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雲海準備擺一桌酒席,向大院的鄰居們認錯。這天,賈雲海和天好、天月忙了一上午,做成一桌豐盛的宴席。賈雲海還自己獨創了一道菜,用冬瓜雕刻一個老漢,背上背著一根竹筷子,取名叫“負荊請罪”,足見其誠意。天好、天月倆熱心腸的姑娘分頭到各家去請鄰居們來赴宴,賈雲海滿懷希望等待著高鄰們能來賞光。但是倆姑娘跑了一大圈,竟然沒請來一個人。賈雲海黯然神傷地說:“人沒臉,樹沒皮,沒臉沒皮就難活,知道這個道理嗎?知道什麼叫一輩子抬不起頭來了吧?”姐妹倆點頭,也陪著賈雲海難過。賈雲海揮了揮手說,“都回去吧。不管怎麼著,二叔還是要謝謝你們姐妹倆,全大院裡的人,就你們還把我當人看。回去歇著吧,我自己坐一會兒。”天麻麻亮,天好一覺醒來,拉開窗簾向窗外看去,隻見賈雲海的酒館裡還亮著燈,忙穿衣下炕,走出屋子。她走到小酒館外,趴窗向屋裡看,隻見賈雲海坐在那桌酒席前,隻一夜,他的頭發竟然花白了!天好流著淚走進來心疼地說:“二叔,你一個老爺們兒,怎麼心裡就盛不了一點事呢?至於的嗎?”賈雲海不說話,眼淚卻嘩嘩地流滿腮。停了一會兒,他從屋裡抱出被子,打起行李來。“你這是乾什麼呀,二叔?”天好十分奇怪地問。賈雲海無限傷感又去意決絕地說:“孩子,我該走了。不過,我走了以後,麻煩你告訴老鄰居們,我以前說的不是謊話,那是我做的一個夢,我錯把夢當成真事告訴大家。可我賈雲海絕不是膽小鬼,我會把夢變成真事,我會對得起他們,這些日子,叫他們注意看報紙就行了。”天好很不放心地問:“二叔,你這是要到哪兒去呀?”賈雲海隻是含含糊糊地說:“哦,換個地方住,另找一份活。”天好在這個霧蒙蒙的早晨,把賈雲海送了很遠很遠。賈雲海站下來說:“天好,彆送了,二叔走了。”天好流著淚說:“二叔,我心裡難受,你什麼時候再回山東大院啊?”賈雲海說:“這輩子恐怕回不來了……”他走幾步又站住,回頭看著天好說,“孩子,記住這句話:人活臉樹活皮,我受不了日本人的氣,更受不了咱同胞的白眼,好了,不說了,彆忘了叫鄰居們看報紙!”賈雲海說完,挺著胸,邁著大步走了,像一個要出門辦大事的男人。天好望著他的背影,淚水模糊了眼睛。這一天天氣晴好,不大的海風吹來,帶著些許的海腥味兒。大連的某個公園內,掛起了橫幅:大連各界熱烈慶賀中原大捷!日本軍樂隊吹著銅管樂,演奏軍歌、日本歌曲。會場上站滿了手裡拿小紙旗的人,日本憲兵把守著會場,進會場的中國人被一個個搜身。主席台上,大漢奸黃正本和日本軍政要人談笑風生,祝捷大會正在進行。一個日本政要正在張牙舞爪地講話:“……總而言之,中原大捷,為我們大日本建立大東亞共榮圈的理想鋪平了道路,中國的北大門打開了,東大門也打開了,沒有誰能阻擋大日本前進的步伐……”突然,從主席台的桌子底下跳出一個黑衣人,揮舞手中的刀,劈倒了一個又一個日本軍政要員。刺客正是賈雲海!日本憲兵蜂擁而上,賈雲海奮力揮著刀,嘴裡不停地喊著哢哢哢。寡不敵眾,賈雲海慘死在日軍的刺刀下。第二天,這件轟動大連的新聞就上了報紙。