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情這些你都想到了嗬,那還叫我來乾什麼?是不是腦子想得太累了,想放鬆一下嗬?”許從良一邊揉著呼延小秋的乳房一邊笑嘻嘻地問。那七爺發怒了。做完手術以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給新京的嘉親王爺打電話,雖然貨物沒有少,但他這個麵子丟得實在太大,這口惡氣要是不出,他簡直沒臉在哈爾濱待下去。電話裡他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向嘉親王爺訴說自己被“武力虐待”的經過,這其中自然少不了添油加醋。於是傳到嘉親王爺耳朵裡的事情變成了“警察廳大肆胡亂抓捕,無故扣押王府的財物,不但對嘉親王爺口出不遜,還開槍打傷那七爺、打死王爺府人員。”對日本人,那七爺也沒說好話,“縱容警察廳胡作非為,事發後拖延搶救”之類的惡語是一句也沒少。聽到嘉親王爺在電話裡粗重的喘氣聲,那七爺知道目的達到了,又擤了一把鼻涕以後掛了電話。之後,他把親隨叫到身邊,氣急敗壞地說:“多花點錢,開個新聞發布會,把哈爾濱各大報社的記者都請來!老子不把這口氣出夠,就不姓那!”親隨忙回稟:“王爺您還不知道呢,這件事早就傳遍了大街小巷了,您做手術的時候,醫院外麵就來了五六十個記者,估計現在的報紙上都是這條新聞!”那七爺樂得捂著肚子直點頭,他卻不知道早在第一聲槍響的時候,許從良就派了人四下散播這條消息了。有人樂有人哭,警察廳裡,葉勇呆呆地坐在辦公椅上,欲哭無淚。十分鐘前,他剛剛從金榮桂的辦公室裡出來,帶回了一份解職書。他知道這事還不算完,現在隻是警察廳的內部調整,不管怎麼說,金榮桂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沒有對他下狠手,隻是解職了事。但是那七爺和日本人會放過他嗎?葉勇苦笑著搖搖頭。清晨的事情滿大街都已經傳遍了,估計很快就會傳到新京,一個王爺被警察廳科長率部擊傷,誰會有好果子吃?單單一個那七爺,隻要把狀子告到上麵就夠他葉勇喝一壺的。還有日本人,雖然他們連溥儀都不放在眼裡,更不會關心一個王爺的死活,但是殺是剮應該由他們日本人說了算,哪裡輪得到他一個小科長耀武揚威呢?更何況日本人無時無刻不在宣揚“日滿共榮”,麵子工程就要做得像樣,一個滿洲國的王爺被擊傷,無異於在日本人臉上吐一口口水,那個吐口水的人還會有什麼好下場?“我真是昏了腦子,攬這個瓷器活乾什麼啊!”葉勇狠狠捶著自己的腦袋,但腦袋怎麼疼也抵不上心疼。他現在後悔萬分,早知如此,何必逞強邀功呢?聰明人和傻子的區彆就在於此,聰明人往往在事前就能預測到結果,而傻子常常在事後發出慨歎。葉勇此時就變得聰明了一些,他推開窗戶,茫然地看著遙遙相對的關東軍特務機關本部大樓,他知道自己的命就掌握在鬆澤園治的張嘴閉嘴之間。其實葉勇有點高估自己了,鬆澤園治對這條狗根本就沒放在心上,從吉村秀藏口中得知了事情經過以後,他隻是微微點了點頭,就把話題轉到了彆處。“秀藏,上次我跟你說的事情調查得怎麼樣了?”吉村秀藏知道老師問的是什麼,忙回複:“我已經派人秘密監視島本正一了,我發現他從第二師團借調了一個小隊,在哈爾濱至公主嶺之間的鐵路沿線展開搜索。”鬆澤忙攤開地圖,仔細地查看著。吉村繼續彙報:“另外我還查明,羅斯基搭乘的那列火車的行李員失蹤了。我懷疑羅斯基買通了行李員把那件國寶調了包,或者找個機會把那件寶物扔下了車,那麼肯定有人在車下接應。那塊金佛重達一百五十多斤,要是沒有運輸工具,兩三個人抬著走也很困難。而在鐵路沿線都有我們的駐兵進行搜索,如果他們運回來,沿途肯定被我們的人發現。所以我懷疑這件寶物肯定被藏在鐵路沿線附近,羅斯基等待風聲小一些的時候再取。不過,我始終沒有找到那個行李員的下落,估計島本也調查過,所以隻有在鐵路沿線進行搜索。”“肯定如此,否則你怎麼解釋島本的這個做法?”鬆澤詭秘地一笑,“難道他喜歡當巡道工?”“問題是羅斯基北上這一路,我們的人始終乘機車沿鐵道線尾隨,如果有異常情況絕對逃不過去,這件金佛是怎麼調包的呢?”吉村喃喃著。鬆澤合上地圖,眯起眼睛琢磨了一會兒,吩咐道:“不管怎麼說,島本的行蹤必須嚴密監視,他要是搶了這個功勞就會東山再起,我倒沒什麼,你可就永無抬頭之日了。”“但現在全城戒嚴,我的人都分派下去了,一時間也難以抽調人手啊。”吉村為難道。鬆澤園治冷笑一聲:“滿洲國的那位兒皇帝下個月就要起程赴日本朝見我們的天皇陛下,這個時候和諧的氣氛要比抓幾個共匪更重要。今天的事情一發生,新京那邊肯定有反應,在輿論和政治的乾預下,我估計戒嚴持續不了幾天了,你把人馬該抽回來就抽回來,全力以赴查那件國寶的下落!”“是,將軍。那警察廳的葉勇該怎麼處置呢?”吉村問。鬆澤隨意地擺擺手:“給主人惹麻煩的狗還留著乾什麼?”鬆澤園治的判斷很準確,三天以後,新京方麵便下達了命令:鑒於維護日滿共榮的大局,停止在哈爾濱的戒嚴和搜捕。至於葉勇,則以“破壞日滿共榮”罪被逮捕、押赴新京受審。對葉勇的下場,許從良早有預料,但一塊心病去掉以後,他反而沒有什麼特彆高興的感覺。這一天傍晚,看著庭院裡滿地的枯黃落葉,許從良突然萌生出幾絲傷感,甚至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自己對不起葉勇。酸猴子看在眼裡,勸道:“大哥,這年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要是不把葉勇除掉,估計掉腦袋的就是你了。”說著,他把一個紙條塞給許從良,“快去呼延小姐那裡吧,這是我剛從死信箱裡拿到的,估計又有急事了。”許從良打開紙條,隻見上麵寫著:“情況有變,速來老地方。”看罷,許從良匆忙穿好外套,拔腿就要出門。正這時,丫環秋萍匆匆跑進屋,“先生,外麵有個叫林丹的小姐找您。”許從良一愣,林丹從來沒有登過他家的門,今天怎麼突然來了?他急忙跨步出迎,隻見林丹身著素色薄襖,麵容憔悴地站在門口,身旁還陪著一個商人打扮的男人。