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問題錄像帶仔仔細細地反複觀看之後,還是有所斬獲的。在我遭受襲擊的現場,除了兩個蒙著麵的人之外,至少還有另外一個人隱藏著。我們是被兩架攝象機拍攝的。一個是蒙麵人手中拿著的數碼相機,另外還有一個在小屋子裡麵,我想並不是無人操作的。攝象機緊緊緊跟著我們移動,使我們恰到好處地,出現在焦距之中,或者處於焦距之外。而且,蒙著麵的男子,似乎並沒有操作遙控。因此,在那間屋子裡麵,一定還有另外一個人存在,專門負責拍照。還有一點——這一點至關重要。在錄像帶中,有一小段時間是處於靜止狀態的,隻有凝神觀看,才能夠看得出來。在窗戶對麵,有一個黑色的管狀建築物,清晰地映在畫麵之上。從窗戶外麵可以看得到,有一個數碼相機在搖搖晃晃地,拍攝一些毫無意義的畫麵,但是,隻是在很短的一瞬之間。這是我一次又一次地,觀看那些畫麵才發現的。我將那個黑色建築物,用錄像印相機擴印了出來。我所深信不疑的、僅僅是一場夢的那天的情景,原來都是現實存在的。黑色的建築物,是實實在在存在著的。這一切,我從窗戶裡看到的、如同夢一般的事情,竟然都是真實的。就在我的眼前,一個銀發的少女,遭到了突然襲擊。被一個用黑布包裹著的家夥,尖銳的手術刀刺入身體,並且還……第二天,我一大早便與川獺取得了聯係。我儘量地不想借助於他人的力量,但是,為了獲取情報,他的幫助無論如何都是必要的。我們約定在“三生公司”旁邊的咖啡廳裡見麵。當我比約定的時間,提前15分鐘到達的時候,他已經喝著咖啡在等我了。我走上前去,跟他小聲地打招呼,但是,川獺並沒有很快便意識到,站在他麵前的女人就是我。這倒也並不奇怪。雖然,我依然像往常一樣,是穿著顏色樸素的衣服來的,但是,我曾一度染成紅色的頭發,卻並不能夠很快恢複原來的樣子。就因為這個,我的樣子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連我自己都感到有點驚訝。就在那一瞬間,他也一定在想,我的心境發生了怎樣的改變。“會不會打擾到你啊?”川獺衝我搖了搖頭。“要是半小時左右的話,就沒有關係。蛋糕店的照片終於做完了,現在,大家都很清閒啊——最近在忙什麼呢?”“我在找下一份工作啊,正四處轉悠呢。”川獺一點都不懷疑,點了點頭。“那麼,就祝您早日找到工作啊。不過,在找到下一份工作之前,能一起吃個飯嗎?”“是……是和我嗎?”我不可思議地問道。“不,不要誤會。有一個人很想跟你見一下的——豬原佑司,你還記得嗎?就是那個,你第一次去我們公司時,在大樓前出了事故的那個人……”“噢?……”我當然不會忘記,那個隔著頭盔來看的話,有一雙與U君的眼睛,長得很相像的男人。“現在,他正在家裡療養呢,而且,看上去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他還說想當麵向你道謝呢。”“可是我也沒做什麼呀,而且,當時我都嚇壞了……”我連連苦笑著,感到無所謂了。“說的哪裡話,你當時處理得很好呀,就連醫生都很感謝你呢。”我並不是很習慣,去聽彆人的表揚。“好吧,那就最近吧……”我含糊地回答完之後,將右手伸進了郵包裡。“不好意思啊,光顧著我一個人說了……你找我有什麼事嗎?”“又給你添麻煩了,想請你幫個忙。彆問理由,先幫我看一下這個好嗎?”我也知道,這樣把他約出來,或許有些失禮,可是,我的確還是不會說一個恰當的謊話。我將錄像帶以及鏡頭以外的照片放在了桌子上。“你見過這個建築物嗎?我想麻煩你,幫我問一下周圍的朋友們……”“我知道呀!