過的是何種生活?為什麼他中風時她去世?那是因為她受不了沒有他的生活嗎?沒有這個男人——這幢灰黯房子中目光狂野骷髏似的宗教狂,帶著那個囚室和櫃子……在她嫁給伯爵而古堡是她的家時,每一個人都不會像你一樣想到這種光榮命運……我反省我的想法,是什麼讓我想到這種事?一種光榮命運……當一個人去忍受它——是的,忍受——就是這個字……並殺了自己。但是,為什麼……為什麼?一開始隻是無聊的好奇卻變成為燃燒的求知欲?但是,我很快的告訴自己,這裡麵沒有不尋常的地方。這種對他人事務的熱愛是得自遺傳,我有這個好奇心去探究彆人心中的動向,正如我深深關心為何一個畫家采用這個主題,為何他如此描繪,在他的闡釋的背後又是什麼,他如何用色彩及調子?那老人無法把視線從我身上移去,“我看不清你,”他說,“你能走近些嗎?”我把椅子拉近他。“那不對,”他耳語,“大大的錯。”他對自己說,我瞥一眼吉娜薇薇,她正忙著從莫瑞克端來的盤子中選一塊巧克力。“法蘭可絲一定不能曉得。”他說。我知道他心神錯亂,我是對的,我曾想到他不如上一次見麵時的他。他細看我,“是的,你今天真的看起來滿好的,很好。”“謝謝你,我覺得不錯。”“這是個錯誤……這是我的十字架,我卻無力承擔它。”我一言不發,想著我們是否該叫莫瑞克。他沒有把眼光從我臉上移走,而是把自己向椅子後靠,像是很怕我。當他移動時,他身上的毯子往下滑,於是我接住它並為他蓋好。他退縮並大叫:“走開,彆管我,你知道我的負擔,昂娜倫。”我說:“叫莫瑞克。”吉娜薇薇跑出房間。那男人抓住我的手腕,我感覺到他的指甲陷入我的皮膚,“你不該被譴責,”他說:“這個罪是我的,是我的負擔,我會把它帶到墳墓……為什麼你不……為什麼我……?噢,這悲劇……法蘭可絲……小法蘭可絲。走開,離我遠一點,昂娜倫,你為什麼誘惑我?”莫瑞克匆匆走進房間,他拿起毯子把老人蓋好,並在他肩後說:“溜到外麵,那樣比較好。”所以吉娜薇薇和我在莫瑞克將掛在老人脖子上的十字架放入他手中時,走出房間。“那真……嚇人。”我說。“你非常害怕嗎?小姐。”吉娜薇薇近似愉快的問。“他心神狂亂了。”“他常常如此,畢竟他很老了。”“我們不該來的。”“爸爸就這麼說。”“你說他禁止?”“不完全是,因為我來的時候他不知道,不過如果他知道,他會說的。”“外祖父是我母親的父親,爸爸因為這個原因不喜歡他,畢竟他不喜歡我的母親,對嗎?”當我們騎回古堡時,我對吉娜薇薇說:“他以為我是彆人,有一、兩次他叫我昂娜倫。”“她是我母親的母親。”“他好像……怕她。”吉娜薇薇若有所思:“很難想像我的外祖父會怕任何人。”然後我想到我們在古堡中的生活,以某種神秘複雜的方式與死亡聯結。我無法製止的向拉諾提到我們去克瑞福拜訪。她搖著頭,“吉娜薇薇不該去的,”她說:“最好不要。”“她想去是因為新年有拜訪外祖父母的習俗。”“在某些家庭習俗是不錯……但是不適合其它的家庭。”“在這個家倒看不出來。”我提示。“噢,習俗是給窮人的,他們創出一些賴以為生的東西。”“我想富人和窮人都喜歡它們。但是我希望我們沒去,吉娜薇薇的外祖父心神錯亂,讓人不愉快。”“吉娜薇薇小姐該等到他找她,她不該有這種出奇造訪。”“他一定大不相同當你還在那兒時……我是說,當法蘭可絲還是一個小女孩時。”“他一直是個嚴苛的人,對自己和他人都是,他該當個修士的。”“也許,他也這麼想,我看到一個囚室般的地方,我想像他一度睡在那兒。”拉諾又點頭,“這種男人絕不該結婚的。”她說,“但是法蘭可絲不明白怎麼一回事,我試著讓一切都對她顯得自然……”“怎麼一回事?”我問。她銳利的看我一眼,“他不是被塑造當父親的,他想要那房子像一個……修道院。”“而她的母親……昂娜倫。”拉諾轉過身,“她是個病弱的人。”“不,”我說,“可憐的法蘭可絲沒有一個快樂的童年……父親是個宗教狂,母親體弱多病。”“我看她是快樂的。”“是的,她在刺繡和鋼琴課中看起來很快樂……她寫這些好像她喜歡它們。當她母親去世……”“是?”拉諾鋒利的問。“她不快樂嗎?”拉諾起身,從抽屜中的那些小筆記中拿出一本。“讀它。”她說。我打開它,她曾出外散步,她曾上音樂課,她為正在製作的聖壇台布繡花,她和家庭教師一起上課。一個平凡小女孩的規律生活。然後來到那段記事:“今早我們在上曆史課時,爸爸到教室來,他看來很傷心並說:‘我有個消息給你,法蘭可絲,你現在沒有媽媽了。’我覺得我該哭卻哭不出來,爸爸看著我非常的傷心與堅強,‘你母親已經病了很久,再也不會好了,這就是上帝對我們祈禱的回答。’我說,我沒有祈禱她死啊,而他回答上帝以一種神秘的方式工作,我們為母親祈禱而這是一個快樂的解脫。‘她的煩惱結束了。’他說。然後他走出教室。”“爸爸已經坐在停屍房兩天兩夜了,他沒離開,我也到那兒對死者致敬。