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呼延小姐(1 / 1)

諜戰1933 許偉才 9231 字 1天前

“調頭,快跟上警車!越快越好!”許從良忙喊,同時從兜裡掏出幾張鈔票甩給車夫。果然,當車夫氣喘籲籲地拉著車剛跑出兩條街,駭人的槍聲便驟然響了起來!起初隻是一兩聲,但隨即便槍聲大作,儼然有十數條槍在同時開火!“哎呀,你可出來了,我一猜你就來了金盛園,就找了輛黃包車急著趕過來了。”酸猴子凍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伸手指了指停在大樹下的一輛黃包車。許從良心裡一熱,使勁兒揉搓了半天酸猴子的臉,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不對啊,你要找我也該去醫院找我啊,怎麼知道我會來這裡?”“還去醫院找你?人家醫院的都找到咱家裡了!”酸猴子拽著許從良一邊上黃包車一邊說,“我正在家熬骨頭湯,打算明天早上給你送去,醫院的救護車就在門口按起了喇叭,我出門一看,原來是咱們幫她抓過小偷的女大夫。對了,就是鬆澤惠子!她說你急著出院,人家不放心,就帶了些藥,按照住院登記的家庭住址送過來了。我等了半天見你沒回來,一尋思你肯定跑這裡來了。”聽完酸猴子的描述,許從良才恍然大悟,又是心疼酸猴子,又是對鬆澤惠子生起一絲歉意,不過酒勁也隨著吹到身上的寒風湧上腦子,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許從良這一覺一直睡到天大亮,雖說胳膊腿仍是酸痛難忍,但比昨天好了許多。喝了酸猴子熬的骨頭湯,他正準備去警察廳探聽一下消息,金榮桂的電話已經打了過來。接完電話,許從良頓時把渾身的酸痛都忘了,剩下的隻有大惑不解——金榮桂交代給他一個新工作,去接替葉勇執行日本商會晚宴的安全保衛任務。“這個差事既不用風吹日曬,又不危險,不但是個肥缺,而且是一個無比悠閒自在的肥缺。難道我聽錯了?這種好事怎麼落到我頭上了?”他嘀咕著,酸猴子也抓耳撓腮地琢磨著,忽然說道:“大哥,我猜金榮桂看你受了日本人的表彰,所以對你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開始重用你了?”這話說出來當個笑話聽聽可以,但許從良心裡可不是這麼想,姑且不說金榮桂沒這份好心,要是僅憑一個表彰就讓金榮桂重用,那他也就不配坐在警察廳長這個寶座上了。帶著滿腦子的疑問,許從良急匆匆趕到了警察廳。剛一進大廳,正好遇見白受天氣急敗壞地從底層審訊室出來,隻見他襯衫的扣子脫落了好幾顆,皮鞋上還沾滿灰塵,原本油光鋥亮的頭發也亂糟糟地翹成一團,一邊走還一邊訓斥著身旁的警員:“給你們的那些薪水都白給了?喂條狗都能比你們能乾活!明天要是再審問不出東西來,都他媽的給我卷鋪蓋走人!”他正罵著,忽然迎頭看見許從良,眼睛轉了幾下頓時換成一副笑臉,噓寒問暖以後,白受天親切地說:“許署長,聽說你要負責日本商會晚宴的安全保衛,那個晚宴在馬迭爾賓館舉行,他們王經理是我的朋友,有什麼需要的話你直接找他就行,也請你多照顧嗬。”許從良自是笑臉應承下來,不過看著白受天離去時的匆忙樣子,許從良頗覺詫異——白受天看起來是剛剛審訊完犯人出來,可是這活兒一向是葉勇的,怎麼改成白受天負責了呢?而且白受天素來喜怒不形於色,剛才那副模樣要不是許從良親眼所見,彆人怎麼說他也不會相信。走到刑事科的門口,許從良探頭向裡麵瞧了幾眼,卻沒見到葉勇的身影。他招呼原來的下屬王強過來,問:“葉科長呢?”“說是累病了,休病假呢。”“累病了?”這個消息很出乎許從良的意料,忙又問,“什麼差事這麼折騰人嗬?”王強壓低聲音說:“前幾天抓到一個共黨要犯,葉勇連著審了好幾天,累個半死也沒審出結果,自己倒病了,這不剛換了白科長去審訊嗎。”許從良這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接替葉勇去執行日本商會的保衛工作。等見到金榮桂,這個消息更確實地傳進耳朵:“現在廳裡忙成一鍋粥了,葉勇病倒了,白受天得接替他去審問要犯,蔡聖孟也分身乏術,雖然知道你的傷還沒全好,可實在沒辦法,隻有把你抽過來了。”聽著金榮桂的解釋,許從良連連點頭,向領導表忠和逢什麼人說什麼話是他在警察廳這幾年學得最好的兩件事,此時更是用得熟練。從金榮桂辦公室出來,許從良長出一口氣,看來事情並不是想自己所想的那般複雜,而且還得到了孫魁的消息,這讓他心情著實不錯。看看時間已接近中午,許從良叫了輛黃包車直奔金盛園酒樓,他現在最想看到的就是林丹聽到這個消息時甜美的笑容了。林丹一見到許從良就愣了,昨晚剛剛答應下來,今天中午怎麼就奔回來了?難道一上午的時間就探聽到了消息?林丹有點不信,但見許從良招呼店小二的空暇裡還衝自己笑眯眯地擠了下眼睛,顯然是有好消息的意思,於是打理了一下前台的事情,匆匆走進了許從良訂的包間。和昨天晚上不同,許從良不光是精神抖擻,而且小眼睛裡色迷迷的味道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竟是情意綿綿的眼神。林丹自然不知道,昨天晚上的那一番對話,讓許從良頗有自慚形穢的感覺,不知不覺中增了幾分佩服之情,就連眼神也不那麼色了。不過,林丹此刻沒工夫琢磨許從良,得到了孫魁的消息,她心裡又驚又喜,驚的是敵人果然抓捕了孫魁,喜的是孫魁真不愧是個漢子,雖受嚴刑拷打也沒有叛變組織。她急忙站起身,衝許從良道:“這事兒非同小可,我得趕緊去忙,等有空一定好好感謝許署長!對了,今兒想吃什麼直接吩咐小二上菜就好。”林丹一走,許從良頓時沒有了食欲,翻開菜譜找了半天也沒想起吃什麼。正這時,門忽然開了,酸猴子急匆匆地走了進來!許從良詫異道:“你怎麼來了?”酸猴子驚慌失措地說:“大哥,鬨鬼了!”