……”川獺這麼輕巧地回答著,頓時讓我有種失落感。“你說你知道這是哪裡,這話是真的嗎?”“是啊,這裡不就是‘魔館’嗎?難道不是?”“什麼,這是?……”我有些激動地站起來問道。“是啊,你是女的,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現在,這裡正是人們熱議的話題……是一個以《第十三個供品》命名的錄像。怎麼說呢——就是成人的錄像吧。因此,那裡就被稱作是‘惡魔館’。”川獺壓低了聲音回答我,似乎是有點不好意思。《第十三個供品》——昨天,在娛樂大樓裡遇到的那個少年,不是也跟我說起過嗎?“你看過那個錄像嗎?”“哦,沒有。隻是我做這個工作,必須去了解在年輕人之中,現在正在流行的東西。即便是自己不太感興趣的東西,也有很多,是必須很投入地去了解的。”他發出幾聲乾笑,聽絲像是在為自己辯解。“你現在手頭有那個錄像嗎?”“沒有,不過,好像我的同事那裡有。但是,不知道現在在哪兒。”“你知道‘惡魔館’在哪裡嗎?”川獺皺了皺眉頭,側著頭問我:“你調査這個,到底想要乾什麼呢?”“這個嘛……”我沒有辦法回答他。“這樣子啊,我不應該什麼都問的,我不想讓你為難,不好意思啊!……”川獺輕輕地聳了聳肩,嘿嘿地笑了起來。“我也不知道‘惡魔館’在哪裡啊。不過,那應該是一個拍電影的時候,用過的地方吧?問一下製片公司,可能就知道了——哦,你稍等一下啊。”他從包裡掏出了微型電腦和小靈通。雖然我對於尖端技術還很陌生,但是,自從認識了川獺以後,多少還是知道了一些這方麵的知識。“你要上網查找?”“網上一定會有‘第十三個供品’的崇拜者們,製作的網頁。到那裡去調査一下,估計會有所收獲的。”他熟練地將電腦和小靈通連接起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便說:“找到了!……”“製作錄像的單位,是‘月亮企劃’吧。今年開始,要連續製作、發售一些古怪的AV產品,每一部錄像都是為獲取人氣,而草草地製作而成的。你看,這裡還有‘惡魔館’的圖片呢。這也像是從錄像中截取出來的,不過,比你拿著的照片要清晰多了。”我從川獺身後,看著他的液晶顯示屏,確實也看到了我所見過的,那個黑色的建築物。包圍在周邊的草原,也是那麼的相像。“上麵並沒有寫明,這個建築物在哪裡。我試著把它轉載到BBS論壇上去,一定會有人詳細地回答的。”川獺在以“《第十三個供品》粉絲群”命名的論壇裡,寫上:“惡魔館”在什麼地方呢?請知情者回答。然後將信發送了出去。“如果有人回複我的話,我會第一時間聯係你的。”他感覺到了時間已經差不多了,於是,又將微型計算機裝回到包裡。“非常感謝你在百忙之中,出來幫助我啊!……”我伸出手來和他握手。“好了,好了,困難的時候相互幫助嘛。對了,彆忘了我們約好的事情啊!……”“約好的事情?”“哎呀,你看你,已經忘記了!……就是和佑司咱們三個人,去哪兒一起吃個飯的事情。記住了吧?等你方便的時候,去看他一次吧,我想,他一定會高興壞了的。”說著,川獺將一張寫著他電話號碼的便條紙遞給了我。“這個就是佑司的行動電話號。”“哦……知道了。”雖然我接過了便條,但是,並沒有打算要聯係佑司的意思。我並沒有治愈彆人的能力,再說,看到他的眼睛,又要想起U君,又要難過了。我目送著川獺一路小跑地,躥出了咖啡店,便很快與昨天見到的少年——岸野加九郎取得了聯係。或許,不應該將一個與這一事件,毫無關係的少年卷進來,但是,意外的新線索,讓我有些著急。雖然叮囑他不用著急,但加九郎還是按預定的時間,來到了我居住的公寓。當我聽到汽車嘛叭的聲音後,便跑下樓來,到停車場那裡去接他。