見許從良出來,林丹眼中露出幾絲喜悅之色,但馬上換成了謹慎,她偷偷向左右打量了一番,然後說道:“許科長,等您等得可好苦呀。這是我遠方的親戚,來哈爾濱做生意,想拜訪一下您。”許從良知道林丹是在做戲,於是也順著話題笑道:“林老板這麼說就太抬舉我了,什麼拜訪不拜訪的,都是朋友,有空來做客就是。來,快請進!”把兩人讓進庭院,許從良忙把大門關嚴,回頭便問:“林丹,你還好吧?這些天我騰不出空,隻好讓彩霞她們陪你。前天我讓酸猴子給你送的西洋參你吃了沒有?那東西是大補,你千萬彆因為你哥的事兒傷了身子!”林丹“嗯”了一聲,隨即眼圈一紅,哽咽著說不出話來了。一旁的男人輕輕咳嗽了一聲,輕聲說:“許科長,我們裡麵說話吧。”林丹也止住悲傷,小聲對許從良說:“這位是我的上級孫同誌,有要事和你商量。”許從良點了點頭,領兩人向書房走去,順道叮囑秋萍:“要是有人來找我,就說我出去了。”等把兩人帶進房間,他又把酸猴子叫過來:“你在大門口盯著,有風吹草動就按兩聲喇叭。”都交代完畢,許從良才請兩人落座,問道:“林丹,這位孫同誌……”“我是林森、林丹同誌的上級領導,叫我老孫就好。前幾天鬼子在哈爾濱進行了大搜捕,如果沒有許科長的配合,木幫的同誌們處境就非常危險了。”許從良和這位孫同誌素無瓜葛,他可不想一上來就走得太近,手一搖笑道:“配合你們倒談不上,我做的那些事是為了我在木幫的兄弟。”孫同誌笑笑:“不管怎麼說,許科長的英勇舉動幫了我們的大忙,對此我代表組織深表感謝。此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請許科長幫忙。帽兒山一戰後,鬼子在五常展開了大掃蕩,光是這幾天就進行了五六次戰鬥,同誌們的傷亡很大。以前林森同誌在的時候,還能弄些藥品,但現在他不在了,我們一時間很難弄到這些東西,所以……”“弄藥品是吧?”許從良打斷了他,忽地慘然一笑,“要是沒帽兒山那場血戰,鬼子也不會大掃蕩,你們遊擊隊也不會有這麼大的傷亡。”“許從良!”林丹聽他話裡怨氣十足,忙衝他使了個眼色。看在林丹的麵子上,許從良強忍住怨氣,不料老孫卻皺起了眉頭,鄭重地說:“許科長,話不能那麼說,對敵鬥爭總要付出代價的,你們體會不到戰鬥的殘酷,在戰場上流血、乃至犧牲都是不可避免的,我們的同誌不顧犧牲浴血奮戰,我們要做的就是儘力減少他們的傷亡,為抗日鬥爭作出貢獻,就像林森同誌那樣——”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許從良的冷笑截住了。不提林森還罷,一提林森,許從良的悲憤之情就從心底湧了上來。他打量了孫同誌幾眼,冷冷道:“隻可惜你們的很多行動都是讓人送死的行動。”老孫一愣,林丹已然明白,強忍著奪眶而出的淚水衝許從良一個勁兒地擺手。許從良瞧見了,但他渾然不顧,繼續說下去:“你彆攔著我,我說得不對嗎?你們那次行動,就是一幫旅遊團去蘇俄那次,那純粹是沒長腦子的人製定的。林大哥為了掩護他們搭了性命難道不冤?活生生的一條漢子啊!頭天還和我喝酒,轉眼就沒了!”許從良越說越氣,走到酒櫃前倒了一杯酒,一仰脖乾了,然後氣呼呼地瞅著老孫。老孫也明白過來,歎了口氣說:“許科長,你的心情我理解,我又何嘗不痛惜呢。可是組織上有全盤的考慮和安排,我們隻有服從,這是我們的紀律。說實話,你的這些話是我想說卻不敢說的,以前林森和我說起你的時候就讚不絕口,現在我知道為什麼了,你是一條漢子!”許從良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此刻聽到老孫的肺腑之言,心裡也舒服了許多,他倒了一杯酒遞給老孫:“這話還說得不錯,有你這句話,我就認你這個朋友了!放心,我和遊擊隊的弟兄都一起出生入死過,他們的事兒我能不放在心上嗎?這兩天我就給你們跑這件事去,不過現在鬼子把這些東西控製得很嚴,你們得預備足錢,除了買藥的花費以外,少不了要上下打點一番。”老孫接過酒一飲而儘,笑道:“許科長辦事果然利落,令人佩服!不過除了這件事以外,我還有一件事情想和許科長商量。”許從良瞄了一眼林丹,發現她雙眸中閃出喜悅的神情,不過其中還蘊涵著一絲緊張。他正疑惑時,林丹細聲說:“你們先聊著,我去庭院裡轉轉。”等林丹走了,許從良忙問:“怎麼?你要說的事情和林丹有關?”老孫點了點頭:“不光和林丹有關,而且和你有關。”許從良愣了片刻,笑道:“這恐怕才是你今天來的真正目的吧?”老孫也不隱瞞,鄭重地說:“其實這件事情本該由林森同誌和你談的,畢竟你們是非常好的朋友,但現在他犧牲了,組織上就委托我和你談這件事情。”“你們組織上和我談什麼事?”許從良又倒了一杯酒,似笑非笑地看著老孫。“這件事情組織上已經考慮很久了,通過林森、林丹同誌和你的接觸,我們發現你不但是個極具愛國心的人,而且處事縝密果敢,在抗日救亡的危難時刻,我們共產黨急需你這樣的人才。想必你在和林森兄妹的接觸中也多少了解了我們中國共產黨,我們是先進的革命組織,為了全中國的勞苦大眾——”聽到這裡,許從良已明白了八九分,他忙又倒了一杯酒笑著遞過去:“我說孫同誌,你不會是要我加入你們共產黨吧?”老孫也不隱瞞,鄭重地說:“是的,這也是林森一直以來的期望,許科長是怎麼考慮的?”許從良哈哈一笑:“老孫,你們共產黨人我敬重,打鬼子不含糊,個個都是條漢子。我呢,也幫你們做了不少事情,但我獨來獨往慣了,也不想加入哪個黨哪個社。”老孫略顯失望地歎了口氣,隨即說:“對於個人的選擇,我理解和尊重,其實你雖然不是共產黨人,但你為抗日所做的事情早已讓我這個共產黨人佩服!雖然你現在不考慮加入我們隊伍,但這不妨礙我們成為朋友,以後許科長如果有了難處,隻要用得上我老孫,隻管開口!”說到這裡,窗戶處正好出現了林丹的身影,老孫看了兩眼,聲音忽然低沉下來。“隻是林森同誌的願望暫時沒法實現了。”“什麼願望?”許從良覺得老孫話裡有話。“實不相瞞,林森同誌曾跟我提起過想撮合你和林丹。他犧牲後金盛園酒樓這個聯絡站隻是靠林丹一個人撐著,林丹同誌的能力毋庸置疑,但她以一個未婚女子的身份經營這家酒樓有太多的不便,所以組織上考慮給她安排一個更合適的身份。