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紫和陸豐也離了婚,回了娘家,她挺著大肚子在院子裡進進出出,沒絲毫的恥感。母親也不再趾高氣揚地叱罵,若是在院子裡遇上了,便毫不掩飾地朝著秦紫的方向狠狠地吐一口唾沫。秦紫就跟沒事人一樣,甚至還會笑眯妹地叫她一聲張阿姨。母親就複又加了把力氣,更是響亮地往她腳邊啊呸一口唾液:“大白天的,哪兒來的黃鼠狼騷腥味?”秦紫也不惱,笑嘻嘻地說:“張阿姨,黃鼠狼騷腥味是自己疑出來的。”這一切都是霍小栗自找的,她一點兒也不覺得愧疚,如果不是霍小栗疑神疑鬼最終疑出了這些事端,她本可以風平浪靜地打著陸豐的旗號把孩子生下來,再跟伍康攤牌。可,霍小栗的疑神疑鬼就像釀成了大禍的火種,最終殃及到了所有的人,應該說,霍小栗顧嘉樹有今天,完全是他們自己點了火,自己跳進了火海,還把無辜的她也給扯了進來,跟著一起倒黴。母親不想跟秦紫對罵,其一是一旦開罵,勢必要牽扯到霍小栗,她不想讓大雜院裡的人一次又一次地把女兒的婚姻當下飯的萊,最好是整個院的人都得了健忘症,忘記霍小栗曾嫁給過顧嘉樹,忘記了顧嘉樹曾因為秦紫要把她女兒甩了的這段慘敗往事。霍小栗也曾在院子裡遇到過秦紫,她去母親家接鐵蛋回家,剛進院門就和正要出去散步的秦紫在大院門口碰了個麵對麵。秦紫一驚,下意識地捂著肚子,唯恐盛怒的霍小栗會把手裡的包輪到她肚子上。沒成想霍小栗卻很客氣,看著她淺淺一笑,就閃身往裡走。秦紫往旁邊閃了一下,警覺地看著她:“想感動我?”霍小栗依然是笑一下說或許吧,然後就進了門。那天晚上,母親跟霍小栗吵了起來,因為在母親眼裡,霍小栗這婚是非離不可了,就問霍小栗財產打算怎麼分割的,霍小栗說沒想過。“房子呢?”母親拍拍鐵蛋,讓他到裡屋找舅舅玩去。“我不是說了嘛,我不想離婚,不離婚分割什麼財產?”母親就火了:“你就知道不離不離,明明是顧家理虧,可這都多少日子了?他們歉沒道一聲,人影不見一個,人話也沒一句,你還癡心妄想什麼不好?”說著,母親又指了指隔壁:“那個不要臉的丫頭已經把婚離下來了,整天挺著個大肚子趾高氣揚地在院子裡轉來轉去,這不是示威嗎?如果顧嘉樹沒跟她承諾啥,她能這麼硬氣?”“那是他們的事兒,反正我不離。”霍小栗耷拉著眼皮收拾鐵蛋的書包。“小栗,我的姑奶奶,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沒骨氣了?”母親見霍小栗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真急了,唯恐女兒過度盲目樂觀,到最後被顧家給算計了。“媽,女人啊,隻要結了婚,沒一個不犯賤的,我也是,不管顧嘉樹怎麼看,我不想讓鐵蛋過沒爸爸的日子,至於秦紫,她挺著大肚子那是她的事,她願意生還是她的事,我不想離婚成全她,我也沒那麼高尚,何況顧嘉樹也沒逼著我非要現在去離。”“顧嘉樹是沒逼著你離,算媽求你,你趕緊早離早利落,彆讓滿院子的人把咱家當瓜子嗑。”