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嘴上一點不饒人,但是其實心裡麵嘀咕不已。在美國,如果接到了來自調查局的信件的話,一般人的反映就是趕緊單膝跪下向上帝祈禱,祈禱上帝能夠保佑自己不讓自己和調查局扯上什麼關係。那樣的一個機構,幾乎是所有美國人的噩夢。不管你是平民還是總統,不管你是商人還是軍官,不管你是魔鬼還是精靈,隻要落到他們的手裡,你的下場就隻有一個。雖然我和埃德加·胡佛之間的關係總體說來還算不錯,至少調查局從來沒有找過我們什麼麻煩,這件事情已經被人認為是奇跡了,畢竟在美國,能夠不被調查局盯上的財團,估計也隻有洛克特克了。可是今天,不知道怎麼的,我的眼皮不停的抖動,甚至是心驚膽戰起來。柯立芝對此也很不放心,因為這樣的事情之前還沒有發生過。以前我和調查局打交道的時候,基本上都是開門見山,要不然就是麵對麵,從來沒有搞得這麼神秘過。因此柯立芝還是決定穩妥一點,他讓達倫·奧利弗把廠衛軍徹底撒出去,做好充足的安全準備,然後才和我船揣測調查局這一次找我到底是為了什麼。“我實在是想不出來,這段時間我們忙著對付洛克菲勒財團,根本就沒有做過其他的事情,更沒有和調查局接上火,他們沒有理由對我們下手。我覺得這一次過去,說不定有什麼好事也不一定。”我掐了掐自己的眼皮,依然在跳,而且越跳越厲害,甚至連臉上的肌肉都抖動了起來。“誰說我們沒有惹上調查局呢。安德烈,有些事情你怕是忘記了吧?”柯立芝思考了一會,看著我,臉上帶著些許笑意。我手裡麵摩挲著那塊戰國古玉,一邊享受著從古玉之上傳來的涼意和潤潔,一邊思維飛速地旋轉起來。“你是說約翰·迪林傑的事情?”我靈光一閃,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同時自己的內心也是為之一沉。是了,是了。當初我讓約翰·迪林傑在美國禍害,基本上是對付洛克菲勒財團的,但是事實的結果是,花旗銀行的的確確被我們禍害了,整個美國最後都陷入了巨大的紛亂。聯邦政府搞得灰頭土臉,各州政府搞得灰頭土臉,警察係統抬不起頭來,國家安全局唉聲歎氣,反黑局據說死傷累累,連調查局都麵子上無光。可以說,約翰·迪林傑絕對是調查局成立這麼場時間以來,能夠讓調查局為之頭疼的不多的幾個人之一。因為無法捉住迪林傑,調查局這一下讓身為總統的羅斯福抓到了可乘之機,羅斯福借機在國會上在媒體上大肆攻擊調查局,稱調查局無能,不僅僅如此,羅斯福還利用這個機會削減了給調查局的撥款,調查局自知理虧,這一次也並沒有強硬起來。一個約翰·迪林傑,讓調查局丟儘了臉麵,現在埃德加·胡佛如果是為了這件事情來找我,那可就不好辦了。“卡爾文,你的意思是說,埃德加·胡佛知道了我們和約翰·迪林傑之間的關係了?”我低聲問道。“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不過事情我們最好往壞處想,調查局的能力是不能低估的,如果他們探聽出來我們和約翰·迪林傑的關係,我想埃德加·胡佛肯定是不會放過我們的。如果是這樣的話,他也必然會找你過去,一來是為了給我們顏色看看,二來恐怕是讓我們交出約翰·迪林傑。”柯立芝說到這裡,臉色一沉,欲語又止。“怎麼了?”我發現了他神情的異樣。柯立芝長出了一口氣道:“這些我都不擔心,我最擔心的是約翰·迪林傑如果落到了埃德加·胡佛的手裡麵,那情況可就大大的不妙了。”“迪林傑落到他們的手裡麵?怎麼可能。”我笑著搖了搖頭。柯立芝並沒有笑,恰恰相反,他臉上的神情比任何人都肅穆:“安德烈,我提醒你,這世界上,恐怕還沒有什麼事情是調查局做不到的,儘管有的時候隻是時間問題。還有,我們不是已經很長時間和迪林傑失去聯係了嗎,這樣的兩家事情聯係起來,你覺得結果會如何?”我的笑容僵硬了臉上,脊梁骨開始發涼。是呀,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約翰·迪林傑真的落到了埃德加·胡佛的手裡麵,憑借調查局的手段,那家夥就是鐵打的人到最後也得乖乖招出他乾過的所有事情。而得知讓自己灰頭土臉的幕後主使竟然是洛克特克財團,埃德加·胡佛會有怎樣的表情,就不言而喻了。我費力地咽了一口唾沫,坐下來擦了擦自己額頭上麵的冷汗,然後結結巴巴地對柯立芝說道:“卡爾文,你覺得這件事情該如何處理?”