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9(1 / 1)

瓢蟲 伊阪幸太郎 2312 字 1天前

這是稍早之前,他們就要去到王子所在的七車前的事。剛出五車的時候,檸檬看表說:“離仙台隻剩下三十分鐘了。”他在車廂外停步。“你不是對眼鏡同學說‘還有’三十分鐘嗎?”蜜柑說。看看廁所的門鎖,女廁有人在用。其他廁所是空的,已經確認過沒人了。“也可能躲在女廁嗎?”檸檬嫌麻煩地說。“不要問我。可是當然有可能吧。那個眼鏡男也是拚了命的,管他是男廁還是女廁,都有可能躲。”蜜柑說。“不過就算他躲在女廁,也馬上就會被我們揪出來。”掛斷七尾的電話後,檸檬說:“躲在車廂裡也有極限。那個眼鏡同學兩三下就會被我們抓到了。”“抓到他,然後呢?”“我的槍被他搶了,用你的槍斃了他。”“不能在車子裡引起騷動。”“在廁所偷偷斃了他,再把他關進裡麵就行了。”“早知道就帶滅音器了。”蜜柑真的覺得很遺憾。蜜柑和檸檬沒有帶裝在槍口用來減少槍聲的滅音器。因為他們認為這次的工作不需要。“能不能在哪裡弄到手啊?”“如果推車有賣就好了。向聖誕老公公祈禱怎麼樣?”“今年聖誕節我想要套在槍上的滅音器。”檸檬膜拜似地雙手合十。“彆開玩笑了,先整理一下狀況。首先,我們想把殺害大少的凶手交給峰岸。”“凶手就是那個眼鏡同學。”“不過假設殺了他,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搬運他的屍體也很費事。如果要帶去峰岸那裡,留他活口帶過去比較輕鬆吧。殺掉就費事了。”“可是啊,眼鏡同學有可能會在峰岸麵前哭訴:我什麼都沒做,我是冤枉的。”“誰不會說自己是冤枉的?沒必要在意。”他們決定地毯式搜索車廂,找出七尾。隻要滴水不漏地檢查座位、行李放置處、廁所和洗手台,遲早一定能找到。他們決定如果廁所有人在用,就等到裡麵的人出來。“那這間使用中的廁所我來盯著,你先走吧。”檸檬說,指著行進方向。“啊,可是也可以反過來想呢。”“反過來想?”蜜柑知道不可能是什麼好主意,但還是姑且一問。“也就是我來把廁所一間間關上的策略。這麼一來,就算找不到那家夥,他藏身的地點也會漸漸減少。”剛才兩人才把蜂岸大少的屍體藏到三車跟四車之間的廁所。因為他們不放心在自己離席的時候讓屍體擱在座位上。他們把峰岸大少擺在廁所裡,讓他靠坐在馬桶後方,然後檸樣用細銅線從外麵上鎖。把銅線纏在勾鎖的凹凸部位,牽到廁所外麵,關門的同時用力把銅線往下扯,雖然要注意一下角度,但這樣就可以順利上鎖。“這下就完成了密室殺人。”檸檬得意洋洋。然後他突然說:“以前的電影有用大磁鐵從外麵把鎖打開的詭計呢。”“《大黎明》(法國導演讓,皮埃爾·梅爾維爾(Jean-Pierre Melville)的電影,原名《Un flic》。)是嗎?”用一個看起來磁力很強的U型大磁鐵從外麵吸開鎖鏈,這個場麵實在很滑稽。“史蒂芬,席格(史蒂芬·席格(Steven Seagal,一九五一~),美國動作片演員。)演的那部嗎?”“是亞蘭·德倫(亞蘭·德倫(Ain Delon,一九三五~),法國演員。)。”“是嗎?”“不是《暴衝火車》哦?”“才沒有暴衝。”蜜柑在廁所前等了一會兒,意外地廁所門很快就打開,裡麵走出一個清瘦的婦人。她穿著白上衣,打扮雖然年輕,但還是看得出濃妝底下清楚的法令紋。蜜柑聯想到枯萎的植物。他目送婦人往後方離去。“那個不是耶,不是瓢蟲同學。一目了然,幸好。”進入六車,一個個檢視座位上的乘客,確認不是七尾後前進。雖然覺得不太可能,但還是查看一下座位底下或行李架上有沒有可疑人影或那隻行李箱。幸好每一個乘客都一看就知道不是七尾。年齡和性彆都明顯不同。“剛才桃在電話裡說,峰岸好像正在召集可以去仙台車站集合的業者。”“或許車站月台已經擠滿了一群滿臉橫肉的家夥。真思心。”“就算突然召集,也找不到多少人吧。