“鬨鬼?大白天的鬨什麼鬼?”酸猴子把門關嚴後,湊到許從良耳邊說:“你走了沒多久,我就接到一個電話,是個男的打來的,他……他說想見你。”“這又怎麼了?”許從良雖覺得蹊蹺,卻也沒怎麼驚慌。酸猴子戰戰兢兢地說:“可這人自稱、自稱叫——馬半仙!”這下許從良驚呆了!馬半仙明明已經死了,怎麼又冒出來了?“那你和他用暗語對話了嗎?”酸猴子擦了把汗,繼續說:“說了,上次你和馬半仙說的話我都記得,這次正好用上了,這個‘馬半仙’說的和上次完全一樣。他還說今天正午在亞細亞電影院和你見麵,有要事相商,然後就掛了電話。我就趕緊去警察廳找你,看你不在,尋思你肯定來了這裡。”酸猴子講述的時候,許從良已在腦子裡把這事情前因後果想了一遭,心中已然明了。他拍拍酸猴子的肩膀,笑道:“看你累成這德性,快歇會兒,吃完飯和我去亞細亞電影院會會馬半仙去。”酸猴子急道:“大哥,你怎麼還有心思吃飯,這個人會不會是鬼子派來試探你的啊?”許從良笑著搖頭道:“馬半仙是王海的化名,鬼子不知道,而且暗語也不知道。我料想這人肯定是王海的同夥,這次又有求於我,所以依然用‘馬半仙’這個名字和我聯係。”聽完許從良的分析,酸猴子如夢方醒,心也放了下來,兩人吃喝完畢,溜達向亞細亞電影院。不過,雖然知道這個“馬半仙”不是鬼子,但許從良仍不敢掉以輕心,走到距離亞細亞電影院百米左右,他囑咐酸猴子說:“你去前麵轉轉,看看有沒有可疑的人,如果覺得情形不對趕緊走,不用回來找我。”酸猴子走後,許從良站在臨街的一家店鋪旁,裝模作樣地觀賞著櫥窗裡的擺設,一雙小眼睛卻偷偷向四周瞟來瞟去。幾分鐘過後,一輛停靠在路邊的黑色轎車進入了許從良的視線,隻見轎車緩緩地向自己這裡駛來,擦身而過的一瞬間,車窗搖了下來,司機扭頭衝他說道:“許署長請上車,馬先生找你。”雖然即將孤身上車,但許從良並沒怎麼緊張。相反,一想到是來人是馬半仙的朋友,他反而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他見四下無人注意,打開車門鑽了進去。司機也隨即一踩油門,轎車飛快地駛離了亞細亞電影院。但剛一鑽進車裡,許從良就呆住了!車裡坐著的不是男人,而是一個女人!而這個女人他還認得,竟然就是鬆澤園治的情婦、著名演員呼延小秋!但幾秒鐘以後許從良就恢複了鎮定,他嘿嘿一笑:“原來找我的是呼延小姐,其實我早該想到的。”“早該想到什麼?”呼延小秋用小手指勾起車窗簾,一邊小心謹慎地看著車外一邊問。許從良側過頭瞟著呼延小秋,光潔細嫩的臉蛋、白皙的脖頸儘收眼底,看得他暗地裡咽了兩口唾沫才開口:“上次馬半仙讓我把東西送到話劇院的時候,我就該想到最有機會拿到東西的就是呼延小姐了。隻是——”“隻是沒想到我的戲演得那麼好吧?”呼延小秋冷冷地截住了許從良的話題,“其實你上次就已經想到了,你不是用‘馬半仙’這個名字試探我的反應了嗎?”見呼延小秋微微昂著頭,一副冷若冰霜的樣子,許從良心裡哼了一聲:看來和鬆澤那老家夥混在一起,孩子沒有,架子倒有了。不過他嘴上嘻哈地笑道:“呼延小姐做事情真是謹慎,上次想必是不了解我,怕我是日本人的密探吧?”“做事情謹慎點沒壞處,你不也是派你的兄弟先去亞細亞電影院探風聲嗎?”呼延小秋白了許從良一眼。然後言歸正傳:“我需要四號倉庫的警力部署情況,十四號以前必須拿到。”許從良一愣,隨即失笑道:“呼延小姐也太高看我了,四號倉庫都是日本人看管著,我們警察廳的人連邊都沾不上,我哪有那本事啊?再者說,從日本人那裡拿情報,呼延小姐應該比我更方便啊。”呼延小秋自然聽出了許從良的話外音,不過眼下也沒工夫搭理他,哼了一聲道:“那是以前,再過兩天就由葉勇負責看守了,我估計他現在正調集得力手下準備這個任務呢。”這個消息大出許從良的意料,他本想問這消息來源是否可靠,可再一想呼延小秋潛伏在鬆澤的身邊,這消息肯定是從他那裡得到的,於是也不再問,眼珠一轉嘿嘿笑道:“既然這樣,那我就試試。不過,我和葉勇的關係一向不好,隻有從他手下的嘴裡套點情報出來,但這可不是三兩句話就能說動的。”許從良拐彎抹角的意思就是伸手要錢。雖然呼延小秋也是抗日的特工,所做的事情也和林丹一樣,是為了收拾小鬼子,但許從良瞅著呼延小秋這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就心中不快,不借這機會撈點銀子他就更覺得心口堵得慌。呼延小秋似笑非笑地掃了許從良一眼,但目光中透出的涼意卻讓許從良一驚。“怎麼?”他下意識地問。“你要不提這茬我還忘了呢,要不是你向吉村秀藏透露了線索,馬半仙能犧牲嗎?這筆賬該怎麼算?”許從良心裡暗罵:這娘們當真厲害,把馬半仙的死賴到我身上,擺明了是空手套白狼,讓我義務給她搜集情報!我現在犯不上跟她斤斤計較,等弄到情報再說也不遲!不過,他嘴上也不服軟,裝模作樣地歎氣道:“我也沒想到吉村頭腦那麼靈光,看來鬆澤身邊的人各個都不是善輩,幸好我離那老家夥遠,要不然睡覺都得睜著眼睛,累也把我累死了!”他順便挖苦了呼延小秋一句後,拉回話題說:“四號倉庫的事情我記下了,儘力去辦就是。”“儘力”兩個字剛一出口,呼延小秋就搖了搖頭。“我要的不是儘力,而是必須!”說完,呼延小秋敲了敲司機的坐椅,隨即轎車戛然停下。接著,她懶洋洋地拿出小鏡子,拾掇起額前的劉海兒,儼然事情已經交代完畢,請許從良下車。許從良剛要申辯兩句,呼延小秋又慢悠悠地加了一句:“你那個叫酸猴子的兄弟忙叨得很,我怕他分散你的精力,已經派人請過去做客了。等情報拿來的時候,你就能見到你那個兄弟了。”許從良沒想到呼延小秋還有這一招霸王硬上弓的殺手鐧,眨巴了好幾下眼睛卻也無可奈何,隻好狠狠地咬了兩下牙齒邁步下車。看著許從良的背影,司機問道:“小姐,這個許從良油滑得很,這件事情交給他辦,能放心嗎?再者說,你親自露麵,這小子要去告密怎麼辦?雖然咱手上有酸猴子,但為了榮華富貴舍了朋友的也大有人在啊!”