“如何處理?隻能隨機應變了。”柯立芝聳了聳肩,做出了一個無奈的表情。等待調查局的人前來接我們,是十分煎熬的。尤其是當你知道有可能對方把你接過去會如何對付你的時候。一幫人坐在院子裡麵,巴巴地看著大門,等待著那輛車子駛進來。過了下午,天色漸漸黯淡下去的時候,一輛車終於緩緩駛進了夢工廠的大門。這樣的一輛車,和普通的車並沒有任何的不同,甚至更加的破舊。車子停下來之後,車門打開走出了一個人,向我們說明來意之後,讓我上車。調查局的人沒錯,一上來就亮明了自己的身份。我、柯立芝、達倫、甘斯,四個人上了車,然後車子晃晃悠悠地開出了夢工廠。出了哈維街區,出了好萊塢,車子徑直向洛杉磯碼頭駛去。已經是三月底了,天氣雖然還有些涼意,但是外麵的世界已經生機勃勃。人們在外麵活動,草地上有人在玩飛碟,也有人踢著錄音機在跳舞,人群熙攘,很是熱鬨。洛杉磯碼頭原來並沒有如此的發達,隻是一個中等規模的碼頭,碼頭附近的很多地區,都是貧民窟。但是這個地方這幾年卻有了翻天覆地的發展。因為洛克特克運輸公司把這個地方當成了自己的基地,所以在周圍進行大規模的開發,碼頭周圍的很多地皮都被買下,一棟棟高樓、倉庫拔地而起,使得整個碼頭一片繁榮。洛克特克運輸公司現在已經發展成為美國境內數一數二的運輸公司了,至少在中西部是當之無愧的龍頭老大,中西部的貨物,很多都是通過洛克特克運輸公司的船,在這裡麵裝箱出海的,這也使得洛杉磯碼頭逐漸演變成為了一個人群聚集的小型城市。人們在這裡起碼可以找到工作,有了大量的外來人口,也就滋生了其他的各種機櫃,銀行、商店、公司、公寓等等,各種各樣的機構和設施一應俱全,使得這片地方繁榮無比,儼然成為了洛杉磯的一個衛星城。車子駛入了碼頭城的市中心,穿過一條寬廣的馬路,又拐了大約十幾條街道,最後緩緩地駛進了一個有著巨大鐵門的院子裡麵。我們從車裡麵下來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個十分精致的院子。裡麵有草地,有噴泉,草地中間還挖了一個巨大的池塘,池塘裡麵沿著一尾尾專門用來觀賞的彩魚,在清澈的水中遊戲、追逐,煞是好看。讓我驚奇的是,院子裡麵的建築的風格,竟然有著很濃重的日式風格,原木長廊,乾淨的木質地板,長廊的邊上種著主子,庭院的儘頭還有一片空地,空地上麵鋪滿了鵝卵石,禪意十足。這樣的一個地方,真的是極有請去,讓我由不得看得呆了。“想不到調查局的人竟然還如此的享受。”柯立芝讚歎了一聲,顯然他對這個院子的布置也很是喜歡。前麵的那個人帶路,我們跟在後麵七拐八拐,然後走進了一個巨大的廳堂。這個廳堂,地板是由一塊塊金絲楠木鋪就,刷上了清漆,越發顯示出楠木的好看的紋理,賞心悅目。地板的上麵,鋪著榻榻米,中間橫亙著一道道的木拉門和精彩的彩繪屏風。我們往裡麵走,那些木拉門屏風依次被拉開,一部部進入內部。“日本人的東西,果然很是精致,如果住在這樣的環境裡麵,還真是一種前所未有的享受。”柯立芝一邊觀賞上那些屏風上麵的彩繪,一邊不停地砸吧嘴。對於這樣的老家夥來說,如此的環境欣然是他夢寐以求的。“我回去就把我們家改裝了,這才是值得居住的地方。”甘斯眼睛得不夠用了。“看看你們兩個人那點出息。日本人這點手段,和中國人相比那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你們難道沒有見過中國的園林嗎?和中國的古典園林相比,這些東西實在是太有匠氣了。園林,講究的就是自然,講究的就是渾然天成,你看看這裡麵的東西,雖然看起來精巧,但是隻要仔細一打量,就能夠看出來幾乎所有的東西都是刻意為之,雖然精致,但是沒有了生命力,沒有了那種原始自然的氣息,所以也就呆板了。”聽見這兩個人對這些布置讚不絕口,我就氣不打一出來。“好!說得好!”就在我們三個人在外麵討論的時候,從裡麵的屏風裡傳出來了一陣笑聲。這笑聲,讓我和柯立芝都楞了楞,因為對於我們來說,這聲音實在是太熟悉了。最後一道屏風被拉開,裡麵顯現出來的是一個異常奢華的空間。空間不大,也就20多平米吧,但是布置得金碧輝煌,牆上掛著的都是一些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的日本古畫,裡麵的各種器皿也非金即銀,中間的蒲團上端著一個人,一身黑衣,典型的日本武士的和服,臉上戴著一副黑色的麵具,身後擺放著一套武士的盔甲,如果不是那一頭金色的頭發表明這是個白人,你還真的會以為你遇到了一個來自日本古代的武士。