如果你成為我們的一員,那麼和林丹同誌的婚事就很容易得到批準,以你們兩個人的身份開展工作就相得益彰。但是——”老孫遺憾地歎口氣,“以你現在的身份,你們倆的婚事是肯定得不到組織上的批準。”許從良吃驚地瞅著老孫:“拜托,我要找的是老婆,她要找的是老公,多簡單的一件事!怎麼還牽涉這麼多?都趕上再找個爹媽了!”許從良越說越氣,指著窗外林丹的身影說:“你們管得也太寬了吧,打鬼子殺漢奸都忙不過來,你們還有閒心管彆人討老婆?動不動就彙報、審查,難道兩口子躺被窩裡親個嘴也要彙報?我告訴你,你彆拿雞毛當令箭,你管你們同誌的那套路子彆用在我身上!我還告訴你,林森犧牲前交代我,讓我照顧他妹子,我這人就認兄弟不認什麼組織,有我林大哥的這句話,我就娶定林丹了!”他說得氣勢洶洶,聲音直傳到窗外,林丹隱約聽見裡麵爭吵了起來,忙快步跑進來。“怎麼了?”她緊張地瞅著兩個人。“沒什麼,回去再說吧。”老孫見現在已經僵持住了,忙拽住林丹,告辭而出。許從良本想送出來,可走了兩步越尋思越來氣,索性停下腳步,不過口中不停,嚷道:“老子說一是一,說二是二,這輩子娶定林丹了!”許從良的氣一直沒消,甚至到了和呼延小秋密約的地點,仍是氣鼓鼓的。呼延小秋看出了許從良的不快,不過她也沒有勸解,越和這個男人交往,她越了解許從良的脾氣。表麵上他嘻嘻哈哈的,但內心裡卻有數得很,即便看起來衝動異常,但隻要他靜一靜,很快就會風平浪靜。果然,當呼延小秋燒了一壺水,衝了杯茶遞過去的時候,許從良的臉上已經恢複了往日的輕鬆。呼延小秋見狀,這才笑問:“誰又惹許大科長生氣了?”許從良眨了兩下眼皮,沒吱聲。關於共產黨的事兒他也確實沒法和呼延小秋說。於是轉開話題:“過去了,沒事了,還是說說你的事吧。”呼延小秋也不再問,而是拿出一疊材料。“我是迷糊了,隻等著許大偵探分析呢。”偵破在某種程度上來說,要比女人更讓許從良興奮,因為他知道,肯定有不少男人比他更能吸引女人,但偵破功夫,他卻自信天下第一。偵破更讓他有成就感。所以,當呼延小秋把情報遞給他的時候,許從良就把不快丟到了腦後,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幾頁紙的情報看完之後,他叼起一支香煙閉目沉思,腦子裡也將紛雜的線索漸漸梳理開來。他仰在沙發裡,一邊吞雲吐霧,一邊喃喃自語地分析著:“你們的情報已經確定島本正一在北平負責調查羅斯基,那就證明他來哈爾濱的意圖就是為了那件國寶;但他來到哈爾濱以後並沒有展開調查,這就說明國寶沒有在哈爾濱失蹤,那隻能是由北平到哈爾濱的這一路上出了狀況;據你們的情報說,島本到第二師團調了一個小隊士兵沿鐵路線搜索,目的就在於此。但是——”分析到這兒,許從良看了一眼呼延小秋,發現她正期待地看著自己,看來之前的分析都在呼延小秋的判斷之中。許從良嘿嘿一笑,把煙頭掐滅,一把摟過呼延小秋。“你這個妖精,你是不是也懷疑島本是在虛晃一槍?”呼延小秋忽閃著大眼睛:“鐵路線有數百公裡,島本帶一個小隊的人馬去搜索,得搜索到猴年馬月呀?他這是擺開架式轉移鬆澤和吉村的注意力,自己去調查真相了。”“那你說他去哪裡調查?”“要我說呀,他既然把目標定在鐵路沿途,那就肯定是去調查鐵路職工了,特彆是那兩天值班的人員。”“敢情這些你都想到了嗬,那還叫我來乾什麼?是不是腦子想得太累了,想放鬆一下嗬?”許從良一邊揉著呼延小秋的乳房一邊笑嘻嘻地問。呼延小秋手眼並用,瞪了他一眼的同時又狠狠掐了他一下,疼得許從良急忙把手縮回來。見許從良老實了,呼延小秋才說:“但問題就出在這裡——我三天前就把這個情況彙報了上去,希望上峰派人調查滿鐵工人,但當天在崗的鐵路工人名單一直到今天我才收到。按理說,鐵路工人的名單根本不算是什麼機密,我們的特工很輕易就能得到,可為什麼到今天才有消息呢?而且,發給我的這份資料我總覺得不是很詳細。”“在哪兒?給我看看。”呼延小秋起身拿過來幾頁紙,許從良聚精會神地看了起來。果然如呼延小秋所說,這份鐵路職工當天執勤的名單看起來簡單得很,有的缺少了職務,有的缺少了執勤的地點和時間。許從良看完陷入了沉思,而且臉上越來越凝重。呼延小秋等了半晌,問道:“你覺得怎麼樣?”許從良沒回答這個問題,轉而問道:“對了,你上次說可能還有一個特工也在調查國寶的事件?”“是的,據我所知,上峰另派了一個秘密特工,我們分頭行動,雙管齊下。怎麼了?”“問題就在這兒!”許從良緊緊抓住呼延小秋的手,“你有麻煩了!按理說,鐵路職工的這份資料不應該這麼遲才搞到,也不該這麼簡略。如果是能力所限,倒也罷了。但如果是故意的呢?如果這份情報恰恰正是另一個特工搞到的呢?”這幾句話把呼延小秋提醒了,一股寒意頓時從心底湧上來,雙手扭在一起攪動了半天才緩緩地問:“你的意思是另一個特工故意陷害我?”“凡事都要做好最壞的打算,你想想看,你能想到的線索,他也能想到,他如果不給你這些資料,那就說明他想獨自貪功,這倒好辦了;問題是他隔了好幾天才給你,而且資料還不全麵,這就擺明了他要把你推到一個硬著頭皮去做、卻完不成的一項任務上去。要是我猜得沒錯的話,這個特工的目標陰險到家了,他要搶在你前麵把國寶竊為己有,然後又把你推到前線,最後讓任務失敗的罪名落到你頭上,這可謂一箭雙雕!”呼延小秋恨道:“隻是這家夥藏在暗處,我們奈何不了他!”許從良嘿嘿一笑:“換個角度想,我們不也是在暗處嗎?他同樣奈何不了我們!”說完,他不由得歎了口氣:“唉,瞅你們國民黨比共產黨還要糟糕,共產黨不管怎麼說鬥在明處,你們啊,就在暗地裡勾心鬥角。”呼延小秋一愣:“怎麼扯到共產黨了?”許從良自知失言,忙從沙發裡躍起來,打岔道:“以後再說啦,我現在立刻就給你搞情報去,眼下已經把你逼到這個分上了,再不抓緊時間就是死路一條!何況咱們也得把那個特工給揪出來,留著他早晚是個禍害!”許從良的朋友很多,也包括滿洲鐵路局的一個人事科長。從呼延小秋那裡出來,他就直奔滿洲鐵路局。一個多小時以後,許從良輕易地就得到了想要的資料。借口也很簡單,大搜捕表麵上雖然已經結束,但他接到了特務機關本部的密令,暗中繼續調查,其中就包括滿鐵的職工。