呼延小秋微笑道:“這些日子我一直派人跟著許從良,感覺他雖然油腔滑調,但還不是日本人的走狗。而且這份情報十分急迫,我要是不出麵鎮住他,他就不會當做大事兒來辦,否則到時候情報弄不來,受損失的是我們。”下了轎車,許從良慢吞吞地在街上溜達起來。寒風吹過,凍得他不由打了一個噴嚏。“賠了酸猴子又折錢啊!”許從良鬱悶地嘀咕著。本來他還很興奮,以為接到了一樁賺錢的買賣,結果不但什麼也沒撈到,反而被脅迫了一把。但他的壞心情還不僅僅在於此,從呼延小秋那裡得到的另一個消息更讓他不安。葉勇並沒有生病,而是在秘密地執行四號倉庫的保衛任務。這個消息像秋風掃落葉一般把他之前的判斷全部推翻了。他起初以為,葉勇的任務保守得如此隱秘,是金榮桂故意在隱瞞自己。可再一想,自己在接受任務之前,在整個警察廳裡都知道“葉勇生病,白受天暫時接替他的工作”,金榮桂不至於為了隱瞞自己而費這麼大的力氣啊!顯而易見,金榮桂放出這個風是為了掩所有人的耳目。更讓他憂心忡忡的是,這件事情絕對不是金榮桂的主意,因為四號倉庫一直由日本人精心管理,金榮桂再有能耐也沒法把手插到日本人的地盤上,這個決定一定是日本人作出的。但問題又來了:日本人為什麼要把這麼重要的任務交給警察廳?許從良的小眼睛滴溜溜轉個不停,很快他便想明白了。在十五號那天,日本人一定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才把精兵抽走,讓警察廳代為把守四號倉庫!弄清楚了這個問題,但許從良心中的問號卻越來越大,十五號那天會發生什麼大事呢?思來想去,他也想不出所以然。他知道,呼延小秋肯定了解內情,但現在去問,也肯定會吃閉門羹。一想到呼延小秋既風騷又高傲的麵龐,許從良就又氣又饞,他揚手招來一輛黃包車直奔馬迭爾賓館而去。許從良決定先把呼延小秋的事情辦妥了再說,或者這個高傲的娘們一高興,會告訴他實情也未可知。馬迭爾賓館坐落在哈爾濱最繁華的街道——中央大街上,和“秋林公司”一樣,馬迭爾賓館也是充滿異國情調的老字號,這座建成於1906年的賓館可以說是哈爾濱最豪華的多功能賓館。遠遠望去,馬迭爾賓館多姿多彩的女兒牆造型便吸引了無數的眼球。女兒牆雖是以磚砌體為主,但造型柔軟靈活,或成陡急的落水曲線,或成圓潤的橢圓形窩卷曲線,或層層疊起,或飛流直下,仿佛有了生命力一般,讓人看了就有一種飄然欲飛的感覺。許從良卻無暇欣賞美景,現在他想見的是馬迭爾賓館的經理王海濤,以及負責日本商會晚宴安全保衛的警察廳警員。說到王海濤,許從良沒有和他打過交道,隻是聽聞這人和白受天走得很近。這就讓他心生疑慮——收捐科科長蔡聖孟一向神通廣大,而且哈爾濱大大小小的飯莊、商店都歸他管,怎麼這個肥缺沒給自己人、卻給了白受天的人來乾?他一邊琢磨著一邊走進馬迭爾賓館的大堂,剛一進來,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子便喜笑顏開地迎了過來。“您就是警察廳的許署長吧,在下是馬迭爾賓館經理王海濤,歡迎之至!”王海濤謙恭地說完,湊在許從良耳邊小聲說,“白科長已經交代過了,許署長最近身體欠安,要我好生招待。我已經安排了五間最好的客房,您和您的手下要是累了,隨時隨地都可以休息。酒菜之類的更不用說,您吩咐一聲,十分鐘之內就給您送上去。您要是吃不慣這裡的西餐也沒關係,附近的酒店也不少,我已經讓賬房備了一筆餐飲費,一會兒就送到您房間裡。”許從良明白,白受天和王海濤肯定要借這次晚宴的機會向日本人大獻殷勤,又擔心這獻媚的事情被傳揚得太廣,便用這小恩小惠先封了自己的嘴。他本也不想湊這個熱鬨,正好送個順水人情,於是笑道:“難為王經理想得這麼周到,那我就先替弟兄們謝謝了。”說著,他掃了一眼提前到的警察廳一乾警員,頓時樂了。前來執行這次任務的一共有十個警員,個個都不是葉勇的心腹,反而是他以前的得力跟班。他知道,葉勇一定是把心腹乾將都抽到四號倉庫去了,這更遂了他的心願。許從良招手讓以前最貼心的王強過來,吩咐道:“王經理這麼照顧大家,咱們也得賣力辦差才是,四下仔細巡視一番,彆有什麼紕漏。”王海濤賠笑道:“許署長真不愧是警察廳的精英,做事情嚴謹得很。不過您大可放心,明天的晚宴絕對不會出事情。”“哦?說說看。”“為了明天的晚宴,在一個禮拜以前我就已經把酒店其他的預約全推了,也就是說明天的馬迭爾賓館裡裡外外都隻有參加晚宴的日本商人,沒有外人進入。至於服務人員也都是我精挑細選的。”說到這兒,他把服務生都召集過來,指著他們得意地說:“許署長您看,每一個服務員渾身上下都檢查過了,任何有麻煩的東西都沒戴,包括什麼指甲刀、鑰匙鏈,免得服務的時候不小心惹出什麼事兒。總之,他們不但穿得乾乾淨淨,身上也乾乾淨淨。”許從良掃了一眼麵前的服務生,果然如王海濤所說,這些服務生都身著雪白的製服,褲線筆直、一塵不染,再加上胸口佩戴的鋼筆,如同一群大學生。“他們都佩鋼筆乾什麼?”他問道。王海濤笑答:“這個是以前俄國人經管酒店的時候留下的規矩,西餐和中餐不一樣,一道道菜品種很多,又很繁瑣,所以就給服務生配一支筆,上菜以後可以記錄下來,免得出差錯。”“不錯嘛,看來王經理真是個細心之人。”看完這些,許從良放下心來,誇獎了王經理一句後叫來王強。許從良對這次晚宴的保衛工作根本沒怎麼上心,因為這隻是一幫日本商人,雖說他們欺行霸市讓人憎惡,但想必那些反滿抗日人士還沒精力去殺他們,即便是要殺哪個日本商人泄憤,在平時也有一大把的機會,犯不上選這種時機。許從良更關心的是呼延小秋交代下來的那件事情。剛才他已經盤算了一陣,刑事科連內勤加上外勤一共有四十多人,除去留守的和眼下的這十個人,其餘的應該都被葉勇帶走了。不過這隻是他的估計,畢竟他許多日子沒在警察廳裡,詳細的事情還得找王強來問。帶著王強走進王海濤安排好的客房,許從良一眼就看見床頭桌上擺著一個厚厚的信封,想必那就是王經理所說的“餐飲費”了。他也沒打開看,掂了掂就扔給王強。王強自然明白許從良的意思,正要開口推辭一番,早被許從良止住了。