“柯裡昂先生,真想不到你不但對電影有了解,竟然對園林藝術也有如此的研究。佩服,佩服。”坐在蒲團的那個人朝我們客氣地揚了揚手。我們四個人在他的對麵坐下,很快又人過來給我們沏茶。上來的這些人,都是清一色的日本女人,一個個穿著鮮豔的和服,濃妝淡抹,或妖嬈或清純,姿色皆是上品。洛杉磯碼頭是西部人流最為集中的地方,也是彙集著世界各地移民的地方,自然也少不了日本人。“胡佛局長,實在想不到你竟然有這樣的雅興,我原來以為你隻會為民除害呢,沒料到竟然也是個懂得享受生活的人。”我看了看周圍,哈哈大笑。這句話,讓胡佛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道:“柯裡昂先生這樣的誇獎實在是讓我慚愧。在藝術方麵,我們這樣的粗人是沒法和你們相比的。這地方原來是一個日本人的,後來被我們查出來那家夥和一些人勾結販賣毒品,就被我們判了死刑,這地方也就成為了我們調查局在洛杉磯碼頭的據點。我也是剛到這裡,對這方的布置還算滿意。怎麼樣柯裡昂先生,請你到這裡來,還算滿意吧?”胡佛看著我,聲音不緊不慢。“滿意,滿意。自然滿意。”我連連點頭,然後抬頭看了看天。天空有些陰沉,烏雲漸厚,還有悶雷聲,暴雨將至。海邊的氣候變化多端,這是都知道的。“滿意就好,滿意就好。”埃德加·胡佛對我們很客氣,說完了這些話之後就低頭喝起茶來。旁邊的柯立芝對我擠吧了一下眼睛,然後努了努嘴。他的意思我明白,是想讓我向胡佛挑明,看他找我過來到底是什麼事情。“局長先生,有件事情我不知道當問不當問。”我看了看胡佛。胡佛頭都沒有抬,隻是揮了揮手:“問吧。”“我想知道局長先生把我們請過來,到底是為了什麼事情?”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的身體就直了起來。哈哈哈哈。埃德加·胡佛大笑了起來:“柯裡昂先生,難道就非得有事情才能找你嗎?就不能請你過來喝喝茶?”轟隆隆!埃德加·胡佛話音未落,半空響了一聲炸雷,然後雷電交加,大雨瓢潑而下。雨水擊打在瓦片之上,從屋簷留下,庭院裡麵的山石草木都沉浸在一片迷蒙的水氣之下,頓時顯出了一份詩情畫意來。“好景。好景。”我喃喃自語。“是呀。這樣的景色,在美國人的彆墅裡麵,是看不到的。”埃德加·胡佛興奮了起來,他站起身子,光腳走到了簷下的走廊裡麵,抱著雙壁看著外麵的雨,兀自讚歎。我們幾個人也陪他走到走廊裡麵觀雨。大雨瓢潑而下,微風吹來,水氣會掃到走廊裡麵,落在身上,倒是有種愜意的涼。“柯裡昂先生,今天叫你過來,一是為了喝茶賞景,二嘛,還真的有件事情需要找你商量商量。”埃德加·胡佛看著外麵的雨,突然說了一句讓我心頭一抖的話。果然,他叫我過來還是有重要的事情。從他的表情來看,這件事情還很是嚴肅。之前埃德加·胡佛和我談話的時候,一般都是有些隨意的,有的時候我們之間完全就像朋友一樣,甚至可以相互開玩笑。但是今天,他的聲音卻十分的冰冷,連剛才的笑容都收斂了起來。他站在我旁邊,抱著雙拳,看著外麵的雨水,一動不動。雖然他說這句話的語氣,好像是隨口說說,但是語氣中的那種無形的壓力,倒是讓我的心一通亂跳。每一次和他呆在一起,我都有種巨大的不安全感,覺得自己在他麵前幾乎就是赤身裸體一般,好像自己所有的秘密他都知曉。我想,不僅僅是我們,美國的任何一個人站在他身邊,估計都會有這樣的感覺。這也是他為什麼讓人覺得恐怖的根本原因吧。我稍微思考了一下,笑道:“一邊賞雨,一邊談事情,這樣挺好。不知道是什麼事情?”埃德加·胡佛笑了起來,他並沒有立刻回答我的話,而是把目光集中到了我手中的那塊戰國古玉上麵。那塊玉,曆儘千年,包漿渾厚,吸收了歲月的滄桑、一代又一代人的血氣的滋養,溫潤而大氣,任何人看到了都不可能把目光移到他處。“這東西倒是不錯,能借我看看嗎?”埃德加·胡佛指了指這塊玉。我笑了笑,把玉遞了過去。埃德加·胡佛拿在手裡麵把玩了幾下,愛不釋手,然後他突然轉臉對我說道:“柯裡昂先生,你現在是不是和一個朋友失去聯係了?”他的這句話,讓我一下子如墜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