山東大院的眾人傳看著當日的報紙,誰也沒說話。大家都看到了,報紙在顯赫的位置上,刊登了賈雲海刀劈日本軍政要員的新聞。眾人唏噓感歎。龐奶奶強忍眼淚說:“雲海是咱山東大院的人,親人不在身邊,咱們給他發送了吧。雲海活著的時候是個要麵子的人,死了也要發送得風風光光,一切費用我來出。”傅磕巴急忙說:“啊就彆呀,我們都出份子!”龐奶奶點頭道:“那也好,有錢的出點錢,沒錢的出點力,咱們一定要隆重地發送。”曹巡捕帶著杠子頭老鄭等人把賈雲海的遺體抬回山東大院,後麵跟著鼓樂班子吹吹打打。哀傷的鼓樂聲中,老鄭指揮著大夥,把賈雲海的遺體放進大棚裡他自己準備好的棺材裡。送走了賈雲海,夜深了,天好不能忘懷,她又慢慢走進賈雲海的小酒館,慢慢收拾著賈雲海的遺物,和他臨走那天沒有喝完的半瓶酒。她坐在賈雲海常坐的位置上,含著淚水把這半瓶酒喝了下去。忽然,窗子被映紅了,靜夜之中,淒厲的警報聲又亢奮地響起來,天好急忙走出屋子,到外麵看到底又出了什麼事。山東大院裡大夥都站在院裡看熱鬨,曹巡捕急匆匆跑回院子。傅磕巴問:“啊就老曹,哪兒又著火了?”曹巡捕並不在意地說:“還是日本人的油漆廠,都彆看了,回屋睡覺去吧。”到了該圓墳的日子,賈雲海家人不在,傅磕巴和謝瞎子可沒忘了這事,他們去圓了墳,還在賈雲海的墳頭前擺上了供品。謝瞎子長歎一聲,說出一大串心裡話:“雲海呀,在山東大院,雖然咱們沒有桃園三結義,可大家都說咱三個是劉關張,如今你先走了,好啊,走得有骨氣,我老瞎子自愧不如啊!人靠什麼活著?不就是靠一口氣頂著嗎?你這口氣頂得好啊,老哥佩服你!行,你給老哥打了個做人的樣子,哥也不會這麼窩窩囊囊地活下去了,以後你就看我的吧!”傅磕巴有點驚奇地問:“啊就瞎子哥,你也想殺小日本啊?”謝瞎子說:“唉,就我這個樣子,說要去殺小日本,誰相信啊?”2抗日騎兵旅牢牢守衛著科爾沁草原的北山嘴陣地,日軍無可奈何,暫時停止了進攻,戰士們趁此機會休整。在軍營裡,布赫奧勒掏出煙荷包抽煙,虎子也拿出娜日托婭送的煙荷包抽煙,抽了一口咳嗽起來。布赫奧勒笑道:“虎子兄弟,你還沒學會抽煙嗎?草原上的男人,不會抽煙是要遭人笑話的。”虎子說:“我不正在慢慢學嗎?”這時,娜日托婭來了,問道:“虎子哥,你也抽起煙來了?”虎子故意當著娜日托婭的麵狠抽一大口:“我怎麼就不能抽煙?再說了,你給我這個荷包,不就是裝煙葉子的嗎?”娜日托婭反而高興地說:“抽吧,我喜歡你們男人身上煙葉子的味道。”“你們這兒的煙葉子太衝,不如我們山東老家的好抽。”提起山東老家,虎子來了勁頭,“等不打仗了,我領你到我老家看看,葡萄管你夠吃。”娜日托婭說:“我才不跟你去呢,我跟你走算怎麼回事?”虎子小猴順竿爬地笑道:“那你就嫁給我吧,山東人最疼媳婦了。”娜日托婭聽虎子這麼說,心中挺高興,卻正話反說:“美的你!”布赫奧勒說:“虎子兄弟,娜日托婭是科爾沁草原最美麗的百靈鳥,你想娶她嗎?等你成了英雄吧。”周和光帶著衛兵騎馬從傅漢璋的司令部趕到騎兵旅傳達命令。在指揮部,周和光和白銀珠給指戰員們開會。