鯨-7(1 / 1)

蚱蜢 伊阪幸太郎 3004 字 1天前

鯨下了電車,走出車站,筆直穿過河岸。正確地說,若要以最短距離前往目的地,就會經過河岸。強風從側麵吹來,打在臉上。鯨抬頭一看,一隻鳥以張開雙手般的姿勢飛翔,不確定那是鳶還是紅隼。他期待能用叫聲來判彆,但是鳥叫聲與風聲重疊,聽起來像“嗶~咻咯咻咯”也像“嘰、嘰”。在那隻鳥的眼裡,看到的究竟是什麼呢?——鯨想。在空中蜿蜒飛翔的猛禽看著地上的我,知道我是活著的人類嗎?黃昏四點,太陽還沒西沉,已經下降到相當低的地方了,就懸在左邊遠方的大廈群上。河川在搖晃——一開始鯨這麼想。迂迥曲折的河川朝兩旁扭曲,河水似乎隨時會泛濫,地麵好像陷了下去,景物晃動著,鯨這才發現是平常的眩暈。又來了嗎·他皺起眉頭。下一瞬間,聲音和氣味都消失了。他睜開了眼睛。“你為什麼打電話給岩西?”聲音響起。這次又是哪個亡靈?鯨厭惡地望99csw.向一旁,沒有人影,磚頭左右張望,卻沒看見出聲的對象。“你就那麼在意那個政客雇用了誰嗎?”聲音繼續響起,沒看到人影。終於連亡靈的實體都看不見了嗎?鯨想著,視線移向上方。剛才的鳥在上頭飛翔,與其說是飛,形容成飄浮更貼切吧。是它在跟我說話嗎?雖然不曉得是鳶還是紅隼,不過或許問話的是它。“為什麼特地打電話?”它重複著先前的質問。“你該不會相信那個叫田中的話吧?”周圍沒有人的氣息,也聽不見車聲,是碰巧,還是因為自己正置身幻覺裡?三十分鐘前,鯨撥打在飯店記下、梶死前嘗試聊絡的電話號碼,他沒有任何打算或計劃,單純認為隻要電話接通,自己總有辦法應付。盤旋的鳥又發出聲音:“話說回來,那個岩西三兩下就告訴你大樓位置呢,你不覺得可疑嗎?”“那家夥太冒失了。”鯨不知不覺間與鳥對話了起來。“是個思慮不周,行事敷衍的人。”他想起剛才電話裡和岩西交談的情形。鈴聲一聲都還沒響完,岩西就接起電話,不等鯨出聲,就高聲問道:“蟬嗎?你乾嘛關掉電話?”像是父親斥責行為放蕩的孩子一樣。“蟬?”鯨一反問,岩西的口氣就變了。“啊,搞錯啦,不好意思。那你又是哪位?”他彷佛想用粗魯的口氣掩飾動搖與羞恥。鯨從對方的聲音掌握了他的外表與性格。從他的用詞和說話的速度,鯨想像對方絕對是個粗鄙膚淺、不知禮數的人。你是梶委托的對象嗎?鯨在內心這麼問。他委托你殺掉我嗎?你現在還在那裡做什麼?為什麼沒到飯店來?梶已經死了,你的任務失敗了,為什麼還能這麼冷靜?鯨轉念想:或許這個男人不是實際執行者,從他的聲音感受不到殺手獨特的戒慎恐懼,可能對方是聯絡人或管理者,所以鯨試探著說出“你的部下倒在飯店”這種信口胡謅。這裡既不是飯店,也沒有人倒下。“蟬嗎?”對方反射地激動問道。“倒下的是蟬嗎?”“是蟬。”鯨配合著接話。“那個白癡怎麼搞的?從剛才就聯絡不上,真是的。對了,你現在在哪裡?”“我帶他過去,告訴我你的位置。”鯨流暢地接話。就像毫無抵抗地順著對方製造的水流乘船一樣。“叫蟬聽電話。”對方說。“他昏了過去,睡著了。”當然隻能這麼回應。“要不要我帶他去醫院或警局?”