能乾的家夥預約早就滿了。”離開六車時檸檬說。“搞不好峰岸的部下會闖進車廂裡來,二話不說斃了我們。”“也不是不可能,但可能性或許很低。”“為什麼?”“峰岸大少究竟出了什麼事,我們可以說是唯一的證人吧?知道狀況的隻有我跟你。那樣的話,我們可是唯一線索,不能一下子就殺了。”“原來如此。是啊,我們是有用的小火車。”檸檬老實地點頭。“啊。”“怎麼了?”“如果我是峰岸,就會殺掉哪邊。”“哪邊是哪邊?塞滿一堆瞹昧指示詞的,沒一本好貨。”“聽好了,如果要帶去峰岸那裡,我跟你,哪邊都可以。證人一個就夠了。對吧?我們兩個在一起很危險,還是先乾掉其中一邊比較好。客車隻要一輛就夠了。”手機響了。本來以為是自己的,結果不是,是七尾托變裝男交給他的手機。上麵顯示的是陌生的號碼,蜜柑接起電話,七尾的聲音響起:“蜜柑兄?還是檸檬兄?”“蜜柑。”他答道,眼前的檸檬露出詢問是誰打來的表情,蜜柑用一隻手圈出圓圈擺在眼睛前,示意“眼鏡”。“你現在在哪兒?”“新乾線裡。”“好巧哦,我們也是。你打電話來有何貴乾?想要談判也是白搭。”“也不算談判,我投降了。”七尾的聲音傳達出他的迫切。與車廂內相比,通道的震動非常激烈,聽起來就像曝露在戶外前進一般。“投降?”蜜柑沒聽清楚,反問回去。嗓門拉大了。一旁的檸檬眼神變得淩厲。“投降?”“其實我剛才找到行李箱了。”“在哪裡找到的?”“車廂外的行李放置處。注意到的時候,它就在那裡了。剛才明明沒有的。”這太可疑了,蜜柑繃緊神經。“行李箱怎麼會跑回來?會不會是誰設的圈套?”七尾沉默了一秒:“我無法否定這個可能性,總之行李箱回來了。”“裡麵呢?”“裡麵怎麼樣我不曉得。我不知道數字鎖怎麼開,也不知道裡麵應該放著什麼。可是,總之我想把行李箱交給你們。”“交給我們?為什麼?”“我沒自信能夠在新乾線的車廂裡逃到底,與其被你們狙擊性命,提心吊膽,倒不如趕快投降,圖個輕鬆。我把行李箱寄交給列車長保管了。我想沒多久列車長就會全車廣播,你們應該就知道我沒有撒謊。可以請你們拿著行李箱,折回後麵的車廂嗎?我就這樣在仙台下車。這案子我放棄了。”“沒完成工作,真莉亞會生氣哦?委托人峰岸一定會更生氣。”“可是應該還是好過被你們追殺。”聽到這裡,蜜柑暫時把手機挪到旁邊,說:“眼鏡同學說他要投降。”他把七尾的話簡要地說給檸檬聽。“很聰明,他了解我們的可怕。”檸檬滿足地點頭。“可是這樣還是沒法解決峰岸大少的問題。”蜜柑把手機放回嘴邊。“在我們的劇本裡,你是凶手。”“找到真凶,會更有可信度。”“真凶?”意料之外的詞彙,讓蜜柑忍不住稍微拉大了嗓門。“對。你知道虎頭蜂嗎?”七尾問。“眼鏡同學說什麼?”一旁的檸檬歪著頭問。“他問我們知不知道虎頭蜂。”“怎麼會不知道?”檸檬搶過手機:“以前我去抓獨角仙的時候,就被虎頭蜂追過。知道嗎?虎頭蜂非常恐怖的。”他說得口沫橫飛。然而七尾在電話另一頭的回話馬上讓他蹙起了眉頭。“啥?什麼叫我說的是真的虎頭蜂嗎?你說的是假的虎頭蜂哦?世上哪有什麼假的虎頭蜂?”蜜柑懂了。他用動作指示檸檬交出電話,再次接過手機:“你是說那個毒殺的業者嗎?虎頭蜂?”“是的。”七尾一清二楚地說。“猜對了有什麼獎品?”“獎品是凶手。”蜜柑一開始不懂七尾在說什麼,正準備恐嚇他彆耍人,但立刻靈光一閃:“你的意思是,虎頭蜂也在這輛新乾線上?”“喂,真的假的?我很怕蜜蜂耶。”檸檬舉手護住頭,警戒著蜜蜂會從哪裡飛過來。“我想會不會是虎頭蜂刺殺了峰岸的兒子?那樣的話,即使沒有明顯的外傷,也不奇怪了。”七尾接著說。雖然不清楚虎頭蜂這個業者以怎樣的道具行事,但有傳聞說是人為引發全身過敏性反應。隻是被虎頭蜂螫過一次還沒事,但第一次形成的免疫,在第二次被螫的時候會過度反應,造成休克死亡。這就是防衛性休克、過敏性休克,而蜜柑聽說叫虎頭蜂的業者就是故意引發那種休克反應。蜜柑這麼說明,七尾驚訝:“原來虎頭蜂是第二次被螫才危險嗎?”“那麼那家夥在哪兒?”“不知道。