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1)

UFO大道 島田莊司 4963 字 3天前

我趕緊查閱昨天的報紙。果不其然,報紙上登了一則短訊——愛知縣安西市煙中一座名叫“CORPO福澤”的公寓七層,發現了女屍。我當即把此事告訴了禦手洗,可他並未顯出特彆得意的樣子,似乎這對他來說是情理之中的結果。禦手洗問我死者是不是身材矮胖,可報道對其樣貌隻字未提。“真讓你說對了,禦手洗君,我深感佩服!”我對禦手洗說道。“啊,是嗎?”說完,禦手洗回到沙發上,拿起合上的書,手指放到書簽上,準備繼續看書。對他而言,短暫的頭腦體操結束了,然而——“嗯?怎麼是兩具。”我說道。聞聲,禦手洗又抬起了頭。報紙是東京版,所以報道很短。要是名古屋版的話,一定報道得更詳細。報道的內容與禦手洗的洞察毫無二致,但也有意料之外的內容,那就是安西市公寓中發現的女屍不是一具,而是兩具。兩具女屍中,一具是案發現場的住戶,名叫祖父江宣子,現年四十四歲,是一家酒吧的老板,未婚,膝下無子,單身度日。死因是被利刃割斷頸動脈。室內還找到了行凶用的菜刀。另一女子身無外傷,死因和身份皆未查明。但該不明女子穿的衣服上沾有祖父江宣子的血,故警方認為二人曾發生過爭執。此案還在調查中。我把報道給禦手洗看過後,他對我說:“縣警署或安西警署應該成立了專案組。咱們手裡掌握了一些信息,若把這些信息提供給他們,不就能打聽到現場的情況了嗎?”他又說:“距離案發已經過了一天一夜,調查也在繼續吧。倘若他們陷入了僵局,說不定就該咱們上場了,所以你還是打個電話問問吧。”屍體競有兩具,這個意外讓禦手洗做出了向警方打聽案情的決定。若沒有這個意外,今晚的遊戲也許將就此落幕,而他也會毫不猶豫地繼續看書去了吧。一看表,已是夜裡十一點。這麼晚了,打電話不太好吧。我惴惴不安地給安西警署打去了長途電話。不出所料,安西警署已經成立了富澤公寓殺人案的專案組。我並未特意報上姓名說明身份,對方卻說專案組正有一人值班,馬上為我轉接了電話。電話轉到專案組後,一位名叫三宅的調查官接了電話,或許值班的人就是他吧。我對他說:“您好,我叫石岡,是替一個叫禦手洗的人從橫濱打來的電話。”怎料對方竟說:“什麼?你是說禦手洗先生?”聲音頗顯驚訝。“是那位橫濱的名人嗎?”對方又問。我反倒大吃一驚,趕忙問道:“他很出名嗎?”對方旋即回答:“刑警同事老提起他。不瞞您說,今天我還想給他打電話呢,可不知道號碼……哎呀,太讓我驚訝了,謝謝您打來電話。”道過謝,對方說道:“您有什麼消息要告訴我嗎?”聞言,我便把剛才收音機的深夜廣播裡提到的前天深夜有一女子行為怪異一事,以及禦手洗由此推斷出附近發生命案的事告訴了他。見三宅興趣濃厚,我又把自己和禦手洗剛才的談話——也就是禦手洗的推理過程——毫無隱瞞、一字不差地說給了他。三宅聽罷,驚愕萬分,同時也顯出欽佩之意。這當然是因為禦手洗的推理能力卓越超群,但這並非主要原因。對方之所以驚愕,恐怕是因為知道了死在現場的其中一人在臨死前做出了如此詭異的舉動。“居然有這種事……嗯……”得知那女子的怪異行為後,三宅顯得愈加困惑,語調變得低沉起來。不過,我比他更困惑,隻怕禦手洗也是一頭霧水吧。雨夜在路上折傘的女子居然重返公寓七層那個自己親手炮製的殺人現場,而且還死在了那裡。得知此事時,我著實震驚不已。那個害怕因為身上是濕的而被旁人懷疑的女人競喪了命。這樣的話,她的辛苦豈不是都白費了?她煞費苦心,不惜在行車道上折傘,這些努力又有什麼意義?