“嗨,我在這裡喲!……”在看到我之後,他便揮著右手,衝我跑了過來。小摩托車的車筐裡,和昨天一樣,放著巧克力棒的空盒子,看上去數量比昨天的還要多。岸野加九郎的嘴巴裡麵,嚼著草莓味的巧克力棒,站在我的麵前。嘴裡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聽上去令人心情很好。眨眼間的工夫,便吃完了一根,之後,他便從肩上挎著的包裡,取出了一個紙袋。“你在電話裡要的東西,我已經帶來了。”我把右手彎起來,向他表示了謝意:“謝謝你啦!……”我笑著,將放在紙袋中的錄像帶接過來。我之前跟他說了,我想看一下《第十三個供品》,讓他給我送過來。他給我的紙袋,是他昨天在娛樂大樓裡,買的那種畫了人氣人物的袋子。“我特意跑這麼一趟趕過來,先讓我喝點咖啡什麼的吧。”“不好意思啊!你不是有彆的事情嗎?”“是啊,我本來是有約會來著,可是,現在已經徹底爽約了。因此,正好有時間了。”我把岸野加九郎帶到了我的房間裡。這還是第一次有男人進入這間房子。加九郎東張西望地,參觀著我的屋子,一邊口無遮欄地說著:“真是一間可愛的屋子呀!……”“謝謝!……”我隨口應了一聲。“……哦,你今天想要調査什麼呢?”還沒有經過我的同意,他就已經毫不客氣地,坐在了我的絨毯上,嘴裡依然嚼著巧克力棒,笑著問道。“真遺憾啊,不過像昨天那樣的驚險剌激,還是第一次體驗得到呢。”岸野加九郎興奮地說。“昨天演的,不就是在追趕那個無精打采的父親嗎?沒什麼驚險的啊。”“不過,實際上,今天的調査,比昨天的還要簡單。如果你覺得很無聊的話,就直接告訴我,因為我也沒有強求你的權力。”“是是是,彆說開場白了,還是簡單一點,說一下正事吧!……”岸野加九郎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催促著我問。我取出了三張照片,放到了他的膝蓋上麵。裡麵夾雜著一些不能給川獺看的東西。是擴印了的、拍有屋子裡情況的照片。當然,也隻選用了沒有出現我的照片。但是,無論怎樣小心,還是有我的身體的一部分,和那個男人的影子。看一眼便知道,這些都是在猥褒場所拍攝而成的。“從此處開車,一小時之內,便可以到達的地方。拍攝現場一定就在這其中的某處。我想現在馬上就査明。”“哪個?哪個?……”少年將臉向著照片湊過去。“這是在錄像帶中,截取到的圖片嗎?畫麵很清晰啊。是市麵上出售的黃色裸體影片嗎?”“你彆管這個了?……你就看一看這些照片,能夠猜出地點是在哪兒嗎?”“當然猜不出啊!……這個房間真臟啊!……”岸野加九郎一邊仔細地看著照片,一麵搖著頭連聲歎息,“蒙麵男子旁邊,放著的是什麼呢?是一個耕作機械吧?……說起這附近有園圃的地方……隻要駕車走一小時之內,向哪個方向走會有苗圃呢?”“你把三張照片都看一遍。雖然照得有點晃動,不容易看清楚,但是,你看見窗戶了嗎?能看到窗戶對麵,都有些什麼嗎?”“窗戶?……”他將頭側過來一點,皺著眉頭看著。“怎麼樣?圓筒狀的黑色建築物……看上去很醒目吧?你見過這個建築物嗎?”“啊?……”岸野加九郎抬起了頭,看著我問道,“你就是為這個,才讓我把那盤錄像帶拿過來的?”“是啊!……”我把他拿來的錄像帶,插入了放映機中。“的確,那個建築物,就像是攝影室之類的東西。看上去像是利用屋子外麵,實實在在有的東西,拍攝出來的錄像。”“我想,這樣子的建築物,不會有很多個。或許,這裡應該和《第十三個供品》中,出現的‘惡魔館’是同一個地方。”“你是說,如果重新仔細地再看一回《第十三個供品》,可能就會知道,是在哪兒拍攝的了。”“你越來越聰明了!……”我稱讚了一聲,隨手按下了播放鍵。