“咱們兄弟之間就彆說客套話了,說多了反而生分,把你找來也不單單為了給你這個,我是有正經事要問。”“許哥,什麼事?”王強把錢揣好,恭敬地問。“葉勇當上科長以後,是不是又招了不少心腹?大概有多少人?”王強答道:“許哥你真是料事如神,那葉勇當了科長以後果然招了不少心腹,組成了一個稽查隊,大概有二十個人,平日裡也不在警察廳裡待著,都在外麵替他敲詐勒索,這半年可沒少幫他賺錢。”許從良點點頭,又問:“還有,馬迭爾賓館這個差事怎麼落到白受天手裡了?不是蔡聖孟管這攤兒嗎?”王強思忖片刻,遲疑著說:“這事兒確實挺怪,我們下麵人也還議論來著,可誰也不知道具體是怎麼回事。更怪的是,蔡科長看起來並沒怎麼生氣,反而挺高興的樣子。”“嘿嘿,蔡聖孟倒挺有涵養嗬。”許從良笑道,但心裡卻蒙上了一層陰影。他知道,蔡聖孟這個人一肚子花花腸子,用笑裡藏刀來形容絕對不為過,眼下吃了這個啞巴虧,還能高興起來,肯定另有隱情!他在房間裡踱了幾分鐘,忽然問王強:“如果是你吃了這個啞巴虧,什麼事能讓你高興起來?”王強不假思索地說:“那還用問,明天的晚宴出了事情才好,事情鬨得越大,我樂得越開心。”許從良嗯了好幾聲,卻沒再問,隻是翻著白眼瞅向天棚,仿佛空中有神仙在向他麵授機宜一般。良久,他才喃喃自語道:“如果明天的晚宴出了差錯,蔡聖孟自然會興高采烈,可晚宴還沒舉行他就高興成這樣——”說到這兒,他猛地一拍大腿:“他知道明天晚宴一定會出事!換句話說,蔡聖孟一定在明天的晚宴上耍了什麼花招!”王強聽得瞠目結舌,將信將疑地問:“許大哥,這事情聽起來太難以置信了啊?”許從良歎了一口氣:“兄弟啊,你把人想得太好了,混到蔡聖孟這個地位的人,十個有九個是踩著彆人爬上去的!彆的事情他可能乾不明白,但損人利己的主意,他是一琢磨一個。”“那他萬一是剩下的那個呢?我們豈不是杞人憂天了。”“剩下的那一個?”許從良奇怪地看著王強,然後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那個不踩著彆人爬上去的人在這兒呢!啥也彆說了,你立刻帶人把馬迭爾賓館的所有地方再查一遍,耗子窩也不能給我漏了!”王強領命而去,許從良則仰身躺到席夢思床上接著琢磨起來。蔡聖孟如果真在明天的晚宴上做手腳,動靜肯定不會小,小打小鬨的伎倆根本無關痛癢。要是出事,一定是人命關天的大事,這樣才能讓白受天下不了台。而且,不光是白受天,連他許從良也要跟著“沾光”了。可蔡聖孟會怎麼動手腳呢?許從良使勁地揉著太陽穴,尋思著一個個可能性,最後落在了三個地方:一是放置炸彈,二是開槍,三就是下毒。不論是放炸彈還是開槍,目標都太大,而且一旦被擒就滿盤皆輸,隻有暗中下毒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許從良慢慢把範圍定在了此處。可無論怎樣,這都需要人來操作,參加晚宴的都是日本商人,沒哪個日本人會受蔡聖孟的利用而傷害本國同胞,即便是有,在大庭廣眾之下也難以得手。除此以外,能進入晚宴會場的就隻有警察廳的這十個人和賓館工作人員了。許從良掰著手指頭把這十個警員算計個遍,沒發現有什麼可疑之人,那就隻剩下一個可能——被蔡聖孟利用的人很可能就在賓館內部人之中!而那個人會是誰呢?許從良琢磨來琢磨去,突然間眼前一亮,騰地從床上跳了下來,開門便往外衝,嘴裡喊著:“酸猴子,快他媽的給我過來!”話剛一出口他才想起酸猴子並不在自己身邊,悻悻地歎了口氣後,改喊道:“王強,彆忙乎你的那些事兒了,趕緊把酒店的服務生都給我找來!”沒出五分鐘,十幾個服務生便齊刷刷地站在了許從良的門口,王海濤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小心翼翼地問:“許署長,是不是他們誰招待不周,惹您生氣了?”許從良微微一笑,擺手道:“那倒沒有,我隻是想給他們做一個培訓。王經理你忙你的去,半個小時之後我這裡就完事了。”見許從良下了逐客令,王海濤也不便再問,隻好帶著一肚子問號離開了房間。他走以後,許從良一屁股臥進沙發裡,吩咐王強:“讓他們一個個進來,我有話問他們。”王強一頭霧水地點了點頭,走出房門開始充當起傳令官,當第七個服務生從房間裡出來,他正準備叫下一個的時候,許從良樂陶陶的聲音傳了出來:“王強啊,讓他們都走吧。”王強揮手讓服務生散去,進屋納悶地問:“大哥,不調查了?”“調查完了。”許從良笑嗬嗬地說。“那……有結果了?”王強遲疑著問。許從良慢條斯理地“嗯”了一聲,然後蹺起二郎腿,閉目養起神來。十幾分鐘過去,王強正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許從良倏地睜開了眼睛。“王強,去對麵飯店給我定個包房,然後替我給蔡科長打個電話,說我晚上六點請他和葉科長吃飯。”王強為難地說:“大哥,蔡科長傲得很,葉科長又生病了,他們要是不來怎麼辦?”“好辦,你就說明天的日本商會晚宴要出事兒,他倆準保過來。對了,辦完這件事你還得辛苦一趟,替我去木幫把一個叫大煙袋鍋子的找來。”說完,許從良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一揮手說:“快去辦吧,我得好好睡上一覺,養足精神晚上喝酒才有勁頭。”許從良養足了精神頭,但當葉勇和蔡聖孟走進包房的時候,卻看見他的臉上是一副無精打采、甚至滿腹心事的麵容。兩人對視一眼後,蔡聖孟輕咳了一聲,笑道:“許署長怎麼了?”許從良如夢初醒地忙起身迎兩人就座,隨後歎了口氣說:“蔡科長你倒還笑得出來,咱們三個難兄難弟馬上就要掉進火坑了!”蔡聖孟一愣,葉勇在旁早炸了廟:“我說許從良,你先是說晚宴要出事,現在又說什麼掉進火坑,你陰陽怪氣地擺什麼迷魂陣?”