他料想對方絕對不會同意而這麼說,果然對方的反應在自己預料中。“用不著那麼麻煩,送到這裡來就好。”“地點在哪裡?”“你是誰?”都到了這步田地,才問這種問題?“我是梶的部下。”鯨信口開河。他預期隻要說出委托人梶的名字,對方也會卸下心防。“哦,這樣啊,梶議員的部下啊。”所以才會知道這裡的電話啊,對方像是自己做出了結論,接著說出自己所在大樓的位置。鯨一麵記下地址,心想未免也太毫無防備了,這難道是他一貫的作風嗎?“把他放在大樓入口就行了吧?”鯨裝出嫌麻煩的口吻說道,對方便輕易上鉤。“就順便送到房間來嘛,六〇三號房的岩西。”連房號都說出來了。“我現在就過去。”鯨要掛斷電話時,“等一下。”對方插話了,“蟬那家夥有順利完成任務吧?梶議員的工作完成了吧?”“完成了。”鯨撒謊。很遺憾,我還活著。“我現在過去。”他再次重複,掛斷。他考慮時間和搭車路線,這個時間與其搭計程車堵在路上,坐電車還比較快。他迅速跑進眼前的JC車站,坐上剛進站的列車。02“接電話的人也未免太粗心大意了吧。”鳥說,現在的它化身成既不像鳶也不像紅隼的模糊影子。“工作最重要的就是慎重,冒失當然不用說了,對方真的是殺手嗎?實在臭不可言,絕不能讓他待在上風處。”(此句為日語的慣用句,暗指對象是卑劣之人。)鳥一副封風向了解指掌的姿態,在空中飛舞著。“實際執行任務的是那個叫蟬的人吧。”“去見他,然後呢?”“跟他談談。”鯨回答之後,才想到“是這樣啊。”是這樣啊,原來我打算跟他談談啊。“不可能隻是談談吧?”鳥小小地回轉。“和你說話的話,那個岩西會死,你可是教唆自殺的專家,岩西一定會自殺。你打算讓岩西自殺,對吧?可是,你為什麼要殺他?”因為覺得厭煩了,為了讓一切回歸空白。鯨說話的語氣像在說服自己心中的某人。“我要從身邊開始,一一解決。”從和我有關的人,從我的敵人開始,一個個處分。如此一來,事情也會逐漸明朗化。“這是清算。”“那是田中說的吧?”鳥揶揄地說,“你受到他的影響了。”“不對。那是我自己的想法。”這是,鯨感到到腦袋一陣搖晃,他閉眼,睜開眼。情景看起來比剛才更加鮮明,在空中翱翔的鳥兒消失了,算是取而代之嗎,右手邊電線杆上停了一隻烏鴉。烏鴉跟他沒有關係。03堤防下傅來歡呼聲,鯨磚頭,那裡有個四周圍著網子的網球場,穿著單薄的四人組不畏寒風正揮著球拍。好像回到現實了,這麼想的同時又忖度起來,誰知道這不是幻覺?至少我無法判彆。或許自己這刻正身處幻影與亡靈的世界,和現實世界根本沒有任何連接。就像戟埸上倒下的士兵,死前一刻做的夢一般。若是置之不理,從自己腦袋裡流出來、分不清是液體還是九-九-藏-書-網氣體的妄想,會不會就這麼流入空中,擴散在大氣中吞沒整座城市?距離城鎮中心雖有點遠,鯨還是很快就找到大樓,是一棟九層樓建築,明明沒下過雨,卻讓人感覺濕氣很重,呈現一種陰森的灰色。鯨走過正麵入口進到電梯,按下六樓的按鈕。那個岩西會等在房裡嗎?鯨在電話裡的信口胡謅,不知道對方究竟信了多少。搞不好岩西已經和那個叫蟬的人取得聯絡,發現了鯨的謊言。“喂,這不是蟬嗎?