樋口晴子-11(1 / 1)

回到家,樋口晴子的一顆心依然七上八下。她打開電視一看,絕大部分的頻道依然在報導首相遭暗殺的相關新聞。“媽媽,完蛋了呢。”七美說道。“媽媽不會完蛋,完蛋的是青柳。”“青柳,加油。”七美指著電視機說道,但是那語氣並沒有感情,倒是帶了點事不關己的悠哉。青柳雅春的模樣正出現在電視畫麵上,不知道又是哪個監視器拍到的影像。目擊情報一件又一件被公開,當然不可能每一件都是正確的,有不少情報甚至矛盾,電視台卻毫不介意,似乎認為這些矛盾所帶來的混亂也是青柳雅春的責任,電視台完全沒有過失。“警方目前藉由仙台市內各處的保安盒取得影像及聲音,如今正在過濾分析當中。”播報員說道。晴子一邊想著保安盒,一邊在沙發上坐下。自己的手機通話內容也正被警察監控著,一切都逃不出警察的法眼。對於這些利用監視器掌握一般民眾的警察及有力人士,晴子所感受到的憤怒甚至超越了對青柳雅春的同情。02“那些有權有勢的人一定正悠哉地喝紅茶,蹺著二郎腿,坐在高處觀察我們的一舉一動。真是氣死人了,對吧?”森田森吾從前說過的這句話,突然出現在晴子的腦中。她依循著回憶的絲線,回到了當年讓森田森吾說出這句話的場景。那應該是在清掃市立遊泳池的時候吧。那是阿一找到的打工,包含青柳在內的四個人聚在一起,赤著腳以長柄刷刷洗池內的汙垢。雖然已入初夏,氣溫依然有寒意。向來討厭勞動的森田森吾沒幾分鐘便開始受不了了,嘴裡碎碎念著“這遊泳池怎麼這麼大”或“遊泳池臟一點有什麼關係”之類的埋怨和歪理,接著偶然抬頭看見監視器,又說:“那些有權有勢的人一定正悠哉地喝紅茶,蹺著二郎腿呢。”“有權有勢的人觀察我們打掃遊泳池乾什麼?”青柳雅春苦笑道,宛如在安撫一個不聽話的小孩,“而且,為什麼一定要喝紅茶?”“像我們這樣的平民老百姓,隻能被那些有權有勢的人戲弄,當我們還在拚命工作或談戀愛的時候,他們已經決定了所有事情,然後拿一些沒有道理的規定要求我們遵守。不但如此,那些有權有勢的人一定都在監視器的另一頭嘲笑我們這些埋頭苦乾的人呢。”森田森吾簡直像是被清潔劑給毒昏了頭似的,越說越起勁。晴子聽了森田森吾這些話,也隻能苦笑以對,不過森田森吾接下來說的這番話卻讓她印象深刻。“當我們被那些有權有勢的人欺壓的時候,能做的隻有逃命。”森田森吾說道。“一旦被盯上了,隻能趕快找個地方躲起來,逃出那些人的視線。”“什麼意思?”青柳問道。“你想想,如果在海裡被鯨魚攻擊,你會怎麼做?”“鯨魚會攻擊人類嗎?”青柳不解問道。“當然會羅,任何動物都討厭人類。在那樣的狀況下,你會選擇跟鯨魚搏鬥嗎?應該不會吧?難道要跟抹香鯨正麵對決,把抹香鯨乾掉嗎,青柳?就憑你這種貨色,一定三、兩下一像小木偶一樣被吞下肚了。”“難道森田你就不會被吞下肚?”“所以說啦,最聰明的做法就是……”“是什麼?”“逃走。拚命遊,遊得越遠越好,這是唯一的活路,再怎麼窩囊也無所謂,總之就是要拚了老命逃走。”“再怎麼遊,也是會被吞下肚吧?”樋口晴子一邊想著當年的這些對話,一邊望著沙發上的七美。七美靠在自己身上,似乎累了,正在與睡魔搏鬥,眼睛開了又合,合了又開。伴隨著遊泳池邊的記憶,另外一個記憶也被帶了出來。那是某一次在速食店聚會發生的事。遲到的阿一帶了他那正在念短期大學的女友一起出現。那個女生個性隨和開朗,一下子就跟大家打成了一片。就在大家天南地北地閒聊著一些沒有意義的話題之際,森田森吾卻三不五時便喊著“轟隆”之類的聲音。晴子一頭霧水地望著他,他給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理由:“沒什麼,我隻是覺得偶爾來一點誇張的音效也不錯。”接下來,每當有人說完一句話,森田森吾都會奮力拍手,或是以過度誇張的語氣喊:“不會吧,真的假的?”晴子詢問阿一:“森田今天怎麼了?”阿一卻隻是冷冷地說:“今天可能流行那種誇張的反應吧。”“不必理他。”就連青柳雅春也如此說道。但是森田森吾不時大叫的行為,還是把晴子惹得心情煩躁,直到阿一的女友去上廁所時,晴子才明白真相。