我在床邊跪了很久並痛哭著,我想那是因為媽媽死了,但是事實卻是我的膝蓋痛,而且我不喜歡待在那兒。爸爸一直禱告,全是有關原諒他的罪。我好害怕,如果他這麼罪惡,那麼其它沒有禱告像他一半多的人該怎麼辦?”“媽媽穿著晚禮服躺在棺材中,爸爸說她現在平靜了,所有的仆人都進來做最後的致敬。爸爸待在那兒,一直祈求原諒。”“今天是葬禮,那是個莊嚴的場麵,馬匹戴著羽飾及貂毛的裝飾,我和爸爸走在序列的前頭,黑紗蓋著我的臉,穿著拉諾整夜為我趕製好的全新黑洋裝。當我們走出教堂時我哭著,站在靈車旁,同時演說者告訴每個人媽媽是個聖人,這麼好的人竟然死了好像很可怕。”“房子裡好安靜,爸爸在他的祈禱室中,我知道他在禱告,因為我站在門外可以聽到。他祈求原諒,他巨大的罪惡和他一起死去,隻有他自己該受苦。我想他是要求上帝,在媽媽進天堂時不要對她太壞,無論那巨大的罪是什麼,都是他的錯而不是她的。”我讀完並抬頭看拉諾。“什麼是巨大的罪惡?你發現了嗎?”“他是一個在笑聲中都能看到罪惡的人。”“我懷疑他為何結婚,懷疑他為何不進修道院而在此生活。”拉諾隻是抬抬她的肩膀。伯爵在新年時去巴黎了,菲利浦和他同往。我繼續進行我的工作,現在又有幾幅畫可以示人。見到它們原來的美麗麵貌令人欣喜異常,隻要看著它們並憶起它們如何從多年汙垢中一點一點浮現耀眼色彩,就給我極大的喜悅。這不隻是美麗的回複,也是我的自我證明。但是每天早上我都在一種肯定我該離開古堡的感覺中醒來,它類似一種內在警告:找些藉口走吧!但是我從未像這樣享受過工作,並且我從來沒發現一幢房子能像蓋拉德古堡般激起我的好奇心。一月像預期般冷,葡萄園中有許多活動,那兒怕寒霜殺死葡萄藤。吉娜薇薇和我常在騎馬或散步時停下來看著工人,有時我們拜訪巴士泰德家,有一個機會尚皮耶帶我們去酒窖,讓我們看一桶桶釀好的酒,並對我們解釋製酒的過程。吉娜薇薇說這深深的酒窖讓她想起古堡的秘密地牢,尚皮耶評論到這兒沒有一件事會被遺忘。他對我們說明光線如何穿過小小的開口進入以便調節溫度,他警告我們,任何植物和花朵都不能帶來這裡,因為它們會給酒加入某種破壞味道的東西。“這些酒窖有多少年了?”吉娜薇薇想知道。“它們像這兒的酒一樣的了,那是幾百年前的事。”“當他們照顧著酒,確定溫度沒問題時,”吉娜薇薇評論道,“同時也把人關進秘密地牢裡,任其凍死、餓死。”“酒對你的高貴祖先而言比敵人還重要,很自然的。”“而多年以來一直是由巴士泰德製酒。”“曾有一位巴士泰德有此殊榮成為你高貴祖先的敵人,他的屍骨埋在古堡中。”“噢,尚皮耶!在那兒?”“在秘密地牢。他對泰拉泰爾伯爵無禮,被叫到他麵前再也看不到了。他到古堡去,但是永遠不再出來。被伯爵召見,‘進來,巴士泰德,現在你闖了什麼禍?’大膽的巴士泰德想要解釋,他誤信自己和他的主人一樣行。然後伯爵先生移動他的腳,地麵打開了……下去了,無禮的巴士泰德,那兒有先他而去的人。受凍而死,饑餓而死……因跌落受傷而死。這有什麼關係?他不再是伯爵先生討厭的人了。”“你聽起來還很生氣。”我驚訝的說。“噢不,然後是大革命,這回輪到巴士泰德了。”他不是認真的在說,因為差不多是立刻,他就笑了。“天氣突然轉變,葡萄藤將受到嚴重危害。”因此尚皮耶告訴我們,春霧是葡萄最危險的敵人,因為它們會突如其來的侵襲。那些日子可視為平靜的日子,有一些我記憶鮮明的小事。吉娜薇薇和我常在一起,我們的友誼成長得慢而穩定。不勉強它,因為雖然我變得和她親近,但是有時她對我像個陌生人。當她說她有兩個人格時,她是對的。有時我發現她幾近狡猾的監視我,有時她則天真親密。我不停的想著伯爵,當他再次不在時,我開始描繪一個我的常識告訴我不真實的畫像。我記起了他在給我一個機會證實我的能力時的容忍;當他發現他曾錯誤懷疑我後,對我的慷慨,為了承認錯誤給我一幅小畫像。然後他把禮物放在鞋裡,顯出希望他女兒快樂的願望。我確信我贏得彆針時,他很高興。為什麼?單單是因為他想要我擁有一點值錢的東西,還是為未來設下的小小誘餌?我打個顫,凝望著未來,我不能不確定的待在古堡。我已經修複了一些畫廊中的畫,這是一開始我應聘來處理的,這個工作不會一直持續下去,但是在那幾個星期我生活在快樂夢幻世界中,我將在古堡中待很久的想法深植我心中。某些人發現以他們自己喜歡的方式去相信某些事很容易,但是我從不喜歡那樣……直到現在,或喜歡永遠麵對真相,以自己的好判斷力為傲,自從我到這裡後我變了,而怪的是我對自己的內心看得不夠深,無法發掘原因。四旬節的前一天是嘉年華會,吉娜薇薇和伊凡及瑪歌一樣的興奮,他們向她示範如何做紙花和麵具。因為我覺得讓她參加這些活動對她不錯,所以我們坐在巴士泰德家的一輛車中進小鎮,躲在怪異的麵具後麵,我們互相投擲紙花。當他們嘲諷的吊死嘉年華人時,我們出現在廣場,事實上我們在人潮中舞蹈。