周和光說:“白旅長,你們乾得好啊,傅司令對你們騎兵旅的評價很高,一個北山嘴,被你們把守得鐵桶陣似的,針插不進,水潑不進,小日本沒少在這裡栽跟頭。你們為抗日大業立了大功,司令已經上報總裁,決定給你們嘉獎。”白銀珠說:“請周參謀轉告司令,嘉獎我表示感謝,可現在當務之急,隊伍缺乏給養,眼看冬季就要到了,司令部能不能……”周和光打斷白銀珠的話:“你的意思我明白,司令部也考慮過這個問題,可現在全國抗戰,軍需物資非常匱乏,司令也無能為力,還要靠自己。”白銀珠說:“哦,既然是這樣,我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周和光又對大家講:“就目前的形勢來看,北山嘴是插在日寇後背的一顆釘子,他們肯定會不惜代價拿下,司令部的意思是,硬守是不行的,你們必須主動出擊,打回科爾沁,不斷騷擾敵人的後方,使敵人疲於奔波,也可以趁機奪取一些武器輜重和給養。”白銀珠說:“對,這樣敵人就會被死死拖在草原,減輕中原抗戰的壓力。請轉告傅司令,我們堅決執行司令部的戰鬥部署!”為了執行新的作戰方針,需要進一步了解敵情,這就得派能乾的戰士去偵察,白銀珠想到了虎子,她把虎子叫到指揮部說:“虎子,現在寶王府已經成了阿部的指揮部,你挑選一個弟兄,悄悄潛回王爺府,做敵情偵察,有沒有困難?”虎子信心十足地說:“旅長放心,保證完成任務!”娜日托婭走上前自告奮勇道:“額吉,科爾沁的情況我比虎子哥熟悉,讓我跟他一起去吧。”由軍營到王爺府的路很長,虎子和娜日托婭騎馬走了一天,直到天黑人困馬乏了,他們才決定在草原上露營。虎子和娜日托婭燃起了篝火。虎子看著娜日托婭被篝火映紅了的美麗的圓臉,心中一熱,隨口問道:“娜日托婭,你今年多大了?”娜日托婭用棍子撥弄著篝火說:“十九歲。”虎子故意逗她:“在我們老家,這麼大的閨女還沒找到婆家,就要臭在家裡了。”娜日托婭十分坦然地笑看虎子一眼:“臭就臭了,我才不著急呢。”虎子又說了:“娜日托婭,你做我的新娘好不好?”娜日托婭說:“你想當我的新郎,早著呢?”虎子一本正經地說:“現在不是你的新郎,以後總有一天會是你的新郎。”娜日托婭大大方方地笑道。“你要是真那麼想,就耐心等吧。”草原的夜萬籟俱寂,天空綴滿眨眼的銀星,天晴得好,星星顯得特彆稠密,一個挨一個似的密密麻麻。在這樣的夜晚,年輕的娜日托婭和虎子的心很自然地貼在一起。在這殘酷的戰鬥歲月,他們在共同執行危險任務的途中,憧憬著美好的未來,這是他們應有的幸福,卻被凶惡的日本侵略者剝奪了。天一亮,他們立即跨馬前行。這次任務完成得不錯,回來後受到旅長的讚揚。而他們在途中所激起的愛的情愫,使二人的心貼得更緊更緊。3賈雲海悲壯地死了,這對謝瞎子心靈的觸動特彆大,他失魂落魄,整日木木呆呆,有空他就拄著個木棍兒,站在小酒館門前,無聲地緬懷死去的酒友,從早上到晚上,就這麼一直站著。龐奶奶生病了,躺在炕上起不來,天好悉心照料著,端著湯水,眼裡含著淚說:“奶奶,你就喝口湯水吧,彆難受了,二叔死得英雄,死得值啊!”龐奶奶淚流滿麵:“這些我都知道,可我這心裡了一直過不去,你二叔活著的時候,咱們都冤屈了他,他是帶著一肚子的委屈走的啊!”