許從良也沒激動,從兜裡掏出一支鋼筆放到了桌子上,慢吞吞地歎了一口氣又道:“哪裡是我在擺迷魂陣啊,是白受天白科長——隻要張立柱明天在宴會上找個機會把摻有毒液的鋼筆水滴到石田芳夫的菜裡麵,咱們三個人就都中了白科長的計了。”鋼筆剛擺到桌子上時,蔡聖孟和葉勇的臉色就是一變,等到許從良的後一句話說出來,兩人的手都微微抽搐起來。許從良瞧得真切,蔡聖孟是猛然間呆住了,微微顫抖的手似乎也在幫他拿主意,而葉勇的顫抖的手則下意識地伸向腰間。他急忙伸手按住,口中笑道:“葉大哥,莫急!我可不是白科長,我要是想把兩位大哥推火坑裡,還請你們來這裡做什麼?”蔡聖孟率先冷靜下來,心道:許從良既然瞧破了端倪,卻沒有把這事情捅上去,顯然是另有原因。而且他一口一個大哥叫著,還口口聲聲說這是白受天的計策,似乎矛頭並沒針對我們。思忖過後,他衝葉勇使了個眼色,然後緩緩地坐下,強自鎮定地笑道:“許兄弟,都說你是警察廳裡的孫猴子——火眼金睛,今天看起來果然不假。既然這件事情你已經知曉,我也就實言相告——那個叫石田芳夫的日本商人一貫欺行霸市,我和葉科長早就看他不順眼,現在雖然是日本人的天下,但他也不能做得太過分不是?不管怎麼說咱們還是警察,總得為老百姓除暴安良吧?於是我們便想了這個計策準備除掉他,許兄弟既然已經發現,不如加入我們的計劃如何?”許從良聽著,心裡罵個不停:放你娘的狗臭大驢屁,還口口聲聲說為老百姓除暴安良,你們自己就是兩條咬人的惡狗!不過,蔡聖孟的後一句話倒是許從良想聽的——“加入他們的計劃”的意思明顯不過,這是在拉攏自己。想到這兒,許從良換上一副敬佩的表情,舉起酒杯正色道:“承蒙蔡科長和葉科長看得起,我許從良先謝過了。”說罷,將酒一飲而儘。舉杯的同時,透過玻璃杯他看見這兩人臉色舒緩了一些,隨即拋出了殺手鐧:“兩位的主意是不錯,但是你們想過沒有,這麼一來恰恰中了白科長的計!”這話一出口,蔡聖孟的酒杯微微一顫,葉勇更是瞪大了眼珠,忙問:“這話怎麼說?”許從良微微一笑:“兩位隻記得我的外號,卻忘了白受天的外號,咱們廳長可是誇他為小諸葛呢!我許從良能瞧出破綻,他白受天焉能瞧不出來?”蔡聖孟和葉勇對視一眼,均覺一股冷氣從胸口升起。這個問題他倆不是沒有想過,但總覺得布置得十分機密,不會被人發覺。而現在,許從良已經發現了問題,這就讓他們心中的不安陡然增加了數倍。許從良見兩人陷入沉思,忙趁熱打鐵。“再者說,兩位想過沒有,白受天明明知道他這麼做是鳩占鵲巢,會引起兩位的不滿,可為什麼還要去做呢?”許從良頓了頓,看著兩人越來越陰暗的臉色,將最重的一個砝碼加了上去。“那是因為,白受天料到你們會破壞這次宴會!我料想不錯的話,他此刻就等著兩位出手呢,然後他就會跳出來找到線索,到那個時候兩位就是渾身長滿了嘴也說不清楚,眼睜睜地被白受天推進火坑啊!”這一席話說得蔡聖孟和葉勇兩人冷汗迭出。良久之後,葉勇端起杯中的白酒一飲而儘,嗓子裡辣辣的,低聲罵出了一句:“奶奶的,我就琢磨白受天沒安什麼好心!”蔡聖孟也長歎一聲,隨即把酒杯舉了起來:“許兄弟,這件事我們考慮的是不周到,多虧了你提醒,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啊!來,哥哥我敬你一杯!”說完,他瞪了一眼葉勇,示意他也把酒杯舉起來。葉勇鬱悶地舉起杯,窩囊地說道:“唉,看來我們的計劃隻有告吹了,便宜白受天那小子了!這口惡氣什麼時候才能出啊!”許從良就盼著這句話呢,小眼睛一眨笑道:“那倒也未必,俗話說邪不壓正,我倒是有個辦法不妨一試。”“什麼法子?你快說說!”葉勇喜出望外,情不自禁地拉住了許從良的手,儼然把他當成了摯友。許從良不慌不忙地說:“你們的辦法是把毒藥加進石田芳夫的菜裡,這樣做毒死他是容易,但任何人都知道有人下了毒。假如石田芳夫不是因為毒藥而死呢?那誰還會懷疑?即便白受天起疑心,他也找不出線索,這不是最好的法子嗎?”“辦法是好,但上哪裡去找這樣的東西?”蔡聖孟搖頭道。許從良微微一笑,從兜裡掏出一支鋼筆。“這支鋼筆的鋼筆水裡麵摻了一種藥液,加到石田芳夫的菜裡麵肯定會讓他見閻王,不過不是七竅流血而死,而是像心臟病突發那樣上西天。你們說,石田芳夫這麼死還會引起懷疑嗎?”蔡聖孟和葉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簡直不敢相信事情竟會柳暗花明!幾秒鐘過後,兩人臉上驟然綻放出笑容,也不約而同地舉起酒杯迎向許從良。接下去的進程正應了那句話——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隻有永遠的利益。一時間,以往的芥蒂、嫉恨全都煙消雲散,三個人推杯換盞,喝得不亦樂乎。許從良心裡更是高興,因為事情完全在按照自己的意願進展著。從發現服務生的鋼筆裡可能暗藏毒藥,他就開始琢磨下一步的計劃。人贓並獲,到金榮桂那裡領功?這顯然是下策。蔡聖孟和葉勇是金榮桂的心腹,這件事說破天也就是內訌而已,並不是針對金榮桂,這位詭計多端的廳長一定會護著自己的人。自己把這件事情捅上去,不但搞不倒蔡聖孟和葉勇,反而得罪了兩個小人。“寧可得罪君子也不得罪小人”的道理許從良最明白不過,這種有百害而無一利的事情,他許從良才不會去做!還是把這事情捅給白受天?不過這也僅僅是中策。固然能挑撥他們之間的關係,但自己能得到什麼好處呢?頂多是這次的安保任務沒有失職而已。白受天的野心誰都明白,一旦借這個機會占據上風,他自然更加飛揚跋扈了。“白菜葉”明爭暗鬥的時候,自己的機會才最多,他可不希望“三國歸晉”的事情發生。所以,把事情甩給葉勇和蔡聖孟才是上上之策。這兩個人被白受天擠兌得正在氣頭上,自己的計策一獻,不但解了他們的急,而且還把三個人的利益拴在了一起,至少短時間內這兩個人對自己的殺機要減弱很多。更何況,他還準備從葉勇口中掏一些情報出來,這正是一個天賜良機!一想到從葉勇口中套取情報,許從良就酒興大發。他知道,最容易讓人吐露實情的一個是美女,再一個就是美酒,於是他又要來一瓶白酒,給葉勇和蔡聖孟斟上,然後舉杯道:“兩位大哥,剛才的那件事情就落到小弟我頭上,準保出不了差錯!