“不過,這種錄像帶,你看著是否合適呢?”“什麼意思?”“昨天,我已經將其中的內容,跟你說過了吧?我覺得你在看的過程中,可能會蒙住眼睛。”“謝謝,可是我的心臟,足以承受得了這些。”我很驚訝,自己竟然能夠如此自然地,說出這樣詼諧的話來。我的內心,確實已經在慢慢地發生著一些變化了。“‘惡魔館’是在最後的15分鐘才出現的,前麵的內容可以快進吧?”我按照他所說的,將錄像帶一邊播放,一邊向前麵快進。沒想到,對於那些淒慘的畫麵,我還是想要轉移開自己的視線,即便是在快進過程中,也有種不堪入目的感覺。就像加九郎所說的那樣,我還是必須一次又一次地將頭深深地埋下,不忍心抬眼去觀看。正處於這種驚恐狀態時,我的行動電話,突然響了起來,這不由得讓我驚叫起來。岸野加九郎嘲笑著看了看我。我輕聲咳了兩聲,接起了電話。“喂,BBS上麵,很快就有好幾個人回複我了。”是川獺打過來的。似乎是在工作之餘,還特意為我査看網頁。“你知道‘惡魔館’在哪兒嗎?”“不,還不知道。目前比較有價值的情報是……哦,有了。被當做‘惡魔館’的那個建築物,並不是什麼攝影室,而似乎是為了拍攝《第十三個供品》,而特意修建起來的建築。是在拍攝錄像的‘月亮企劃’的所有土地上修建的,但是很遺憾,到現在為止,我還不知道具體的地點在哪兒。或許,隻能去直接問一下‘月亮企劃’了。我所知道的隻有這些了,剩下的,就是一些沒有什麼價值的答複了。比如說:有人問我,找‘惡魔館’想要乾什麼呢?是想真的找出一個惡魔來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今天就是初一,是找出惡魔最佳的夜晚……都是這些很無聊的回複。還有更有意思的回複呢,說:惡魔選擇的‘門主’就是我,你不要來打擾啊!……雖然不是出於本來想法寫的回複,但是,我還是覺得在網絡世界裡,將現實和虛構混同的危險分子,還是有很多的。”我向川獺致謝之後,掛斷了電話。“是你男朋友打來的電話?……”岸野加九郎緊接著便問我。“不是,他是結過婚的人了。”我慌慌張張地否定了加九郎的詢問。“咱先不談這個,對了……所說的‘惡魔會在初一的夜裡出現’的嗎?”“在那部《第十三個供品》裡,確實是這樣設定的。一個自稱是‘門主’的男人,為了喚回在交通事故中,去世的妻子再次回來,要呼喚惡魔的到來,必須是在初一的夜晚。因為隻有在那個時候,連接魔界和人間的門,是最容易打開的。”“畜生!……”我一邊點頭,一邊將視線又投向了電視畫麵。岸野加九郎對我說,這是男主人公誘拐第八個女人時的場麵。那個女人雖然有過抵抗,但是,衣服被撕爛之後,便溫順地服從了。我被觸及了厭煩的回憶,又一次不得不將視線,從電視畫麵上移開。嘈雜的電子聲音,又一次響了起來,但並不是我的行動電話的聲音,我回過頭去看的時候,隻見岸野加九郎低著頭,一把取出了行動電話。“喂、什麼地乾活?……”他的聲音裡麵,帶著幾分不悅。“你現在在哪兒呢?我可一直在等你呢!……”聽上去,似乎是和他要約會的女朋友打給他的。“嗯,什麼?……我聽不太清楚啊。喂……哦,你在乾什麼呢?有什麼事情嗎?……哦!……”他的聲音變了。加九郎將行動電話,一次又一次地擺弄著,最後,他的聲音變得有點發怒。“現在,你在哪兒呢?……理沙子!……喂,理沙子?……”什麼……理沙子?……“畜生,竟然掛斷了!……”岸野加九郎停止說話之後,摁下行動電話按鈕,似乎是要再打電話回去。但是,打了好幾次,都沒有打通。“畜生!……”岸野加九郎態度變得十分惡劣起來,將行動電話摔到了絨毯上。“怎麼了?到底發生什麼了?”“不好了。理沙子……理沙子被彆人抓起來了。