天好勸慰著:“唉,二叔這一走,大院裡沒了動靜,大家心裡都有愧。可有什麼辦法?人已經走了,大家在心裡記住他就是了。”龐奶奶還是不停地說看她的心裡話,這些話她不談出來憋在心裡太難受:“話是那麼說,可由不得人啊,你二叔是個熱心腸子的人,他開的小酒館,誰沒跟著沾光?從山東老家來的人,他都好酒好菜招待,還幫著人家找活,張羅租房子,甚至娶媳婦。”曹巡捕回來時,夜已經深了,他看到謝瞎子站在小酒館門口,知道老謝是在為賈雲海的事難過,就過來勸解道:“老謝哥,回去吧,天涼了,凍著就不好了。”謝瞎子說:“老曹回來了?上樓去吧,翠玉等著你呢,我再站一會兒。”曹巡捕搖著頭上了樓。不錯,翠玉是在等他,而且還準備了酒菜。可是,他卻坐在桌子邊抽悶煙,根本沒心思喝酒。翠玉關心地問他又在犯什麼愁,他說“今天和火神爺老秋商量了,這回要乾個大的,給滿石的製油所放把火,狠狠地打一打小鬼子的氣焰!”翠玉也跟著發起愁來:“到那裡放火?能行?聽說那裡的日本人看得可緊了,進門都要搜身,連褲襠都不放過!”曹巡捕緊皺眉頭說:“愁的就是這個。其實咱們的人早就打入了他們內部,現在問題是,怎麼把定時引爆的火藥送進去,這是件讓人頭疼的事。”二人正在屋裡小聲議論著,忽然有人敲門,倆人怔了一下,還沒等問,外邊就自報是謝瞎子。翠玉開門道:“哎呀,老謝大哥,你可是稀客。有事啊?”謝瞎子毫不客氣地說:“你這兒是金鑾寶殿啊?沒事就不許來坐坐?我聞到你家的酒味了,討口酒喝不行嗎?”都是老鄰居,人家把話說到這份兒上,能不讓人家進來嗎?翠玉忙說:“你看老謝大哥,說話就是這麼酸溜溜的,坐下吧,陪老曹喝一壺,他正愁著沒人陪呢。”扶著謝瞎子坐下。曹巡捕說:“難得你來陪我喝酒,來,乾了這一杯。”謝瞎子喝下一杯酒地笑著說:“老曹,我想參加你們的放火團。”曹巡捕忽地站起來,用槍頂著謝瞎子的腦門低聲喝問:“你是什麼人?想乾什麼!”謝瞎子說:“老曹,彆慌,我不是漢奸,我也知道你不是漢奸,這個大院裡,就我知道你是放火團的。”曹巡捕問:“你是怎麼知道的?”謝瞎子真心真意地說:“彆看我是瞎子,我眼睛瞎了,可心不瞎,你的一舉一動我都記在心上。我佩服你們這些好漢,我想加入你們一夥,一是為我自己報仇,二是向雲海看齊,你看能不能分派我任務?”曹巡捕想了好一會兒,一方麵他在急速檢點自己的言行,想著為什麼謝瞎子會看破了自己的身份;另一方麵,要吸收一個人事關重大,他一下子也決定不下來。他問:“這可是掉腦袋的事,你不怕死?”謝瞎子說:“我被小日本糟蹋成這個樣子,活著和死了有什麼區彆?你就分派任務吧。”曹巡捕說:“你有那個膽量?”謝瞎子說:“說實話,以前沒有,如今,前有荊玉蓮,後有賈雲海,他們給我打了樣子,現在有了!”曹巡捕說:“好,有這句話,你就是我們的同誌了,我和上邊領導商量一下,會給你個回話的。以後有事彆來找我,找翠玉,咱們還要顯得生分一些。”謝瞎子說:“知道了!哎,這麼說,翠玉也是自己的人?”翠玉笑著說:“這還用問嗎?”話著裡充盈著一種豪氣的喜悅。