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柳雅春開著車,眼前卻一片模糊,當然不是真的看不清楚景色,而是有一種宛如發高燒,全身飄在空中,視線與現實的景象宛如隔了一層膠膜的感覺。或許是因為緊張所帶來的恐懼感與身處狹窄車內所帶來的安全感,兩種感受互相衝突,讓腦袋變得一片混亂吧。青柳相當清楚仙台醫療中心的所在位置,路徑圖瞬間在腦中完成。雖然不至於將整份地圖記在腦海中,但大致上對每一個轉角及十字路口都有印象,所以腦袋中可以產生“走這條路接那一路,在那個轉角轉彎之後就可以到達目的地”之類的圖像。仙台醫療中心並不在自己以前負責的區域內,但他曾經數次代替同事送貨到那裡。如果沒記錯的話,那裡的停車場很大,而且出入口隻有一台自動取票機。最大的問題在於一路上是否能夠完全躲過路檢。自己開的這輛車並不顯眼,如果勉強要舉出特征,大概隻有“非常肮臟”。然而世界上肮臟的車子其實意外地多,在肮臟的車子中混進了一輛非常肮臟的車子,也不至於太醒目。車子前進的速度不快也不慢,總之,至少還在前進。青柳心想,如今的這輛車就跟自己一樣,至少還在前進,至少還在逃亡,至少還活著。但另一方麵,他也不禁感慨,如今距離首相被炸死隻隔了一天,整個社會的混亂竟然隻有這種程度。車子行駛於路上所造成的風壓會刮起任何東西,重要的證據難保不會這麼消失。一瞬間,青柳不禁懷疑,說不定那些人就是故意要讓證據消失。醫療中心位於仙台市鬨區的東北方,距離頗遠。青柳以順時針方式繞著環狀線,下了坡道,雖然卡在車陣中動彈不得很可怕,但周圍車子變少也頗令人不安。每當前方車子減速,青柳便開始擔心是不是遇上了路檢。在接近路檢據點時才突然改道一定會被懷疑,可以的話,最好在距離尚遠的時候改走彆條路。等紅綠燈時,青柳從副駕駛座上的背包取出眼鏡戴上。這是在大型購物中心遇到的那幾個年輕人送他的。這副眼鏡的造型頗符合不良少年的形象,但不知道適不適合暗殺首相的嫌犯。青柳怎麼看都覺得不太自然,最後還是拿掉了。他接著從背包中取出了那些年輕人硬塞進來的,一看封麵,不禁露出苦笑。雖然是沒聽過的歌手,但從封麵照片的風格來看,很明顯是被分類為嘻哈的音樂,將“彆聽嘻哈音樂”當作口頭禪的岩崎英二郎頓時浮現在腦海中。青柳心想,或許這也是緣分吧,於是將CD取出,放進汽車音響中。這輛車的汽車音響不知有多少年沒被使用了,裡麵應該積了許多汙垢。青柳本來擔心會被卡死在裡麵拿不出來,但喇叭順利傳出了音樂。青柳一邊開車,一邊享受音符跳躍的節奏感,音樂的旋律中帶有三分的自暴自棄,仍不忘展現開朗熱情的一麵,仿佛正踏著輕快的腳步,一次又一次地攻擊對手,令人感覺相當舒服。“聽起來還不差。”02青柳抵達仙台醫療中心,從自動取票機抽了停車券,進入停車場。停車場非常大,到處畫著行進方向與停車區域的指標。青柳找了一個沒有遮蔽物的角落停車。才要熄掉引擎時,便看見車門旁閃出一個人影。青柳驚愕不已,轉頭一看,是個身穿白色製服的人,他擔心會不會是自己做錯了什麼事,因而引得院內員工上前指責,戰戰兢兢地打開車窗,問:“請問有什麼事嗎?”原本回蕩在車內的嘻哈音樂向車外傾泄而出。“你換衣服了嗎?”白衣人說道。定睛一看,原來是三浦。“我也穿上白色製服,這就叫做角色扮演嗎?”青柳坐在駕駛座上,仔細打量三浦。由於三浦身材矮小、長相年輕,看起來簡直像扮成醫生的少年。青柳關掉引擎,拿著背包下車。