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既有效又安全,即便這份“命令”來得唐突,但誰也不會去找日本人、特彆是去特務機關本部核實。許從良拿到資料後隻盯向了休假、離職的人員名單,不久就發現了問題:羅斯基來哈爾濱的那一趟列車上的職工,有一個行李員突然失蹤了!自從下了那趟列車以後,這個叫喬林的行李員就沒了消息,不論是家人還是朋友都不知道他的下落。這個發現看起來容易,其實在許從良心裡早就盯上了列車行李員,因為如果寶物是在途中被調包的話,除了有接應的人以外,內線是少不了的,而最有可能的就是行李員。許從良馬不停蹄,又殺奔滿鐵警察署。因為工作的關係,他和滿鐵警察署的一個李探長關係密切。見了這位探長,許從良直奔主題:“李探長,上峰派我查一樁案子,牽涉到滿鐵的一個職工,這件事十分機密,你們滿鐵警察署最厲害的就是你了,這個忙你可一定要幫我!”李探長爽快地答應了,但等許從良把那個行李員的名字報出來,他立刻變了臉色,壓低聲音說:“老許,這個人現在肯定已經失蹤了,至少在哈爾濱已經有三撥人在找他,可都沒消息。我當初也曾派手下查過,可連個人影都沒發現,後來憲兵隊乾脆直接接手了,我現在根本沒辦法再查這個人了。”“三撥人?”李探長苦笑著說:“這話我可隻對你老許說,你一定得給我保密啊!最初是你們警察廳的白科長來查這個人,然後是第二師團派來一個少佐,後來才是吉村,都一個勁兒地詢問、調查這個行李員。這家夥到底犯了什麼事?怎麼驚動的人這麼多,連你都親自出馬了?”許從良拍拍李探長的肩膀,詭秘地笑道:“我現在是把那個行李員都忘了,你老兄也彆記著了,咱們離日本人惦記的人越遠越好。”李探長心領神會,許從良也告辭而出。不過,雖然他臉上掛著笑容,但心裡卻驚得怦怦直跳。對於有人搶先一步調查行李員,許從良並不太驚訝。第二師團派來的少佐肯定是島本的人,這個沒什麼;吉村秀藏肯定是秉承了鬆澤的旨意,這也不意外;讓他心驚肉跳的是白受天怎麼冒了出來?他腦子飛快地轉著,也倏地想到了一個可能,難道白受天就是國民黨的另一個特工?否則他怎麼也盯上了這個行李員呢?他沒有證據,也不敢肯定,卻想不出還有彆的什麼可能。但不管怎麼說,他現在已經確定了一件事情,那件國寶確實是在途中被調包了。否則一個小小的行李員為什麼會人間蒸發?那個消失的行李員一定是被羅斯基買通,將藏在貨物裡的寶物在列車行駛過程中轉移到了車外,至於是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就隻有行李員和車下接應的人知道了。車下接應的人查不出半點線索,所以白受天、島本和吉村就不約而同地開始調查這個行李員。這一層關係羅斯基顯然也已經想到,自然會想辦法讓這個行李員消失。許從良壓根也沒想繼續搜尋這個行李員,因為在他看來,一個人如果消失得乾乾淨淨,莫過於成為死人。死人即便找到了也不會開口說話,那還找他做什麼?他心裡不停禱告:就讓他們的注意力繼續停留在行李員身上吧,沿著這條死路追查得越久,留給他調查的時間就越多。因為許從良的目標早已轉向了另一條線索——行李員是在什麼地方把寶物轉移走的?許從良現在幾乎可以肯定地猜測出行李員或者說羅斯基轉移寶物的方式,那是帽兒山血戰中林森的一個做法給了他提示。當時林森為了對付敵人的援兵,特意派了十幾個人把鐵道線分道口的鐵軌變換方向,鬼子的列車就沿著另一條鐵軌前進。當時許從良就眼前一亮,隻不過因為戰鬥危急沒時間細琢磨,現在他越想越清晰,羅斯基的人埋伏在某個地點,當列車通過以後迅速把鐵軌轉變了方向,等鬼子負責保衛、監視的機車跟著行駛過來的時候,已經不知不覺地使入了另一條鐵軌線路上,而沒有了跟蹤的鬼子,行李員就可以放心大膽地把寶物轉移到車外。而羅斯基的人在下一處鐵道線分道口又將鐵軌的方向扳正,這樣鬼子那一輛偏離了方向的機車在行駛了一段距離以後又重歸正途,看起來仍是緊緊跟著列車,殊不知在幾分鐘之間形成了一段“盲區”。許從良知道如何破解這個謎團,因為機車是在固定的線路內行駛,時間也就能確定下來,而偏離了方向的那輛機車所行駛的時間肯定要比正常的時間晚上幾分鐘。隻要掌握了鬼子這幾輛機車的行駛時間,就自然知道在哪一段區域內出了偏差,那一段區域也就是行李員把寶物轉移到車外的地帶。但問題是鬼子這幾輛機車的行駛時間怎麼才能獲得?這些資料鬆澤園治、島本正一和吉村秀藏肯定有,但怎麼才能從他們那裡獲得呢?許從良苦苦思索著,忽然間他眼前一亮,他想到一個人或許能幫他弄到資料——鬆澤惠子。白天鬆澤園治在特務機關本部,惠子下夜班的時候他一般都在家裡,這樣就有了足夠的時間和機會進入鬆澤的書房,那麼獲取那份資料就輕而易舉了。而據他推算,今天正好是惠子上夜班。當然,要進入鬆澤園治家和惠子在一起要有個充分的理由才行,而由另一個女人去辦,理由就充分得多。想到這裡,他直奔呼延小秋家。可當轎車沿著林蔭路駛向那幢熟悉的小樓時,停靠在門前的一輛懸掛著日本膏藥旗的黑色轎車也進入了許從良的視線。“媽的!鬆澤這個老東西怎麼來了?”許從良咒罵著,一想到美豔如花的呼延小秋被鬆澤這個老家夥摟在懷裡,他就恨得牙根癢癢。不過此刻更讓他恨的是沒法和呼延小秋聯係,更談不上讓她幫自己去鬆澤家裡竊取情報了。他駕車緩緩地駛過彆墅,腦子卻飛快地轉著:等鬆澤走了以後再找呼延小秋?可那要等到什麼時候?萬一那老家夥吃了什麼虎鞭鹿鞭之類的,折騰上幾個鐘頭,自己豈不是要苦等了?生幾個小時的悶氣不說,現在四方人馬都在爭分奪秒地尋寶,萬一被彆人搶了先,那就隻有哭的份了!“媽的,你睡老子的女人,老子就睡你的姑娘!”許從良一打方向盤,腳踩油門,轎車風馳電掣般向鬆澤園治的府邸駛去。他決定親自登門,會會鬆澤惠子,他知道這步棋走得有點唐突,一旦“拜訪”鬆澤惠子的事情傳到鬆澤園治的耳朵裡,自己就惹上了麻煩,但眼下也顧不得這麼多了。鬆澤惠子沒想到許從良會突然造訪,當警衛通報說一個叫許從良的警察廳科長求見的時候,她著實吃了一驚,隨即就喜出望外地來到大門口。許從良被另一個警衛帶領著來到府門,將配槍交給警衛後走上兩步衝惠子笑道:“將軍府真是戒備森嚴,離這兒一百多米就被攔下了,好說歹說才答應給我通報一下。”