好像是被綁著,監禁了起來似的。隻有一隻手可以自由活動,聽上去好像還能自己打電話,但是,中途似乎出現了什麼彆的人~”“理沙子莫非就是……”我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不好意思啊,到現在都沒有吿訴你。確實是你也熟知的那個理沙子。你在娛樂大廈相遇,也並不是什麼偶然,是理沙子讓我去找你的。她說你最近有些怪異,所以,要我跟你暗中接近,看看到底有什麼事情。理沙子真的是很擔心你啊。”“……原來是這樣啊?”我咬著嘴唇。上個星期,在“三生公司”與理沙子偶然相遇的時候,也沒有能夠很好地聊一下。難道她從那個時候開始,就一直關心著我?“可……可是,為什麼要把理沙子,也一起抓起來呢?”“一個月前,聽說有一個行為異常的家夥,悄悄地跟蹤過你。就是跟蹤你的那個人,一定是他把理沙子給……”“那她被監禁在哪裡了呢?”“我也不知道啊。她說是一個圓形的屋子裡,還說左手和兩隻腳,都被綁了起來,身子不能動彈……”岸野加九郎說到這裡,忽然住口不言了,他將視線狠狠地凝視著電視。“渾蛋,難道是那裡嗎?……”錄像帶快進結束後,出現了這樣的畫麵:主人公用右肩膀,扛著一個少女,在荒野中向前走著。男子的前方,圓柱形的黑色建築物靜靜地佇立著。“是……‘惡魔館’!”與出場的人物相互比照,大致可以想象得出,那幢建築物的大小。是一個直徑大約5米,髙度大約3米的建築物。在全部塗黑的外壁上,每隔一米左右,就會有一個小窗戶。距離地麵大約1.5米——正好是人的眼睛,可以看得著的地方——有一個長約15屋米,寬約60屋米的小窗戶。從外觀上看的話,與我見過的建築物,簡直是一模一樣的。男子透過那些窗戶中的一個,向著裡麵窺視了一下,舔了舔舌頭,笑了笑,開始抱著女子,從地麵上的梯子向上爬去。入口在建築物的上麵。男子爬到了梯子頂端,將女子從肩膀上放了下來,開始將腳下的方向盤,向左邊轉動,伴隨著一陣嘎吱嘎吱的奇怪響聲,打開了一個圓形的入口。男子滿足地微笑了一下,又將女子抱到自己肩膀上,撫摸著女子的大腿,緩緩地降落到建築物之中。當兩個人全都消失之後,攝相機改變了焦距,拍攝了一些周邊的景致。之後,便匆匆忙忙地停止了拍攝。“或許,理沙子便被帶到了這裡。”“山——看上去這裡就像是一個髙地。你知道是哪裡嗎?”對於岸野加九郎的提問,我絞儘腦汁,來回地苦思冥想。“從這裡,可以清晰地看到山。至少,這裡應該是在海邊吧?”“啊,你再回放一次!……”岸野加九郎突然激動地叫了起來。“車窗裡有什麼?那兒……對,先停在那兒!……”岸野加九郎舉手喝止住我。畫麵上顯示的是南門口,以“惡魔館”為背景,鏡頭慢慢地從車上搖了下來。因為車窗上貼著一張黑色的保護膜,所以,可以反射出對麵的景物。“上麵好像有字啊!……”岸野加九郎激動地說著,“拿一塊大鏡子來,就可以看得出上麵寫著什麼了。”“等一下啊!……”我從袋子裡取出了鏡子,對準了電視畫麵,加九郎也站在我的身後,看著鏡子。“好像是一個布告牌。嗯,是一個什麼……森林……兒童森林……兒童森林公園。”我跟岸野加九郎同時回過頭來,視線相對。“兒童森林公園!……”“知道了這些,那我們馬上就去吧。”我正要將錄像帶,從放映機中取出來,但是,接下來的畫麵中,出現了一個女人,於是我又停了下來。“這個人……”男子肩上扛著的女人,頭發上的銀色已經脫落。與我偷窺“惡魔館”的時候,向我求救的那個女人,長得十分相像。“這個女人名叫藍田麻美。是我前輩的朋友的女朋友。”岸野加九郎自豪地說。“我……我也認識這個女人。”“是嗎?……”“她就是在我眼前被殺的,是被用手術刀切開了胸部。”我戰戰兢兢地邊回憶邊說。