咱們今天來個不醉不歸可好?”葉勇聞聽,自是滿心高興,咧著大嘴把酒杯舉起來,正要喝的當口,蔡聖孟迷迷糊糊地搖著手說:“咱們也彆喝太多了,明天一大攤子事情要做呢。”葉勇嘴一撇,罵道:“就興他白受天啥事沒有,回家摟娘們睡覺,咱們兄弟就得吃苦挨累、連酒都不能敞開了喝?”見葉勇已經半醉,許從良見縫插針道:“葉大哥,這話咱們兄弟之間說說沒事,在外麵可彆亂說,白科長怎麼啥事沒有呢,他不是天天審問共黨要犯嗎?”“呸!他審哪門子共黨要犯?”一提這個,葉勇的怨氣更足,蔡聖孟眉頭微皺,使勁踹了葉勇一腳,卻絲毫沒擋住他的話題。“老蔡,你踹我乾什麼!許兄弟這麼仗義,這事還瞞他做什麼?正好讓兄弟來評評理,看著白受天的事情做得地道不地道。”說完,他也不理蔡聖孟,轉頭對許從良說:“那個共黨其實早就招了,為了掩人耳目,白受天才裝著天天審訊的架勢!”如同空肚子喝了半斤白酒,許從良的腦袋嗡的一聲,隨即天旋地轉了好幾秒。他掐了一下大腿,咧嘴笑問:“咱警察廳的事兒是越來越怪了,既然招了,那就趕緊抓人才是,現在唱的是哪一出戲?”葉勇喝了一口白酒,剛要再說,卻被蔡聖孟截住了話題:“嗬嗬,許兄弟,這事情說來話長。咱們兄弟今天就不談這些煩人的公事了吧,喝酒才是最開心的!來,咱們再喝上一杯!”葉勇聞聽喝酒,立刻把剛才的事兒忘個乾淨,樂滋滋地舉起了杯。許從良心裡恨得牙癢癢,他本想借這個機會套出些內幕,結果卻被蔡聖孟岔過去了。不過再一想,他便又開心了,心道:喝酒也好,等老子把你們灌醉了,肯定還有意外之喜!許從良對自己的酒量很有自信,平時灌個一斤、八兩的白酒不在話下,喝完之後還時常打上幾圈麻將,也是頭腦清楚得很。不過,今天他和葉勇較量卻另有一樣“法寶”,一個小時前,大煙袋鍋子急匆匆地趕來以後,許從良就讓他從鐵黑色的褡褳裡翻出了兩樣藥,一個是讓人心臟病猝死的,再一個就是讓人酒醉的藥。大煙袋鍋子一邊掏著藥,一邊嘟囔著:“我這輩子就給人治病瞧病,啥時候乾過這些損事……”許從良笑啐了他一口:“你老兄走了半輩子江湖,什麼邪藥你沒用過?倒跑我這裡裝良醫來了!等我過兩天給你送幾斤上好的山東煙葉子,把你的嘴堵上!”大煙袋鍋子樂得合不攏嘴,許從良也是心滿意足。此時,他趁葉勇和蔡聖孟迷迷糊糊的時候,將事先準備好的藥末撒進酒裡,然後樂陶陶地又舉起了杯子。大煙袋鍋子的藥確實管用,不出一盞茶的功夫,蔡聖孟和葉勇就醉醺醺地趴在了桌子上。許從良先低聲叫了幾遍,見沒反應,便又捅了幾下,兩人依然如死狗一樣呼呼大睡。許從良這才徹底放下心來,他蹲下身,仔仔細細地翻著葉勇和蔡聖孟身上的口袋。他猜想,這兩個人對新派下的任務一定非常重視,詳細的部署是少不了的,但這麼短的時間要把每個手下的任務都部署清楚,也是一件頗費精力的事情,很可能會隨身帶有一份清單。果不其然,摸索一陣後,許從良從兩人內衣口袋裡各翻出了一個小薄本子。打開一看,不禁樂了,這次任務的詳細部署果真躍然紙上!許從良喝了口濃茶,讓大腦精神一些,然後仔仔細細地看了幾遍,等這些內容都爛熟於心後又忍著兩人噴出來的酒氣,把東西原封不動地放了回去。這之後,他才長出一口氣,衝外麵喊道:“來人,把葉科長和蔡科長送回家去。”讓人送走了蔡聖孟和葉勇,許從良馬不停蹄,徑直去了金盛園酒樓。朋友分遠近,許從良得了這兩個消息,自然是先想到林丹,更何況現在是午夜時分,想找呼延小秋也沒地方找去。濃濃夜色之中,許從良來到金盛園酒樓後門,他知道林丹和林森就住在酒樓的後院。環顧四下無人後,許從良急忙敲起了後院的小門。半晌,細碎的腳步聲從裡麵傳來,緊跟著,後門開了一條縫。“咦?你怎麼來了?”林丹本是睡眼惺忪,可一見來人是許從良,頓時精神起來。“擔心你出事,就趕過來看看你。”許從良雖是心急如焚,可也忘不了嘴甜。和許從良交往幾次,林丹早就品出了這個警察的一貫作風,此時聽了許從良的話,微微一笑道:“我這不挺好的嗎?要是沒事,你就該走了吧?”“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許從良嘻哈著,腳下卻沒動,反而把身子往門上又靠了靠,“不過今天沒事不等於明天沒事嗬,我可聽說孫魁招了。”話音剛落,許從良就一個趔趄栽進了門裡,原來他說到孫魁的時候,林丹已經急忙將門打開。林丹一把拽起許從良,匆匆帶回她的房間,關上門後忙問:“消息可靠嗎?”“我對你說的話哪一句不是實情?這個消息千真萬確,孫魁被捕的第二天就招供了,現在警察廳的‘審訊’就是個幌子,他們似乎要有大的動作!”許從良一邊說,一邊打量著林丹的閨房。果然和人一樣,林丹的房間也打扮得清爽宜人,雖然沒什麼錦緞和貴重的物品,枕頭被麵上還縫著補丁,但每一處都透著乾淨和溫馨。不過許從良更喜歡床,小眼睛早瞄到了床上那繡著鴛鴦的錦緞棉被上,心道:那被窩裡都是林丹的肉香,這要是鑽進去睡上一覺,該有多美!他這般胡思亂想著,林丹的秀眉早就擰了起來,不過不是因為許從良的賊眉鼠眼,她現在早就顧不上瞅許從良,滿腦子都是孫魁叛變的事情,而且越琢磨越是心驚肉跳,從衣帽架上抓起一條長圍脖,一邊往脖子上卷,一邊衝許從良說:“這件事太謝謝你了,許署長。我現在得出去一趟,就不留你了。”剛才叫門的時候,許從良就心存疑惑:這麼晚來人敲門,林森怎麼不出來開門,反倒讓妹妹來開?所以,此時雖聽到了逐客令,許從良卻沒有走的意思,笑道:“林家妹子這是急著給朋友送信兒去?這深更半夜的多危險,你哥呢?”林丹心急如焚,顧不得和他細說,隻是一邊往門外走一邊草草回道:“他出去辦事去了。”一聽這話,許從良計上心來,不遠不近地跟在林丹身後,道:“要是這樣,那我就陪著林家妹子一起去好了。”林丹一怔,剛要開口推辭,許從良的後一句話已經跟了過來:“這黑燈瞎火的,你一個女人獨自出門,沒事也得讓人懷疑,有我這個警察署長陪著,麻煩事不就沒了?”林丹一想,這話不無道理,於是點頭應允,帶著許從良匆匆步入夜色之中。