咦,剛才有人打電話來,說你昏倒了耶?”“我好好的呀。”“那剛才的電話是怎麼一回事?”“陷阱吧。”“那家夥就要過來了。”“你最好提防點。”不確定他們是否已經這麼討論過了,或許他們正在等著鯨的來訪,在六〇三號房拿著手槍,等待他自投羅網。這樣也好。鯨這麼想著,他意外地發現這一刻自己竟如此冷靜。他確信,為了讓眼前複雜的狀況變得單純,最好拋開算計與猜疑付諸真正的行動。一個個清算的時刻,不需要事先安排。他在走道上發現虎頭蜂屍骸,黃與黑的配色十分詭異。空氣中彌漫著濕氣與陰鬱,讓人懷疑這棟大廈是不是用屍骸建成的。鯨站在六〇三號房前,果決地按下門鈴。沒有回應,再按一次,依然沒有回應。果然是陷阱嗎?鯨懷疑,卻沒想過打退堂鼓。他握住門把,緩慢地旋轉,輕輕拉開,門沒上鎖。一踏進屋內,裡麵就傳來“喂,很慢耶”的聲音,接著是腳步聲,“‘守時就是守身’啊。”聽到他輕浮的口氣,鯨確定這家夥沒有任何防備,既沒有拿著武器準備迎擎,也沒有呼叫同夥。沒準備也沒覺悟,他好像真的以為梶的部下把蟬帶回來了。與其說是濫好人或是天真,倒不如說他少根筋。以罪犯的標準來看,這種毫無防備簡直是種罪惡。一個細瘦男子出現在走廊前方的門,雖然戴著眼鏡,卻沒有絲毫知性氣質,小臉,下巴尖細,氣色很差。怎麼這麼慢?蟬在哪裡?你不是帶他來了?那家夥淨是給人惹麻煩,完全不聯絡,急死我了。而且梶議員那邊也沒有聯絡。”他焦急地說,在鯨的麵前站定。“你怎麼穿著鞋子就進來了?啊啊?”“岩西嗎?”鯨邊發問便走近。“等一下,你乾嘛?”都這步田地了,不僅無法掌握狀況,連危機感都沒有的這個男人,讓鯨不隻厭惡,反倒羨慕起來了。“你板著一張臉乾嘛啊?”岩西一步、兩步地後退。“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嗎?你不知道什麼叫禮貌嗎?禮、貌。你不知道嗎?要讓人生有意義的最大武器,就是禮貌。你知道這是誰說的話嗎?”他口沫橫飛似地說。“蟬按照指示,乾掉大塊頭了吧?”他口沫橫飛地說到這裡,突然張著嘴巴僵住了。他總算發現逼近的人,正是那個大塊頭了。“你……”他囁嚅著,因為太過驚訝而癱倒在地,但是立刻扭轉身子,以四腳著地的姿勢爬回室內。鯨跟了上去,他穿過房間,進入屋裡。地麵鋪著木板,沾在鞋底的泥土留下了腳印。左手邊是黑色的沙發,正麵有一張不鏽鋼桌。岩西繞到桌子另一頭,翻找著抽屜。他的臉色蒼白,像一隻漂白過的螳螂。鯨慢慢地接近,左腳踩在地麵,舉起右腳很很踢了把手探進抽屜裡的岩西一腳。岩西滾也似地往後倒下,拿著的手槍掉在地上。“乾嘛啊你!”鯨看也不看地上的手槍,站在跌坐在地的岩西跟前,彎下腰,迅速伸出右手,抓住他的嘴巴。“痛!”岩西微微呻吟,但鯨更用力地、要捏碎蘋果似地捏住他的下顎,於是連叫聲都停止了。鯨順勢抓起岩西,岩西的身體浮在半空中,雙腳離地微弱地踢蹬著。可能是牙齒咬到舌頭,岩西嘴巴流出滲著鮮紅血絲的唾液,嘴邊沾滿了血沫,像一口氣咬碎塞了滿嘴的草莓一樣。鯨放下手臂,岩西癱倒在地。