母親急得都快掉淚了。霍小栗知道她說不通母親,索性轉移話題,讓母親明天下午代她去給鐵蛋開家長會,母親說好,又恨恨說:“聽米糖說他休假了,真假?”“我沒問,也不知道。”突然,母親神秘地壓低了嗓音:“小栗,你跟媽說實話,真不是你上網發的貼?”霍小粟惱了:“媽!我是那種人嗎?”“是那種人又怎麼了,對這種沒良心的人就得睚眥必報!”母親氣咻咻地說,她對顧嘉樹恨之入骨,恨不能把他剝光了遊街示眾,恨不能讓顧嘉樹因為離婚身敗名裂,一無所有到了上街乞討,以顯示上帝的公平,可這是現代法治社會,母親期望的一切都不會發生。看著乾乾地生著悶氣的母親,霍小栗也覺得很是內疚,本來,就算弟弟的婚事不順,至少她這個過得貌似體麵的女兒還是母親的安慰,可她的婚姻,現在成了讓她在街坊鄰居之間抬不起頭的恥辱。她和弟弟,一個端著破碎,一個揣著艱難,活生生地擺在母親麵前,怎能不讓她心力憔悴?她不想再用抵觸給母親落滿了冰寒積雪的心上再加一簸箕霜,想說點輕鬆的,卻又實在找不到話題,就喊鐵蛋出來洗腳。母女兩個默默地給鐵蛋洗完腳,鐵蛋已經困得睜不開眼了,任憑霍小栗怎麼催怎麼叫,就是不願動彈,好說歹說才哄著他出了門,母親把他們送到門口,突然喊住了霍小栗說:“明天我搬到你那邊幫你帶鐵蛋。”霍小栗想說不用,可又想,反正每天下午母親都要去幫她接鐵蛋放學,而且她值夜班的時候,還要母親跟過去陪鐵蛋睡,來回跑著也挺累的,就應了。第二天早晨,霍小栗的腦袋昏昏沉沉地有點疼,勉強支撐著把鐵蛋送到學校,就覺得撲在身上的風,特彆的涼,摸了一下腦門,覺得自己可能是發燒了,就給林主任打了個電話,請假不去上班了,電話是謝蘭接的,謝蘭冰冰地說林主任在洗臉,她會轉告的。霍小栗道了謝,回家量一下體溫,果然,38度多,就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平時不放在眼裡的發燒也怠慢不得,搞不好就會引起並發症,連忙找了點消炎藥吃了,就躺下休息,迷迷糊糊地就睡了過去。直到被顧嘉樹的電話驚醒。她接起來,顧嘉樹上來劈頭就說,她有沒有時間去把離婚手續辦了。霍小粟頓了一會說:“我沒時間。”“那你什麼時候能有時間?”顧嘉樹冷冷問。“這輩子不會有時間了。”霍小栗說這句話時很傷感,幾乎都落了淚。顧嘉樹聽出了她聲音裡的傷感,卻沒往深裡想,以為霍小栗是突然後悔了,不想跟他離婚了,在故意拖延,聲音不由地就高了上去:“都鬨到這程度了,你覺得還有堅持的必要嗎?”“有。”霍小粟簡短而利落地說。“霍小栗,我們好合好散,我不想鬨到法院。”“你鬨到法院我也不離。”顧嘉材火了:“那我去起訴。”“你起訴吧,我不會出庭的。”說完,霍小栗就掛斷了電話,愣愕地發呆。2下午,霍小栗覺得好點了,見時間還早,估計鐵蛋的家長會還沒開完,等她到了,家長會剛結束,家長們正陸續地往外走,她怕和母親相互錯失在人群裡,就在門口找了個高點的台階站了,張望著從教學摟裡出來的人。母親也東張西望地出了教學樓,往操場去了。