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佐脅雅彥和野村龍二兩人見麵的時間,定在了上午9點鐘,但是,我提前一個多小時,便早早地來到了教堂。在禮拜堂前麵,我遇到了金牧師,他正用竹子掃帚打掃人行道。我跟他打了個招呼。“啊,你是……”金牧師抬起頭來,用嘶啞的聲音跟我說。他似乎還記得我。當我說明來意之後,牧師捋著絡腮胡子,似有難言之隱地,半張著嘴巴說:“您知道祥子的下落了嗎?”“哦,還不知道……”“這樣啊……”金牧師猶豫地說著,一邊拾起了滾到路邊的小罐子,之後,有些落寞地垂下了雙眼。“牧師,問您點事兒可以嗎?”“當然可以啊,你想問什麼,就請隨便問吧。”金牧師一副平易近人的表情,笑著將我帶進了禮拜堂。在金牧師的帶領下,我坐到了教徒的席位上,並把目光投向了祭壇深處的彩色玻璃上。早上的陽光從入口處照射進來,經由彩色玻璃的反射,將祭壇染成了斑斕的色彩。“你想跟我說些什麼呢?”我衝著祭壇,將頭深深地埋了下去。金牧師坐到了我的身旁。“是關於祥子的事情。您是看著樣子從小長大的吧?”慈祥的眼眸,在牧師凹陷的眼眶中打轉。“是啊,樣子經常來這裡玩耍。她笑的時候,臉頰上就會露出一個小酒窩——那確實是一個很可愛的女孩兒呀。”“可以再說一點嗎?祥子是一個什麼樣的女孩兒呢?”“什麼樣的女孩兒……這樣啊!……”金牧師捋著絡腮胡子,停頓了一會兒。我極其有耐心地等待著他的回答。“她是一個很堅強的女孩兒啊!……”金牧師斷斷續續地接著說。“祥子是個私生女。樣子的母親,一個人挺著大肚子,當時孤零零地來到這個小鎮。據說,祥子的親生父親到底是誰,這個問題隻有她母親一個人知道。”我看著彩色玻璃,默默地聽著牧師的敘述。“因為沒有父親,祥子總是被附近的小孩兒們欺負。在傍晚的時候,經常就會哭著鼻子,跑到我這裡來。‘為什麼我沒有爸爸呢?’……她不止一次地這樣問過我。要我怎麼回答呢?……唉,我也隻能說一些安慰她的話,比如,我會說:‘可能,你的爸爸一直都在守護著你呢。’但是,樣子在這裡,吃塊小餅乾或者巧克力之後,便又會髙興地笑起來。等到要回家的時候,還會衝著我,像天使一般地微笑、充滿朝氣地揮手告彆。啊,她就是這樣一個孩子啊。”聽得出來,牧師有些哽咽。“上了髙中以後,她來教堂的次數就少了,但是,每個月裡都會有一次,她帶著自己做的小餅乾啦、蘋果酥啦,來找我玩兒。她做的小點心,都非常好吃喲……”“是嘛……”我低沉著嗓子回答。“祥子經常一邊嚼著甜點,一邊跟我說她將來的夢想。說是想要成為一個童話故事作家……”“童話作家?……”我從來沒有聽祥子說過這些。不過說實話,我覺得那是一份很適合祥子的職業。——老說我做事笨拙,什麼事也做不好,而且還比彆人死心眼兒。彆人罵我腦子不開竅也好,說我是笨蛋也好,總是失敗也沒有關係。一般人用一年能乾成的事情,我就花上十年的時間,誰讓自已腦子不開竅呢?死心眼兒就是我最可取的強項。聽著牧師的話,我靜靜地閉上了眼晴,回想著祥子的容顏。她的確做事笨拙,什麼事情也做不好,不過,她卻有一股不服輸的勁兒。確實是這樣。這的的確確就是我所熟識的樣子。“我比任何人都愛你。我是那種認定了,就會堅持到底的人。”就在我向她求婚的那天晚上,她在床上對我說的這些話,絕對是毫無偽裝的。“金牧師……”我盯著牧師的側麵,再次向他詢問,“祥子一定和您商討過,好幾次結婚儀式,或者其他什麼事情吧。她有沒有跟您說起過,跟我結婚的事情呢?”