三浦依然是一副怯懦的模樣,卻又同時兼具豪放不羈的架勢。“你痩了一點?”青柳並未多想,隻是隨口問道。“咦?我嗎?跟昨天比起來?”三浦卻顯得有些驚訝。青柳也不明白,為何三浦看起來瘦弱了一點。“如果一天就能變痩,那我可以出減肥書了。”三浦如此開玩笑道,但表情有些僵硬。“話說回來,你來得真慢。”“這一路上算是很順利了。”“總之,幸好你趕上了。”“趕上了?什麼意思?”“再晚一點,你就看不到我了。”“你……你要去哪裡?”“我也很忙,很多事情要做的。”三浦一邊說,一邊邁步而行。青柳完全不知道他要走去哪裡,隻能緊跟在後,兩人走進了醫院大樓的後門。“在這種地方大剌剌地走動,不會有問題嗎?”青柳微低著頭,看著腳尖走路。“這家醫院很大,不過我大致摸清裡麵的格局了。冒牌青柳就住在五樓最角落那一間病房。”三浦說著,按下了電梯上樓鈕。“這座電梯主要供院內員工使用。”電梯抵達一樓,電梯門打開,走出了一對身穿白色製服的年輕男女。青柳嚇得差點當場跳起來,幸好及時克製。“啊,辛苦了。”三浦立即對他們打招呼,這也讓青柳稍微冷靜了點。“辛苦了。”兩人機械式性打招呼,從三浦與青柳身旁走過,途中卻停下腳步,滿臉懷疑地轉過頭來,三浦不予理會。青柳一進電梯,立刻縮在角落說:“該不會被發現了吧?”“他們或許有點起疑,但應該沒發現你就是青柳雅春。一般民眾認出通緝犯的幾率其實意外地低。”三浦按下了五樓的按鈕。“真的嗎?”“跟我在一起應該也是原因之一。根據電視上的報導,青柳是獨自逃亡,而你現在跟身穿白色製服的我走在一起,大家應該比較不會聯想你就是青柳雅春。”或許確實如此。如果一個人戰戰兢兢地在這裡走動,那兩個人可能馬上就報警了。電梯門伴隨著聲音開啟。三浦以慣熟的腳步走入右方的通道。這條走廊充滿了醫院特有的冰冷氛圍,雖然整體被包覆在溫柔的暖色係中,但總是帶了股莫名的冰涼感。“就在儘頭的病房內。”“這裡的住院病房沒有受到特彆管製嗎?”青柳原本以為那個冒牌貨會躲在備受嚴格監視的地方而難以接近。“看那邊。”三浦以下巴比了比,前方有座相當眼熟的儀器。“保安盒。”青柳喃喃說道,忍不住想打退堂鼓,雖然變了裝,還是很害怕被保安盒拍到。“彆擔心。”三浦抓著青柳的手腕說道,沒想到他的力氣還不小。三浦若無其事地說:“我剛剛來的時候已經動過手腳了,我們的影像跟聲音應該不會被錄下。”青柳問:“怎麼辦到的?”三浦說:“那玩意當初本來就是為了我而設置的。當然,事實上那些政客並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他們自己。”“為了監視民眾,而設置了保安盒?”“是為了謀取利益吧。這些儀器的開發與設置不是應該有個專門負責的廠商嗎?這麼一來,政客們退休後就多了一個可以掛名當顧問的好去處。我頭腦雖然不好,但也知道政客跟所謂的高層人士,永遠隻為了個人利益,才沒有什麼品格或誌向可言,全部都一樣。咦?怎麼會談到這個?啊,對。總之,我對那玩意很熟,畢竟是為我而設的,我有辦法讓它暫時失效。”“關掉電源嗎?”“不可能。電源一被切斷,警察馬上就會收到訊號。我的做法是在儀器裡的配線動手腳,將輸出端子與輸入端子連接在一起。由於影像跟聲音會暫時存在硬碟裡,隻要連接輸出與輸入,相同的訊號就會不斷重複。”“這麼簡單?”“需要一些知識與技術,不過對具備相關知識且手指靈巧的人來說並不會太難,畢竟連我都做得到。”