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逮香蕉魚的最佳日子(1 / 1)

“1948/J.D.塞林格”“如果什麼東西是好的,且普遍被認為如此,這並不是個討厭它的好理由。(旁注:我花了整整一下午的時間來寫這個句子。我的腦子一直在琢磨這個短語:“普遍被認為。”)”“你參加縣裡短篇競賽的《海灘一日》讓我有點想到塞林格的短篇。我提到這個,是因為我覺得你應該是第一名。獲第一名的那篇——我想題目是《奶奶的手》——跟你那篇相比,在形式和敘事上都要簡單得多,在感情上更是如此。振作起來,瑪雅。作為一個賣書的,我可以向你保證,獲獎對銷售來說多少有其重要性,但就質量來說很少有關。”又及:你這個短篇中最讓我感到有希望的,是它體現出了移情作用。為什麼人們會做他們所做的事?這是傑出作品的標誌。又又及:如果讓我提意見,你也許可以早一點寫到遊泳。又又又及:另外,讀者知道什麼是ATM卡。海灘一日作者:瑪雅·帖木兒·費克裡指導教師:愛德華·巴爾博尼,艾麗絲鎮中學九年級瑪麗快遲到了。她自己住一間房,可是跟其他六個人共用一個衛生間,衛生間好像總是有人占著。她從衛生間回來時,臨時保姆坐在她的床上。“瑪麗,我已經等你五分鐘了。”“對不起,”瑪麗說,“我想洗個澡,可是進不了衛生間。”“已經十一點了,”臨時保姆說,“你給我的錢隻讓我待到中午,我十二點一刻還需要去到另一個地方,所以你最好彆回來晚了。”瑪麗向臨時保姆道了謝。她吻了吻寶寶的頭。“聽話啊。”她說。瑪麗跑過校園去英語係。她跑上樓梯。她趕到時,她的老師已經要走了。“瑪麗,我正要走,想著你不會來了呢。請進。”瑪麗進了辦公室。那位老師拿出瑪麗的作業放到辦公桌上。“瑪麗,”老師說,“你以前一直是得A的,現在你卻是每門課都不及格。”“對不起,”瑪麗說,“我以後會努力做得更好。”“你的生活出了什麼變故嗎?”老師問,“你以前可是我們最好的學生之一。”“沒有。”瑪麗說。她咬著嘴唇。“你上這所學院有獎學金。可你已經麵臨麻煩,因為你已經有一陣子成績不好了,要是我跟學院講了,他們很可能會取消你的獎學金,或者至少讓你休學一段時間。”“求您彆說!”瑪麗懇求道,“我沒地方可去。除了獎學金我沒有彆的經濟來源。”“這是為你好,瑪麗。你應該回家調整好自己。還有兩星期就到聖誕節了。你的父母會理解的。”瑪麗晚了十五分鐘才回到宿舍。瑪麗進屋時,臨時保姆皺著眉。“瑪麗,”臨時保姆說,“你又遲到了!你一旦遲到了,我要做的事也會遲到。對不起,我很喜歡這個寶寶,但是我覺得我不能再幫你帶孩子了。”瑪麗從臨時保姆那兒接過孩子。“好吧。”她說。“另外,”臨時保姆補充說,“之前三次看孩子的錢你還沒有付我呢。每小時十美元,所以是三十美元。”“我可以下次付你嗎?”瑪麗問,“我本來想回來時順路去一下自動櫃員機(ATM)那裡,可是我沒有時間。”臨時保姆做了個鬼臉。“隻用放在信封裡,信封上寫我的名字,留在我的宿舍就行。我真的想在聖誕節前收到這筆錢,我要買禮物。”瑪麗同意了。“再見,小寶寶,”臨時保姆說,“聖誕節快樂。”寶寶輕輕地咕噥著。“你們倆假期有什麼特彆的計劃嗎?”臨時保姆問。“我可能會帶她去看我媽媽。我媽媽住在康涅狄格州的格林尼治,她總是會弄一棵很大的聖誕樹,做美味的晚餐,還有很多很多給我和邁拉的禮物。”