當我們回到古堡後,吉娜薇薇欣喜若狂。“我常聽說四旬節之夜,”她表白,“但是我從不知道有這麼好玩。”“我希望,”我說,“你父親不會排斥你到那兒去。”“我們永遠都不會知道,”她頑皮的回答,“因為我們不會告訴他,會嗎,小姐?”她有一點生氣嗎?也許,但是她不如以前那般在意他的忽視了。而無論是去哪兒,拉諾隻要吉娜薇薇和我在一起,她就不會反對,她似乎對我很有信心,讓我覺得備受恭維。當我帶她進城時,尚皮耶陪著我們,是他建議這些遠足的,他喜歡這個活動,而吉娜薇薇喜歡他的陪伴。當吉娜薇薇和巴士泰德在一起時,沒有任何害處會加諸於她,我向自己保證。四旬節的第一個星期,伯爵和菲利浦回到古堡。消息很快在房子裡及鎮上傳開。菲利浦訂婚了,他將和克勞蒂泰拉·莫耐爾小姐結婚。我正在畫廊工作時,伯爵來找我。那是個陽光普照的可愛早晨,現在白晝變長,我花較多的時間在畫廊中。明亮的光線使我的修複成品更醒目,他喜悅的審視著圖畫。“太完美了,勞森小姐。”他喃喃,他的眼睛看著我,黑而帶著引我遐想的神情。“這是什麼技法?”我對他解釋我目前處理的圖畫已嚴重受損,好幾層的油彩都不見了,現在用石膏油灰填補,之後我將用油彩修飾。“你是個藝術家,勞森小姐。”“像你曾經說過的……一個失意藝術家。”“你原諒了卻不曾忘記那個不寬厚的批評?”“一個人不必因為彆人說了實話而去原諒他,”“你的意誌真強啊!我們以及我們的圖畫都需要你。”他邁了一步更靠近我,他的眼睛仍盯著我的臉,這不可能含有讚賞之意吧!我知道我看起來像什麼,我的橘色外套一直不合身,我的頭發一直習慣性的從發針中掉下來,而我一向不注意這個,直到某些事引起我查覺,我的雙手上染著我正使用的材料。當然不是我的外表讓他感興趣。這是登徒子對女人的慣有手段,無庸置疑!這個想法破壞了我的喜悅,我想把它趕走。我說:“你用不著害怕,我會用一種很容易溶解的顏料,必要時可以除掉它。彩色的底層是合成樹脂,你知道。”“我不知道。”他回答。“它是這樣,這些畫作畫時,畫家自己調和油彩,隻有他們自己知道這個秘密……而每一位畫家有他自己的一套。這就是這些大師的畫獨特的原因,它非常難複製。”他深深一頷首。“修複是一個精細的工作,”我接下去說,“自然的一個修複者不能在原作中加入自己的想法。”他覺得好笑,明白也許我是藉由說話掩飾困窘。然後他突然說:“我看得出那會引起災害,就像企圖讓某人變成你想要的樣子,而不是幫助他發揮長處抑製邪惡。”“我隻關心圖畫,這是我唯一具有知識談論的主題。”“而你談論時的熱心,證明你是一個專家。告訴我,我女兒的英文進展得如何?”“她進步可觀。”“你是不是發現教導她又照顧這些圖畫對你來說工作太多了?”我微笑,“我非常喜愛這兩者。”“我很高興我們可以給你這麼多喜悅,我想你也許會發現我們的鄉村生活滿平淡的。”“絕不會,我得謝謝你讓我使用你的馬廄。”“另一件你喜愛的事?”“非常喜歡。”“古堡的生活比過去安靜許多,”他往下看我,冷泠的又說:“我妻子死後我們不再像過去那樣款待客人,我們絕不會再回到過去的生活。現在也許不同了,我的堂弟將結婚,他的妻子將會是古堡的女主人。”“直到,”我衝動的說,“你自己結婚。”我確信從他的聲音中我察覺出苦味,他說:“是什麼讓你想像我會那麼做?”我覺得我為自己的笨拙慚愧,我自我防衛的說:“看來或許滿自然的,你該……來得及。”“我想你知道我妻子死亡的情形,勞森小姐?”“我聽說……一些話,”我回答,覺得像是一個一腳陷入困境的女人,必須在完全沉入前快快抽身。“噢,”他說,“一些話!有些人相信我謀殺了我的妻子。我相信你不會受那些胡說八道影響。”“你覺得不好意思?”他微笑著,現在開始奚落我,“這表示你不認為那全然是胡說八道。你認為我有能力做那些黑心的事,承認吧!”我的心開始不安的快速跳著,“你在開玩笑,一定。”我說。“這就是我們對英國人的預期反應,勞森小姐。這令人不悅,所以我們不談論。”他的眼睛突然憤怒,“不,我們不會談論,最好繼續相信那罪人有罪。”我很驚訝,“你完全錯了。”我靜靜的說。他失去冷靜後隨即恢複,“而你,勞森小姐,令人讚賞。你雖然了解,在那狀況下我絕不會再婚。但是你卻很驚訝,我會和你談論我對結婚的觀點。”“我承認我是。”“可是你又是如此一位有同情心的傾聽者,我的同情不是通常所指的感情用事,我是指你流露出如此冷靜的好判斷力,如此的坦率,這些特質引誘我粗率的與你談論我的私事。”“我不知道是否該感謝你的恭維或致歉,因為我引起你的粗率。”“你做任何事……或是幾乎任何事,都是心口如一。這就是為什麼我想請教你一個問題,勞森小姐,你會給我一個坦白的答案嗎?”“我儘力。”“好吧,問題是:你認為我謀殺了我太太嗎?”我很驚訝,他的厚眼瞼蓋住了一半的眼睛,但是我知道他正仔細的看我,在重要的幾秒鐘裡,我沒有回答。