“換句話說,你剛剛已經來過一次了?”青柳問道,不知怎麼回事,總覺得不對勁,並非直接的危險性,而是覺得三浦的說話方式及步伐似乎不太尋常,語調中帶了些許焦躁。“在帶你來這裡之前,我想先確定那個冒牌青柳是不是真的在這裡。”三浦麵朝著前方說道。“看,就是儘頭右邊的房間。”“對了,怎麼連一個員工也沒看到?”青柳心想,不論什麼樣的病房區,應該都會設置詢問處或護理站。就像剛剛走出電梯的正麵就有櫃台,隻是櫃台內一個人也沒有。“你的洞察力真是犀利,青柳。”三浦急促地說道。“正確來說,這一層樓似乎還沒開放,要到明年才會正式啟用。”“這層樓平常無人使用?”“是啊。”“這麼說來,”青柳把從剛剛就一直壓抑在心中的疑慮說出來:“這該不會是陷阱吧?”“犀利。”三浦再次說道。“真是犀利,青柳。”青柳愣愣地看著身旁的三浦,心想既然知道是陷阱為何不回頭?接著又開始害怕,設下陷阱的說不定就是三浦本人。青柳想要停下腳步,卻被三浦強拉著走,原本感覺無比漫長的走廊似乎瞬間縮短了,抬起頭來一看,一扇病房門扉已矗立在眼前,上麵的牌子寫著“502”。三浦轉動門把,開了門。刹那之間,青柳幾乎想要轉身飛奔而逃。房內詭異的空氣讓他的身體反射性地震了一下,房內的牆壁是白色的,似乎是高級單人房,相當寬敞,正前方有張床,從高高隆起的棉被看得出來,床上似乎躺著一個人。“青柳,你來這裡的幾率有多高?”三浦說道。“什麼?”“如今你站在這裡,是因為我剛好獲得情報,然後把你叫來,對吧?”“是啊,全是你的功勞。”“如果沒有我,你自己找到這裡的幾率應該很低吧?”“是啊,全是你的功勞。”青柳又說了一次,語氣中不帶嘲諷。三浦一邊說,一邊走進房內。“但是,就算你不會出現在這裡的可能性很高,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得做好萬全準備,對吧?”青柳不明白三浦到底想說什麼。“那些追捕你的家夥當然也做了萬全準備,萬一你真的想把冒牌貨揪出來,就用假情報把你引誘到錯誤的地方。”青柳突然感覺腳下的地板變得像海綿一樣柔軟,整個人幾乎快要癱倒。“假情報?”“對,冒牌青柳躲在這家醫院的病房,這就是假情報。如果你真的找到這裡來,就在這裡將你逮捕,這就是他們的如意算盤。”“既然如此,為何我看不到任何一個想要逮捕我的人?”青柳一邊說,一邊想:“負責逮捕我的人該不會就是你吧?”但這句話無論如何都不想說出口。“外頭不是有保安盒嗎?我想他們原本的計劃是等到確定你上勾之後才會派人過來。或許因為你來這裡的幾率相當低,他們認為這樣的安排就夠了。”三浦走向窗邊,往窗外望去。“一是他們沒想到,我會來這裡對保安盒動手腳。”“我已經被搞迷糊了。”“所以,”三浦滿臉歉意地說道。“怎麼?”“我必須跟你道歉,看來我獲得的情報是假的。”“假的?怎麼說?”青柳不知道自己的周圍有什麼可以依靠,因而有股想要蹲在地上的衝“我的情報是從醫生那裡取得的,但是那個醫生似乎也上了彆人的當。”如果青柳想找出那個動過整形手術的冒牌貨,很有可能會在整形業界四處打探消息,敵人早已預料到這一點,因而對整個業界放出了假情報,當然,這麼做隻是要以防萬一。而那個醫生獲得了這份假情報,又將假情報告訴了三浦,似乎就是這麼回事吧。“看來你的敵人真的很可怕。”三浦不禁稱讚起對手。“可怕,指的是組織規模還是手段?”三浦的臉頰微微抽動。“都是。嗯,真教人生氣。”青柳靜靜地移動,來到床邊。