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晌,村子裡的人大多下地乾活去了,所以就顯得很安靜。這時,玉蓮胳膊上挎一個籃子剛從自家院子走出來,遠遠看見一個騎馬的人進了村子,她心裡一陣歡喜,天爺,莫不是太春回來了?待那騎馬的人走到跟前時,才知道弄錯了。隻見這騎馬的人眉眼挺端正,衣著也光鮮,一看就是個買賣人。那騎馬的人看見玉蓮後跳下馬來,問道:“請問這是平原村嗎?”玉蓮:“是啊,您找誰?”那人說和藹地:“麻煩您,我打聽一個姓許的人家。”玉蓮:“我們村姓許的有好幾家呢,不知道您打聽的是哪一家?”張友和:“我找許太春的家。”玉蓮驚訝地:“您是……”那人說:“我是許太春的把兄弟,我叫張友和。”玉蓮:“噢,我聽太春說過,我就是許太春沒過門的媳婦。”張友和:“這麼說你就是玉蓮啦?”玉蓮害羞地笑道:“是我。”張友和:“那……你家在哪兒住?”玉蓮回頭一指:“那不是嗎,就是那個長槐樹的院子。”張友和急切地:“既是這樣,快帶我回家去見太春兄弟。”玉蓮一下緊張起來,支支吾吾地說:“張大哥,我……”張友和:“怎麼,有什麼不方便嗎?”玉蓮無奈,隻好說了實話:“張大哥,太春他……他不在家。”張友和詫異地:“怎麼會,太春他不是早就回來了嗎?”玉蓮看看左右,低聲道:“張大哥,您彆嚷嚷!”玉蓮拉著張友和向村外走到一個僻靜處,將太春如何回來,如何沒有回家,又如何二次走西口的事詳細地向張友和說了一遍。玉蓮抹著淚說:“……就這麼著,隻是在窗外偷偷地看了一眼娘,他就扭頭又走了。”張友和:“哦,原來是這麼回事……咳,這個太春也真是的。”玉蓮眼圈紅紅地:“張大哥,一會兒你見了我婆婆得替我遮掩著點兒,千萬不能讓她知道實情。”張友和感慨著:“做男人的難啊!玉蓮,你放心吧,見了老人我知道該咋說了。”玉蓮抹著淚:“您知道我的難處就是了,好了,跟我回家吧。”太春家,張友和與太春母親坐在炕上說話。玉蓮在地上一邊沏茶倒水,一邊仔細地觀察著婆婆與客人的談話,神情有些緊張。太春娘拉著張友和的手說:“你看你這後生多好,懂得回家看看老人;我們太春心野的走了整整三年了也不懂得回來看看他娘。”玉蓮插嘴道:“看您說的,人家張大哥是學生意的,太春咋能和人家比呢。”張友和忙說:“我出口外十年了,這是頭一次回家探親。嬸子,您放心!太春會回來的,頂多一年半載他準回來。”太春娘:“不管太春啥時候回來,有你這句話,我聽著心裡就高興。”張友和是個很會說話的人,他的話逗得太春娘和玉蓮不時地笑著,很是開心。這時,張友和把一個包袱打開,推到太春娘跟前說:“嬸子,你老還埋怨太春不回來看你哩,看看,這是太春讓我給您老人家捎回來的東西!”玉蓮有些驚訝地望著張友和。包袱裡有衣料,有皮毛坎肩,還有紅糖和茶葉……太春娘撫摸著那些東西,老淚縱橫地:“好,好……”張友和的舉動使玉蓮十分感動,她向張友和投去感激的目光,話裡有話地說:“友和哥,俗話說千裡不捎書呢,我這兒替太春謝謝你了!”張友和說:“謝啥呢,說謝就外道了!”飯後,張友和並沒有急著回家,他說太春不在家,而他是太春的哥哥,好容易回來了,理應幫著乾些活兒才是。太春娘和玉蓮見張友和說的真誠,也就依了他。大田裡的莊稼大都收割完了,玉米、高粱、麥子都上了場,剩下的是場麵上的營生了。太春家院子外麵就是場麵,張友和對玉蓮說:“這幾天的天氣好,我幫你把場上的麥子打了吧。”說著就張羅著鋪麥子。玉蓮也沒拒絕,笑著說:“那就辛苦大哥了!”場麵上鋪著金黃的麥子,曬了一晌,都乾透了。此刻,玉蓮和張友和麵對麵地打連枷,倆人手臂一起一落,隻聽得劈啪有生,倆人的動作和諧而優美。玉蓮是個樸實的農村姑娘,乾活不惜力,幾個回合打下來,臉上紅撲撲的,更好看了。張友和望著玉蓮,心裡話,好看的女子也見過不少,可像玉蓮這麼好看的女子還真少見!啊呀,我太春兄弟好命哩!張友和想著,眉宇間流露出了對玉蓮的愛慕。張友和做生意是把好手,雖然荒疏了十幾年,莊稼營生乾起來還是很地道的。幾天功夫,就幫著玉蓮打完了麥子,收拾完高粱,就連糜黍之類的小雜糧也都收倉入庫,收拾得妥妥當。太春娘望著門前光溜溜的場麵,笑道:“友和,你可幫了俺們大忙了!”張友和接過玉蓮遞來的衣服甩子拍打著身上的塵土,笑著說:“嬸子,快彆這麼說,你就當是太春回來了還不行?”太春娘笑得合不攏嘴:“行,行!”吃罷晌午飯,張友和對太春娘說:“嬸子,場裡院裡沒什麼活兒了,我也該回家去看看了!”太春娘望著張友和,就像自己的兒子一般,雖然心裡一百個不願意,但也不能不放人家走了,說不準他的親娘正望眼欲穿地盼著兒子回去呢,哪裡能再耽擱人家呢?院門口,玉蓮和太春娘送張友和出來,太春娘絮絮叨叨的似有說不完的話,玉蓮卻顯得神色黯然。太春娘拉著張友和的手千囑咐萬叮嚀地說:“友和,你回歸化城見著太春,好歹替嬸子捎個話,就說錢掙多少是個夠?早點回來吧,娘想他了……”話未說完,太春娘早已是淚流滿麵了。玉蓮怕婆婆傷心,先打發她先回去了,自己則把張友和送到了村口。張友和見玉蓮神色黯然的樣子,安慰玉蓮說:“做生意有賠就有賺,自古如此,這事你不要太操心。太春是個聰明人,我與他相處這幾年我知道他遲早是會發達的。”玉蓮:“張大哥,以後太春還靠你多多照應。”張友和:“這是自然,我們是兄弟嗎。玉蓮,你也回去吧。”張友和說完翻身上馬,邊走邊頻頻回頭望著玉蓮,不禁在心裡歎息道:“唉,多好的女人啊,我要是許太春,還走什麼西口做什麼買賣,守著自己心愛的女人過一輩子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