他摸摸臉頰,看見沾在手指上的血,叫嚷起來:“你乾什麼啊,混帳!”鯨左右掃視房間,尋找可以用來上吊的道具,卻遍尋不著。洗手間的毛巾能用嗎?他思忖。就算找到繩索,也沒有可以掛的柱子或通風孔。他確認裡麵的窗戶大小,寬度可讓人穿過。雖然不合用,卻也不是不可能。“跳樓嗎?”鯨俯瞰正用膝蓋慢慢撐起身體的岩西,呢喃。“你跟我有什麼深仇大恨?”“梶委托了你吧。”此時,岩西總算確認了眼前的人就是蟬沒殺成的大塊頭,“就是你嗎?”“你想殺我吧?”“不行嗎?隻要接到生意,管他什麼工作都得乾啊。”岩西似乎完全不把雙方體格和臂力的壓倒性差距放在心上,並不是逞強,隻是不在意;他太愚蠢了。“說起來,你也不是什麼正派人物嘛。我們還不是同行。”“同行?”“殺人啊。”“不對。”鯨連自己都感到意外地一口否定,我才不是殺手。“是我麵前的人自己要死的。”“你就是那個逼人自殺的?”岩西的表情瞬間僵住。“你知道?”“聽說過。這樣啊,你就是那個鯨啊,個頭真大。”“你以為鯨是小魚嗎?”岩西似乎這是才意會鯨前來、站在自己麵前的理由。“喂,是我嗎?你是來做掉我的嗎?”“這裡隻有你一人。”“等一下啊。欸,為什麼要我自殺呢?你就這麼不爽我接下梶的委托嗎?”“不是。”“那為什麼?”“為了清算。”“什麼跟什麼啊?”岩西說完,停止了眨眼。他抬起眉毛,定住,嘴巴微長:“蟬怎麼了?不會被你做掉了吧?”鯨往前一步,雙手抓住岩西的雙肩,瞪視著岩西,低沉地說:“你想跳樓嗎?”岩西瞳孔轉動著,微微發顫,虹膜彷佛要滲出眼白似的。“啊啊。”那是帶著某種感動的呻吟,額頭與嘴角的皺紋彷佛瞬時變淡了些。跟平常一樣——鯨想。每一個人在自殺前都會露出淡泊的表情,像是看開了一切,真要形容的話,稱得上神清氣爽的表情。眼神像是做夢一般,表情舒坦,也可以說是恬淡,毋寧說是渴望死亡,不是嗎?就算抵抗、哀歎、失禁、掙紮、用指甲繞抓絞住頸動脈的繩索,最後還不都因為準備自我了斷而歡喜嗎?鯨忍不住這麼想。“後麵。”鯨用下巴指示岩西背後。岩西帶著空虛、恍惚的眼神,回過頭去。“這是你最後一眼看到的景色了。”鯨說。岩西像被吸引似地,走到窗邊。鯨望著他,確信自己接下來什麼都不用做,他也會往下跳。正在這時候,一陣眩暈襲來,連氣憤的時間都沒有。幾乎在鯨想要抱怨“竟然在這種節骨眼”同時,頭部感到一股壓迫,不閉上眼睛就無法忍受,是一種腦袋被人捏碎般的苦悶感。幾秒種過去了,痛苦平息,鯨睜開眼睛。一如預期,本來在眼前的岩西不見蹤影了,他的右手還站著一名中年女性。“你一定在想,竟然在這種時候出來搗亂,對吧?”臉頰豐腴,下巴屯積脂肪的婦人——亡靈愉快地說。鯨默然不語,看也不看她一眼,他告誡自己,眼前的不是現實。岩西就在這裡,雖然看不見,但他應該就在這裡。“你打算逼這個弱不禁風的眼鏡男自殺吧?”婦人指著岩西原本應該站立的地方帶剌地說:“我也是從大廈頂樓被扔下來的,你又想做同樣的事嗎?”她的口氣混合了挖苦與諷刺。她以前就這麼說話的嗎?鯨仍舊無視她的存在,死命凝神察看,依舊看不見岩西的身影。自己還在幻覺裡。