聽到我的詢問,牧師的表情變得有些僵硬。“金牧師?……”我兩眼圓睜,惡狠狠地死死緊盯著他,金牧師僵硬的眼眸,開始慢慢地轉動,緊緊地盯著我。“現在……你還愛著祥子嗎?”我緊盯著牧師,微微地點了點頭,似乎是在表明自己的決心一樣。金牧師站了起來,一邊慢慢地走著,一邊麵向祭壇上的十字架。“你敢對著神靈起誓嗎?”“我發誓!……”金牧師回頭看了看我,眼神中透著一絲認真。“你到這邊來。”我跟著牧師走了過來。我不知道接下來,將要發生什麼奇妙的事情。金牧師出了禮拜堂,走在與牧師館相連的走廊裡。左麵的牆壁上,裝飾著十字架形狀的彩色玻璃。金牧師看著彩色玻璃,走向了走廊最深處的祈禱室。那是一間不足四張半榻榻米大小的屋子。屋頂上隻開了一扇照明的窗戶,多少會讓人覺得有一些沉悶。榻榻米上鋪著床鋪,上麵有一個馴鹿玩偶,正盯著這邊看。“你請坐吧!……”金牧師一邊說著,隨手將散落的困書,收拾到屋子的一角,向我招手示意。“你有什麼想要悔過的事情嗎?或者,心裡有什麼疑問,現在,都可以在這裡全部說出來,怎麼樣?如果你覺得沒有我在旁邊,會更好一些的話,那我可以出去。”金牧師似乎已經看穿了我的心思。一定是為了讓我下定決心,才提供了這樣一個場所。“您就在這裡吧,如果方便的話,我很希望您能聽我說。”我跪坐在屋子的正中央說。金牧師關上了入口的門,在我的側對麵坐了下來。原本狹小的屋子,更加狹小了,周圍充滿了熱氣,但是,我卻絲毫沒有意識到這些。心情不可思議地變得平靜了。“我……”我舔了舔乾燥的嘴唇,繼續說道,“我一直在懷疑祥子,直到剛才聽了牧師的話之前。”“什麼?……”金牧師不可思議地張大了眼睛。“來參加儀式的那天早上,我遲到了,等我來到教堂的時候,樣子已經不在了,隻留下兩個自稱是祥子未婚夫的男人,待在祭壇前麵。我聽了他們兩個人的話,便認為是被祥子玩弄了。祥子從一開始,就沒有想要跟我結婚……我一直這樣認為。”我說到這裡,停了一下,歎了一口氣。金牧師閉著眼晴,一動不動。“昨天,我收到一盤錄像帶。寄件人的姓名是祥子。在錄像帶中,有祥子——祥子被強奸的鏡頭。但是,雖然說是被強奸,祥子在錄像帶中,卻像是被惡魔攝去了魂兒似的,一點反抗都沒有。所以我覺得,錄像帶中拍攝的鏡頭,並不是真的,而是在演戲。我還認為,祥子就是一個拍那種錄像,都能平心靜氣的女人。給我送來的那麼一盤錄像帶,一定是想要給一直尋找祥子下落的我,一份離婚協議……我這樣想著,想要與祥子徹底的一刀兩斷。但是……但是,我可能全都弄錯了。”熱氣開始在我的身體內部慢慢擴散,似乎已經將我的整個身體吞噬。我呼出的氣息是熱的,但吸進來的,卻是異常的冰冷。“祥子跟我說過,她是喜歡我的,我不能認為這些話都是偽裝的。牧師踉我說的小時候的祥子,與我所熟識的祥子,真是一模一樣的。人的本質是不能那麼簡單地就改變的。我所熟識的祥子,就是本來麵貌的樣子。我願意相信這是真的。”不知不覺之間,我的眼淚已經奪眶而出,靜靜地流到了我的臉頰。“任憑彆人去否定吧,我就是相信祥子……”我擦乾了眼淚,繼續說道。“祥子工作的咖啡廳的老板也對我說,祥子每次去上班,都會帶著我的照片。祥子一直愛著我。但我卻在祥子失蹤之後,一直懷疑她,不相信她。我絕對不能原諒自己……”“祥子一定會原諒你的!……”金牧師慈祥地抱緊我。我感到就像母親的懷抱一樣溫暖。眼淚再一次溢了出來。我趴在牧師的肩膀上,他撫著我的背,輕輕地拍打。我終於無法控製,放聲哭了起來。