“聽著真不錯。”臨時保姆說。瑪麗把寶寶背在背巾裡,走路去了銀行。她用她的ATM卡查了她的賬戶餘額,裡麵有75.17美元。她取了四十美元,然後進銀行換零錢。她把三十美元放進寫有臨時保姆名字的信封裡。她買了地鐵票,坐到了終點站。那一帶不像瑪麗所上的學院一帶那樣漂亮。瑪麗沿著那條街走到一座破敗的房子前,房前有粗鋼絲網柵欄。院子裡有條狗,被拴在一根柱子上,它朝寶寶吠叫,寶寶哭了起來。“彆怕,寶寶,”瑪麗說,“那條狗咬不到你。”她們進了屋。屋內很臟,到處都是小孩子,他們也臟。那些孩子們吵吵鬨鬨,年齡大小不一。他們有的坐著輪椅,有的身有殘疾。“嗨,瑪麗,”一個殘疾女孩說,“你來這兒乾嗎?”“我來看媽媽。”瑪麗說。“她在樓上。她不舒服。”“謝謝。”“瑪麗,那是你的寶寶嗎?”那個殘疾女孩問。“不是。”瑪麗說。她咬著嘴唇。“我隻是在幫一個朋友照看。”“哈佛大學怎麼樣?”那個殘疾女孩問。“很棒。”瑪麗說。“我敢說你每科都是A。”瑪麗聳聳肩。“你總是那麼謙虛,瑪麗。你還在遊泳隊嗎?”瑪麗又聳聳肩。她上樓去看“媽媽”。“媽媽”是個胖得病態的白人婦女。瑪麗是個瘦得皮包骨頭的黑人女孩。“媽媽”不可能是瑪麗的生母。“嗨,媽媽,”瑪麗說,“聖誕快樂。”瑪麗吻了吻那個胖女人的臉頰。“嗨,瑪麗,名牌大學生小姐啊,沒想到你會回到你的寄養家庭。”“是啊。”“那是你的寶寶?”“媽媽”問。瑪麗歎了口氣。“是啊。”“真可惜,”“媽媽”說,“像你這麼聰明的女孩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團糟。不是跟你說過千萬彆上床嗎?不是跟你說過永遠要采取保護措施嗎?”“是的,媽媽。”瑪麗咬著嘴唇,“媽媽,我和寶寶在這裡住一段時間可以嗎?我已經決定休學一段時間,把我的生活調整好。那對我很有幫助。”“哦,瑪麗。真希望我能幫上忙,可這裡已經住滿了人。我沒有房間可以給你住。對我來說,你年齡大了,馬薩諸塞州不會再為了你付我支票的。”“媽媽,我沒有彆的地方可以去了。”“瑪麗,我覺得你應該這樣做。你應該聯係寶寶的父親。”瑪麗搖搖頭。“我真的沒那麼了解他。”“那樣的話,我覺得你應該把寶寶送給彆人收養。”瑪麗又搖搖頭。“我也不能那樣做。”瑪麗回到宿舍。她為寶寶收拾了一個袋子,把一個艾摩填充玩具塞進袋子。住在樓下走廊的一個女生進了瑪麗的房間。“嗨,瑪麗,你要去哪兒?”瑪麗露出燦爛的笑容。“我想要去一趟海邊,”她說,“寶寶很喜歡海灘。”“現在去海灘不是有點冷嗎?”那個女孩問。“不算很冷,”瑪麗說,“我和寶寶會穿上我們最暖和的衣服。另外,冬天的海灘真的很不錯。”那個女生聳聳肩。“也許是吧。”“我小時候,我父親一年四季都會帶我去海灘。”瑪麗把那個信封放到臨時保姆的宿舍。在火車站,她用信用卡購買去艾麗絲島的火車票和船票。“小寶寶不需要買票。”檢票的人告訴瑪麗。“好的。”瑪麗說。到艾麗絲島後,瑪麗看到的第一個地方是一家書店。她走進書店,好讓自己和寶寶可以暖和一下。櫃台那裡有個男人,他舉止顯得不耐煩,穿了一雙匡威運動鞋。書店裡在播放聖誕音樂。那首歌是《祝你過一個小小的快樂聖誕節》。“這首歌讓我聽得很悲傷,”一位顧客說,“這是我聽過的最悲傷的歌曲。怎麼會有人寫這樣一首悲傷的聖誕歌曲?”“我在找東西讀。”瑪麗說。