森田森吾看那女生已走入店內深處之後,朝阿一問:“喂,結果如何?”“嗯,我也不太確定。”阿一一邊說,一邊將手放在桌子下方,不知道在做什麼。“你們在乾什麼?”“阿一說他想偷看女友的手機。”森田森吾說道。“什麼?”“所以我們決定想辦法引開他女友的注意,好讓阿一可以趁機從她的包包中將手機拿出來。”晴子用力皺眉說:“真是太過分了。”阿一聽到這句話,忍不住抬起頭來,滿臉通紅。“這有什麼大不了的?劈腿的女生才過分呢。”森田森吾若無其事地說道。“她劈腿?”“現在正在查啦。”森田森吾擺出一副跋扈的態度。“太過分了。”晴子又強調了一次。“所以你才像個傻瓜一樣大喊大叫?”“我教你一件事。”“不用了,我並不想學。”“不管任何動物,一旦聽到巨大的聲音都會被吸引,因為動物必須先看清楚聲音的來源是不是具有危險性。”“說得.99lib?跟真的一樣。”青柳不禁露出苦笑。“喊了幾次之後,她應該也習慣了吧?”“嗯,話是這麼說沒錯,”森田森吾老實地承認,但接著又自信滿滿地說:“不過,這個戰術確實發揮了效果,阿一已經成功地偷看到了。”“不是戰術發揮效果,而是阿一的女友剛好去上廁所吧?”青柳冷靜地分析道。“而且不管怎麼說,偷看彆人的手機實在太過分了。”結果,阿一忍受不住罪惡感的苛責,在女友從廁所回來之後,向她坦承了偷看手機的行為。晴子還記得,當時那個女生大發雷霆,青柳雅春與自己隻好拚命安撫她。阿一慚愧地低頭不語,森田森吾則不知何時加入了指責的一方,對著阿一罵:“阿一,你太過分了,彆以為道歉就可以被原諒。”“好懷念啊。”晴子心想,接著對於森田是否真的在爆炸中喪生相當掛心,她有股衝動,想要立刻打電話到電視台或醫院確定,但不敢知道真相的恐懼又將這股衝動壓抑下來,於是她決定不去多想。03過了一會,晴子撥了電話,帶著急迫的心情,將手機放在耳邊。“啊,喂喂?晴子,怎麼了?”平野晶馬上接了電話,開朗地問道。“現在方便講話嗎?”“現在是上班時間,不過不要緊。”平野晶說道,然後又特地補了一句:“現在是上班時間,所以不要緊。”而且完全沒有壓低聲音的意思。接著傳來紙張的窸窣聲響,以及平野晶的說話聲:“啊,課長,這個影印好了。”晴子回想自己當初還在公司的情景,心想:“這個人真是一點也沒變呢。”明明昨天才見過麵,卻有一種懷念的感覺。“怎麼了?有急事嗎?還是要找我吃午餐?”平野晶問道。“能不能介紹男朋友給我?”晴子沒想到自己的情緒竟是如此激動,這句話從雙唇之間傾泄而出。平野晶一聽,也不禁拉高了嗓音說:“晴子,你不是已經結婚了嗎?除了老公,你還想要男朋友?”“不是啦,我說的是你的男朋友,就是那個平將門。”晴子急促地說道,匆忙計算時間,希望能在三十秒之內結束通話。“將門?怎麼突然想認識他?”“啊,等我一下,我再打給你。”晴子說完後便掛斷了電話。打電話的人是自己,卻又任性地掛斷電話,晴子知道這樣很失禮,但這也沒辦法。過了一會,她又撥了電話。“怎麼了,晴子?”平野晶一接起電話,劈頭便問。“我知道這很唐突,但我想跟他見麵,有件事想拜托他。”“好吧,這個周末一起吃飯吧?你還得顧孩子,應該約中午比較方便吧?”“如果可以的話,最好是現在。”這句話雖然令晴子有點難以啟齒,但沒有時間想太多。她一邊盯著沙發旁矮桌上的時鐘,不停告訴著自己:三十秒之內、三十秒之內。“能不能就在公司附近那家咖啡廳?”晴子問道。“或許忘了跟你說,現在是上班時間。”平野晶笑道。晴子立刻說:“現在電視上不是一直在報導那個逃亡的凶手嗎?”“喔,你說的是那個離職的送貨員?”“那個人是我以前的男朋友。”“咦?你說什麼,晴子?”“我想請你男朋友幫忙的事情跟這件事有關。”就在時鐘的指針即將指向三十秒的瞬間,電話另一頭響起了平野晶的報告聲:“課長!我今天能不能請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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