“祥子很快就會回到你的身邊的。”牧師在我的耳邊,輕輕地嘟囔著。——上午9點鐘。兩個男人如約地出現在了禮拜堂裡。或許是在上班時間跑出來的吧,長著一張虎頭狗臉的佐脅雅彥,穿著沾滿油漬的深綠色工作服;戴著銀框眼鏡的野村龍二,則穿著品位很低的大紅色村衫,和褲腿很臟的褲子。真不敢恭維他們兩個人的長相,無論是穿著便服,還是穿著無尾晚禮服,都是長得很難看的兩個男人。“星期六的一大早,就把人叫到這種地方來,到底有什麼事情呢?……電話裡,你不是說弄到祥子的最新情況了嗎?”首先開口的,是野村龍二。他習慣性地將眼鏡兒的鏡框,向上推了推,似乎是沒有睡覺的原因吧,眼睛底下有很大的黑眼圈。“昨天,有一盤錄像帶,郵寄到了我家裡。”我一邊撫摸著,放置在教堂最左邊角落裡的風琴,一邊回答道。“是一盤用羅馬字母寫著的、用‘樣子’命名的錄像帶。”我僅僅說到這裡,他們兩人便像是一切都明白了似的。我本以為,他們都會很驚訝的,但是,他們卻都顯得格外冷靜,野村甚至捏著嗓子,開始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地笑了起來。“什麼啊?那就播出來看一下吧。”“你們哪裡是什麼祥子的未婚夫?大概是在結婚那天,你們兩個人一起襲擊了祥子,並且還……”我停頓了一下,接著,慢慢地吐出了後麵的話。“並且還殺了她。我已經有三個月,都聯係不上祥子了。雖然我不願意相信,但是,恐怕祥子現在已經死掉了吧?”我仔細端詳著這兩個人。“你們在拍完演戲的錄像帶之後,就將她殺死了。但是,你們又擔心屍體還沒有處理好,就驚動了警察。都快要到預定時間了,新娘卻還沒有出現,你們算準了我會出於擔心而報警,所以,你們兩個人便在我麵前,合夥唱了一出假戲。為了使我認為,祥子是出於自己的意願,才從我的麵前消失的,你們便捏造謊言,說什麼祥子同時跟很多男人談戀愛,這樣來欺騸我。”佐脅和野村相互對視著,做出滑稽而誇張的表情。“如果這樣的渾蛋解釋,都能做得出來,那該成什麼了呢?”佐脅搖著肩膀笑著。“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的是那樣嗎?”野村看上去似乎非常反常,一次又一次地扯著嗓子笑著,並向我慢慢地靠近。“看了那盤錄像帶之後,你怎麼會得出這樣的結論呢?……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啊?”與上一次見麵的時候不太一樣,野村的態度,突然發生了變化,讓人覺得非常厚顏無恥。或許,這正是他的本性吧?“你看過錄像帶之後,也應該明白的吧?……祥子基本上沒有怎麼反抗過。我們可原本就是很好的朋友。那隻不過是所有快樂遊戲中的一個而已。”我拚命地搖著頭:“畜生,騙人……我可不相信。”“你可真是倔犟。而且,錄製那盤錄像帶的時間,要比你想象的早很多。在祥子認識你以前很久,那盤錄像帶就已經錄製好了的。”“真是荒唐!……”我冷笑著說。“很遺憾,這並不是荒唐的事。你再好好地看一下那盤錄像帶吧。拍攝使用的那兩台攝像機,其中有一台,是在我手上的。所以,我的左手腕,才會不時地在畫麵上部出現。中間還停止了一會兒,你再好好看一看我手腕上,戴著的這塊手表。我想你就會知道,那盤錄像帶是什麼時候,拍攝出來的了。”“我不信……你們說的都是些什麼啊,我怎麼能相信你們?”我憤怒地高叫著。