“謝謝你。”他說。“我還沒有回答呢。”“不過,你有。你希望有時間發現一個有智能的答案,我要的不是智能,我要的是真話。”“你要聽我的意見,我一定會說的。”“那麼……”“我不曾有一刻相信過你給你妻子一劑毒藥,但是……”“但是……”“也許你……使她失望……也許你沒讓她快樂,我的意思是她嫁給你很不快樂,不願意再繼續,所以她結束了她的生命。”他看著我,唇邊掛著一絲擠出的笑容,然後我感到他深深的不快樂,一種混亂的欲望使我想讓他快樂。這很荒謬,卻存在,我無法否定它。我相信在他高傲、與眾不同的外表下,我看到一點這個男人。似乎他可以讀出我的思想,因為他表情剛毅的回答:“現在你了解,勞森小姐,為什麼我不希望結婚,你認為我間接有罪,你是如此聰明的年輕女士,無疑是對的。”“你認為我愚笨、不機智、粗魯……一切你不喜歡的特質。”“我發現你……清新有趣,勞森小姐,你知道。不過我相信貴國有一句俗諺:‘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是不是這麼說的?”我點點頭,“那麼,在此你看到那個惡人還有他的惡名,惡名是最容易做到的。在此,為了交換你給我上的圖畫修複課,我告訴你一件家族史。我要告訴你的是:複活節過後不久,我和堂弟要前往巴黎。菲利浦的婚事沒有任何理由可以延後,他和我將參加新娘家的訂婚宴,然後將舉行儀式,蜜月隨後,當他們回到古堡後,我們將有一些娛樂活動。”他怎能如此冷靜的談這件事?當我想到他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我為他的行為及自己如此輕易忘記他的過錯並準備接受他的說詞而感到生氣,有人也許會說每次他都以一種新的麵貌呈現在我麵前。他接下來說:“他們一回來我們就舉行舞會,新的泰拉泰爾夫人期待它。然後兩夜之後我們將為每一位與古堡有關的人舉行另一個舞會……葡萄園工人、仆人。每一個人。這是古堡繼承人結婚時的老習俗,我希望你參加這兩個慶典。”“我將很高興加入工人的,但是我不確定,泰拉泰爾夫人希望我成為她舞會的賓客。”“我希望會,若是我邀你,她會歡迎你的,你不確定嗎?親愛的勞森小姐,我是這幢房子的主人,隻有我死了才能改變這一點。”“我確定這點,”我回答,“但是我是來這兒工作的,不是為了豪華舞會做準備。”“但是我確定你可以調適自己去適應意外的事。我不能再耽誤你了,我了解你正等著回去工作。”然後他離開我——困惑、興奮,並帶著模糊的警告,我覺得自己又向流沙陷下去一些,一天比一天更難脫身。他知道這個嗎?他的話裡有意要傳達警告之意嗎?耶穌受難日的後一日,伯爵和菲利浦啟程到巴黎,星期一我到巴土泰德家拜訪,我發現伊凡和瑪歌在花園裡玩。他們叫我去看他們在星期日找到的複活節彩蛋!一些在屋子裡找到,一些在屋外的建築裡,和他們去年找到的一樣多。“也許你不知道,小姐,”瑪歌說,“所有的神都到羅馬參加祈福儀式,一路上他們丟下彩蛋讓孩子們去找。”我承認我以前沒聽說過。“那麼在英國你們沒有複活節彩蛋?”伊凡問。“有……隻是當作禮物。”“這些也是禮物,”他告訴我,“神沒有真的丟下它們。但是我們找到它們,你看,你要一個嗎?”我說我想拿一個給吉娜薇薇,她會很高興知道他們找到它。這個蛋被小心的包好並恭敬的拿給我,我告訴他們我是來看他們的祖母。互看一眼後,伊凡說:“她出去了……”“和蓋柏拉。”瑪歌說明。“那麼我改天再來看她,有什麼事不對勁嗎?”他們聳著肩以示無辜,所以我道再見,繼續散步。我來到河邊,在那兒我看到他們的女仆珍妮帶著一大籃衣服,她用一塊木板在河裡邊打邊清洗它們。“午安,珍妮。”我說。“午安,小姐。”“我到過房子,但是沒碰上巴士泰德太太。”“她進城了。”“她很少在這個時候出去。”珍妮點點頭,對著木板做了鬼臉。“我希望一切安好,小姐。”“有什麼原因不這麼想?”“我自己也有一個女兒。”我很困惑,並想著我是否誤會了這種方言。“你是說蓋柏拉小姐……”“太太很苦惱,我知道她帶蓋柏拉小姐看醫生,”她攤開手,“我向聖人祈禱不要有差錯,不過當熱血沸騰,小姐,這種事會發生。”我不能相信她暗示的,所以我說:“我希望蓋柏拉小姐不要感染了什麼。”我留下她對自己發笑,想著我多無知。但是我為巴士泰德家感到焦慮,回程中我拜訪了那幢房子。巴士泰德太太在家,她接待我,她的臉上因困惑、悲傷而僵硬。“也許我來錯了時間,”我說,“我要走了,除非我可以做一點事。”“不,”她說,“彆走,這不是一件可以長久保密的事……我知道你很謹慎,請坐,戴拉絲。”她重重的坐下,手臂靠著桌子,以一隻手遮著臉。我困窘的等著,我相信她正在沉思可以告訴我多少,幾分鐘後,她將手放低並說:“這種事該發生在我們家嗎?”“是蓋柏拉嗎?”我問。她點點頭。