“這麼說來,睡在這裡的是個假人?”一邊說,一邊翻開棉被,就在這個瞬間,背後傳來三浦的開懷笑聲。映入眼簾的是一具人體,橫躺在床上,彎著膝蓋。一開始,青柳還天真地以為是一具製作精巧的人偶,但等到察覺床單上暈染開來的那團色塊是鮮血時,不禁瞠目結舌,久久說不出話來。“計劃似乎分兩個階段。”三浦不知何時來到了身旁。“除了以保安盒監視,還讓這個人躲在床上,如果青柳雅春出現就加以逮捕。我想,這個人應該受過專業訓練吧。”仔細一看,躺在床上的男人雖然稱不上高大,但是從病人袍下擺露出的腳踝及腳掌卻異常粗壯,看來體格相當結實。“是你殺了他?”青柳不想以手指指著屍體,隻是以視線瞄了瞄屍體沾滿血跡的腹部。“我一拉開棉被,他就跳了出來,我隻能匆忙反擊。”三浦俯視著病床說道。“我們得趕快逃離這裡才行。”青柳雖然還沒有完全掌握狀況,但眼前有一具屍體卻是無庸置疑的。醫院及警方一旦知道這件事,一定會趕來這裡,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不用那麼急吧?”不同於青柳的焦急,三浦卻顯得相當沉穩。“外頭的人應該還沒有察覺這裡發生的事。”三浦轉頭望向一旁,在他視線前端的病床後方,有個相當眼熟的圓形球體。“他們太依賴那玩意了。”那座保安盒應該也已經被三浦動過手腳了。“隻要安分一點,短時間內應該不會被察覺。我不是去停車場接你,又回到這裡了嗎?”青柳看著病床上的那個男人,與自己長得完全不像。“冒牌貨的冒牌貨。”“我本來想要幫你,卻幫倒忙,一直到剛剛打電話給你,我都以為情報是正確的,真是抱歉。”“怎麼會變這樣?”青柳喃喃自語。倒在床上的這個男人一定也有家人,看著他像拋棄式道具躺在那平白送命,讓青柳有種無處宣泄的悲憤感。“到底是誰做了這種事?”“啊,是我。”三浦絲毫不以為意地舉起了手。“是我殺了他。不過,彆對我道德勸說,那隻是白費力氣。”“不。我指的是這一切。我遭到追捕,我的朋友受到傷害,如今你又殺了他,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我本來就這樣,我是一個殺人犯,殺人不會讓我有罪惡感。”青柳凝視著三浦,再次體認到這個人真的是個連續殺人魔,卻不再感到恐懼。“不,”青柳再次說道。“以前你犯下的案子,應該是出於自己的意誌,但是這次卻不同,今天發生這樣的事,是出於彆人的意99csw.誌。”“某些組織規模跟手段都相當可怕的家夥?”“那些我們連姓名和長相都不知道的家夥。”三浦此時歎了一口氣,似乎笑了一下,忽然走向窗邊的牆壁,將身子倚靠在牆壁上逐漸下滑,最後坐在地上。“有點累了。”三浦以平淡的口吻說道。“你還好吧?”“你的敵人是個大得嚇人又抽象的東西。我想,應該挺適合用國家或公權力之類的字眼來稱呼吧。”“這一點,我們不是早就知道了嗎?”“如果要詳細指出敵人的首腦,或許可以舉出某某大臣或某某社長之類的名字,但基本上,殺害首相的罪魁禍首是個曖昧的名詞。就好比我剛剛提到的,關於利益的問題一樣。”三浦突然談起了有深度的論點,青柳也不禁緊繃起來。“仔細想想,他們總是在我們還搞不清楚狀況的時候,就已經製定了法律,改變稅金跟醫療製度,恐怕有一天,他們說要向某國宣戰,我們也無法反抗,一切好像就是這麼運轉,當我們還在發呆的同時,他們已經擅自決定所有事情。以前我讀過的一本書提到,國家根本不是為了保護人民的生活而存在的。