“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還是清醒清醒吧。她就是那樣的一個女人。”戴著銀框眼睛的男子高聲斷喝,“之所以要將那盤錄像帶送給你,就是想要讓你這個糾纏不清、想著把她追回來的男人,好好清醒一些。祥子……”“渾蛋,你們嘴裡的假話,說得已經夠多了!……”我大叫了起來。“把祥子還給我!……你們是不是已經把她殺了?她的屍體藏在哪兒?把祥子還給我!……”我暴跳如雷,大聲吼叫起來。“簡直……就是一個無可教藥的大儍瓜!……”佐脅吃驚地嘟囔著。“她並不是你想象的那種女人。我們哪裡會殺了她呢?……她到現在都還活得好好的呢。”野村走到我的跟前,用一種小混混式的眼神看著我,似乎是在鄙視我。“你騙人……騙人。那她為什麼不來找我?”“我不是說過了嗎,她隻是在跟你玩兒呢。”“渾蛋,我不信,絕對不信!……”我又跳又叫,堅決不相信。“哎,真是受不了你!……”野村的眼神有點變了,他一把把我揪了起來。“畜生,我也被這個女人玩弄過,現在,後悔得腸子都青了,那也沒有辦法!……”他緊緊地抓住我的衣襟,露出茶色的門牙大叫道。“渾蛋!……托她的福,我的生活也被搞得亂七八糟。我還真想殺了她,你滿意了吧?擦亮你的眼珠子,好好看看這個吧!……”他從胸前掏出一張照片,一把拍在了我的身上。照片一下子飄落到了我的腳邊。“這就是那個女人的本來麵目!……”野村披散著頭發,哈哈大笑地喘著粗氣。我甩開野村的手,拾起了落在腳邊的照片。毫無疑問,那又是一副不堪入目的場景。是一個全身赤裸的男人的照片。照片質量粗糙不堪,可能是從電視上剪輯出來的吧?男子瘦弱的身軀,被用粗麻繩捆綁在了椅子上,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看上去很開心的樣子。他被一個長著小腳的女子,用穿著的紅色的髙跟鞋踩著臉,露出了一副空虛的表情。穿著髙跟鞋的女子隻有一雙腳在照片上,無法知道她是誰,但卻可以清晰地判斷出,那個醜態百出的男子,便是眼前的這個野村。“這就是上個星期,祥子寄給我的照片。這家夥,一邊跟我玩變態遊戲,一邊又用九九藏書網照相機,把我的這個樣子拍攝下來,還威脅我說:‘如果你不想這些錄像被彆人知道,就聽我的。’怎麼樣,你相信了吧?”他向旁邊吐了一口唾沫,接著說道:“我也是一流大學裡的數學老師,就為了這些事,我的人生就像是被當頭打了一棒。畜生……”情緒完全激動起來的野村,看著一直都保持沉默的佐脅。“說起來,這也都怪你!……”野村指著佐脅,大聲怒吼道。“我賽馬賭輸了,你還接近我,說什麼還有利潤,一個勁兒地唆使我。我就是因為這個由頭,才會認識這麼一個和我毫無關係的女人的。”野村咬牙切齒,惡狠狠地嘶叫起來,“什麼將來可以讓她拍攝一部電影,還不就是你故意在她麵前,賣弄‘三生公司’的名片?……但事實上,你根本就不是那家公司的職員。”“三生公司?……”突然從野村的嘴裡,聽到一個自己知道的公司名字,我感到不知所措。“哦。你去一趟‘三生公司’,不就可以知道,祥子的居住地址了嗎?你看到的那盤錄像帶,就是在那裡製作成的。”“野村……請你冷靜一點!……”佐脅皺了皺眉頭,有點不知所措。不過,已經完全激動的野村,卻不能那樣簡單就保持沉默。“你讓我保持冷靜?……畜生!……如果這張照片,在我的學校裡傳播開,我這輩子可就徹底完了。可你卻不同,你什麼學曆都沒有,也不用在乎什麼名譽。你就待在那個眼看就要破產的汽車修理廠裡,即便被解雇了也沒有關係,是吧?