“她在哪兒?”她把頭向天花板一揚,“在她房間,她很頑固,一個字都不說。”“她病了?”“病了,但願她是。她不說是誰,我絕不相信會這樣,她不是一個放蕩的女孩,她一直這麼安靜。”“也許都能夠解決。”“希望如此,我怕尚皮耶聽到後會說什麼,他這麼自負,他會對她很生氣。”“可憐的蓋柏拉。”我喃喃。“可憐的蓋柏拉,我不相信,什麼都沒說直到我發現,然後……我看到她多害怕,所以我猜我是對的。我想她後來看來隆起、憂心,……再也不和家人在一起,然後今早我們準備好洗滌時,她暈倒了。那時我就十分確定了,所以去看醫生,他證實我害怕的事。”“而她拒絕告訴你愛人的名字?”巴士泰德太太點點頭,“那就是我擔心的,若是年輕男人之一……那麼,我們不喜歡如此,但是可以導入正途。但是因為她什麼也不肯說,我怕……若是可以扭轉,她何必害怕告訴我們?這是我想知道的,看起來好像是某個不能扭轉情勢的人。”我問道我是否可以煮點咖啡,令我吃驚的,她準我去做。她坐在桌前茫然的瞪視前方,當我煮好後,我問是否可以拿一杯上去給蓋柏拉。得到允許,我端著杯子上樓,當我敲門時,蓋柏拉說:“沒有用的,祖母。”所以我打開門,走進去,拿著一杯冒熱氣的咖啡。“你……戴拉絲。”“我帶給你這個,我想你也許喜歡。”她躺著用沉重的眼神看我。我按她的手,可憐的蓋柏拉,她的處境和成千的女孩一樣,而每一個都像是全新、個人化的悲劇。“我能做什麼嗎?”我問。她搖頭。“你不能結婚而……”她更劇烈的搖頭,並轉過去,所以我不能看到她的臉。“他是……已經結婚了?”她緊閉著嘴,拒絕回答。“那麼,在這個情形下,他既然不能娶你,你隻有儘量勇敢些了。”“他們會恨我,”她說,“他們都是……和以前再也不一樣了。”“那不是真的,”我說,“他們震驚……他們痛苦……但是這都會過去,孩子生下後他們會愛他。”她蒼白的對我笑笑,“你永遠想把事情做好,戴拉絲,人和圖畫都是,但是你什麼也無法做。我自做自受,正如他們說的,我是那個要自食惡果的人。”“另一個人也該和你共渡難關。”但是她很頑固,不說任何話。我難過的回到古堡,憶起聖誕節快樂的一桌人,想著生活可以多突然、多驚人的改變。快樂中是沒有安全的。婚禮後伯爵沒有立即回到古堡,菲利浦和他的新娘到意大利渡蜜月,我懷疑現在伯爵是否又找到某個可以取悅他的人,所以他邪惡的把克勞蒂轉移給菲利浦。我生氣的告訴自己,那是他消失的最好理由。他一直未歸直到克勞蒂和菲利浦即將返家時,而後他竟然無意來單獨看我。我自問他是否能察覺出我的不讚同,好似他還關心這個,一如往常,他也許會認定我比平時還冒昧。我非常的失望,因為我希望再次和他交談,當菲利浦和他的妻子歸來時,我很不安。我確定克勞蒂不喜歡我,而我想像她是那種不會掩飾她的不悅的女人,也許接受菲利浦的提議另覓新職有其必要性。雖然憂慮日益加深,但是離開古堡的想法卻明顯的令我沮喪。在三個星期的蜜月後他們回來了,她到達後的次日,我與克勞蒂相遇,並發現她有多討厭我。我們相遇時,我正從畫廊出來。“我以為你在這之前就完成工作了,”她說,“我記得你在聖誕節時進展的多好。”“修複圖畫是一件非常精確的工作,而畫廊中的收藏又遭到可悲的忽視。”“但是我以為對這樣的專家而言,隻有一點難度。”“這裡永遠都有困難,而且需要很多的耐心。”“這就是你為什麼需要如此專注又不能整日工作的原因?”所以她注意到我的工作方式了!而她是在暗示我浪費時間以便延長留在古堡中的時間嗎?我由衷的說:“你可以得到保證,泰拉泰爾夫人,我會儘速完成這些圖畫。”她頷首,“很遺憾它們不能及時在給我們朋友的舞會之前完成,我希望你像宅第中其它的人,期待著第二個舞會。”我還來不及回答,她一陣風似的走了。她明確的指出不想在第一個舞會中見到我,我想要大叫:“但是伯爵已經邀請我了,而他還是這個房子的主人!”我回到房間,看著那件綠色天鵝絨禮服。我為什麼不能去?他已經邀請我,他期待我。這是何等的勝利啊!在新任泰拉泰爾夫人高傲的鼻子之下,接受他的歡迎。但是舞會舉行那晚我改變了心意,他沒有找機會和我共處,我真的以為他會站在我這邊和她對抗嗎?舞會當晚我很早上床,我在房間中可以聽到音樂不時從舞會廳中傳來,我躺在床上想要,但是心中卻在描繪那耀眼的場景。樂師們坐在台子上,在康乃馨花台後演奏,白天時我曾看到園丁布置。我想像伯爵和他堂弟的妻子一起開舞,我幻想自己穿著綠衣彆著尋寶中贏來的綠寶石彆針,然後我開始想著肖像畫中的綠寶石及自己配戴著它們,我一定看起來像伯爵夫人。我冷笑一聲,撿起書來,但是我發現很難再讀下去。我想起了那段由樓梯上傳到地牢下的話,我懷疑這兩個人現在是否在一起?他們互相祝賀,因為聰明到安排這場婚姻把她帶到他的屋簷下嗎?怎麼一個爆炸性的場合!會有什麼後果呢?包圍伯爵的謠言有一點引人猜疑,他曾如此魯莽的對待過他妻子嗎?