“可是我告訴你,”不曉得是否生前就是如此,婦人滔滔不絕地說:“這個男的一看到你的臉就一副要去自殺的表情,可是那八成是裝出來的。”“什麼?”鯨忍不住出聲,望向站在右邊的政客夫人昀亡靈。“這個男人可是老奸巨猾,他隻不過裝出被你催眠的樣子罷了。”鯨慢慢地轉向正麵,卻隻看得見窗戶。泛黃的蕾絲窗簾另一頭反射出即將西沉的夕陽。參差的大樓中亮起的螢光燈、電線杆上纏繞的藤蔓、四散卻依然流動的波狀雲——雖然能夠清楚把握這些,就是看不見岩西。“要是鬆懈下來,不當他一回事的話,會被一槍斃命唷,或許這樣也不錯。”婦人接著說,“不管怎麼說人都是向往死亡的嘛,你也不可能例外。”一瞬間,鯨覺得像血開始滲出傷口、一種異樣的感覺從腳底竄爬,這種全身汗毛倒豎的感覺到底是什麼?鯨感到詫異,然後馬上領悟了,那是焦躁感與危機感,像爬過全身似地撫上來。雖然張大眼睛,卻依然看不見岩西。現實世界究竟在哪裡?鯨轉動眼珠左右凝視,現實在哪個方位?電話響了。細長而顫抖的電子鈴聲尖銳地響起,鯨動彈不得,但當第二聲鈴聲響起,鯨的脖子像要斷了一般受到一股輕微衝擊,晃了晃腦袋,眨了幾下眼睛。室內亮了起來,饒舌的婦人倏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岩西躍入視線。鯨從幻覺脫身了。剛才還站在窗前茫然注視的岩西,不知不覺中移動到鯨視野外的右手邊,他屈著身體,四肢著地,伸長了手。手槍掉在岩西的右前方,鯨立刻逼近。身後桌上的電話響個不停,單調又刺耳。鯨抬起右腳,踢開岩西的臉,沾在鞋子上的泥土四散,岩西被踢飛撞上塑膠垃圾桶,紙屑和泡麵袋散了一地。鯨的手伸向地上的槍,“不許亂動。”電話鈴聲沒有要停下的跡象。“誰叫你自己要露出破綻?”“破綻?”“在那裡自言自語的,是不是腦袋有問題啊?”岩西的眼神很嚴肅,卻硬擠出笑容。“什麼教唆自殺專家嘛。”鯨沒有回答,打開手槍保險,槍口對準岩西。自己衣服內袋裡也裝了一把手槍,但那完全是為了逼人自殺用的,並沒有裝子彈。“你也沒什麼了不起嘛。”岩西大笑,笑聲很刺耳。“蟬還沒死是吧?他才不可能被你這種人乾掉咧。”電話固執地響著。“我可以接個電話嗎?”岩西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的姿勢。“你以為你能接嗎?”“在死之前,至少讓我接個電話吧。”與其說是肺腑之言,倒像是他表現幽默的方法。鯨拿著手槍道:“隨你便。”他不是可憐岩西,反正岩西橫豎要死,這是已經注定的事,“接電話,然後跳樓。”“跳樓唷。”岩西苦澀地癟起嘴巴,像是自言自語地說:“傑克·克裡斯賓說,”聲音微弱得分不清是不是打算說給鯨聽。“逃避人生的家夥,就跳下大樓吧。”誰啊?說那種無聊話的家夥。鯨正打算反問時,岩西拿起了桌上的話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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