在那之後,又是什麼原因讓她落得如此下場呢?“你是說那個折傘的女人又回到了房間?!”我愕然問道。三宅回答說:“對,從您剛才的話來看,好像是這樣。”三宅的語氣十分冷靜,這回倒是我驚愕萬分了。“那具屍體穿的是白色連衣裙嗎?”“不錯,就是白色連衣裙。”三宅說。“可死者會不會是碰巧穿著同樣的白色連衣裙呢……”三宅當即否定:“不,我們趕到現場時,那件連衣裙還是濕的,地麵也是濕的。”“什麼……”我頓時啞口無言。那就不會錯了。“而且更重要的是,那把折彎的傘就放在玄關,上麵有橘黃色和紅色的條紋。”“哎呀,就是那把傘!”我明白了。如果禦手洗的推理可信,那麼這把橘黃色和紅色條紋的傘原先是祖父江的。這樣的話,這把傘算是完璧歸趙了,儘管是在折彎後拿回來的。身穿白色連衣裙、被豬口偶然看到部分舉動的女子在折完傘後,回到殺人現場,死在了那裡。這完全超出了我的預想,簡直出乎意料、匪夷所思。考慮到禦手洗先前所言,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子是為了保護自己,才做出了如此詭異的行為。若真是這樣,那這個結果對她來說實在太離譜了,根本不是她所希望的。我們怎麼也推測不出為何會有如此離譜的結果,不過禦手洗可以推斷出來吧。“唉,這案子就像纏在一起的風箏線,錯綜複雜。我還是頭一次碰到這種案子……”三宅慨歎道。我也同樣慨歎。從對方的語氣來看,他的驚訝背後似乎也喻示著現場還有很多尚未告訴我的怪異事實。那些事實究竟是什麼,我也很想知道。“為什麼……到底為什麼會這樣……”三宅說道。“現場真的發生了這麼怪異的事兒嗎?”我問道。“唉,簡直不勝枚舉。”說完,三宅暫時語塞。過了一會兒,他好像重新振作了精神,對我說:“哎呀,您得花電話費吧。我還是準備做下記錄,給您打過去吧。對了,這個時間您還方便嗎?都這麼晚了……”我說沒關係,三宅則回應說:“那我給您打過去,請您稍等片刻。”向我問了電話號碼後,他便掛斷了電話。放下聽筒,我把那個穿白色連衣裙的折傘女子帶著傘返回殺人現場,並死在那裡的事告訴了禦手洗。禦手洗聽完,果然大吃一驚。看來這件事也超出了他的意料。隻見他又從沙發上站起身,開始在屋裡來回踱步。我不經意地看著他,腦子裡忽然想出一句嘲諷的話,便對他說:“這回你的真知灼見可是遇到了巨大的挑戰呀!”禦手洗像是被這句話刺激到了,反問道:“哦,什麼樣的挑戰?”“行事趨利避害的女子返回殺人現場,回到了被她殺死的女子橫屍當場的死者住所。”聽到這話,禦手洗沒有言語。我繼續說道:“按你的說法,返回殺人現場要比不返回有利。”禦手洗接著我的話說:“你的意思是,死比不死有好處?”“正是。”我回答道。“不可能!”禦手洗斷然言道。我沒應聲,琢磨著那句話的意思,須臾說道:“為什麼?”“現在還一無所知,得等掌握材料後才能說。”正說著,電話響了,像是三宅打來的。我剛接起電話,三宅便迫不及待地說:“我準備了錄音機,可否讓我把這通電話錄下來?”“沒關係,儘管錄。”我答應了他。“好的,那該從何說起呢?”對方問道。於是我先問了最關心的問題:“那位叫祖父江宣子的女人,是不是身材矮小微胖?”話音剛落,三宅似乎很驚訝,回答說:“不錯,您真是料事如神,這個也是推理出來的嗎?”我剛要說話,禦手洗衝我伸過手,叫我把聽筒遞給他。見狀,我趕忙向三宅解釋說:“啊,等一下,我讓禦手洗接電話。”說完,我把電話交給了禦手洗。我沒法準備錄音機,便拿來筆記本在旁記錄。電話不是免提的,所以聽不到三宅的聲音。下麵我就參照當時的筆記,重現一下那段對話吧。