我聽到房間外的走廊上傳來腳步聲,我傾聽,它們在我門外停住,有人站在那裡,我可以清楚的聽到呼吸聲。我在床上坐起身,我的眼睛盯住門,然後突然的,門把轉動了。“吉娜薇薇!”我大叫,“你嚇我一跳。”“對不起,我正站在外麵猜想你是不是睡著了。”她進來,坐在床上,她的藍色絲質舞會禮服很迷人,但是她的表情卻很陰沉。“這是個討厭的舞會。”她說。“為什麼?”“克勞蒂嬸嬸,”她說,“她不是我嬸嬸,她是菲利浦堂叔的太太。”“用英文說。”我說。“我生氣的時候不行,我得花太多心思,我不能一邊生氣,一邊思考。”“所以講英文可能是個更好的主意。”“噢,小姐,你聽起來就像那個老廢物。想到那個女人要住在這裡……”“為什麼你這麼不喜歡她?”“我不是不喜歡她,我恨她。”“她對你做了什麼?”“她到這裡來住。”“這是個大城堡,有足夠的房間。”“如果她一直待在同一個地方,我不會介意,因為如此我就不用到有她的地方去。”“拜托、拜托,吉娜薇薇,彆把她關到秘密地牢。”“拉諾會放她出來的,所以那沒什麼好玩的。”“為什麼你要和她做對,她很漂亮啊!”“那是個麻煩,我不喜歡漂亮的人,我喜歡他們平凡,就像你,小姐。”“真是迷人的恭維。”“他們破壞事物。”“她沒有待到足以破壞東西啊。”“但是她會,你知道,我母親也不喜歡漂亮女人,她們破壞了她的世界。”“你不可能知道任何這一類的事。”“我知道,我告訴你,她常哭,然後他們爭吵。他們靜靜的爭吵,我常認為靜靜的吵比大吵大鬨糟。爸爸隻要冷冷的說一些殘酷的事,這讓那事更殘忍。他說這些事好像可以使他開心……就像彆人因為愚笨而讓他高興。他認為她愚笨,這讓她很不高興。”“吉娜薇薇,我不認為你該沉浸在這麼久以前發生的事中,而且你對它所知有限。”“我知道他殺了她,不是嗎?”“你不知道那回事。”“他們說她自殺,但是她沒有,她不會留下我孤零零的。”我將我的手放在她手上,“彆想它了。”我求道。“但是你卻在自己屋裡想這是怎麼一件事,因為這件事爸爸不要娶妻,也就是菲利浦為何要結婚的原因。若是我是個兒子,一切就不同了,爸爸不喜歡我,因為我不是兒子。”“我相信你想像成你父親不喜歡你。”“當你偽裝時我不太喜歡你,你像所有的大人,當他們不想回答時,他們裝成不懂你在講什麼。我認為我父親殺了我母親,而她從墳墓裡回來報複他。”“胡說八道!”“她在夜晚時和其它來自秘密地牢的鬼在古堡中行走,我聽過他們,所以你那套他們不在這裡的說法是不管用的。”“下次你聽到他們,過來告訴我。”“我可以嗎,小姐?我很久沒聽到他們了,我不怕他們,因為我母親不會讓他們傷害我。記得你以前告訴過我嗎?”“下次你聽到他們時讓我知道。”“你認為我們可以走出去找他們嗎,小姐?”“我不知道,我們先要聽聽看。”她靠近我並大叫:“一言為定。”古堡中除了談論為仆人和葡萄工人舉行的舞會外幾乎什麼也不談,籌備工作比伯爵為他朋友舉行的舞會還會熱烈的展開。郊野中和走廊上都是快樂的交談聲,那天仆人明顯的幽默。在這個場合,我穿上綠色禮服。我覺得需要信心,我將頭發梳高在頭頂,效果蠻怡人的。我想了許多關於蓋柏拉·巴士泰德的事,猜想她是否做了決定。波蘭格,侍者領班,是慶典的主人。他在古堡的宴會廳接待所有人,晚間那兒有自助餐,新婚夫婦以及伯爵、吉娜薇薇將在舞會進行中出現。我聽說,他們會溜進來,非正式的加入,與一些人跳舞,然後波蘭格會……好像偶爾的……發現他們的出席,進而祝福新婚夫婦健康,共飲古堡中最好的酒。巴士泰德家已經在我到之前抵達,蓋柏拉和他們同來,看來很漂亮,雖然有些憂慮,穿著一件我猜是她自己做的淡藍色禮服,我聽說她非常擅長縫紉。巴士泰德太太扶著她兒子阿蒙的手臂出現,她儘早趁機告訴我尚皮耶還不知道,他們希望在他知道前找出那個男人的名字,安排一場婚禮。這是給我的一個暗示,叫我什麼也彆提。我猜想她是否後悔告訴我,無疑的她會那麼做,因為我正巧在她初受這消息驚嚇時,我在她身旁。尚皮耶找到我,我們在“蘇提瑞·查若戴斯”的曲調中共舞,我曾在巴士泰德家聽過它,尚皮耶也曾經對我唱過這首歌。我們跳舞時,他輕柔的對我唱。“Qui soni-ils les gens qui sont riches……L”“你看,”他說,“即使在此地,在這些光芒下,我仍然可以唱出這些歌詞。對我們這些卑微的人,這是個盛大場麵,我們不常有機會在古堡的舞廳中跳舞。”“這比你在自己家中跳舞更好嗎?我真的非常喜歡聖誕節!吉娜薇薇也是。事實上,我確定她喜歡你的慶祝會甚於古堡的。”“她是個奇怪的女孩,那一種類型。”“我愛看到她快樂。”他熱情的對我微笑,我不停的想著蓋柏拉端著墊子上的王冠進來,以及後來他以今日之王的特權親吻我們。“你到此地後她快樂多了,也許,”他評論到,“她不是唯一的一個。”“你在恭維我。”“是真話不是恭維,戴拉絲。”