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1 / 1)

刀鋒上的救贖 指紋 1752 字 1天前

石瞻的五官似乎猛地收緊了一下,又慢慢放鬆了下來。那個女孩很細心,她告訴我,石瞻跑去發廊借臉盆的時候,不但焦急,而且略帶興奮。前男友去借錢?我一早就覺得沒這麼簡單,野狗和金絲雀混在一起,總得整出點兒肉體關係來吧。我從他身上搜出了手機和錢包,裡麵有幾百塊現金、兩張信用卡以及一些票據:“你的死活我說了不算,可彆讓你兒子陪葬了。”看他還是沒有開口的打算,我就逗他:“蔡瑩跟你幽會得再頻繁,畢竟還是董財主家的媳婦兒,說白了這孩子是誰的還不好說。帶我們找著孩子,我就保證幫你搞個親子鑒定。萬一你最後得吃槍子兒,我也讓你走個踏實,如何?”石瞻終於笑著回了我一句:“不必。”反正人犯落網,交差有餘,總不能在現場問訊。“押他回去。”我帶上耳麥,“把車都開過來,清場收隊。”“趙隊,我是小薑。三區發來緊急報告……”“怎麼?”“三區收隊的時候,發現停車場裡有輛墨綠色的切諾基,車牌是……反正那是在冊搜查的鄭柏的車。車裡發現了……孩子就在車裡!”“哈哈!”我樂著追上去拍了下石瞻,“得啦!哥們兒,這回你算輸了個……”“等等!趙隊,三區剛……孩子……砸開車窗抱出孩子的時候,孩子已經……已經……隨隊法醫說,死因可能是脫水和缺氧……”我僵在了原地。石瞻驚疑不定地看著我問:“怎麼了?”有什麼東西堵住了胸口,我恍然大悟,覺得自己真是隻蠢豬。“讓三區的人彆撤,給我接白局。”案情小結、協查彙報、技術鑒定報告、法醫鑒定結論書、屍檢報告、訊問筆錄……看完整本卷宗的時候,已是第二天中午。我伸了個懶腰,跑去局長辦公室。一來看看老白是否還在位,二來趁機請了半天假。離開前,我去找了趟小薑:“有進展麼?”薑瀾屬於典型的“新新民警”,有著刑偵人員的熱情認真勁兒,淡漂成紅色的披肩發、無色透亮的唇彩和覆盆子味道的香水又炫耀著青春時尚。“石瞻的電話裡乾乾淨淨,都刪沒了。技術隊試著恢複數據,折騰一上午,還沒弄出多少東西呢,設備就掛了……”我看到辦公桌上整齊碼放著幾排透明的證物袋,石瞻的手機和電話卡放在其中一個袋子裡,下麵還壓著幾張紙。我拿起來瀏覽,大概是幾個電話號碼和一些短信資料:“證物怎麼放你這兒了?”“技術隊的屋裡正擺大攤兒呢,設備壞了不得修啊?擠得我都沒地方寫東西。”我把其中一個號碼默念了幾遍。剛要出門,又覺得不妥:“什麼時候能修好?”“不好說,蠻糟糕的樣子。估計天黑前能弄好就不錯了。”我不動聲色地從證物袋裡抽出電話卡,揣進兜裡:“我出去,有事打電話。”從花店出來,我先把東西都挪到後座上,然後掏出電話,換卡,戴耳機,撥號,開車。電話響了幾聲後,居然有人接了。真是意外的收獲。我故意放粗嗓門:“喂?”沒人說話。看來裝不像,我放棄:“你好,蔡小姐。”“……”“我叫趙馨誠,就是抓到你男人的那個警察。”“……”“告訴你,如你所願,孩子死了。”“……”“石瞻和金姨——被你利用的人,都歸案了。”似乎能聽到滯重的呼吸聲,若有若無。“石瞻對你確實是一片癡情,否則他不會甘願去當這個聲東擊西的炮灰;不知道你後來通過什麼手段聯係上的金姨,反正她知道你並非被綁架之後,也是真的同情你,隻可惜她在西客站配合你掉包,到頭來害了自己……”呼吸聲越來越明顯。“不錯,拘世情難成大事,即便他們對你再好,你出賣他們,我也不覺得奇怪。”“……”“我隻是不明白,為什麼你連孩子都不放過?”“……”“我知道這個孩子本身也許是個錯誤,可他畢竟是你的親生骨肉。你連最起碼的人性都沒有了麼?”“……”“放心,咱們的通話沒被監控。對你,根本不需要。地方協查已經發現:從保定下火車之後,你現在應該在某趟赴陽泉市的長途車上。相信我,追兵和堵截都快到了。”“嘶嘶”的聲音。喘息?還是歎氣?“我勸你下車等追兵吧。五路居平房現場取證的檢測結果顯示:那一屋子的血,全是你難產流下的。北京地區所有醫院都沒有對你的收治或輸血記錄。失去體內將近一半的血還能支撐到現在,你已經創造吉尼斯了。我不是醫生,可你自己應該明白,如果得不到及時救治,你隨時可能死亡。服法,是你現在唯一活命的機會——至少,還能多活些日子。”又沒聲音了。“就這樣。對你這種人,我也沒什麼可多說的。兩百萬——被你出賣的人,被你殺死的孩子,居然隻值兩百萬……不過他們都比你強。”真的徹底安靜了。“蔡瑩,你,一文不值。”掛電話的時候,大概還不到一點四十。