“電話已經轉過來了,我是禦手洗。您能詳細說說現場的情況嗎?”事後,禦手洗跟我說,那時三宅他們專案組亂成了一鍋粥,不過三宅還是清楚地掌握了事態,從大量筆記中總結重點,較為扼要地向禦手洗說明了現場狀況。“現場簡直太奇怪了。”這是三宅的頭一句話。“我調查了二十年現場,這種現場卻是頭一回碰到。”“怎麼個奇怪法?”禦手洗問道。“哪兒哪兒都很奇怪。哎呀,該從哪兒說呢……”“那個身穿白色連衣裙的女人死在什麼位置?”“客廳,緊挨著祖父江宣子的屍體。”“二人並排?”“不是並排,差不多是直角方向,女子的頭在祖父江旁邊……”“兩具屍體相隔多遠?”“祖父江的屍體距離女子的頭,有一米多點兒。”“穿白色連衣裙的女子沒有外傷吧?”“一點兒也沒有,簡直毫發無傷。既無傷痕,脖子上也沒有勒痕。屍體已經送去解剖,可法醫也持相同觀點。屍身隻有淤痕。”“淤痕?”“是的。臉頰、腦門、腰部出現了淤青。”“哦?”“另外,還有輕微的嘔吐跡象。”“嘔吐?”“對。可解剖結果發現,死者胃裡毫無異常,沒有吞咽異物。”“那她的身份查清了嗎?”“查清了。她叫町屋詩子,住在現場附近的幟田町,現年三十七歲,有個上小學四年級的女兒。家裡有丈夫有女兒,是三口之家。她丈夫在名古屋市的Q製藥公司工作,是那兒的職員,三十七歲。丈夫看了電視上的早間新聞,發出尋人申請說妻子昨晚一直未歸。我們就此查明了死者身份。”“那位夫人是頭一次徹夜未歸嗎?”“是的。那位夫人每天早上都送女兒上學。最近可疑人等很多,她怕孩子會有危險。可那天直到早上該送女兒上學時,母親都沒回來。從妻子平時的言行上看,這絕對有問題。”“這位町屋詩子夫人,就是身穿白色連衣裙的女人吧?”“是的。”“町屋詩子和頸動脈被割斷而死的祖父江宣子關係很親密嗎?她倆頻繁見麵嗎?”“不,不是這樣的,禦手洗先生。我們進行了各方麵的調查,這倆人根本素不相識。”“素不相識?”“沒錯,兩人連麵都沒見過。”“兩人都在同一房間?”“對,二人同歸於儘。所以我才搞不懂。她倆根本就是兩種人,生活圈子也截然不同。兩人待的地方完全沒有交點,性格上也沒有共同點。”“此話怎講?”“祖父江開了家酒吧,乾的是拉客營生,總與男人打交道,就是那種……您應該知道吧?就是那種跟誰都熱乎的人。她酒量很大,也有相應的異性關係……還愛說大話。據說最近她精神出了點兒問題,正在精神科醫院就診。周圍人都議論說可能是酒喝得太多鬨的。”“嗯。還有呢?”“她沒孩子,也沒結婚。唉,她也曾有過一段婚姻生活,可沒多久就離了。現在正過著逍遙自在的單身生活。據酒吧客人講,她喝醉了就睡在路上,有時也會打個架什麼的。總之,她跟育兒、PTA(Parent-TeacherAssociation,家長教師會,以學校為單位組成的家長與老師的交流組織。致力於學校與家庭合作,提高教育效果。)、小學這些詞根本沾不上邊兒。“另一方麵,町屋卻是個非常老實規矩的人,對教育十分熱心。孩子上下學或是往返補習班,都是她一人接送,從未懈怠。為此,她當上了PTA的負責人。町屋以前當過小學老師,孩子的成績也很好,在年級名列前茅。不過小學時候的成績嘛,並不能說明什麼。”“哦,是嗎?”“不過呢,要是町屋喜歡到外麵喝酒的話,或許會在什麼地方碰見祖父江,可她是個古板保守的人。祖父江的酒吧名叫‘不倒翁’,我們讓那兒的所有常客都看了町屋詩子的照片,他們都說沒見過這人。之後我們又問了祖父江為數不多的幾個朋友,而對方也說完全沒印象。“之後我們找到祖父江的離異前夫,也給他看了町屋的照片。他住在東京——確切地說,是神奈川的川崎市。但他也說不記得見過這個人。