白天,曹巡捕照常到小衙門上班,一切都很正常。他整理好武裝、警服,準備出門乾什麼公務。藤本走過來說:“曹,你要到哪裡去?”曹巡捕說:“哦,到複興裡看看,最近那兒幾處店鋪黃了,防備著債主鬨事。”說著要走。藤本說:“不要急嘛,有件事要問你。你的收入不少了,為什麼要住在那個肮臟的山東大院啊?”曹巡捕笑了:“那兒不是有我一個相好的嘛。”藤本說:“哦哦哦,就是那個翠玉?我見過,很漂亮,你很有豔福呀。哎,你們為什麼不結婚呢?是不是沒有媒人?我可以給你做媒呀。”曹巡捕說:“和她結婚?不可能!她的名聲不好。”藤本似有所悟地說:“哦!我說呢。好吧,你去吧。”其實,曹巡捕不是急於出去執行什麼日本人的“公務”,他是到步雲祥鞋鋪去見一個人,鞋鋪的秦老板是他搞地下工作的秘密聯絡人。秦老板見了曹巡捕說:“哎呀,是曹巡捕駕到!”見四處無人,壓低聲音說,“你說的那個人,上邊已經作了考察,認為可以作為外圍。”曹巡捕一邊裝成看鞋的樣子一邊說:“我說過,這個人我是放心的。”秦老板說:“你要的定時火藥引爆裝置,火神爺已經研究出來了,會有人給你送去。怎麼樣?你那邊事情進展得還可以?”曹巡捕說:“唉,彆的都不成問題,就是火藥沒法送進去,不過你告訴火神爺,我會有辦法的。”他沒有買鞋,把鞋放到櫃台上,耀武場威地走出鞋鋪。翠玉從樓上下來進了謝瞎子家,謝瞎子正在烙油餅。他對翠玉說:“昨晚我一宿沒睡,到底想出了個主意,有辦法把火引子送進去。”他低聲說:“我烙了幾張油餅,咱把火引子卷進油餅,到滿石製油所大門口叫賣,咱們的人來了就賣給他,讓他啃著油餅進廠子,把門的肯定不會注意。”翠玉說:“行,我和老曹商量一下。”她扭著細腰身,高高興興地上樓去了。到了晚上,翠玉把老謝的點子告訴老曹,老曹也認為這樣做很好,決定照此法行動。滿石製油所的工人上班都很早,他們一般都來不及吃早飯,而是在工廠外的附近買些吃的。天亮不久,工人們都陸續來上班了。謝瞎子挎著籃子在大門外叫賣:“油餅卷雞蛋,撐死活神仙,都來買油餅啊!”製油所大門戒備森嚴,日本憲兵帶著門衛對工人搜身,搜得很細。一個工人來到謝瞎子麵前,說著暗號:“老瞎子,你的油餅是什麼油烙的?我是回族。”謝瞎子說:“放心吧,小磨香油烙的。”工人掏錢買油餅,謝瞎子從籃子底層拿出一份卷油餅遞給工人。工人啃著油餅進廠門,門衛仔細搜查他的全身,根本沒理會他手裡正吃著的油餅。一天平安無事地過去,夜幕降臨之後,謝瞎子來到製油所附近的小酒館,他喝著小酒,哼著京劇:“我正在城樓觀山景,耳聽得城外亂紛紛……”突然,傳來幾聲巨響。街麵上警笛聲和救火車的聲音亂作一團。小夥計從外麵跑回酒館說:“可了不得了,滿石製油所著火了,我的媽呀,火可大了,濃煙滾滾,都看不見天了!”一個酒客說:“不用問,又是抗日放火團乾的。”另一個酒客說:“這夥人真了不起,這幾年大連出了五十多起大火,都是他們乾的。你說,製油所把守那麼嚴,圍牆那麼高,他們怎麼進去放的火?”還有一個酒客說:“聽說這夥人是共產黨派來的,個個都是一身功夫,哪個不會飛簷走壁?什麼高牆能攔住他們?”謝瞎子不喝酒了,掏出一把錢來說:“夥計,結賬。”