“這樣的話,我很高興知道我如此受歡迎。”他輕壓我的手,“很明顯的。”他向我保證,“噢,看……那個大人物正跟著我們,我敢說伯爵先生正看著我們。也許他認為你既不像他的仆人那麼卑微,又不在他的葡萄園工作,最適合當他的舞伴。”“我確定他根本不在想那回事。”“你熱衷為他辯護。”“我非常冷靜,而他不需要我的辯護。”“等著瞧,我們要不要打個小賭……你和我?我說他第一個跳舞的對象是你。”“我從不賭博。”音樂停了,“好像是偶爾的,”尚皮耶喃喃道,“波蘭格先生發出一個暗示,舞蹈停止!大人們在我們之中。”他領我到一張椅子旁,我坐下。菲利浦和克勞蒂被伯爵隔開,他正朝我走來,音樂又響起,我轉頭去看樂師,卻每一刻都期待他站在那裡。而我,正如尚皮耶所說,以為他會選我共舞。我很驚訝的發現,他和蓋柏拉共舞。我笑著轉向尚皮耶。“我很後悔沒打賭。”尚皮耶帶著困惑表情看著伯爵和他妹妹。“而我很抱歉,”他說,轉向我,“你隻有和葡萄園之王共舞,而非城堡之王了。”“我很樂意。”我輕輕的說。我們跳舞時,我看到克勞蒂與波蘭格,菲利浦和杜瓦太太共舞,她是女性員工的領班,我想伯爵會選蓋柏拉是因為巴士泰德家是葡萄園工人的首領。我向自己保證,這些都是經過精密的宮廷禮節策畫出來的。舞蹈結束後,波蘭格致詞,每位到場的人為克勞蒂和菲利浦的健康乾杯。之後樂師演奏我聽說叫“馬區與諾克訴衷情”的曲子,這支舞由菲利浦和克勞蒂領頭。然後,伯爵向我走來。雖然我決心保持冷淡,但是當他輕輕牽起我的手,要求共舞的榮幸時,我覺得我雙頰微微發紅。我說:“我不確定我知道這支舞,這似乎是法國本地特產。”“除了諾克音樂外沒什麼特彆,你不能假裝,勞森小姐,我們不是唯一有婚禮的國家。”“我無意如此做,但是我不知道這個舞蹈。”“你在英國常跳舞嗎?”“不常,我很少有這種機會。”“可惜,我自己也不太是個舞者,但是我假設你可以跳得很好,就像你做其它事,隻要你有意去做。你該抓住每一個機會……即使你不想和舞伴混在一起。你沒有接受我的舞會邀請,我在猜是什麼原因。”“我想我已經解釋過,我不是來參加豪華舞會的。”“但是我希望在我表示我特彆渴望你出現後,你會來。”“我不認為我的缺席會引起注意。”“它是……而且遺憾。”“那麼我很抱歉。”“你不必表現出像是的樣子。”“我的意思是我很抱歉造成了遺憾……不是我自己錯過了舞會。”“你真好,勞森小姐,表現出對他人感覺的關心,這總是令人舒服。”吉娜薇薇和尚皮耶舞過去,她向上看他笑著,我看到伯爵注意到這個。“我的女兒就像你,勞森小姐,她喜愛某種娛興節目甚於另一種。”“無疑的,和較大的場麵相比,這隻是微不足道的歡樂。”“你不在那兒,你怎麼知道?”“這隻是一個猜測……不是事實陳述。”“我也許已經知道了。你總是那麼謹慎。你一定要再給我上一課修複學,我被上一次的迷住了,你會在某個早上發現我到畫廊拜訪你。”“那將是一項榮幸。”“是嗎?”我看著那奇怪蓋著的眼睛並說:“是的,這會是。”舞曲結束了而他不能再和我跳,那會引來批評。和家裡每一個成員不能跳超過一次,六首舞曲之後,他可以任意離去,尚皮耶這麼告訴我的。這是風俗,他、菲利浦、克勞蒂和吉娜薇薇出現完成職責,然後一個接一個溜走……不能一起,那會太正式了,非正式是今天的特色。但是伯爵會先走,其它人自己選時機。正如他說的,我看到伯爵靜悄悄的溜走,之後我就沒有很大的意願想留下來。當我看到蓋柏拉離開舞廳時,我正和波蘭格跳舞。她離開時的某種態度,引起了我的懷疑。她迅速環視一下,假裝檢視牆上的壁畫,然後又飛快看了一眼,走出了門。有一秒我瞥見她絕望的表情,我害怕她會做什麼。我得去確定一下,所以一等音樂停止,我可以離開我的舞伴後,我也找了一個機會溜出來。我不知道她到哪裡去了,我猜想一個絕望的女孩會做些什麼,從古堡頂樓跳下去嗎?將自己淹死在庭園中的古井嗎?當我站在舞廳外時,我知道兩者都無可能,如果蓋柏拉想自殺,她何必選古堡,除非有某種原因……她該有何種原因呢?我知道一個我不會接受的原因,但是當我的心抗拒它時,我的腳步卻由直覺引導得走向我與伯爵麵談過數次的圖書室。我非常希望能嘲笑閃入我腦中的念頭。我到了圖書室,我可以聽到談話聲,我知道他們在那兒。蓋柏拉無聲無息……變得歇斯底裡,伯爵的聲音低而理性。我轉身回到房間,我沒有欲望再回到舞廳去,除了獨處外不想做任何事。幾天後我去拜訪巴士泰德公館,巴士泰德太太喜悅的招待我,我可以看出來她比我上次在此地時感覺好多了。“消息不錯,蓋柏拉要結婚了。”“噢,我真高興。”巴士泰德太太對我笑著,“我知道你會的,”她說,“你將我們的煩惱當做是自己的。”我明顯的鬆了一口氣,我笑自己你這個笨蛋,這個疑神疑鬼的笨蛋,為什麼你總相信他壞的那一麵?“請告訴我,”我求著,“我為此事高興,我看得出來你也一樣。”