祖父江是在川崎出生和長大的,而町屋生於濱鬆,二人打出生起就完全沒有交點,隻是最近碰巧住得近而已。包括幼年時期在內,實在想不出兩人在哪兒碰過麵,況且她倆年齡也差了不少。“說起來,二人都不愛出門閒逛。町屋熱衷於教子,每天都和孩子一起往返於家和學校、補習班之間;而祖父江則往返於家和酒吧,一門心思賺錢。”“那旅遊方麵呢?”“町屋不旅遊,眼裡隻有教育孩子。祖父江好像對逃離的前夫舊情難忘,時常去東京找他,想破鏡重圓。前夫卻向她求饒,要她放過自己……”“前夫是這麼說的?”“據前去打聽的人講,他好像是這麼說的。前夫說前幾天祖父江也去了東京,可他已經受夠了這個酒膩子。”“隔三差五地去東京,要花不少錢吧?”“是啊,所以祖父江老坐巴士去,坐的是東明巴士。雖說換乘很麻煩,卻比新乾線便宜些。”“最近發生了東明巴士劫案吧?”“啊沒錯,劫犯是個少年。對了,聽說祖父江坐的就是那輛車。據前夫講,她就是在劫案那天去的東京。”“那輛車上有人被挾為人質殺害了吧?”“對,是個女子。可那人跟町屋詩子和祖父江毫無關係。”“會不會是町屋的親屬……”“您說錯了。町屋詩子的母親住在濱鬆,仍然健在,而且町屋本人當然也沒坐這輛車,丈夫和孩子也沒坐。町屋一家這幾年根本沒到東京去過。”“町屋沒有殺害祖父江的動機吧?”“毫無動機。因為她倆壓根就沒見過麵。”“那町屋為何會到祖父江家去呢?”“不清楚,所以這個問題讓我傷透了腦筋。”“隻有祖父江活著打開房門,彆人才能進去吧?”“沒錯沒錯,一般是這樣。若是一個女人獨自生活的話,平時應該都會鎖門。”“會不會是町屋死後被人抬進去的?”“不,沒這回事。七層住戶裡有人看見了。町屋打開七零一室——就是祖父江房間——的房門進去時,碰巧被人看見了。“而且屋裡還有町屋的腳印。外麵有的地方很泥濘,所以腳印從公寓正門外一直延續到祖父江家的玄關。町屋是一直徒步而來的。”“對了,町屋的衣服上還沾著祖父江的血吧。”“唉,這才叫人頭疼呢。衣服的前襟、胸部、裙子部分都沾滿了血,不過都被洗掉了。”“嗯,洗掉了?”“沒錯,而且洗得千乾淨淨。這種事例我還是第一回見。”“那你怎麼知道衣服上沾過血?”“是用藥品測出來的。”“哦。”“我們從浴室洗澡池的排水孔,還有洗衣機裡等處清楚地測出了魯米諾反應。也就是說,凶手用洗衣機洗了自己沾血的衣服。但在洗完以後她和已死的祖父江對刺了起來。我真是不明白,町屋為何要洗衣服呢?”“她倆對刺了起來?”“嗯,唉,反正我是這麼認為的。可是町屋身上沒有半點兒傷。我剛才跟您說過,屍體送去解剖,法醫學的專家對屍體進行了詳詳細細的檢查,身體的各個角落,乃至每一個毛孔都查遍了。但屍體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傷口,這個問題到現在還是個謎。為什麼會這樣呢?她是怎麼死的呢……”“死者有沒有心臟病?心臟顏色如何?是否肥大?心肌的厚度、瓣膜狀況怎樣?”“她健康得很,心臟也沒毛病,但出現了心肺停止,原因不明。”“有沒有腦出血?”“沒有。”“呼吸道狀況如何?”“呼吸道?”“就是嗓子,還有支氣管一帶。”“唉,這我就不知道了。”“如果遺體還在的話,就應該好好查查呀。不光心臟停止能致人死亡,窒息也能致死。”“可是町屋的頸部毫無勒痕,也沒有吉川線(日本警察專業術語。指脖子被勒住時,受害人下意識用手把勒住脖子的繩子向外拉而導致的抓傷,可作為他殺的判斷證據之一。最先注意到這點的是大正時代的警視廳鑒識課長吉川澄一(1885-1949),因此這種抓痕被稱作“吉川線”。)