“不會吧,麻美現在還活蹦亂珧的呢。”他一邊將頭盔丟給我,一邊笑著喊道。“昨天晚上,我和你分開之後,還和她一起去兜風呢。她不可能被殺掉的啊。”“但,但是,確實是這樣的啊!……”我頓時腦子裡一片混亂。“不會是見到長得很相像的人,你看錯了吧?算了,還是趕緊走吧。”我從屋子裡出來,跨上了小型摩托車。“不用你催我也知道啊。”岸野加九郎又一次將引擎開到很大聲,前輪幾乎要飄飛起來似的,飛奔向國道。“真的嗎?那些參加演出的女人,現在真的還都活著嗎?”我一邊抱著他的腰,一邊扯著嗓子問他。“彆再糾纏這個了……啊,活著呢,兩條腿還都安然無事的呢。”“但是,確實是在‘惡魔館’裡頭嗎……”“彆就像《第十三個供品》裡說的那樣,說什麼會出現惡魔,死者的靈魂會附在麻美的身上,這樣之類的話了。彆說了啊,傻乎乎的。”引擎的聲音更大了。“接下來就是一段山路了。緊緊抓著我,彆掉下去啊。”我更加用力地抱著岸野加九郎的腰,除了摩托車的引擎的聲音之外,什麼都聽不到。幸好有加九郎,不到20分鐘,我們便到達了目的地。我們橫穿過全家都在此地遊玩的、熱鬨的公園,無視禁止通行的牌子,穿過柵欄,進入標有“月亮企劃私有地”的那片草原。走了一會兒之後,山坡的坡度開始變大,小型摩托車已經無法再通行了。我們扔掉了摩托車,跑著走上了山路。穿過“禁止通行”的柵欄之後,我們走了很長一段距離。山路絲毫沒有整修過,我好幾次險些摔倒。這裡毫無人氣,是一處即便是好奇心濃厚的孩子,都會在途中感到不安,因而返回的偏僻所在。如果想要犯罪,又不讓任何人看見,這裡真是一個天造地設的好場所。中途,我見到一處即將枬塌的小屋。該不會就是此處吧,這樣想著,我就停了下來。果真如此。這裡確實是我被粗暴對待、令我感到惡心的地方。我勁頭兒十足地打開陳舊的房門,闖了進去,但四下裡毫無生人的跡象。我望著我曾經遭受淩辱的床,又從那裡,將視線轉移到了建築物的裡麵。立著農具的棚子裡麵,有一道能夠將人充分隱藏起來的隔層。我走向那邊,遠遠地望著入口附近。“這裡有攝影機!……”除了蒙著麵的男人之外,還有一個人——第三個人,就藏在這裡,拍攝我狼狽的姿態。會不會有什麼蛛絲馬跡殘存呢?……我一邊想著,檢查了一遍床,發現一張小紙片。是一張印著“三好膠卷店”的收據。購買的商品是三盤八毫米錄像帶,960日元……上麵打印著的時間,正好是我被粗暴對待的那天上午10點55分。這正好是我被抓之前,U君遭遇事故之後的那段時間。“你在乾什麼呢?”我聽到了岸野加九郎的怒吼,於是將收據裝進口袋裡,跑出了小屋去追趕加九郎。旁邊可見一間黑色圓柱形的房子,與那時一樣。當時,我從破舊的小屋中跑出來之後,想著隻要跑到那間房子,肯定會找到彆人,於是就拚命地朝著黑色屋子跑去。那時候,我曾經從窗戶向裡麵窺視,發現有一個銀色頭發的女子。那是一個依然保持著天真爛漫表情的女子。她的左手腕和兩個腳腕,被從牆壁上突出的金屬器具綁著。她意識到了我在敲打窗戶,伸出唯一自由的右手,張開嘴唇喊:“救命、救命!……救救我啊!……”但是,她並沒有獲救,我並沒有能夠救她。這一切,全都像是一場夢幻,我也隻當它是一場夢幻,至今,我都一直在這樣欺騙著自己。我不想再有更多的回憶。無論如何都必須救出理沙子。“啊,理沙子!……”我聽到了加九郎悲慟欲絕的叫聲。他緊緊貼在“惡魔館”的窗戶上,用拳頭擊打著牆壁。我也從旁邊的窗戶,向裡邊窺探著。“是的,理沙子就在裡麵。但是,她卻一動不動。難道……難道她已經……我將臉龐緊緊地貼在窗戶的玻璃上,想要更清楚地知道裡麵的情況。在綁在牆壁上的理沙子的旁邊,還有一個人;和理沙子一樣,她也被綁在牆壁上,耷拉著腦袋。