夥計數了數錢說:“大爺,用不了這麼多。”謝瞎子滿麵紅光地說:“大爺今天高興,剩下的賞了!”4阿部大佐的部隊終於向白銀珠騎兵旅所鎮守的北山嘴陣地發起了猛烈的進攻。日軍調集了大炮對付騎兵旅,火力具有絕對的優勢。密集的炮彈落在騎兵旅的陣地上,陣地上一片火海,白銀珠的帳篷也被炸著夥。虎子和戰士們趴在戰壕裡躲避炮火,很多戰士被炸死,部隊傷亡慘重。白銀珠對布赫奧勒說:“敵人調集了飛機大炮,咱們不能死守在這裡挨轟炸,傳我的命令,把隊伍散開,分三個方向立即撤退!”布赫奧勒向:“旅長,怎麼集中?”白銀珠說:“擺脫開敵人的追擊以後,都到青山口的蘇木(小村落)集中。”布赫奧勒急忙傳達命令,騎兵旅的戰士兵分三路,急速撤退。尾田喜郎在日軍陣地上用望遠鏡觀陣,對阿部說:“大佐,白銀珠終於撤退了,北山嘴是我們的了!”阿部也用望遠鏡邊看邊說:“尾田,你不要高興過早,他們隻是撤退,我們的任務還沒有結束,必須徹底消滅他們,不要留下後患!”尾田喜郎說:“對,我有把握徹底消滅他們。我在科爾沁潛伏了整整十年,熟悉這裡的一草一木,熟悉每個查乾(較大的村莊)蘇木,隻要他們不跑出草原,就是鑽進草窩裡,我也會把他們找到。白銀珠肯定跑到了青山口!”阿部立刻下令:“隊伍直接開進青山口!”日軍快速行動,比白銀珠先一步在青山口蘇木外埋伏起來。白銀珠率領騎兵隊伍向青山口蘇木疾馳,部隊忽然遭到埋伏在村外的日軍的瘋狂掃射,又一次受到重創。白銀珠指揮戰士們掉轉馬頭向西邊的一個小山包撤去,想不到,埋伏在小山包的日軍突然出現了,又是一陣瘋狂的掃射,十幾個蒙古族騎兵壯烈犧牲,騎兵們倉皇逃離。經過一天的激烈戰鬥,白銀珠的部隊終於擺脫了日軍的圍追堵截,隊伍傷亡慘重。天陰沉沉的,黑夜迅速來臨,白銀珠令戰士們就地露營。布赫奧勒對白銀珠說:“旅長,咱們的隊伍處處遭到敵人的阻截埋伏,好像有一隻眼睛緊緊地盯著咱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白銀珠一聲長歎道:“不怨彆的,都是因為寶王養虎為患,那個喜管家也就是日本特務尾田太熟悉科爾沁草原了,不除掉這條惡狼,科爾沁永無寧日!”虎子說:“旅長,那咱就除掉他,這個任務交給我,我搶打得準,一定能除掉他!”娜日托婭說:“額吉,我和虎子哥一起去!”白銀珠毫無商量餘地地說:“不行,你們給我老實呆著!”說罷去查看陣地。娜日托婭望著虎子,示意讓他走遠點,虎子會意地點點頭,離開露營地,走到從灌木後,娜日托婭也跟了過來。二人商量著,現在已經到了緊急關頭,必須儘快除掉日本奸細尾田。他倆對王爺府熟悉,執行這一任務最合適。他們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瞞著旅長,偷偷離開營地奔向科學草原深處。虎子和娜日托婭騎馬來到比利格老人的窩棚,向老人說明情況,請求他的幫助。比利格老人說:“唉,我老了,幫不了你們的忙。你們去漢人的蘇木,找漢族兄弟想想辦法。”虎子和娜日托婭假扮成一對年輕夫妻,來到草原的牲口市轉悠著,那裡經常可以碰到漢人。