仔細想想,確實是這樣。”青柳發現三浦的話變多了,開口問:“你想說的是,我與巨人為敵,是沒有勝算的?”“我不知道你認為怎麼樣才算勝利,不過唯一的勝算……”“唯一的勝算?”青柳問道,忽然有種感覺,仿佛整個人被拉到了另外一個地方,雖然不知道那是哪裡,但天氣很好,周圍站著幾個朋友沒穿鞋子,眼前有個男人正一臉嚴肅地在說話,原來是森田森吾。這家夥總是以嚴肅的表情說一些無聊的話,青柳不禁同情起那個聽他說話的人,仔細一看,原來那個人就是自己。“一旦遇到大鯨魚襲擊,”森田森吾開口說道:“最聰明的做法就是……”原來如此,這家夥也說過類似的話。眼前的三浦開口了。“大概就是逃命吧。”“逃命。”從昨天到現在,這句話不知已經聽過幾次了。“逃到一個沒人能追到的地方,就隻有這個辦法。一旦與國家或公權力為敵,能做的事隻有逃命。”“就像從鯨魚的攻擊中逃走嗎?”青柳感覺自己似乎同時被好幾個人抓住領口,“快逃吧!”他們對自己下命令。不,與其說是下命令,更像是托付希望。接著,青柳感覺自己的臉頰放鬆了。“結果還是隻有這個答案。”也好,讓自己更加下定決心。“不過,怎麼逃?”“啊,抱歉。”三浦靠在牆上,白色製服略顯淩亂,他卻沒有動手整理的打算。說出來的話依然像是帥氣男主角的台詞,但發自矮小的他口中卻顯得有些滑稽。“何必道歉?”青柳問道,心想,如果要道歉,應該對所有過去被你加害的人道歉吧?“我本來想要幫你想想看,接下來你能怎麼做,但看來我是沒時間了。”青柳一聽,想起他剛剛曾說過他很忙。此時三浦身上的白色製服偶然翻開,裡頭是一件淡茶色襯衫,腰側顏色似乎不太一樣,好像一塊影子。下一秒,青柳意識到那是鮮血,三浦身上的襯衫似乎吸了不少鮮血,整個膨脹起來。“床上那個人手裡拿著一把小手槍,聲音、口徑都很小的護身手槍。受過訓練的人果然難對付,我一刀刺中他的同時,他也對我開了槍。”三浦的嘴角微微扭曲,仿佛是在笑,又像是在忍受疼痛。“我本來還以為不會是致命傷,看來我太天真了,竟然流了這麼多血。”“快到醫院……”青柳急忙說道。三浦笑了出來,說:“這裡不就是醫院嗎?”“為什麼……”青柳說到一半,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想要說什麼,不是“你為什麼會死”,也不是“你為什麼為我付出這麼多”。最後,青柳隻能說:“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此時窗簾輕輕揚起,陽光照進病房,讓整個室內變得明亮起來,所有鬱悶、陰暗的氣氛似乎都被帶走。“看來一時興起,覺得幫助你逃走很好玩是我最大的災厄。”三浦說道。“是啊。”青柳的聲音微微顫動。“都是你的錯。”“你這個殺人魔,有資格抱怨嗎?”青柳逞強道。“也對。”三浦回答,似乎也沒有特彆裝模作樣。“為什麼剛剛見麵的時候沒有馬上告訴我?”青柳甚至無法靠近三浦,整個人快要坐倒在地上,趕緊扶住床緣,站穩了腳步。“我完全沒有發現。”三浦從停車場走到這間病房,一路上侃侃而談事情的來龍去脈與各種推論,完全不像是受了重傷的樣子,現在回想起來,剛剛確實覺得三浦似乎變得痩弱了些,或許那正是他最根本的生命能量正在逐漸流失的征兆吧。三浦微微點頭,麵無表情地說:“啊,嚇一跳嗎?”接著,便再也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