我連他是什麼摸樣都不曉得,不過或許有照片。”“照片?或許有?”蜜柑不懂七尾的目的究竟是什麼,開始不耐煩。“快點說重點。”“六車最後麵,靠東京的座位,窗邊坐著一個中年男子。他的外套內袋有照片。”“照片上的人就是虎頭蜂?那個中年男子是誰?”蜜柑轉身,就要折回背後的六車。的確,他記得那裡好像有個睡著的人。“他是業者之一。不過是個大爛人。他的那張照片好像是他這次任務的目標。現在回想,我覺得應該是車子裡的女人。”“為什麼你會認為照片裡的女人就是虎頭蜂?”“沒什麼根據。隻是那家夥一直很仰慕寺原,老是說寺原替他取名號、他是寺原老大哥的寵兒。而寺原……”“是被虎頭蜂乾掉的。”“就是啊。而今天那家夥上了新乾線,說他要乾掉那個女的複仇。還說他要報恩。我當時沒怎麼留意,不過或許他的意思是要向殺了寺原的虎頭蜂複仇。”“全是臆測啊。”“啊,這麼說來,他還說了什麼明智光秀。或許他是把殺了寺原的虎頭蜂比喻成暗算信長的明智光秀。”“唔,雖然也不是完全信服,不過我先去借一下那大叔的照片,再去找你吧。”“啊,不用來找我。”七尾慌忙說,蜜柑打斷他:“你等一下。我看了照片再打過去。”他掛斷電話。“怎麼啦?”檸檬挨上來。“或許我猜對了。”“猜對了?什麼東西猜對了?”“我不是說峰岸大少死掉,可能是因為全身性過敏休克嗎?我可能說對了。”兩人回到六車,目不斜視地穿過走道。麵朝這裡而坐的乘客或許是對來來去去的兩個彪形大漢心生懷疑,對他們投以不善的視線。兩人不理會,徑自走到最後麵的位置。中年男子靠在兩人座的窗邊,頭上深深地戴著獵帽。“這睡著的大叔怎麼啦?”檸檬不滿地說。“這家夥怎麼看都不是眼鏡同學吧?”“這家夥怎麼睡得像死了一樣?”說出口的同時,蜜柑就確信這名男子已經死了。他在旁邊的空位坐下,觸摸男子的外套。外套看起來並沒有特彆臟,但蜜柑覺得不乾淨,用指尖捏起來似地掀起衣服。口袋裡的確裝了一張照片。抽出來。靠在窗邊的頭猛地垂落下來。脖子斷了。蜜柑用手撐住,再一次靠到窗邊。“真堂而皇之的扒竊啊。”檸檬低喃。“而且這大叔怎麼沒醒?”“死掉了吧。”蜜柑指向男子的脖子。“原來睡覺時頭歪得太嚴重,也能把人睡死啊?”蜜柑從後方車門去到車廂外,操作手機打電話。“喂?”七尾應答。周圍隆隆行駛的聲音仿佛撫過自己的耳邊:“我拿到照片了。”檸檬也走出車廂。“喂,現在很流行像那樣扭斷人家的脖子嗎?”蜜柑對著電話問。“那家夥就是那種人。”七尾苦澀地給了個算不上回答的回答。蜜柑沒有問“是你乾的吧?”相反地,他望向照片:“這就是虎頭蜂嗎?”“我又看不到。可是我想是有這個可能性。如果那個人在車廂裡,最好這麼懷疑。”或許理所當然,但照片上是一個陌生女子。檸檬也湊過來看:“虎頭蜂要怎麼打倒?用噴劑嗎?”他胡鬨說。“吳爾芙的《到燈塔去》裡,有段文章是用湯匙殺掉蜜蜂的。”“用湯匙?怎麼殺?”“我每次讀也都很在意。到底是怎麼殺的呢?”此時七尾的聲音窸窸窣窣地傳來。蜜柑聽不清楚,問道:“怎麼了?”好一會兒沒有回應。“怎麼了?”蜜柑再一次問。半晌後,七尾說:“哦,我剛才在買茶。推車過來了。我剛好口渴。”“都窮途末路了,你還真是老種在在呢。”“水分和營養,該補充的時候就該補充。廁所也是。”“那,”蜜柑說。“雖然不是信了你的話,不過我會姑且調查一下車上有沒有這樣一個女人。一個個檢查乘客雖然費事,但也不是辦不到的事。”蜜柑說完赫然一驚:難道這就是七尾的計謀?或許他是在拖延抵達仙台以前的時間。“啊啊……”檸檬拖長了聲音說。他指著照片上的臉,噘起嘴巴說:“這不是那家夥嗎?”“哪個家夥?”“你怎麼會不認得?”檸檬淡淡地說明。“販售小姐啊。她推著推車,從剛才就在車子裡麵來來去去,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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