許從良故意跟在林丹身後,借著微弱的月光仔仔細細地看著前麵美人的腰肢扭動。林丹越走越彆扭,停下腳步回頭嗔道:“你不是說我走夜路不安全嗎?那你怎麼走我後麵了?”許從良遲疑道:“在琢磨事情呢。”“咦?怪了,大半夜的你能琢磨什麼事情?”“我在想,你家買賣開得那麼紅火,可你哥也太摳門了吧?黑燈瞎火的我都看見你衣服上有幾塊補丁了,你哥也不給你買幾套新衣服?”林丹白了他一眼:“我們的錢可不是用來享福的。”“那留著乾啥?這年頭留著錢還能下崽啊?”瞅著許從良一臉茫然的樣子,林丹心頭就有氣:“拜托,你是真不懂還是裝糊塗呀?滿大街吃不起飯的窮人,你見了不難受?那些穿不上衣服的小孩,你瞅見了不心疼?還有——”她剛想說“還有那麼多出生入死的遊擊隊員,都需要錢來買藥買槍”,可是一想到許從良的身份,急忙咽了回去。但僅這兩句話就把許從良說得臉一陣陣臊紅,好在天黑之下沒被林丹發現。但羞愧了沒幾秒鐘,許從良的心思就換到了彆處,他一邊走一邊思忖:“他大哥不給她買,我得給她買。”於是,他又開始瞄起林丹的身材,心裡也越發美起來:和林家妹子單獨而行是何等快事,這個願望竟然出乎意料地實現了,而且是在寂寥無人的深夜街頭!雖然寒風凜冽,吹得許從良一個勁地哆嗦,但他心裡卻熱乎乎的,極為受用,而且他知道更美的事情還在後麵!走過了幾條大街,林丹閃身走向一條小街,腳步也更快。許從良見狀,知道機會來了,於是緊跑兩步,和林丹並肩而行。當拐過一個彎的時候,他突然一把抓住林丹的手,用力一帶,順勢一攬,竟把林丹攬在懷裡!沒等林丹反應過來,許從良已湊在她耳邊小聲嘀咕了一句話:“右邊窗口有特務盯著,千萬彆露餡!”說完,他右手摟著林丹的細腰,左手胡亂地向空中那個晃動,嘴裡猥褻地嘮叨起來:“小紅,今兒我帶你去個地方,準保讓你欲死欲仙!”林丹氣得滿臉通紅,可眼睛餘光中確實看見右邊一戶人家的窗戶裡有鬼鬼祟祟的身影,也不敢不信,隻好任由許從良摟著,嘴裡還不得不嗲聲嗲氣地附和幾句。好容易穿過這條小巷,林丹急忙伸手去拽許從良的胳膊,卻不想這家夥的胳膊如同藤蔓一樣纏在自己的腰間竟是死也不放!林丹又氣又羞,正待發作,許從良壞笑著又說了一句話:“前麵還有特務,林家妹子就再委屈一會兒吧。”林丹簡直要氣暈了,可眼下的情形卻讓她隻好忍著,許從良手掌的熱量一陣陣傳向腰間,弄得她不但腰間出汗,甚至連貼身的肚兜都沾上了汗水。煎熬般地又拐過一條小街,許從良才把手撒開,沒等林丹發作,他已然滿臉賠笑道:“林家妹子,事出意外,不好意思哈。”林丹狠狠地撣了一下棉襖,惱道:“事出意外?你去騙三歲小孩還差不多!這黑燈瞎火的,我都沒發現有人跟蹤,你怎麼就瞧見了?你純粹是故意占我便宜!”許從良不由得心中讚歎,這林丹的眼睛夠尖的。確實,他早就知道這附近有特務在監視,因為在蔡聖孟的記事本裡,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上麵寫有幾處地點,旁邊還標注著在這幾處地點負責監視的警員名字,最令他心驚的是,這幾處地點將一個人名包在中間,這人名就是李立軍!不過實情卻不能對林丹說,否則這小娘子肯定和自己翻臉。許從良眼珠一轉,一副無奈的表情立刻寫到了臉上,黑暗中林丹雖看不清楚,但許從良委屈的聲音卻聽得真切:“我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大半夜的跑來給你送信兒,怕你出事還跟著你一起來,結果你卻這麼看我!”這話如果是酸猴子聽到,肯定會笑得前仰後合,可林丹畢竟和許從良接觸少,他這一席話竟說得林丹心中悔意頓生。心道:或許是我多想了,這人雖然邪氣,但瞧他辦的幾個案子,卻是個異常機警的人,或許他真是比我觀察得細,真的發現了特務?許從良在旁察言觀色,林丹的心思已揣摸到了幾分,忙開口又說:“我發現那幾個特務其實倒也簡單,這一片地方我原來曾經管過,知道這一帶聚賭的人極多,到了晚上麻將聲此起彼伏,可剛才卻鴉雀無聲,我覺得納悶,就多看了幾眼。”他這一番道理本是信口胡謅,不過說起來卻像真事一樣,林丹不免尷尬地揪了揪手指頭,歉聲道:“許署長,我的性子急,口無遮攔的,還請你彆見怪啊。前麵不遠就是我朋友的住處,多謝你陪我過來。”許從良心裡暗笑,口中一本正經地說:“我要是見怪豈不成了小肚雞腸的人了?對了,既然這裡發現了警察廳的人,說明孫魁已經把你的朋友招了出來,但警察廳和小日本卻沒有抓人,肯定是彆有企圖,你們要多加小心啊!”這個正是林丹所擔心的,她默默地點了點頭,轉身離去。不過走了十幾步以後,她忽然聽到一聲噴嚏,回頭一看,隻見許從良仍縮著頭、抱著膀子站在原處,她忙走回來疑惑地問:“你怎麼還不回去?”許從良笑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要是有人偷偷跟蹤咱們怎麼辦?你去吧,我在這裡再待一會兒,確定安全了我再回去。”林丹心中不免一熱,瞅了瞅許從良,忽然覺得他那張原本油滑的麵孔可愛了許多。隻是她不知道,剛才那一聲噴嚏是許從良有意打的,他是真擔心林丹的安全,也是真打算在這裡望一陣子風,隻是做好事不留名的事情他卻做不來,要是林丹不知曉自己的這番心意,那豈不白白在寒風裡受罪了?許從良在寒夜裡又哆哆嗦嗦地待了十多分鐘,確定沒有特務跟蹤過來才離開。回到馬迭爾賓館,躺到鬆軟的席夢思上的時候,他的心情爽快得很,能幫上林丹自是一方麵,另一方麵李立軍也能獲救,這讓他頗有救人一命的幸福感。帶著這副好心情,許從良睡得香甜無比,第二天直到將近正午才起來。吃喝完畢,他把賓館的事情交給王強負責,自己則優哉遊哉地向話劇院而去。上次他已見過話劇院的經理,此時再度造訪少了許多客套話。說明來意以後,經理將他引到了專屬於呼延小秋的一間休息室。見到許從良,呼延小秋眼睛一亮,臉上也頓時笑容綻放,和昨日冷冰冰的麵孔形成了鮮明的反差。許從良暗歎:女人漂亮,男人會不放心;女人聰明,男人就要費心。