惠子笑道:“許科長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怎麼警衛森嚴了一點兒就受不了?”許從良搖著腦袋:“不是受不了,而是忽然間觸景生情了。”“觸景生情?”“是啊,記得去年我在一家醫院裡住院,一個漂亮的女醫生也像警衛一樣看管我。”鬆澤惠子這才明白許從良在故意打趣,俏臉一紅,心裡卻甜美得很,一邊把許從良帶進大廳一邊問:“你今天來……是不是有什麼事?”許從良在來的路上早已盤算好了措辭,忙故作神秘地問:“將軍不在家?”“不在呀,你是找我父親的?”“不是,將軍不在家,我找你就不用找借口了。”“借口?”鬆澤惠子被許從良弄得糊塗了,仰著臉問。許從良一本正經地說:“將軍對你那麼寵愛,我如果不找個理由來見你,你父親不得把我攆出家門嗬?所以我來之前就琢磨,如果你父親在家,我就會對將軍說,我在一家日本商會掛了個虛職,不過有些場麵上的活動還得參加。過兩天就有一個商會聚會,可我對你們日本的很多禮儀都不了解,這要是出了洋相我的臉可丟大了,所以特意來想請惠子小姐教教我。”鬆澤惠子啞然失笑,等仆人把茶水擺上、離開後,笑道:“也虧你能想得出來這些,那現在不用借口了,你可以實話實說了吧,找我什麼事呢?”許從良繼續編道:“實話呢,我是想約你出去遊玩,現在正是秋高氣爽,離咱們哈爾濱一百多裡地有一座鳳凰山,那裡滿山遍野的楓葉,特彆漂亮。”鬆澤惠子一喜,正要答應,許從良又加了一句:“不過……最好你再聯係幾個朋友,咱們一塊去。”“為什麼?”惠子眨眨眼睛,“你不是約我去玩嗎?”“就是因為這個,才得再找幾個人一塊去。我要是單獨約你出去玩,你父親肯定會認為我在追求你。”“那你約我出去玩是為了什麼?”見惠子的臉色稍有些變冷,許從良的誠懇之色更濃了幾分,緊盯著她的眼睛說道:“惠子小姐,我約你出去是因為我喜歡你!說實話,很多次我都想約你出去,但是你想過沒有,我們的身份懸殊太大了,你父親能允許你和一個中國警察談情說愛嗎?所以我總是裝作不經意地路過醫院去看看你。我怕萬一惹得你父親大發雷霆,我連這個看你的機會都沒有了。”許從良說得動容,惠子也聽得癡迷,瞅著許從良喃喃地說:“那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情,隻要我們相愛就好,我父親……”許從良知道再說下去就是纏綿的話了,忙一把攬過惠子,激動地說:“有你這句話,我什麼也不在乎,也不怕你父親了。隻是你這麼優秀,你父親當然要讓你嫁個如意郎君,我隻想這兩年多建些功績,能在地位上更讓你父親接受。你明白嗎?要是到時候你父親還不答應——”說到這兒,他猛地親上了惠子的香唇,許久才鬆開。“你就告訴他,你已經是許從良的人了!”鬆澤惠子被他這肆意狂放的話弄得心頭一熱,再加上火辣辣的吻,滿腦子隻剩下了幸福和快樂。耳邊隻聽得許從良說:“所以,現在可千萬彆讓你父親知道咱們的事情,就像這次,一定帶著幾個朋友一起出去玩。為了安全起見,你就找到我這個警察科長當保鏢,你覺得怎麼樣?”她嬌羞地點點頭,許從良自是心花怒放,拉著她的手說:“對了,你家有沒有地圖,最近不少反滿抗日分子在哈爾濱周邊囂張得很,咱們得找個合適的出行路線。”“地圖在我父親的書房裡,跟我來吧。”許從良早就預料到她會說這句話,因為哪個女孩子的閨房裡也不會擺上一張地圖,要有的話隻能在鬆澤園治的書房。於是他二話不說,忙隨著惠子來到書房。許從良已經是二進宮了,他眼睛一瞟就已看出書房的格局一點也沒有改變,想必保險櫃仍然在原來的地方。他也不著急,等惠子把地圖攤開以後裝模作樣地看了起來,過了幾分鐘,他瞥到惠子一臉茫然的樣子,笑道:“這東西看起來頭疼得很,我都這樣,就不用說你了。這樣,我在這兒慢慢看著,你回房間給朋友打幾個電話,把出行的時間敲定怎麼樣?”惠子被許從良一提醒,想想也是,便離開了書房。等惠子把門關上,許從良立刻撇下地圖,直衝向書櫃,緊張地忙碌起來。這一年多以來,許從良的日語大有長進,不但簡單的對話能說上幾句,很多日文也都認得。打開保險箱以後,翻了十幾份文件後果然就看到了需要的資料,他凝神細看,將資料裡的內容熟記在心,這才小心翼翼地原樣歸位,重新回到地圖前。不多時,惠子笑盈盈地返回來,歡快地說:“都聯係好了,你把遊玩路線定好了沒?”許從良得意地點點頭,一語雙關地說:“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了!”第二天深夜,三十多個矯健的漢子穿梭在茫茫林海之中。午夜的狂風將大片的枯葉撲簌簌地吹落下來,恰好掩蓋住了急促的奔跑聲和沉重的呼吸聲。為首的兩個人正是劉闖和許從良,身後則是酸猴子和木幫的弟兄。這次出動,許從良讓劉闖把木幫漢子乾活常用的家什都帶上了,從結實的大捆繩索到拖動原木的滑輪、絞架,一應俱全。帶的人也是精挑細選,除了槍法準以外,個個都是身強體壯的乾活高手,為的就是一旦找到那尊重達一百五十多斤的金佛以後能儘快地搬運走。除此以外,這次他們手裡的武器也鳥槍換炮,換成了清一色的捷克式半自動衝鋒槍。這讓劉闖大呼過癮,竟巴不得能遇上鬼子好好大乾一場。不過許從良千叮嚀萬囑咐,哪怕遇上小股鬼子也不能開火,這些槍械是以備萬一用的。劉闖點著頭,瞅著手裡的槍直咽口水,偷偷問許從良:“這槍能不能留下兩把?”許從良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口就回絕了:“你以為我是軍火販子?這槍可是我磨了半天嘴皮子才借到的,用完了立馬得還回去。”劉闖猜不出這些好槍是許從良從哪裡弄來的,但有件事情他能肯定:這槍肯定不是遊擊隊提供的,否則在帽兒山血戰那麼緊要的當口就該用上了。可不管怎麼說,能使一把好槍足以讓他興奮不已。許從良說的是實情,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呼延小秋那裡把槍搞到手。呼延小秋原打算帶著她的小組成員和許從良一起行動,自從四號倉庫的行動失利之後,她那個小組便蟄伏起來,隻是偶爾執行一些輔助性的任務。