。”“是嗎?不過死者曾經嘔吐,還是有點兒窒息的可能性的。”“啊,是嗎?”“除了這些,還有其他跡象嗎?”“町屋詩子的白色連衣裙背部,還有臀部沾著黑泥。”“什麼?”禦手洗頓時眉頭緊鎖,表情煞是恐怖。顯然,他又碰到了出乎意料的事實。“臀部和後背沾著黑泥?汙漬很大嗎?”“是的,非常大。”“石岡君,折傘女人穿的白色連衣裙,臀部和後背沒沾泥吧?”禦手洗衝我問道。“聽說很乾淨……”我回答說。“這樣的話,衣服就是在折完傘之後臟的了。”說完,禦手洗開始在話筒線的長度所及範圍內溜達起來,隨後說道:“這樣的話,那片汙漬才是原因。”“原因?什麼原因?”三宅不解地問。“三宅警官,你認為町屋在住戶的眼皮子底下走進祖父江家,而後殺害了祖父江是吧?”“沒錯。我覺得兩人一開始就對刺起來。”“理由呢?”“因為祖父江的房間是進不去的。與對方初次見麵的町屋不可能有七零一號室的鑰匙。”“說得對。”“再者就是血。町屋的衣服上沾著祖父江的血。”“那你考慮過殺人的具體過程是怎樣的嗎?”“這個嘛,動機還不清楚。不過拋開動機不談,我覺得町屋是用祖父江的菜刀行的凶,然後洗掉自己衣服上沾到的血,接著就被殺了,儘管死因尚且不明……”“嗯?不,這樣不是很奇怪嗎?洗了衣服,臀部卻沾到了黑泥?”“嗯,是啊……所以確實很奇怪。還有,我也是剛剛了解到町屋在雨中蹣跚而行,讓汽車軋傘的詭異行為,這才覺得事情不太對勁。唉,而且和死亡推定時間也完全對不上。”“那修改後的意見呢?”“這個嘛,我還正想請教您呢……實在太亂了。我現在想想啊,不過材料都是剛剛才知道的,所以可能想得不對。町屋殺了祖父江,這是顯而易見的。之後她洗掉衣服上的血……然後嘛……”“看來我們剛才告知的町屋被目擊一事,和她衣服臀部的汙漬,讓三宅警官您陷入了混亂。假設沒有這兩樣,事態會變成什麼樣呢?”“若是這樣,那麼本以為喪命的祖父江其實還沒死,她用儘最後的力氣把穿上洗好的衣服的町屋給殺了。”“用什麼方法殺的?”“這我就不知道了。”“既非下毒,也未勒住脖子,更沒用利刃。祖父江有沒有在血泊中奮起反抗的跡象……”沉默片刻後,三宅回答說:“沒有。”“我明白了。那您結合町屋臀部的汙漬和我們提供的新信息想一想,之後的事情是如何發展的。”“如您所言,天降大雨,於是町屋穿著濕衣服出去了……”“不錯。”禦手洗點了點頭,“然後呢?”“如果那時衣服臀部還沒臟的話,就是町屋先讓汽車壓彎了雨傘。這麼想可以嗎?”“我覺得可以。之後呢?”“之後她穿過人行橫道,順著來路返回了對嗎?”“沒錯。”“那是木曾川的方向。她可能在木曾川的堤岸上摔了個屁墩兒吧。不過現在那兒已經沒那麼多土了,所以也稱不上堤岸。之後町屋回到祖父江的公寓,被殺了……”“她是被殺的嗎?”“是的,因為町屋根本沒有理由尋死嘛。她有個精心培養、成績優秀的女兒,還有個在家等她歸去的丈夫,實在舍不得尋死呀。更準確地說,是萬萬死不得,因為她是個母親。”“有道理。那她就是被人殺的嘍?之前的事暫且不談,這個時候,祖父江顯然已經斷氣了吧?”“這個還不得而知啊。如果町屋和祖父江對刺的推論不對,那究竟是誰在這裡呢……”“從您剛才的話來看,町屋之所以返回現場,會不會是因為自己的連衣裙臀部臟了呢?”“嗯,這個嘛,很有可能……”三宅沒有自信地說。“衣服臟了,為何要回去呢?”禦手洗問道。“嗯,因為想洗乾淨吧……”“她不是在木曾川的堤岸上嗎?非要洗的話,用河裡的水也能洗。這次沾的是泥,又不是血,比較好洗。再說反正衣服已經濕透了呀。”“說的是啊。”“返回殺人現場可是很危險的。沒準兒屍體己被發現,大批警察蜂擁而至。”