當時我並不知道,事後保定市局反饋的結果是:下午二時許,刑偵大隊行動隊在G107國道自東向西方向約一百二十公裡處,截下車牌號為冀CXXXX的長途客車……蔡瑩側倚在座位上,懷抱著一個巨大的編織袋……該犯被發現時已死亡,死亡時間在不到半小時前,當場起獲被掉包的贖金人民幣兩百萬元。雪晶上身套著件掐腰灰襯衫,褲腰束著樸素的時裝帶,俏立的身材是個幾近標準的“S”形,一頭黑發在腦後束了個馬尾,嘴角保持著一貫微微上翹的角度,櫻桃白的皮膚襯得兩眼格外地大。她見到我就問:“你電話怎麼關機了?”眼睛卻在偷瞄我手裡的玫瑰花束。我單膝點地,將鮮花敬呈愛妻:“老婆大人容稟,你相公我為兌現承諾,特告假前來迎接鸞駕。恐哪個不開眼的王八蛋突然一個電話打來,召卑職歸隊勤王,遂關機以絕後患。請老婆大人明察啊!”雪晶笑盈盈地從我手裡接過花:“相公一路辛勞,妾身感戴難名。不必多禮,請隨妾入辦公室一敘。”我一躍而起,伸手攬住雪晶:“老婆,走吧!咱們先去喝下午茶,晚飯我已經在‘俏江南’訂好位子了……”“乾什麼你?在單位呢……”她嗔笑著撥拉開我的手,“先跟我回辦公室把材料整理完的。”“怎麼啦?我摟的是自己老婆,不可以麼?”我故意扯開嗓門嚷嚷起來,“喂,我連續上勤七十多個小時,抓了倆嫌疑人,盹兒都沒打過半個。就不興咱放鬆放鬆,享受下正常的家庭生活?你們說是也不是啊?”周圍過往的都是我原來的同事,大家起哄似的附和著我:“說得好!”“兄弟,我支持你!”“我也想吃‘俏江南’!”“帶上俺!帶上俺!”“讓餘局也準咱們假!”……雪晶紅著臉把我拽進辦公室,回手把“彆關門啊”之類的調侃封鎖在門外:“你個死豬頭真成,偵審兩邊就屬你跩。聽說這回破案你功勞不小呢,白局更得寵著你了吧?”“老白這位子能不能坐下去還難說呐。”我一屁股歪倒在椅子上,“你今天不是休息麼?”“本來是休息的,誰讓我家郎君這麼能乾,把石瞻和金桂蘭都送過來了,處裡人手不夠,我也是幫幫忙,沒事,一會兒就完。這蔡瑩也是,要說為了錢,她都吊著金龜婿了,何必呢……”我聳聳肩。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顛倒過來,一樣通用。“剛才聽四室的秦峰說,石瞻嘴特硬,到現在都不承認蔡瑩是主謀。武警那邊配合對鄭柏進行了詢問,信用卡和越野車都是他自願借石瞻的,不過他對石瞻要做什麼並不知情。”“他不聞不問就這麼大方?”“據說‘因為他是我的戰友’。這幫當兵的……”“我靠,不會這倆老爺們兒之間也有點兒什麼奸情吧?”“哎,對了。石瞻知道那孩子的死訊後,哭得跟個淚人似的,整個樓道都聽得見。鑒定報告還沒轉過來,你在支隊見著了吧?那孩子……真是他兒子?”我剛換回手機卡,聽到這裡一愣:“這案子又不是你辦,瞎操這心乾嗎?”雪晶興致勃勃地靠過來,顯露出女性特有的八卦表情,拉著我胳膊繼續追問:“你看過卷了?那孩子到底是誰的?董家的還是石瞻的?”“都不是。其實……”我歎口氣,麵帶愧疚地抬起頭,“其實,這孩子是我的。老婆,我錯了,我不該跟彆的女人……這樣吧,今晚回家咱們就去造小人……”“死豬頭!”雪晶舉起一本卷狂砸我的頭,“誰跟你造小人……”電話響了,我一邊笑著作勢告饒一邊接通手機:“喂?”小薑略帶哭腔的聲音傳來,她發現證物缺失,已經嚇丟了半條命——這可是能脫製服的重罪啊。我先是溫言軟語安慰了她幾句,然後做詭秘狀告訴她說:電話卡是老白授意我私下拿去人民大學物證鑒定中心做分析的,事關領導的去留,不宜多說。不相信可以去問領導本人。且五點前我必將電話卡送回。不用著急,務必替領導保密雲雲。無論是我和老白的關係,還是老白和人民大學韓教授的關係,包括我和韓教授兒子的關係,都不致讓小薑真跑去核實我的說辭。最後,她安下心來,嚴肅地向我保證一定會守口如瓶。雪晶在一旁看我掛上電話,揶揄道:“你又欺負人家小姑娘。撒謊都不打腹稿,我以後還真得多小心你個豬頭……”我驚了,她怎麼知道我在胡說八道?“我就是知道,所以說我才是你老婆。”她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得意,“一會兒趕緊把東西還回去,你有老白罩敢胡來,可彆連累人家小女孩兒……對了,把訂的位子取消吧。你剛才關機那陣,何哥打電話給我說,晚上去‘指紋’聚會。”“指紋”是彬和朋友合夥在誌新橋南開的一家咖啡屋,也是工作室的據點。“都誰去?”“老樣子啊。”哦,彬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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