如今遇到這件大事,呼延小秋打算向上峰請示,調用這夥人馬。許從良沉思一陣,大巴掌使勁搖了起來。“不行,這樣一來,另一個特工就會嗅出味道了,難保他不背地裡使壞。再說了,自從你被鬆澤懷疑以後就一直單線聯係,現在調用那夥人馬,萬一有誰叛變,你的處境就危險了。還是我找木幫的弟兄乾這票吧。”呼延小秋撲哧一樂:“就他們那幫人還能乾得了這個?”“你可彆小瞧他們!他們走南闖北、對哈爾濱附近地界熟悉得很,從山溝子裡閉著眼睛都能找回家,咱們這次是去尋寶,不是打打殺殺,你們那一套特工的手段反而派不上用場。再者說,動刀動槍的也不是沒乾過,我們在帽兒山還和鬼子打得不分上下呢!”說完,許從良就知道失言了。果然,呼延小秋吃驚地看著他:“你們在帽兒山和鬼子打過?難道你和共產黨還有瓜葛?”見話已說破,許從良也不再隱瞞,把四號倉庫行動失敗後救助呼延小秋的真相和在帽兒山的血戰說了一遍,然後對沉默不語的呼延小秋笑道:“我知道你們國民黨對共產黨恨得牙根癢癢,不過人家做的事兒也確實講究,至少是豁出命來打鬼子、幫朋友,要是人家有同誌遭難,你們國民黨的特工能救嗎?”呼延小秋明白許從良說話的意思,嫣然一笑道:“行啦,你當我不通人情世故呢?不管怎麼說,人家救了我一命,這事兒我記下了。隻要我力所能及的,幫他們一把就是了。”許從良順杆就爬,忙說:“那我帶著木幫去尋寶,可是為了你,我知道你手頭有不少好家夥,這個時候還不拿出來,留著下崽呢?”呼延小秋瞪了他一眼,又琢磨一陣,欣然答應。不過臨了又加了一句:“不過你告訴你的朋友,這麼一來事情就兩清了啊,以後他們彆犯到我手裡,他們有他們的主義,我也有我的上峰,到時候真要拔槍相見可彆怪我不講情麵。”許從良原本也不想摻和他們兩家的恩怨,隻是為了借出槍來,見目的達到,早就樂嗬嗬地一個勁兒點頭,催著呼延小秋去拿槍了。此刻,踏進茫茫林海,向目的地潛進的路上,許從良早沒了輕鬆,他自始至終都瞪著眼睛,借著月色向四下張望著,似乎看到的不是黑漆漆的樹林,而是一張張黑色的大網。對於這次行動,他隱隱覺得擔心,至少這次行動的地點都不確定,隨時都可能出現意想不到的變故。從鬆澤園治的保險櫃裡看到了所要的情報以後,他就判斷出了行李員轉移寶物的大致地點,就在公主嶺車站到大屯子車站之間。因為列車在這段距離行駛了五分鐘,而鬼子尾隨的機車則行駛了五分半,這差出的半分鐘應該就是鐵軌被轉換了方向,“跑彎路”所造成的。許從良通過鐵路部門的朋友弄到了這個區間的鐵軌路線圖,發現隻有三個分道口,這就意味著轉移寶物的地點就是這三個分道口之一。既然當天沿途的鬼子沒有搜索到可疑人員,那就意味著的寶物沒有被立刻運走,而是埋藏了起來,一百五十多斤的東西很難帶出多遠,埋藏地點極有可能就在分道口附近。雖然目標縮小了很多,但搜索起來也麻煩得很,更何況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深夜。但這些還不是許從良最擔心的,他最擔心的是這兩個車站都有鬼子駐紮,雖然人數不多、加起來也才二十幾個人,即便被發現,憑著手中的捷克式衝鋒槍收拾他們是綽綽有餘,但那樣一來鄰近的鬼子就會接踵而來,撤離是來得及的,但國寶也就弄不到了。一路上雖然沒有遇到一個巡邏的鬼子,但許從良緊繃的那根神經始終沒有鬆弛下來。夜風呼嘯,冷颼颼地刮在身上,又刺骨地鑽進身體裡,但許從良卻一直走在隊伍的最前列,也緊緊盯著遠處若隱若現的燈光。直到隊伍潛行到距離大屯子車站附近的一個高崗上,許從良才停下了腳步。他招手示意大家圍攏過來,趁著稍稍休息的片刻對眾人說:“從大屯子站到公主嶺車站有三個分道口,我們分成三組,每組負責檢查一個分道口附近的情況。咱們要找的那件國寶一百五六十斤重,不大可能被埋得很遠,至於哪裡適合藏東西,什麼地方不容易被發現,各位兄弟比我明白得多,我在這裡就拜托各位了!另外,行動的時候一定注意隱藏,記住:咱們這次不是打鬼子,該裝孫子躲起來的時候就裝孫子,這不丟人!”交待完這些,眾人又把暗號確定下來,三十多個漢子把黑布蒙在臉上,隻露出雙眼和口鼻,飛快地消失在夜色之中。許從良帶著酸猴子和十個木幫的弟兄貓著腰奔向距離大屯子車站最近的一個分道口,許從良先找了一處隱蔽的地點埋伏起來,架上狙擊步槍僅僅瞄著車站,準備一旦有風吹草動就及時發出指令,酸猴子則帶著其他人仔細巡查起來。此時已是後半夜,沒有了叢林的遮蔽,冷風更加肆虐地撲過來,將許從良吹得一個哆嗦接著一個噴嚏,但更讓他難受的是心臟,始終焦灼不安地提在嗓子眼。他不時回頭看去,隻見濃濃的夜幕中已看不出人的身影,於是便豎起耳朵,靜聽風吹草動。突然,幾聲急促的鳥鳴從遠處的灌木叢中傳了出來。許從良頓時驚喜交加,這是酸猴子的暗號,預示著發現了東西。許從良忙提著步槍順聲小跑過去。這一帶儘是濃密的灌木叢,半人多高的灌木雖然恰好將身影都掩蓋起來,但也留給眾人無數的荊棘,許從良沒跑多久身上的衣服就被撕開一道道口子,緊跟著皮開肉綻的疼痛就灌滿全身,等奔到了酸猴子發出聲音的地點,許從良的臉上、胳膊上早已血跡斑斑。許從良顧不得擦拭,忙低聲問:“發現什麼了?”黑暗中,酸猴子的眼珠子閃著喜悅的光芒,他拿著幾條碎爛的布條小聲說:“大哥,你看這個!”許從良接過來摩挲幾下,立刻分辨出這是麻袋的碎片,他一喜,忙又問:“還有什麼發現?”酸猴子壓抑著興奮,說:“這裡的灌木有踩踏、拖拽以後的痕跡,估計麻袋裝著的金佛就是從這裡拖走的。”“那還愣著乾什麼!順著痕跡找啊!”許從良使勁掐了一把酸猴子的胳膊,搶先向灌木叢深處匍匐過去。眾人一時間都忘了渾身被荊棘刺傷的疼痛,匍匐著搜尋一處處可疑的地點,黑暗中隻聽見大家急促的呼吸聲和壓抑著的呻吟聲,剩下的就是一簇簇灌木被掀開所形成的黑影,遠遠看去就如同陣陣狂風在這片灌木叢肆虐不止。不知過了多久,突然從灌木叢裡傳出一聲如釋重負的長歎。許從良對這聲音熟悉得很,每當他不哼唱那些黃曲葷詞以後,酸猴子就會這樣長出一口氣,此時又聽到,他不禁大喜過望,低吼道:“猴子,是不是找到了?”“嘿嘿”兩聲笑聲過後,黑暗中響起酸猴子壓著嗓子、卻得意十足的聲音:“你快過來看看這口廢水井吧。”