那個男人稍微沒那麼不耐煩了。“你喜歡哪類書?”“哦,各類書,但我最喜歡的,是那種裡麵有角色遇到困難,不過最後克服了困難的書。我知道生活並非如此,也許就因為這一點,才是我最喜歡看的。”那位賣書的說他有本絕對適合她的書,可是等他取來那本書時,瑪麗已經不在了。“小姐?”他把那本書放在櫃台上,以備瑪麗決定回來。瑪麗在海灘上,但是寶寶並沒有跟她在一起。她曾是遊泳隊的,表現出色,曾在中學時獲得過州裡的冠軍。那天,海浪滔滔,海水冰涼,而瑪麗早已疏於練習。她遊了出去,遊過燈塔,她沒有再遊回來。“恭喜。”招待會上,瑪雅對約翰·弗內斯說。她手裡緊緊抓著卷起來的T恤衫。阿米莉婭拿著瑪雅的獲獎證書:第三名。約翰聳了聳肩,他的頭發上下起伏了一下。“我本來覺得你應該得第一名,不過他們選了來自艾麗絲鎮中學的兩篇進終選,挺酷的。”“也許是巴爾博尼老師教得好。”“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平分我的禮券。”約翰說。瑪雅搖了搖頭。她不想那樣。“你本來會買什麼?”“我本來是要捐給慈善團體,給貧窮的孩子。”“真的?”他用上了他那種播報新聞的聲音。“我爸爸不是很喜歡我們在網上買東西。”“你沒有生我的氣,對吧?”約翰說。“沒有。我為你感到高興。加油!”她捶了一下他的肩膀。“哎喲。”“回頭見。我們還要趕回艾麗絲島的汽車渡輪。”“我們也要,”約翰說,“我們有很多時間可以一起出去玩。”“我爸爸的書店裡有事情要處理。”“學校裡見。”約翰說,他又用上了那種播報新聞的語氣。回家的汽車上,阿米莉婭祝賀瑪雅憑著一個精彩的短篇獲得了名次,A.J.什麼都沒說。瑪雅認為A.J.肯定是對她感到失望,但就在他們下車前,他說:“這種事情從來就不公平。人們喜歡他們所喜歡的,那樣很棒,也很糟糕。事關個人趣味和某一天特定的一批人。例如,前三名中有兩個女性,這樣有可能讓天平往男性那邊傾斜。要麼其中一個評委的奶奶上周去世了,這讓那個短篇特彆能打動他。誰都不曉得。但是我真切地知道:瑪雅·帖木兒·費克裡的《海灘一日》是由一位作家寫出來的。”她覺得他會要擁抱她,但他隻是跟她握了握手,就像他跟一位同事打招呼那樣——也許是跟來到書店的一位作家。她腦海裡出現了一句話:父親跟我握手的那天,我知道我是一名作家。就在那個學年結束之前,A.J.和阿米莉婭付了一幢房子的訂金。那房子離書店有十分鐘的路程,離海邊更遠。儘管有四間臥室、兩個衛生間和A.J.認為的一位年輕作家寫作所需的安靜,但誰都不會覺得那幢房子是夢想之屋。上一任主人死在那裡——她不想搬走,但是過去五十年左右,她也沒有做多少維修及保養。天花板低,要撕掉好幾個年代的壁紙,地基不牢固,等等。A.J.稱它為“十年後的房子”,意思是“再過十年,它也許真的能住了”。阿米莉婭稱它為“一項工程”,她馬上就著手乾活。瑪雅剛剛好不容易看完《魔戒》三部曲,把這座房子命名為“底袋洞”,“因為它看起來像是一位霍比特人的住所”。A.J.吻了吻女兒的額頭。他為自己培養出這樣一個妙不可言的書呆子感到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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