幾個在操場上玩的孩子,像群擁擠的小魚紛紛往家長這邊跑,這些孩子在家沒人照管,家長們不放心就給帶到學校來了,開會期間讓孩子們在操場上玩等著散會後一起回家。霍小栗猜母親也把鐵蛋帶過來了,就往操場上張望了一圈,沒見著鐵蛋的影子,母親正邊慌裡慌張地東張西望著邊喊著鐵蛋,霍小栗匆匆跑過去,還沒開口,就被母親一把抓住了手:“你看見鐵蛋了沒?”“沒看見。”霍小栗邊東張西望邊問母親怎麼跟鐵蛋說的,母親說她都快掐破耳朵地叮囑鐵蛋,彆和同學打鬨,彆出學校門,等開完會就跟姥姥回家。母女兩個慌慌張張地找遍了學校的每一個角落,就是沒鐵蛋的影子,霍小栗這才慌了,跑到學校傳達室問,才知道是讓肖愛秋給接走了。被惶恐和心焦折磨了半個多小時的母親勃然大怒,噌噌出了學校,步伐快得霍小栗都要一溜小跑地往前趕:“媽,你去哪兒?”“我乾啥?找顧家那個老妖婆算賬!”母親邊說邊往公交車站走,邊走邊說:“小栗,我今兒給你把話說明白了,你趕緊地跟他給我把婚離了,要不然,還不夠街坊鄰居們笑話的!”以前,就算母親認為顧嘉樹有外遇了也要攔著霍小栗不許離婚,那也是因為外界不怎麼知道,也更不知道顧嘉樹把外遇搞到了這麼嚴重。現在不同了,不管認識不認識顧嘉樹的人,都知道這個人搞外遇搞得很大發,不僅搞大了情人的肚子還搞得眼瞅著工作都要保不住了!霍小栗再不離的話,他們母女還不得讓街坊鄰居的閒話給醃了鹹菜啊?好像她的女兒這輩子找不到第二個男人要了,非要賴在顧嘉樹這棵歪脖樹上似的。她說不服母親,攔了一輛出租車,推著母親進去,自己也坐定了,才說去大連路,母親原本以為霍小栗是嫌坐公交車太慢,才叫了出租車的,沒成想她是要回自己的家,就跟霍小栗吵了起來,說霍小栗是被顧嘉樹給嚇萎了:“你怕什麼怕?鐵蛋是你懷胎十個月生下來,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他們老顧家不是本事一萬嘛,留著這精神頭去養秦紫肚子裡的野種行了,搶我們家鐵蛋乾什麼?”霍小栗剛要說話,見出租車司機正從後視鏡裡打量自己,就閉了嘴,她累了,累得無力掩蓋渾身上下的醜陋傷疤,隻能儘量沉默,儘量少吸引圍觀的目光。車到小區門口,霍小栗拉著母親,一聲不響地上樓。母親嘟嘟噥噥地說顧家就是抓住了霍小栗太要麵子這弱點欺負她呢,霍小栗忍著不吭聲,上樓,把門一關才看著母親道:“媽,我還剩什麼?”母親讓霍小栗看得發毛:“就因為你隻剩鐵蛋了,就剩這套房子了,媽才不能讓老顧家得逞!等你辦好了離婚,我就去派出所給鐵蛋改姓!”霍小栗就哭了:“媽,我就剩這麼點自尊了,您彆折騰它了。”母親懨懨地看著她,歎了口氣:“小栗,自尊能當錢花還是當飯吃?要是能的話,你媽就把它當佛龕供著了,自尊是個嬌貴東西,咱平民老百姓養活不起它。”母親說的是實話,可霍小栗還是不想上演一場離婚戰爭,對於母親現在迫不及待想讓她離婚、想讓她在離婚時爭取更多利益的行為,她也理解,天下沒有不為了兒女好的父母,哪怕是爭吵打罵。在母親心裡,對顧家的惡感已無法扭轉,一定要把鐵蛋領回來,既然顧嘉樹能昧著良心把她女兒放在油鍋裡煎著,她也沒義務成全肖愛秋含怡弄孫。