……她即便威脅你,你也不會失去什麼。”或許是野村所說的話裡,有哪些觸及了佐脅的敏感神經吧?佐脅的臉龐,看著看著便慢慢地漲紅了。“王八羔子,你說的什麼渾蛋話?……我也還有一個非常可愛的女兒呢。現在,我每個月,還可以瞞著離婚的妻子,去看她一次。我活著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女兒啊。但是,那個女人……她還說什麼要把那盤錄像帶,送給我的女兒去看到。我哪裡能夠讓她這麼做?要是讓我找到她,一定先殺了她。”佐脅咯吱咯吱地咬著牙。“聽了製片人的忠告以後,我調查了一下,在電話裡競然發現了這個,我確實是被她玩弄了呀!……”佐脅說到這裡,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黑色的小東西,將它用力摔到了地板上。從一個兩屋米大小的塑料盒兒裡麵,伸出兩條細細的軟線。我俯下身子,將那個小物件拿在手上。“知道是什麼嗎?那是竊聽器啊!……”佐脅一邊聳著肩膀,大聲地喘著氣,一邊走到我的身旁。他那工作服上散發的油潰的味道撲鼻而來。我曾經在什麼地方,似乎聞到過這種味道。究竟,是在哪兒呢?我抓起了那個竊聽器,抬起頭望去。佐脅就站在我的麵前。在他的胸前,用黃色的絲線,繡著“SHIRATAKI MOTORS”的標誌牌。“啊!……”我吃驚地張大了嘴巴,呆呆地注視了天空一會兒。在我的記憶深處,終於有什麼東西,慢饅地浮現了出來。“那個竊聽器,就被安裝在了我們家的電話機上。這就是樣子那個女人搗的鬼。我的一舉一動都被她監視著。如果不是‘製片人’告訴了我,直到現在,我都還被蒙在鼓裡呢……”佐脅用手堵住了自己的嘴巴,臉色有了一點變化。“剛才開始,你就一直在說‘製片人’,那到底是指誰呢?”我詢問道。但是,野村和佐脅兩人,似乎都沒有要回答的意思。我用食指和拇指,將那黑色的小物件捏在手中,拿到與眼睛齊平的高度。塑料製成的機身,稍微有一點凹陷。“是誠製作的竊聽器吧……”我嘟囔著。母親的葬禮過後,誠說“不再做這種東西了”,便將它扔在了地上。一定就是那個竊聽器。受到一定程度的碰撞,或許並沒有弄壞吧?或者,也可能是經過修理了的。但是,這個竊聽器,為什麼會被安裝在佐脅雅彥家的電話機上呢?這會是祥子拿過去的嗎?……不,不可能是這樣的。竊聽器自然是在誠的屋子裡的,而祥子卻從來沒有去過,我媽媽的家裡。我也沒有跟祥子說起過,誠的興趣愛好呀。那麼,究竟是誰……?竊聽器一直都是放在我媽媽家裡的,而且,也很難想象,外人會特意去偷取誠製作的竊聽器。那麼,又該作怎樣的解釋呢?……是誠將竊聽器送給了第三個人嗎?或者,是誠自己去佐脅家裡,往電話機上安裝竊聽器的……就在誠失蹤的那一天,被扔在他屋子裡的兩件東西,鮮明地浮現在了我的腦海中。散發著油漬味道的深綠色破布——上麵用黃色的絲線,繡著“KIMOTO”的字樣。還有一件,便是以“HITOMI”命名的錄像帶。我曾深信,每一件東西上刻著的,都是他未婚妻的名字。但是,看來並非如此。“或許……小瞳也被強奸了!……”我想到這裡緊緊地握著兩個拳頭,抬頭盯著佐脅。“去年春天,眼看就要結婚的木本瞳……你們把她……”野村一邊擺弄著鏡框,一邊鼻音很重地笑了起來。“這家夥,又說什麼沒有根由的亂七八糟的話了。喂,佐脅,你認識嗎?……啊,佐脅!……”野村的表情,突然變得有盛僵硬。