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駕駛座上的青柳雅春將手機放在耳邊問說:“真的嗎?你真的找到我的冒牌貨了?”由於冒牌貨本身就是一件令人難以置信的事,青柳的心情就像置身在一團迷霧中,看不清、摸不著。“說這個謊,對我有什麼好處?”三浦半開玩笑地淡淡說道。“我知道冒牌青柳的藏身處了。”青柳的心中同時浮現兩個疑問。在哪裡?怎麼找到的?三浦似乎同時察覺青柳的這兩個疑問,開始解釋:“老實說,雖然我在你麵前說了大話,但一開始,我也不知道該去哪裡搜集情報。”口氣中或多或少帶了些自吹自擂。“但是從最根本的地方開始思考,既然冒牌青柳接受過整形手術,那麼最快的方式不就是直接去問那個整形醫生嗎?”“喔。”青柳問:“就是那個曾替你動過手術的醫生?”三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接著說:“我知道那個醫生的電話號碼,而且很幸運地,那個醫生的電話號碼也沒有更換,所以我打去問,他就告訴我了。那個被整形成青柳雅春的可憐冒牌貨就躲在仙台醫療中心的病房。”“怎麼可能?”青柳激動地說道,連口水都噴了出來。“不可能?”或許是對青柳的反應有些意外,三浦冷漠地問:“怎麼不可能?”“那個醫生怎麼會把這麼重要的事情告訴你?”此時,眼前有一輛車正在倒車,想要停入青柳右邊的停車格。明明停車格那麼多,為什麼這輛車要故意停在自己旁邊呢?青柳一邊聽電話,一邊將身體壓低,往車窗外一看,開車的是個年輕女性,駕駛技術似乎不太好,對方正小心翼翼地在車內後照鏡與車側後照鏡之間來回觀看。但青柳的心裡不禁擔心,這樣的舉止說不定隻是演戲,目的是希望藉由技術不好的模樣來降低自己的戒心,其實這名女子也是來追捕自己的。“這個嘛,那位醫生並非任職於大醫院,也不是可以光明正大打著招牌的名醫,隻是個偷偷幫人整形的醫生。換句話說,跟警察或媒體比起來,你不認為他跟我們是站在同一邊的嗎?”“彆把我跟你相提並論。”青柳說道。隔壁的女子停好車子,下車。“真無情啊。”“就是那個醫生幫我的冒牌貨整形?”“不,不是這樣的。我剛剛說了,那個醫生跟我們是同路人。”“彆把我跟你相提並論。”“這是一個很龐大的計劃,非常詳細,規模非常大的計劃,幕後黑手絕對不是等閒之輩。”青柳想像一個大巨人抬起腳想把自己踏扁的畫麵。“應該吧。就像暗殺美國總統甘乃迪的幕後黑手絕對不是小人物。”暗中策劃的絕對是股龐大的勢力。“想出這個計劃的,是那些高高在上、手握權勢的家夥。所以那位醫生拒絕了複製冒牌貨的委托工作,因為他不想替國家的掌權者做事。不過,整形業界是很小的,另一個他也認識的醫生,接受了這份委托工作。”“接受委托?是接受警察的委托,還是接受國家的委托?”“嗯,委托者或許沒有說出自己的身份,不過推想起來,大概就是那些人吧。總之,根據我的情報,冒牌青柳如今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他受傷了嗎?”雖然是自己的冒牌貨,還是有一種分身受到傷害的錯覺。“應該是在等著下一次的上場機會吧。醫院病房可以管控人員進出,而且不會被一般民眾看見,何況還提供三餐,確實是不錯的藏身之處。啊,你不如學學他,躲在病房裡吧!”“除非醫院願意幫忙,否則應該沒辦法吧?”“是啊,不過有一個方法。”“什麼方法?”“把你跟那個冒牌貨掉包。告訴你一件天大的好消息,你跟那個冒牌貨長得很像呢。”三浦以自認為很幽默的語氣開心地說著。青柳想像自己代替那個長相相同的男人躺在病床上的畫麵。雖然無法估計天數,但應該會有很長的時間必須在病床上喬裝病人,或許多少有些不自由,但至少是安全的。然而青柳馬上想到一個問題:“這麼一來,那個冒牌貨該怎麼辦?難不成要請他代替我逃亡?”“這麼說也有道理。”三浦說道,言下之意好像是在說,剛剛那句話隻是開玩笑,不必太認真。