許從良胡亂地扯開身邊的荊棘,急衝過去,借著月色看去,隻見在幾簇茂密的灌木中間竟出現了一口蓋著大石板的廢水井!酸猴子瞪著亮眼珠子,輕輕甩著手裡的麻袋片子說:“往彆的地方再也搜尋不到麻袋片子了,搞不好那個金佛就被藏在了這口水井裡。”這個念頭其實都縈繞在每個人的心頭,酸猴子話音剛落,已經有好幾雙大手抓住了石板的邊緣,眾人一起用力,將石板掀了起來。一股濃烈的臭氣猛然撲了出來,最靠近水井的兩個漢子隻吸了幾口就“撲通”一聲跌坐在灌木叢上,側過臉大口吸了半天新鮮空氣,腦子才清涼一些。惡臭彌漫在灌木叢上空,將眾人逼得都不禁倒退好幾步。許從良也被熏得一陣迷糊,他乾嘔了兩下,罵道:“他媽的,這裡麵是什麼啊?”一個木幫的漢子悄聲說:“壞了,遇到鬼氣了!”“鬼氣是什麼東西?”那漢子驚恐地看著井口,哆嗦著說:“這是老輩人的說法,山裡神神鬼鬼的東西很多,不少都是帶毒的,長在山裡的還好,至少能看見、能辨認出來,可還有些東西天生就在地下麵長著,有時候在打井、造房子打地基的時候就能翻騰出來,遇到空氣慢慢就死了,然後就冒出這麼臭的氣味來,憑你身子骨怎麼壯實,吸幾口就暈頭轉腦的,要是吸得多了,不死也得變成傻子!”許從良聽得嘴唇也哆嗦起來,下意識地又往後撤了好幾步才驚悸地問:“那有沒有什麼法子呢?咱們得下井看看,要是東西在裡麵還得想辦法弄上來啊!”幾個漢子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搖了一陣頭以後忽地想起了一個人:“對了,不知道大煙袋鍋子有沒有什麼法子?”這句話把許從良提醒了,他急忙推了把酸猴子:“快去把大煙袋鍋子和其他兩個組的人都叫回來!”半個時辰過後,大煙袋鍋子、劉闖帶著另外那二十多個人氣喘籲籲地趕了回來。來的路上大煙袋鍋子已經從酸猴子嘴裡知道了情況,此時也不多耽誤工夫,他從褡褳的一個口袋裡翻出一根破草根樣的東西嚼了半天,然後強咽下去,這才拿著手電筒、湊近水井把頭探了進去。一分多鐘過後,大煙袋鍋子憋得滿臉通紅把腦袋縮回來,轉身大口呼吸了半天,又啐了好幾口唾沫才喘息著說:“這是口枯井,有七八米深,裡麵有一個麻袋裝的東西,不過不知道是不是那件國寶,得下去察看才行。”許從良拽著大煙袋鍋子的手,忙問:“這活你能乾得了嗎?”大煙袋鍋子心有餘悸地瞅了瞅漆黑的井口,為難地說:“裡麵要真是那寶貝的話,得四下捆好拽上來,人至少得堅持十分鐘才行。剛才我吃了根解毒的避邪草都覺得頭暈,要是下去的話,估計腳沒沾地就得熏暈了。”許從良饒是腦子靈光,此時也沒了主意,一屁股蹲在地上揉起了腦袋。忽然,大煙袋鍋子一拍腦袋:“對了,有毒物的地方必有和它相克的東西,這鬼氣臭得熏人,相克的東西也一定氣味很特殊,咱們趕緊在這附近找找!多采集一些,吃下去估計能抵抗一陣子!”許從良樂得忍不住哈哈大笑,立刻把他的辦法傳給了眾人,一陣陣細碎的聲響過後,三十多人已把身子埋在布滿荊棘的灌木叢中,手腳並用,忍著疼痛搜尋起來。借著月光勉強也就看見附近一兩米的東西,大家也不敢點火照亮,隻是翕動著鼻孔使勁地嗅著。果然,不多時便有一個驚喜的聲音傳出來:“這裡有一棵草,嗆得人要打噴嚏!”大煙袋鍋子忙爬過去,聞了幾下後又塞進嘴裡嚼了半天,喜悅地說:“不錯,應該就是這東西!”有了目標,眾人的勁頭頓時更足,四下裡加緊找尋。許從良也東嗅西聞地找著,正忙碌間,忽地被人狠狠捅了一下,他剛看清捅他的是酸猴子,還沒冒出話來,酸猴子早已按住他的脖子往左側扭去,同時貼在他耳邊緊張地說:“大哥,山崗上好像有人!”許從良渾身一激靈,忙向酸猴子所說的方向看去,濃濃的夜色將高低起伏的山林籠罩得黑暗陰森,若隱若現地顯出高崗的輪廓,但恰好在這個位置上月光斜斜地傾灑到山崗的另一側,將山林的影子無形中放大了許多,十幾條鬼魅般的長影穿梭移動著。那顯然不是樹木被狂風搖動所形成的影子,而是人影!雞皮疙瘩立刻爬滿了許從良的全身,冷汗也倏地冒了出來。他腦子飛快地轉著:“這夥人是什麼來頭?鬼子?應該不是,這幫龜孫子各個都是耀武揚威,哪能偷偷摸摸地爬上山;附近的胡子?也沒聽說這山頭有什麼綹子啊。”許從良想到了另一個可能,頓時倒抽一口涼氣,難道是另一夥來尋寶的?吉村秀藏為了搶在島本前麵獲得寶物,隱秘地搜查是有可能的,再有就是國民黨的另一個特工,也可能帶著人偷偷摸摸地來查看,按照許從良的推測,這個人應該就是白受天!短短的幾秒鐘之內,許從良把各種複雜的局麵想了一遍,忙把劉闖叫過來,把發現的情況和他簡要地說了說。劉闖的臉色也變了,忙問:“那咱們該怎麼辦?”“咱們有三十多個人,手上的家夥也厲害,乾起來的話咱們肯定吃不了虧。但咱們現在還沒把寶物弄出來,一旦交火就沒機會取寶了。眼下隻有一個法子可以試試。”“什麼法子?”“不管他們是哪路神仙,乾的肯定也是偷偷摸摸的事兒,和咱們一樣不敢聲張。你走南闖北,黑話都門兒清,你帶十幾個弟兄上去,以胡子的身份和他們聊聊,一來探探他們的口風,二來把他們支走,哪怕拖延上半個時辰都行,我們剩下的人利用這個時間趕緊取寶。”劉闖操槍在手,點了點頭:“沒問題,你就瞧好吧,江湖上摸爬滾打這麼多年,就是真胡子來了我也有招對付。”許從良略微放下一點心,但又叮囑了一句:“萬一情形不對,儘管和他們乾就是,取寶要緊,但弟兄的性命更重要!”劉闖應了一聲,迅速挑選了十幾個人趁著月色悄悄向山崗上摸去。深夜帶隊前來的不是彆人,正是白受天。和許從良猜測、分析的一樣,白受天就是國民黨藍衣社派來調查金佛下落的另一名特工!國家機器的力量是巨大的,雖然東三省是由日本人統治著,但藍衣社的觸手仍然伸得四通八達,秘密搜集情報是一方麵,另一方麵則是大力網羅特工人才。白受天就是他們一直注意的人。幾個月前,他們開始接觸白受天,從接近、試探,到挑明話題,一係列的過程竟然沒費什麼力氣。這固然是藍衣社給的誘惑足夠大,另一方麵則是白受天自己心理上起了變化。自從蔡聖孟、葉勇先後垮了以後,白受天滿以為自己在警察廳裡可以“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但沒料想原本不在他視線之內的許從良卻橫空出世,不但在權力上和他平起平坐,而且還和金榮桂、乃至日本人打得火熱。