佐脅看著我,眼神就像是一隻膽怯的小貓一樣,左右搖晃著腦袋,好像一個犯了錯誤的小孩子一樣,慢慢地開始向後退去。“為什麼?……你怎麼知道?你到底……是什麼人……”佐脅用一種沙啞的聲音,不停地嘟囔著。“果然是那樣啊!……”我全身的血液幾乎都要逆流了。憤怒,眼前被染成了一片鮮紅。小曈是在從學生時代的朋友的祝賀聚會上,回來的路上,被佐脅雅彥強奸的。她雖然奮起殊死的抵抗,但雖然竭儘了最大的努力,也隻能從佐脅穿著的工作服上,將胸前一塊繡著名字的布,扯下來一部分。就是“SHIRATAKI MOTORS”的一部分——“KIMOTO”。身心憔悴的小瞳,最後終於回到了家裡,她用錐子一次又一次地,刺著被她扯下來的那塊破布,並給誠留下了一份遺書,上麵隻寫著:“對不起”,之後便死去了。誠從小瞳的桌子抽屜裡,找到了那塊破布。就在小瞳去參加聚會之前,他還去過那間屋子,大概那個時候,那塊破布還沒有被放進抽屜裡。誠一定很懷疑,一定會儘全力去調查,那塊破布到底是什麼東西。自從那一夜,在附近的公園裡賞過花之後,誠就變得有些奇怪了。或許就是在那一天,他偶然遇到了工作服上繡著“SHIRATAKI MOTORS”字樣的人吧?誠意識到了小瞳遺留下來的那塊破布,就是繡著“SHIRATAKI MOTORS”的工作服上的一部分。就在誠詳細地調查繡有“SHIRATAKI MOTORS”字樣的工作服的來曆的時候,發現了穿著胸前破損的工作服的男子,那就是佐脅雅彥。然後,誠在他家的電話機上,安裝了竊聽器,這才知道,佐脅就是一個強奸犯。在以“HITOMI”命名的錄像帶中,恐怕就有小瞳被強奸的鏡頭吧?……然後,誠從佐脅家裡,偷出了那盤錄像帶,將其中的錄像帶,全部抽了出來。“畜生,就因為你……就因為你……小瞳才會死的,你知道嗎?”我不知道我的表情究竟是什麼樣的。總之,佐脅在觀眾席上坐立不安,悲痛地哀號著,像是想要趕緊逃離我一樣。野村並沒有向佐脅施以援手,隻是在不遠處,看著我們兩個人。但他的臉色卻變得慘白。“我絕對認為她是自殺的。”我大聲吼叫起來。佐脅一邊流著哈喇子,一邊哭喊著。“拜托了。原諒我吧!……我並不是壞人,不是壞人!……我隻是按照指示辦事而已。我隻是按照‘製片人’的指示去做的。因為有人想要一盤不是演戲,而是其實被強奸的錄像帶,我隻是協助去拍攝的。我不能拒絕那個家夥的指示,我隻能極不情願地,遵照他說的去做。”“那麼,究竟是什麼人?……你所說的那個‘製片人’?”我一把抓住佐脅的胸口,將他舉過頭頂。“求求你了,原諒我吧!……這個我不能說。如果說了,就會被殺掉的。求求你了,原諒我吧……原諒我……”佐脅哭喊著,視線注視著我的身後,就在那一瞬間裡,他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我正想著回頭去看身後,但已經遲了。我被擺放在聖書朗誦台上的花瓶,狠狠地砸在了頭上。渾蛋,是野村乾的。我的後腦勺感到一陣劇痛,手腳開始急速地麻痹。我無法站立,倒在了觀眾席中間。“這家夥,很危險啊!……隻能讓他突然失去知覺了。”野村凝視著我的臉,他的容貌漸漸地模糊了。“不管怎麼樣,我們都不會殺掉祥子的。雖然我們確實想殺她。我們三個男人,都被她玩弄於股掌之中啊。我想,你也應該清醒清醒了。為了自己著想,還是不要與她有更深的關係為好。”我最後聽到了這些話,之後,便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