“嗯,所以……還是請您告訴我原因吧。”三宅請求道。“汙漬很大嗎?”“很大。不光臀部,整個後背都是。”“這麼說,町屋摔的不是屁墩兒了?”“嗯,這……也許吧。您知道原因嗎?”“這些材料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得容我考慮一會兒。不過,鑒於剛才向您打聽到的調查結果,町屋完全沒有動機呀。何止沒有動機,二人甚至連麵都沒見過。”“唉,誰說不是呢?”“你們向町屋的丈夫和女兒了解情況了嗎?”“我們向她丈夫問過話,可女兒受了刺激,沒法說話。”“丈夫說夫人是幾點左右離開家了嗎?”“沒有,那晚丈夫回來晚了,從女兒那兒得知妻子在晚飯後的九點鐘左右,到便利店給女兒買文具去了,是一個人去的。”聽到這話,禦手洗頓時兩眼放光,問道:“晚上九點去了便利店?那時已經下雨了吧?”“下了。”三宅回答說。禦手洗沉默片刻,說道:“町屋穿的是什麼顏色的鞋?”“鞋?你是說鞋嗎?嗯,是黑色,或是深棕色吧。”“樣式呢?”“樣式嘛,是長靴,橡膠雨靴。”禦手洗仍舊是一副恐怖的表情:“白色連衣裙配雨靴?嗯,這很奇怪呀。”“奇怪嗎?”“三宅警官,你想想。晚上九點,還下著雨,這深更半夜的,會有女人穿一件白色短袖連衣裙去買東西嗎?而且腳上還穿著黑色或深棕色的長膠靴。”“啊,是呀。確實很奇怪。”“關於夫人這件白色連衣裙,丈夫都說了什麼?”“沒有,他沒說什麼。丈夫好像對夫人的衣服一無所知,連她有什麼衣服都不知道。唉,男人不都這樣嗎?我也一樣。老婆到底有什麼衣服,我一點兒都不清楚。”“軋彎的傘昵?現在還在那兒嗎?”禦手洗突然問道。“傘?傘嘛……嗯……啊!我想起來了,傘還在。勘查人員拿到我這兒來了。”“那你可否仔細檢查一下傘柄,看上麵寫沒寫住址或姓名。”“住址或姓名?姓名嘛……您等我一會兒啊……啊,找到了!”“有嗎?”“有的,寫著呢。傘柄上貼著一條非常小的黑色膠帶,很不起眼。上麵寫的是‘XUANZI·ZU FU JIANG’,還有呢,我瞅瞅啊,寫的都是羅馬字……是‘AN XI SHI’、‘TIANZHONG’、‘4-11-9-701’——這是住址。”“原來傘上寫著姓名和住址哪。這把傘還彎了,彎了,彎了……”說著,禦手洗又開始溜達起來。他一邊踱步,一邊說道:“材料還不夠啊……三宅警官,這把傘什麼地方彎了?是傘尖,還是正中間那塊兒?”“正中間。”“正中間,正中間……正中間彎了的鮮豔的紅傘嗎?晚上九點外出的女人,身穿一件白色短袖連衣裙,腳穿黑色或深棕色長膠靴,而且白色連衣裙的後背還沾著黑泥……”禦手洗嘴裡嘟囔著,在屋裡來回踱步。“三宅警官,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晚上九點外出的女人沒必要折傘、濕著身子走在路上。這個女人沒有半點兒理由這樣做。”“啊?可她不還是渾身濕透地在街上走嗎?”“沒錯,她是這樣做了,可為什麼呢……”“是啊,理由是什麼……”“這很重要。不過考慮理由的話,這種情況並不多見……不行,材料還不夠,這個女人沒有理由死呀。三宅警官,現場的房間裡還有其他什麼有特點的跡象嗎?”“現場的地上有一大攤血跡,是從祖父江的頸動脈流出來的。”“你確定那是祖父江的血嗎?”“確定。”“那其他人的血呢?”“沒有。”“勘查人員撿到的東西呢?比如可疑的細小物件、纖維、頭發什麼的……”“隻有兩個女人的頭發。手指指紋和腳趾指紋都是被害者和町屋二人的,而且有很多。至於其他人的指紋,我們沒有任何發現。”