因為窗戶很小,隻能看到這些/但是,旁邊似乎還有一個人被綁著,但隻能看到一隻白色的手腕。“玩偶……那些全部都是玩偶!……”我想起了在“特彆事業部”裡麵,偶然看到過的、與理沙子十分相像的人體玩偶,當即便激動地大聲叫了起來。“就像在《第十三個供品》中看到的那樣,將好幾個女子綁在牆上,但這些全都是玩偶?”“那理沙子呢?理沙子現在在哪兒呢?”岸野加九郎用已經摩擦得發紅的拳頭,一次又一次地擊打著牆壁。向著旁邊的窗戶……緊挨著的窗戶移動。“要進去的話,隻能爬上梯子,從房子頂上那麵進去。”我突然不再說話了,同時,岸野加九郎也停止了動作。在建築物裡麵——就在我剛剛探望過的、那個窗戶的旁邊,有一個穿著黑色衣服的人經過。我再次透過窗戶向裡麵窺探。窗戶很小,加之裡麵比較低,無論如何,都不能看清楚。我一邊不去回想那些,令人感到膩煩的回憶,一邊努力地轉動著眼球。有什麼東西在我的視線邊緣活動。這並不是我的幻覺。就在那幢建築物裡麵,一定還有一個人存在。我們順著梯子,爬上了房子的屋頂。就像剛才在電視上看到的那樣,房頂中間有一個類似於升降口的洞。蓋子已經打開了。“我下去了啊!……”岸野加九郎突然從後麵跟上來,將我推開,順著開著的洞,倏地降了下去。我忐忑不安地向裡麵窺探著,有一條繩索一直下垂到裡麵。無限的恐懼,使得我雙腳發抖,但是,我還是下定決心,緊緊抓住下垂的繩梯,一步一步地降了下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穿著一襲黑衣的男子,大笑著朝我們走來。手裡握著一把閃閃發光的手術刀。“畜生!你這該死的!……”黑衣男子被岸野加九郎用身體,突然猛撞了一下,一下子撞在了牆壁上。我降到了屋子裡麵,見到那種異樣的情形,頓時感到了一陣強烈的頭昏眼花。木製的牆壁,全部被塗抹成了黑色。我環顧著四周,隻見有13個理沙子,全部被綁在牆上,似乎將我圍在了中間一樣。但是,哪一個理沙子都紋絲不動。我向著其中一個人走近,將她的長發分開,仔細地看著她的臉。當我確定了那隻是一個玩偶之後,又走向旁邊的一個理沙子。但依然是一個人體玩偶。“賊畜生,你敢玩兒我!……你敢玩兒我!……你敢玩兒我!……”岸野加九郎一次又一次地,狠狠擊打著黑衣男子的臉,手術刀從那男子的手中滑落了下來,滾到了我的腳下,我迅速地將手術刀撿了起來。“嗯……嗯……”綁在我斜前方的一個女子,輕輕地動彈著。“理沙子?……”我跑到近前,拍打著她的臉頰。柔軟、溫暖,那不是玩偶。我掀起她的頭發,隻見她麵色憔悴……啊,這一定就是真正的理沙子。“找到了,加九郎同學,找到了呀,這就是理沙子啊!……”我興奮地回頭喊著。岸野加九郎聽到我的聲音,終於放開了黑衣男子。隻見那男子精疲力竭地倒在了床上。理沙子的左手腕和兩個腳腕,都被從牆上突出的捆綁工具,緊緊地固定在牆壁上。但是,岸野加九郎還是咬緊牙關,用力將理沙子的右腳腕解開。“不要……不要啊!……她是很重要的一個供品。拜托你們,不要奪走她啊……拜托了!……”黑衣男子從床上爬起來,慢慢地向我們靠近。不知道是流血了,還是遺尿了,男子每前進一步,就像是鞋子裡浸入了水一樣,發出陣陣令人不舒服的聲音。“你地,到底是乾什麼的?”我大聲叫嚷著,“畜生,為什麼要做出這種殘忍的事情?”“殘忍的事情?你什麼意思啊?……冷不防地跑來,把我很重要的儀式弄得亂七八糟,結果還對我實施暴力……”黑衣男人顫巍巍地嚷著,“喂,殘忍的是你們吧?我可是什麼都沒有做,我隻是……隻是想要她。”捆綁在理沙子左腳上的枷鎖也被打開了。“疼啊……”理沙子維著眉頭呻吟。她的全部體重,都靠捆綁著左手的繩索支撐著,自然是會很疼的。