“總之你快到醫院來吧。我們在醫院後頭的停車場碰頭,我帶你到病房。”三浦接著說道。“藏匿冒牌貨的醫院,應該警衛重重吧?”三浦“啊”了一聲,似乎顯得相當開心。“你真敏銳,青柳。你明明應該很累了,腦筋還是這麼清楚。”“我快累垮了。”“其實我現在已經在醫療中心了,這裡的警戒沒有想像中那麼嚴密,或許是因為他們認為你不可能找得到這裡吧,他們真是太大意了。”的確,如果沒有認識三浦,青柳根本不可能從整形醫生那裡獲得情報。“所以你隻要若無其事地將車子開進停車場,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走進醫院。相信我。”仿佛就要吹起口哨的三浦輕佻地說道。“相信你?”“你知道人類最大的武器是什麼嗎?”一聽到這句話,青柳立刻想到的是“習慣與信賴”,這是當初森田森吾以無奈且明確的聲音告訴自己的答案。“是豁出去的決心。”當然,三浦說了一個跟森田森吾不一樣的答案。“到醫院之後,打電話給我,撥現在這個號碼就可以了。”接著又說:“啊,你知道醫院的位置嗎?”“你以為我是誰?”雖然青柳內心一樣焦慮,但為了鼓舞自己,他決定說句帥氣的台詞。“暗殺首相的凶手?”“離職的送貨員。”掛斷了電話,青柳下車。打開的車門差點撞上剛剛停在旁邊的那輛藍色車子,青柳這才發現兩車之間距離好近。他側身穿過縫隙,由寬敞的停車場朝建築物的方向走去。“該不會已經走了吧?”青柳一邊如此想著,一邊四處張望。剛剛發生的那件事該不會隻是幻覺吧?以現實來看,那件事確實有點荒誕不稽,就在青柳這麼想著的時候,突然聽見有個年輕人的聲音從旁邊飛來:“大叔,你怎麼還在這裡?趕快離開吧。”轉頭一看,那五個年輕人還是跟剛剛一樣蹲在地上聊天。“喔,”青柳朝他們微微點頭,說:“有件事想拜托你們。”五個年輕人蹲在地上先是露出驚愕與不耐煩的表情,但又立刻湧起了興致,急問:“什麼事、什麼事?”“能不能跟我交換衣服?”這種半吊子的變裝恐怕難以期待能發揮什麼效果,但總比什麼都不做要來得好。五個年輕人都吃了一驚。青柳本來以為他們一定會生氣或感到可笑,沒想到其中一人立刻說:“大叔,看來你是認真的。”另外四個人接著說:“好,我幫你。”青柳見五個人同時開始脫衣服,反而慌了手腳。“一人份的衣服就夠了。”他拿到的衣服之中,一件黑色羽絨外套看起來頗為高級,但年輕人非常慷慨,直說:“沒關係,穿上它吧。”青柳滿懷不安地將那件外套穿上,確實相當保暖,不禁再次開口問:“真的可以拿走嗎?”“可以、可以。”五個年輕人笑道,不但如此,還不停地將零食及CD塞進青柳的背包中。“那大叔的衣服我就收下了。”年輕人之一穿上了青柳的外套。“這反而有價值呢。”他開心地說道。“大叔,加油。”五個年輕人舉起手來說道。青柳決定這次一定要說句精辟的場麵話,沒想到說出口的卻還是“我得告訴你們,人生可沒那麼好混”這種老掉牙的論調,自己也不禁笑了出來。五個年輕人同時哈哈大笑,說:“從你口中說出來真有說服力。”走向車子的途中,青柳曾一度回頭想再跟他們道彆,沒想到那群年輕人又像煙霧一樣消失。就在這時,一黑一白的兩輛轎車毫不減速地先後開進停車場,無視原本規定的行車方向,在一排排車子的縫隙間穿梭而過。青柳急忙奔向自己的車子。雖然可能性不大,但那兩輛車難保不是來追捕自己的。黑車煞了車,剛好就停在青柳的車子左邊,而後頭的白車則以倒車的方式嘗試停入黑車對麵的停車格。兩輛車仿佛刻意要擋住青柳車子前方的九*九*藏*書*網道路。青柳坐進了車內,心裡喊著“發動吧”,伸手轉動鑰匙。如果引擎在這時候發不動,一切就完了。一瞬間,寂靜無聲。過了片刻,腦中好像聽見有人喊:“你出局了。”但下一秒鐘,車身傳出了震動。青柳將排檔打入倒車檔,放開離合器,奮力踩下油門。車子瞬間衝出後方的空間,他立刻轉動方向盤,朝停車場出口的方向奔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