突然,虎子看見以前曾經受了他騙的那位姓呂的買馬人,不打不相識,他們早已和解,成了朋友。虎子高興地喊:“呂大哥你買馬呀?”呂大哥一看是虎子,十分高興地問:“虎子,是你呀?”他走到跟前說:“走,到我家去。”三人騎馬來到呂大哥家,呂大哥夫婦給虎子和娜日托婭端來吃的。呂大哥問:“你不是跟著福晉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虎子說:“我這次回來,是執行一個任務。”他把要除掉尾田的事詳細述說一遍。呂大哥沉思良久,忽然一拍大腿,喜形於色地對虎子說:“你說的那個尾田現在正負責調運糧草,你可以混進我們運夫的隊伍,到了日軍倉庫,你想辦法把他引誘進倉庫,我們給你作掩護,你趁機殺死他。”呂大哥指著娜日托婭說,“不過,娜日托婭是個女娃子,沒辦法混進去,她可以在外邊接應你,你得手以後要立馬跑掉,跑得遠遠的。”虎子認為這個辦法不錯。呂大哥立刻做了周密安排。第二天,虎子裝成運夫,混進搬運糧草的隊伍,來到日軍的倉庫外。尾田喜郎挎著洋刀監督運夫乾活,運夫們趕著馬車走進倉庫大院。虎子破帽遮顏,也趕著大車進了大院。運夫們往倉庫裡搬運糧草,虎子扛起一麻袋糧草走進倉庫。他看倉庫裡沒有日本人,就從麻袋裡抽出一把匕首藏在懷裡,躺在地上裝病呻吟,好像十分難受的樣子。在軍用倉庫外,尾田喜郎正為一個運夫扛糧草跌倒發脾氣鞭打運夫,呂大哥跑來喊:“太君,有個弟兄躺在庫房裡快不行了,你去看看吧!”尾田喜郎不耐煩地罵一聲:“巴嘎!”朝庫房走去。這時候,虎子佯裝肚子疼,正在地上翻滾。尾田喜郎走過來問:“你,怎麼了?”彎下腰來看。虎子轉過臉來,齜牙一笑。尾田喜郎一愣:“你……”他發現是虎子,剛想拔槍,虎子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同時從懷裡掏出匕首,深深地刺進尾田喜郎的胸膛。尾田喜郎一聲慘叫,躺倒在地,鮮血立刻從胸口湧出來。虎子撒腿往外跑,尾田喜郎掙紮著拔出槍來,對虎子放了一槍,閉眼死去。這一槍並未射中,虎子跑出了倉庫。倉庫外的日本軍人聽到槍聲向倉庫跑來,運夫們故意把馬車亂拉,堵住了日軍追趕虎子的道路。在離倉庫不遠的一叢濃密的灌木後麵,娜日托婭牽著兩匹馬,焦急地等待虎子,虎子從遠處跑來了。日軍追趕過來,不斷地放槍。虎子臂膀中槍,踉蹌了幾步倒下,他高喊:“娜日托婭,告訴旅長,尾田被我殺死了,你快跑啊!”日軍士兵跑過來,捆綁了虎子。娜日托婭眼看著日本人抓住虎子,心如刀割,但她知道此時她一人無法救出虎子,不得不策馬跑了。虎子被抓進王爺府,關進一間廂房內。日本人對虎子嚴刑拷打,虎子被打得昏厥過去。一桶冷水潑向虎子,虎子悠悠醒來。日本人並不想立刻處死虎子,他們想從虎子口中得到想要的東西。“你的,說出白銀珠在哪裡,可以饒你不死。”虎子笑道:“小鬼子,我知道白旅長在哪裡,想叫我說出來?你做夢吧你!”阿部對軍曹說:“如果到天亮前還不說,天明就把他槍斃!”娜日托婭在夜色的籠罩下驅馬飛馳,與接應的布赫奧勒等人相遇了。