“再忍一忍,很快就好了……”岸野加九郎的汗珠,就要流進眼睛裡去了,但他顧不上擦拭,隻是咬著牙,紅著臉強忍著,將最後的捆綁工具解開。“這是我選擇的人。我是有做‘門主’的潛質的。當我知道了這一點的時候,是非常離興的。《第十三個供品》告訴我,我是一個特殊的人,我有預知未來的能力。我知道的。接下來什麼東西會大受歡迎……會掀起什麼樣的熱潮……啊,這些,從我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了。的確是這樣,就像是《第十三個供品》中的主人公一樣。在他的耳垂上,有一個很大的黑痣,這個我也有。你能說,這僅僅是一個偶然嗎?所以,我一定能夠做一個很強大的‘門主’,將惡魔呼喚出來。”“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渾蛋,你到底在乾什麼呢?”我頓足大喝。“用13個真人來做供品,自然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才想著,隻把那個必須取出心臟來的供品,作為真正的供品,其他的就都用玩偶來替代。這樣,也可以把惡魔呼喚出來。我並不奢望自己能夠永生,隻……隻是想把理沙子據為己有……隻是如此而已。”“所以,你就向‘三生公司’發出了訂單,要製作12個與理沙子一模一樣的人體玩偶?”“哦……是啊。幸虧,以前我就拜托‘三生公司’,偷偷地拍攝了理沙子的錄像帶。”那個男人顫巍巍地點頭回答。原來是這樣!……我終於弄明白了。不僅僅是去尋找男女感情出軌的證據。“特彆事業部”甚至會接受這樣的訂單。但是,誰都無法窮儘人類的欲望。最初,或許隻要偷拍一些,日常生活的畫麵,就會得到滿足。接下來,就想要看到彆人洗澡的畫麵了。再往後,就會想觀看彆人在床上的時候,恣意猥褻的姿態了。到了最後,就連這樣也無法滿足了……我的錄像帶大概也是那樣,隨著欲望的一步步升級,大貫啟介拜托“特彆事業部”而成的吧?“拜托‘三生公司’製作的人體玩偶,是昨天才剛剛完工的吧?”我大聲問道。黑衣男子把目光投向我,繼續說:“本來,我也並沒有想這麼快,就去呼喚惡魔出來。我原本打算,製作一個完整的計劃之後,再實施這個工作的。但是,今天,在《第十三個供品》的BBS論壇上,有人在問‘惡魔館’的地點之類的問題。說明除了我之外,還有人想要登上‘門主’的位子,我這才有點著急了。必須趕在他之前,完成複活的儀式。世界上隻要有一個‘門主’就足夠了……”男子將黑衣輕輕地脫掉。是一個皮膚白嫩的少年,前麵的頭發將一隻眼睛遮了起來。曾經形跡可疑地、悄悄跟蹤理沙子的男人,恐怕就是這個小子吧?這時,響起了一聲清脆的金屬聲音,理沙子的左手腕,終於恢複自由了。她的手腕已經被勒成了紫紅色,而且有些浮腫,看上去煞是可憐。“趕緊離開這裡!……”岸野加九郎抱著神誌不清的理沙子,朝著我大聲叫嚷道。我點了點頭,開始順著從天花板上垂下來的繩梯,迅速地向上攀爬。“等一等……把她給我留下,她是不可缺少的供品。彆擔心,她是不會死的。她是供品中的中心人物,因此會有我媽媽的靈魂附體。她是能夠蘇醒過來的。雖然會死去一次,但是,很快就會又回到這個世界上來的。真的……我說的都是真的。所以……所以,請務必把她留給我……”岸野加九郎突然回過頭去,在那個男子臉上正中間的地方,狠狠地打了一拳過去。隻聽見“哢嚓”一聲,似乎是骨頭開裂的聲音,那個男子便向後倒了下去。“我們走!……”岸野加九郎衝著我說,他的聲音有些顫抖,或許是他太憤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