這讓他不僅惴惴不安,還經常在想到蔡聖孟和葉勇的時候憑生一種兔死狐悲之感。他隱約感覺到,自己一直抱著的金榮桂這棵大樹有些抱不住了。也正這時,藍衣社的“邀請”讓他覺得眼前一亮,雖說日本人現在春風得意,但以後的事情誰也不好說,多留一條後路總是好的,而且趁現在的亂世多撈些銀子更是正道。於是,他和藍衣社一拍即合,搖身一變成了藍衣社的秘密特工。白受天的腦子雖趕不上許從良靈光,卻也沒差到哪兒去,接到“尋寶”任務以後,他就開始挖空心思搜集線索,和許從良的想法一樣,他漸漸地也把目標鎖定在了大屯子車站到公主嶺一帶的鐵路沿線上。此時,他正帶著自己的十多個心腹手下秘密地摸向大屯子車站附近,打算實地勘察一番。夜色中,白受天這夥人戴著麵罩、身著夜行服在叢林裡鬼鬼祟祟地穿梭,突然從前方的樹叢裡傳出“嗖”的一聲,隨即一個梭形的鐵鏢紮到了前方不遠的一棵大樹上。白受天臉色一沉,他聽說過這種東西,是東北胡子用來警示對手的物件,叫做“鬼叫魂”。他急忙衝身後的人一揮手,然後立刻躲到一棵大樹後麵,手槍舉起來的同時,低喝道:“什麼人?”“蘑菇,你哪路的?哪邊走?”黑暗中傳出對方低沉的聲音。白受天混跡警察廳多年,土匪也接觸的不少,黑道上的名堂自然明白,此時一聽就知道對方說的是黑話,意思是“你是什麼人,乾什麼來的?”他心裡稍微鬆了一口氣,至少眼前這夥人不是日本人,但“胡子”也令他頭疼,東北的土匪天不怕地不怕,正規部隊都不放在眼裡,更不用說警察了。如果搬出警察廳的名頭,未必就能好使,而且對麵的人雖然說的是黑話,但如果是偽裝成土匪呢?在沒弄清對方的身份之前,他也不能暴露身份。想到這兒,白受天哼了一聲,道:“嘿嘿,想啥來啥,想吃奶來了媽媽,想娘家的人,孩子他舅舅來了。”(我也是胡子。)黑暗中,對麵的人又開口了:“敢情是裡馬啊,在哪兒豎旗啊,報個萬兒吧!”(原來是同行,什麼地方的?報個名號吧!)白受天知道如果抱上附近哪個土匪的名號,搞不好會露餡,倒不如編個遠點地方的。於是答道:“鶴北大坨子嶺飛天龍,那邊窯變了,帶兄弟們扯出來,路過這裡。”(我在鶴北坨子嶺,綽號飛天龍,那邊出事了,帶弟兄們跑出來。)對麵的劉闖聞聽,一時間也分辨不出真偽,沉吟片刻,他招過幾個弟兄,耳語了幾句後邁步從樹叢裡走了出來。雙拳一報,壓低聲音說:“在下二龍山金錢豹,幸會了。”白受天見對方現身,也隻好硬著頭皮出來,諂笑道:“原來是二龍山大當家的,久聞大名!兄弟我隻打算在這裡押白(休息)一陣,然後趁天亮趕路,得罪之處還請大當家的見諒。”他說的時候,一雙賊眼使勁地打量著劉闖,不過一來天黑、二來劉闖還蒙著麵,根本看不出麵目,倒是把劉闖肩上背的衝鋒槍看得清清楚楚。他心裡不免一驚,心道:“這夥土匪當真厲害,竟然有這麼精良的家夥!”劉闖也緊張地瞄著白受天的一舉一動,見對方目光猶疑,顯然也有所忌憚,緊繃著的一根弦稍鬆了一些,嘿嘿笑道:“無妨無妨,按理說兄弟到我這地界,我該開山門款待一番才是,隻不過實在不巧,我們天一亮就準備在圍子上接財神(去縣城綁票),今晚也得在這裡拉線(偵察),就不能招待各位了,也還請大當家的行個方便,繞路上道(出發),我這裡略備薄禮,就當是給各位兄弟路上的盤纏了。”說罷,他手一揮,七八個木幫弟兄從樹叢裡現身,為首的一個提著一個包袱走到白受天麵前,施了個禮後把包袱放到了地上。剛才劉闖急中生智,吩咐手下把身上帶的錢搜集一些,雖是不多,但應付眼前的事兒也足夠了。白受天眼尖得很,這七八個人一出來,他就瞄見都背著衝鋒槍。他心裡更寒,知道不管對方是不是胡子,也不管是不是真的去綁票,要是撕破臉動起手來自己這邊肯定討不到便宜。他狠狠地咽了口唾沫,衝劉闖一拱手:“那就多謝大當家的了,兄弟這就帶人走。”說完,他衝身後一擺手:“上托(望風的),還不謝過大當家的,把盤纏拿走。”身後的幾個人都是一愣,一時間沒弄明白白受天叫的是誰。白受天也隨即反應過來,自己說的是黑話,手底下的人顯然不明白,於是緊忙又喝道:“孫三,你小子傻了?再笨手笨腳的,我插(宰)了你!”這次,被喚作孫三的急忙應聲出列,拎了包袱回去,返身走了兩步才想起來回身衝劉闖抱拳施禮。劉闖裝作沒看見,衝白受天又抱了抱拳:“那就多謝大當家的了,往右拐是條僻靜的小路,附近四五十裡都沒有水(官兵),我就不遠送了,在這裡恭送大當家的!”白受天見劉闖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隻好乾笑了兩聲,拱手作彆。見這乾人馬消失在黑暗裡,劉闖才鬆了一口氣,留下兩個弟兄繼續盯著,帶著其他人向山坡下的灌木叢潛去。一直沒聽到異樣的動靜,許從良的心已安了四五分,此刻見劉闖帶著人回來,他心頭的石頭徹底落了地。“乾得不錯!”他衝劉闖豎起大拇指,問:“剛才是怎麼個狀況?”“領頭的黑話說得挺溜,自稱是坨子嶺的綹子,我冒充胡子和他們聊了半天,說咱們這裡有票買賣,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唄。那家夥琢磨了一陣子,眼睛直瞟我們弟兄手裡的家夥,估計他盤算也討不到什麼便宜,就答應了。”劉闖臉上得意的神色一閃而過,壓低聲音又說:“隻不過領頭的看起來像土匪,但他手底下的那幫人,我瞅他們的做派不像胡子。”“那你瞧著像是鬼子假扮的嗎?”劉闖搖了搖頭:“那夥人中國話說得特彆利落,要是鬼子假扮,不可能中國話都說得這麼好吧,而且那口音一聽就是咱們這兒的,鬼子就是中國話說得再熟,也學不會咱們的方言和黑話啊。”瞅著許從良若有所思的樣子,劉闖催道:“彆琢磨這些了,反正他們也撤了,我還特意留了兩個弟兄在那兒守著,咱們趕緊忙眼前的事兒吧。”許從良一想也是,忙招呼大家繼續尋找草藥,但眾人的身子剛又伏下去,就聽得淒厲的子彈聲從山崗上傳來,許從良還沒回過味來,一顆信號彈已經“嗖”地升起,然後直向他們隱身的這片灌木叢撲來。紅光閃現之際,把他們這片灌木叢映得通紅!“媽的,怎麼打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