“這麼說,案發當時除了這兩人,並無其他人進入房間?”“沒錯。”“那從凶器上呢?”“您是說指紋嗎?菜刀的刀柄一般很難測出指紋,因為是用木紋粗糙的木頭做的,而且還濕了。不過我們還是測出來了,上麵有很多指紋。可實在太多,指紋重疊得很厲害,反而無法提取。勘察人員說潛在指紋也重疊得厲害,根本不清晰。”“也不是完全不清晰吧?”“唉,也許吧。不過我認為那是町屋的,按常理說也沒什麼問題。纖維也一樣,並不是從奇裝異服上掉落的。”“町屋可能在等待衣服洗完時,穿上了彆的衣服,這種纖維找到沒有?”“沒有。”“嗯,行凶用的菜刀放在什麼地方?”“在超市的塑料袋裡。”“超市的塑料袋?”“對,袋子掉在客廳……”“袋裡還有什麼?”“有塊毛巾。”“毛巾……上麵有血嗎?”“沒有。”“這樣啊。那現場還有沒有其他特征?”“其他特征嘛……血跡有些淩亂。死者頭部附近的血泊邊緣有放過箱子什麼的痕跡,因為血泊呈方形。”“箱子?尺寸有多大?”“我想想,寬三十厘米,長五十厘米左右吧……不過還不能斷定是箱子,沒準是因為某種巧合,血泊變成了這樣而已。現場並沒有那樣的箱子。”“還有嗎?”“另外,書架上放著好些糕點和粗點心等食品,還有很多洋酒,再有就是植物種子。”“植物種子?”“陽台上擺著不少盆栽植物。看來祖父江很喜歡養花。書架和抽屜裡裝著各種各樣的種子,也有向日葵的種子——勘察人員說那是向日葵種子。”“向日葵的種子,向日葵種子,心肺停止……”禦手洗嘟囔道,仍在不停地溜達。“向日葵種子,原來如此!”禦手洗抬起頭說,“是呼吸道閉塞,如果真是向日葵種子的話,我的推斷就不會有錯。”“什麼?是向日葵種子導致的呼吸道閉塞?”“正是。你把這話說給法醫學者聽,問問他的意見。”“啊,我說……”“且慢,三宅警官,稍微等等……給我點兒時間,這樣啊,這樣啊,果真如此嗎……好,好吧……這就行了。那三宅警官,還有件事,你能查查安西市最近的受害申報嗎?”“什麼?受害申報?”“鎖定這一個月的就行。隻調查女性的申訴即可,受害申報錄入電腦了嗎?”“錄入了,不過管理員可能回家了。您等等,喂,喂!啊,有個人在。受的什麼害?盜竊嗎?”“被女人用傘襲擊。”“您說什麼?”三宅再次怪叫,“用什麼?”“用傘呀。你查查,看有沒有人舉報街上突然冒出個女人用傘打人。地點是馬路、車站或商業街。受害人可能是帶著小孩的女子。”“為什麼要用傘打人?而且打人者還是女的。這種事我可從未聽說過。”“那就請你問問看吧,八成會有。”禦手洗滿腹自信地說。“您先等一下啊。喂,我說,有沒有用傘……”三宅口頭對同事做了說明,隨後對禦手洗大聲說:“啊,還真有!我同事想起來了。真是神了!可是為什麼?您是怎麼知道的?對方為何用傘打人?”“人生在世,世事難料。那件受害申報錄入數據庫了嗎?”“錄入了……可要找到時間、地點、申報人姓名這些信息,得需要些時間。同事說今晚還是算了吧,他想回家,要不然老婆該生氣了。”說完,三宅又對同事說,“喂,你怎麼說話呢!”“受害申報有好幾件嗎?”禦手洗問道。“好幾件?同事說記得有兩件這樣的受害申報。”“抓到案犯了嗎?”“案犯抓到了嗎?嗯……嗯……”三宅問過同事,對禦手洗說,“沒有,同事說還沒抓到。”“這樣啊?我知道了。還是讓那位同事回家吧,今天就到這裡。這樣我差不多就明白了。三宅警官,你想知道什麼?”禦手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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