霍小栗拗不過母親,也知道去了肯定是一場惡吵,可還是不放心兩個老人即將麵對麵的惡掐,隻好陪著母親去了。3鐵蛋學校今天開家長會,肖愛秋是從鄰居那兒知道的,就去了學校,其一是想孫子了,其二是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想感動感動霍小栗,依著她這些年的人生經驗,婚姻就是這樣,有了矛盾,兩人都努著,肯定是越努越壞,隻要有一個人先軟下來,就好辦了。在學校門口,正好看見鐵蛋正在操場邊和姥姥說著什麼,肖愛秋遠遠看著胖乎乎的孫子,心跟刀剜似的難受,等鐵蛋姥姥進了教學摟,她才歪歪斜斜地跑過來,把鐵蛋攬在懷裡就嗚嗚地哭上了。鐵蛋讓奶奶給哭懵了,肖愛秋怕嚇著他,忍住了哭問他想不想奶奶,鐵蛋說想。肖愛秋說那就回奶奶家吧,鐵蛋不乾,說姥姥不準出學校門。肖愛秋說姥姥的意思是不讓你自己出學校門,現在有奶奶陪著呢。鐵蛋說那你跟傳達室的爺爺說一聲吧,不然姥姥會著急的。肖愛秋雖然嘴裡應著,要不是被傳達室的人攔下了,她壓根就不打算說。孫子是自己和老伴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心頭肉,她要領孫子回家,憑什麼還要和在孩子身上半顆汗珠都沒掉的親家打招呼?肖愛秋買了一堆吃的玩的,回家後就一古腦兒堆在鐵蛋跟前,鐵蛋絲毫不感興趣,問爸爸哪兒去了,肖愛秋說爸爸現在不住在奶奶家了,鐵蛋就氣鼓鼓地說他肯定是去找他喜歡的那個壞女人去了。肖愛秋皺了一下眉頭:“鐵蛋,這是誰告訴你的?”鐵蛋被奶奶嚇了一跳,低著頭沒說話。“彆聽你姥姥胡說八道,她是狗嘴吐不出象牙!”肖愛秋一想到因為兒子媳婦要離婚了,親家就在孫子麵前說她兒子的壞話就氣不打一處來:“鐵蛋,你姥姥不是個好東西,當年她就不準你媽嫁給你爸,眼下,又一門心思地琢磨著讓你爸和你媽離婚才故意說你爸的壞話的,彆聽她的胡說八道,你爸是天底下最好的爸爸,他最喜歡的人永遠是奶奶的寶貝鐵蛋。”鐵蛋眨著明晃晃的眼睛看著奶奶,半天才說:“奶奶,我不願意爸爸最喜歡的人是我。”肖愛秋一愣:“為什麼?鐵蛋不喜歡爸爸了?”鐵蛋搖了搖頭:“我願意爸爸最喜歡的人是媽媽,這樣他們就不會離婚了。”聽鐵蛋這麼說,肖愛秋既唏噓又難過:“鐵蛋啊,要不是你媽被鬼迷了心竅,你爸能跟她離婚嗎?”鐵蛋從肖愛秋懷裡掙紮出來,有點生氣地看著肖愛秋:“奶奶,不許你說我媽的壞話!”“好,奶奶不說你媽的壞話,奶奶這不是讓你爸媽給急糊塗了嘛。”肖愛秋哄著他吃了點東西,就開始從鐵蛋嘴裡往外套話,比如最近媽媽心情怎麼樣,姥姥經常說什麼了,鐵蛋有一搭進一搭地答著,當鐵蛋說現在姥姥住在家裡時,肖愛秋心裡一震,說:“姥姥又不是沒家,乾嘛住你家?”“姥姥說要保護媽媽。”“你媽是個大人了,用得著她一個老太太保護了?”肖愛秋心裡鄙夷著,嘴上卻像是有一搭進一搭的閒話。“姥姥說我媽是她的女兒,我媽的家就是她的家,誰也彆想把她從我們家趕出去。”鐵蛋低著頭擺弄肖愛秋給新買的變形金剛。