“嗯,”巴士泰德太太說,“很快人們會發現這個婚禮很匆促……但是這種事會發生。他們像許多年輕人那樣比婚禮誓約早了一步,但是他們會告解並得到赦免。他們不會生下私生子,這是孩子在受苦。”“是的,當然,蓋柏拉什麼時候結婚?”“三個星期內,真是太好了,因為賈克現在有能力結婚了,這就是麻煩所在,他養不起一個太太及一個母親,因為了解這點,所以蓋柏拉沒有告訴他她的處境,但是伯爵先生會將一切辦妥。”“伯爵先生?”“是啊,他讓賈克管理聖瓦林葡萄園。已經很久了,杜藍先生太老了,他現在擁有產業上的彆墅,賈克將照管聖瓦林。但是對伯爵先生而言,讓他們結婚,會有一點困難。”“我明白了。”我慢慢的說。蓋柏拉結婚了,雖然有一大堆閒言閒語,在我前往小鎮的路上、城堡中及葡萄園區流傳,這些評語都是以耳語夾著一些聳肩動作表達。這件事可以提供一、兩個星期的興奮,沒有人可以確定自己家不會陷入類似的情況。蓋柏拉會結婚,若是寶寶提早來臨,嗯,全世界的寶寶好像都有這種癖好做這種事。婚禮在巴士泰德家舉行,雖然沒有充分的時間準備,但是所有巴士泰德太太認為必要的東西都有了。我聽說伯爵對他的工人非常好,給了這一對新人很棒的結婚禮物,足夠讓他們買所需的家俱。因為杜藍夫婦無法把所有的家俱放入小彆墅中,所以他們接收了一些,他們立刻就安頓好一切了。蓋柏拉的改變令人大吃一驚,開朗取代了恐懼,她看來比以前更漂亮。當我到聖瓦林看她和賈克的老母親時,她非常歡迎我。有許多事我想問她,但是當然我不能,我想告訴她,我不僅是想滿足無聊的好奇心。我離去時,她邀我下次路過時再去看她,我答應了。婚禮後大約四、五個星期,我們現在正式進入春季,攀爬的葡萄藤開始快速生長,戶外接連進行著工作直到收成為止。吉娜薇薇和我在一起,但是我們的關係不像過去般和諧。克勞蒂在古堡出現對她有不利的影響,我如坐針氈的想著會發生什麼事。我曾覺得我使她有些進步,但是現在我卻像創造出一幅有著虛假光彩的圖畫,我使用的溶劑隻能產生暫時的效果,甚至可能會傷害圖畫本身。我說:“我們要不要去拜訪蓋柏拉?”“我無所謂。”“噢,好吧,如果你不想,我自己去。”她聳聳肩,但是繼續跟在我後麵。“她要生孩子了。”她說。“那,”我說,“會讓她和她的丈夫非常快樂。”“但是它來得快了一點,每一個人都在談論著。”“每一個人!我知道許多人沒有,你真的不該誇大,而且你為何不說英文?”“我厭倦說英文,這是一種令人厭倦的語言,”她笑著,“這隻是一種利益的結合,我聽說是這樣。”“所有的婚姻都該有利益。”那又讓她笑了,然後她說:“再見,小姐,我不去,我可能看來……或說起話來不夠文雅讓你受窘,你永遠不知道。”她一刺馬匹,轉身走開。我準備跟著她,因為她不該單獨在鄉間騎馬。但是她早我一步,消失在矮樹叢中。不到一分鐘後,我聽到槍聲。“吉娜薇薇。”我大叫,當我疾馳入樹叢,我聽她尖叫,樹枝鉤到我,好似在阻止我……於是我又大叫:“吉娜薇薇你在哪裡?發生什麼事了?”她在啜泣:“喔,小姐……小姐……”我走入她聲音的方向,我發現了她,她已下馬,馬兒在一旁耐心的站著。“發生什麼事……”我開口,然後我看到伯爵躺在草地上,他的馬在一旁。他的騎馬裝外套上都是血。“他……他被殺了。”吉娜薇薇結結巴巴的說。我跳下地,跪在他身旁,然後一陣恐慌迎向我。“吉娜薇薇,”我說,“快去找人幫忙,聖瓦林最近,找個人去叫醫生。”她立刻行動。接下來幾分鐘我心中一片模糊,我聽到吉娜薇薇轟隆的馬蹄聲到了路旁疾馳而去。“洛塞爾……”我喃喃著,第一次叫他這罕用的名字,並大聲說出,“不可以,我受不了。我可以忍受任何事,除了你死去。”我注意那厚短的睫毛,他蓋子似的眼瞼合起,就像百葉窗似的把他的生命之光帶走……還有我的,永遠。這種想法來了又去,然而一個人的手卻更實在。我舉起他的手,一股狂喜衝向我,因為我感到脈搏,雖然它很微弱。“沒有……死。”我耳語,“感謝上帝……感謝上帝。”我聽出我聲音中的哽咽,而且感到一陣狂喜湧遍全身。我解開他的外套,若是像我想像的子彈射穿心臟,那裡應該有一個彈孔。我找不到,他沒有流血。很快的真相大白了,他沒有被射中,鮮血是從側在他身邊的馬而來。我脫下我的外套,把它卷成一個枕頭,墊著他的頭,我幻想他麵有血色,眼皮在眨動。我聽到自己說:“你還活著……活著……感謝上帝。”我默禱救援者快來,我祈禱他沒受傷。我跪在那裡,雙眼盯著他的臉,雙唇無聲的動著。然後那厚眼瞼又眨動了,它們打開了,他的雙眼看著我,當我靠近他時,他的雙唇微微張開。我感到我的唇在顫抖,過去幾分鐘的情緒令人難以忍受——突然而來的希望取代了恐懼,但希望本身略帶驚怕。“你會沒事的。”我說。他閉上眼睛,我跪在那兒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