這呼延小秋兩樣都占齊了,誰要是做她的老公,可真是耗費精力啊。他心裡胡思亂想著,呼延小秋已笑道:“是不是想你的兄弟了?”許從良一本正經地連連點頭。“當然想了,呼延小姐這麼漂亮,哪個男人見了不心動?再多待幾天,我那個兄弟就該樂不思蜀了。”“看來你每天出門前都要往嘴上抹點蜜。”說著,呼延小秋伸出了纖纖玉指,“既然來接你兄弟,我要的東西想必是帶來了吧。”許從良也把手伸出來,不過卻沒有從兜裡掏東西,而是衝著自己的腦門點了幾下。“東西自然是帶了,不過存在這裡要比放在身上更安全。隻是見不到我兄弟,我這腦子一時間還亂得很,得容我整理整理。”呼延小秋自然明白許從良的意思,哼了一聲後走到窗前將窗戶打開。“到這裡就能看到你兄弟了。”呼延小秋向不遠處的一座教堂指了一下,轉身走到電話機旁,拿起了電話。“把酸猴子放了吧。”許從良急忙跑到窗口向那座教堂望去,幾分鐘之後,酸猴子的身影果然出現在了教堂門口。許從良定睛細看,並沒發現酸猴子有受傷的跡象,這才放了心。“現在你的思路該清楚了吧?”呼延小秋的聲音在身後冷冷地響起。“清楚多了!”許從良嘿嘿笑著,坐到了呼延小秋對麵,一邊色迷迷地瞅著她,一邊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四號倉庫是個統稱,由六座倉庫呈品字形組成。葉勇的手下一共有三十四人,其中四個人把守正門,每五個人看守一座倉庫。不過他們分為白班夜班,人數就等於少了一半。配備的武器都很精良,都是關東軍提供的。不過葉勇的手下槍法準的不是很多,但他也明白這一點,把幾個強手平均分配了下去——”“這幾個人都位於什麼方位?所持武器類型是什麼?”呼延小秋打斷了許從良,同時把身子側了側,避開了許從良色迷迷的目光。“這些我全都弄得一清二楚,呼延小姐真是急性子,我細細講給你聽。”許從良一本正經地說的同時又把椅子挪了挪,不但依舊對著呼延小秋,反而距離更近了。許從良熾烈的目光盯得呼延小秋心裡鬱悶至極,恨不得把他那兩個眼珠子挖出來踩碎,可許從良口中的話卻是越說越緊要,不由得呼延小秋不豎著耳朵聽下去。等到十幾分鐘以後,許從良把警力部署情況全都講解完畢,呼延小秋正準備訓斥他兩句,許從良已搶先道:“萬事俱備、隻欠東風,呼延小姐想必也要忙碌一陣,我就不打擾了。對了——”他壞笑兩聲又道:“四號倉庫那裡存放了大量的彈藥,硫黃之類的味道濃得很,呼延小姐辦完了事可得好好洗個澡,要是被鬆澤那老惡棍聞到了氣味可不得了。”說完,沒等呼延小秋反應過來,許從良早已拍拍屁股離開房間。瞅著許從良的背影,呼延小秋恨得牙癢癢,隻是現在也顧不上琢磨他了,關上門以後,呼延小秋急忙拿起電話,通知手下緊急布置起來。和酸猴子雖隻分開了一日,但許從良卻思念得很,出了話劇院的大門便直奔剛才所見的教堂而去。酸猴子遠遠就瞧見了許從良,也急奔過來。“大哥,對不起,昨天的事兒讓我搞砸了。”“你小子受沒受傷?”兩人一見麵便搶著互問起來,幾句之後發現各自無恙這才都放下心來。許從良拉著酸猴子的手:“走,咱們先去泡個熱水澡,洗洗風塵,再給你壓壓驚。等到了晚上,哥帶你去馬迭爾賓館一邊吃著西餐,一邊看場好戲。”“什麼好戲?”一聽有玩有樂的事情,酸猴子立刻眉飛色舞起來。“嘿嘿,看小日本如何心臟病發作猝死!”許從良笑嗬嗬地說完,叫了兩輛黃包車,帶著酸猴子揚長而去。許從良的計劃雖好,卻沒料到事情會發生變化。轉過幾條街道,即將到浴池的時候,突然兩輛警車風馳電掣般從身旁開過。許從良一愣,以這樣的車速來看一定是出了大事,但卻沒有拉響警笛,顯然是怕嫌犯聽到動靜,什麼事情這麼急迫呢?他忙扭頭去看,心裡頓時咯噔一下,因為那兩輛警車竟是向李立軍的藏身地點開去!“調頭,快跟上警車!越快越好!”許從良忙喊,同時從兜裡掏出幾張鈔票甩給車夫。果然,當車夫氣喘籲籲地拉著車剛跑出兩條街,駭人的槍聲便驟然響了起來!起初隻是一兩聲,但隨即便槍聲大作,儼然有十數條槍在同時開火!遠遠望去,隻見兩輛警車停在一個街口,十幾個警察正蜂擁著向前衝去,而槍聲正是從裡麵的小巷傳出。車夫可是不敢再拉了,把車一停,錢也遞了回來。“先生,錢我不要了,求您可彆讓我去了,要是有個意外,我們一家老小就都沒活路了!”許從良也顧不得和他囉嗦,錢也沒拿,撒腿便往前奔,酸猴子心知不妙,也拚了命地向前追去。雖隻是短短幾百米,但許從良卻覺得像唐僧到西天取經那樣漫長,隻恨爹媽少給他生了兩條腿。剛剛跑到警車前,許從良上氣不接下氣地問司機:“孫麻子,出了什麼事?”“許署長啊,剛得到線報,這裡隱藏著一個共產黨,開槍打死了我們監視他的兩個兄弟,這不蔡科長帶著人來增援了嗎。”許從良心裡一寒,暗罵道:“這林丹和李立軍是怎麼回事?辦事怎麼拖拖拉拉的?不溜之大吉不說,還被監視的人發現了!這該如何是好?”正尋思著,巷子裡麵又傳來一陣激烈的槍聲,緊跟著李立軍和蔡聖孟的叫喊聲也分彆響起。“小王,趕快走!告訴同誌們計劃取消!”“弟兄們,上啊!他沒有子彈了!抓活的有賞!”許從良心裡一顫,看來李立軍是跑不出去了,萬一被抓到那可如何是好?他固然是擔心李立軍的安危,但另一方麵,孫魁的前車之鑒更讓他心驚膽寒——李立軍一旦叛變,自己肯定會被招出來!一想到這個,許從良就心亂如麻,拔出手槍快步衝進巷子,但剛奔了一半便無奈地停下腳步——幾個警察正押著李立軍出來!李立軍滿身是血,一時間也看不出是彆人的還是他自己的,雖被連踢帶拽著,但頭卻高高地昂起,臉上一副不屑的神情。而在他身旁的蔡聖孟卻鐵青著臉,全然沒有抓捕到共產黨要犯的喜悅。許從良看在眼裡,走上去故意笑道:“恭喜蔡大哥,你這次可是立大功了啊!”蔡聖孟瞅了瞅許從良,有氣無力地搖搖頭。“唉,立什麼功啊,等回去少不了挨廳長的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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