布赫奧勒說:“娜日托婭,你怎敢違犯軍令?旅長派我們來接你,你怎麼自己回來了?虎子兄弟呢?”娜日托婭哭著說:“虎子哥他被日本人抓去了!布赫奧勒,咱們要救他呀!”布赫奧勒說:“來不及向旅長報告了,救人要緊。你回去吧,其餘的弟兄跟我走!”娜日托婭說:“不,去的人多沒有用,還是咱倆去吧。”布赫奧勒說:“你說得有道理,弟兄們都回去吧,告訴旅長,我們救了虎子兄弟就回去。”娜日托婭和布赫奧勒策馬朝王府府的方向奔去。天快亮時,他們來到胡楊林,拴上馬,朝王爺府潛行。到了王爺府附近,他們隱藏起來。日本衛兵在不停地巡邏。布赫奧勒悄悄地說:“敵人看守得很嚴,我們沒法進去,怎麼辦?”娜日托婭說:“王府有個秘密通道,就我和阿巴吉、額吉知道。”她悄悄領著布赫奧勒來到秘密通道口,打開偽裝,鑽進通道。二人從馬廄的通道口出來,悄悄走到關押虎子的廂房裡。虎子被捆綁著,娜日托婭和布赫奧勒急忙給他鬆了綁。三人出了廂房,鑽進通道口。巡邏的日本兵發現廂房的門開了,鳴槍示警。這時,虎子等三人已經從秘密通道口鑽出來,正朝胡楊林奔跑著。日本士兵發現了他們三個人,從後麵追來。娜日托婭和布赫奧勒拔出短槍回擊。娜日托婭中彈倒在地,布赫奧勒十分著急地說:“虎子兄弟,你背著娜日托婭走吧,我來掩護你你們。”虎子背著娜日托婭借著黎明前那段黑暗的籠罩朝胡楊林跑去。布赫奧勒掩護他們,不斷放槍與敵人周旋,終於寡不敵眾,中彈犧牲。虎子懷裡抱著娜日托婭騎在一匹馬上,他們遠遠擺脫了敵人的追擊,來到大草原上,娜日托婭奄奄一息,孱弱地說:“虎子哥,我不行了,放下我吧。”虎子下馬,扶娜日托婭下馬躺在草地上,他哭著,搖晃著娜日托婭喊:“娜日托婭,你不能死啊,我們一起去找額吉!”娜日托婭無力地說:“虎子哥,我要死了,你自己走吧……”虎子熱淚湧出,聲音顫抖著說:“娜日托婭,你死不了,我還要娶你做媳婦呢!”娜日托婭苦苦地笑了:“虎子哥,我不能做你的媳婦了,來生吧,吻吻我!”虎子輕輕地吻了吻娜日托婭的額頭,熱淚滴在她光潔但已經蠟黃的圓臉上。娜日托婭深情無限,斷斷續續地說:“虎子哥,來生娶我的時候,你一定要我坐山東人的花轎……”話沒說完,閉上了眼睛。虎子呆呆地看著娜日托婭,如萬箭穿心,五內俱焚。這就是他一心一意在心底深處摯愛著的人,瞬間,他們從少年兩小無猜的相識,到青年時的相愛,一幅幅刻骨銘心的畫麵迅速在他的眼前閃現。他看到了,在新京的客房,娜日托婭手拉著他的手儘情嬉戲;他看到了,娜日托婭展現花朵般的笑臉,把他拉上來科爾沁草原的馬車;他看到了,娜日托婭遮擋著抽向他的皮鞭;他看到了,娜日托婭扮裝後一鞭抽向馬樁上的刀子;他看到了,娜日托婭幫他捕鷹、熬鷹;她看到了,娜日托婭一身戎裝、英姿颯爽地與他並肩前行……然而,這一切瞬間即逝,麵前的娜日托婭,安詳地躺著,她永遠地閉上了美麗的大眼。虎子跪在娜日托婭的麵前,熱淚長流。好久好久,虎子突然長嘯一聲,驚天動地。草原上的太陽升起來了,虎子抱起娜日托婭,向著紅彤彤的太陽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