肖愛秋明白了,兒子這婚看樣子是真保不住了,所以,霍小栗才把自己的母親鼓搗到家裡住著,這不明擺著是想要搶房子嗎?就飛快在心裡換算了一下,以眼下這飛漲的房價,那房子現在至少值一百五六十萬,一想到霍小栗要獨占那套價值不菲的房產,一團怒火就在肖愛秋心裡熊熊地燃燒了起來,她決不能讓親家和即將不是自己兒媳婦了的霍小栗得逞,她撈起電話就撥給了顧嘉樹:“嘉樹,你給我趕快回來。”顧嘉樹心情鬱悶,本不想見人,卻耐不住肖愛秋在電話裡哭唧唧的,隻好說馬上就回。他剛進門,門鈴就響了。肖愛秋從貓眼一看是霍小栗母女,啪地又把貓眼合上,轉身提高了嗓門問顧嘉樹:“嘉樹,你要離婚媽不攔你,可是,媽今天得把話跟你說明白了,房子的事自己做不了王,那房子小栗掏一分錢了嗎?還不都是你去西安那兩年攢的工資,你在西安那會,小栗住在家裡,不用掏房租不用掏生活讚,吃喝用度全是我跟你爸掏的,說白了,就是花了我們的攢下了你們的,那房子有我和你爸的份兒!”門外的霍小栗和母親聽得真真切切,也明白婆婆這是在故意說給她聽,讓她彆太把自己當盤菜端著,也休想打房子的主意。母親氣不過,抬手就要擂門,被霍小粟拽住了:“媽——你彆管,隨她怎麼說吧。”顧嘉樹猜到門外的是霍小栗,也不想和母親過多爭執,把母親拉到一邊,打開門,看看霍小粟又看看嶽母:“媽,您來了。”母親黑著臉:“彆叫我媽,我享受不起。”說著,就衝進來,拉起鐵蛋說:“鐵蛋怎麼不聽姥姥的話?”鐵蛋看看一個個黑著臉的大人,有點害怕。霍小栗看著心疼,拉過鐵蛋抱在懷裡,又騰出一隻手拉了拉母親:“媽,走吧。”母親從來就不是那種架一開吵,還沒占看上風就抽身的主兒,她怒哼哼地瞅了肖愛秋一眼:“說吧,小栗在你家吃了多少喝了多少,你給我列個賬本。”肖愛秋也不甘示弱:“我老了,記不了那麼清楚,讓她自己列,小栗,做人得憑良心,這些年我對你怎麼樣,街坊鄰居們都看著呢。”看著死急白赤地即將開掐的母親和婆婆,霍小栗一陣悲諒,怪不得有人說呢,所有走到末路的婚姻,最後隻剩了慘烈的攻擊和赤裸裸的算計。她看了一眼顧嘉樹,顧嘉樹正舞紮著雙手,不知怎麼弄才好呢,霍小栗就拉起鐵蛋,說:“媽,你不走我走了啊。”“你自己走吧,正好,趁顧嘉樹也在,肖愛秋,咱倆就把帳算清楚了。”沒掙回一口氣,母親當然不算完:“肖愛秋,小栗跟了你兒這麼些年,把女人最好的年華給了你兒,給你兒洗陪你兒睡,還給你們家生了個胖孫子,你算算,這些值多少錢……”霍小栗聽母親越說有點越離譜了,忙拽著母親下摟:“媽,你打算乾什麼呢?”肖愛秋來了勁:“小粟,你聽聽,你媽說的還是人話啊?”顧嘉樹也火了,一把拽起肖愛秋塞進了門裡:“媽!你們到底要乾什麼?”霍小栗了心平氣和地看了顧嘉樹一眼:“讓你媽放心,我不會霸占房子的,早晚它還是你的。”霍小栗話音一落,母親就急了:“小栗,你是傻了還是癡了?你十幾年的好時候啊,全讓顧嘉樹給糟踐了,女人有幾個十幾年?你憑什麼便宜顧家這群白眼狼……”肖愛秋撇了撇嘴:“我兒子的十幾年就不是金子一樣的好時候了?就你閨女那十幾年值錢?我告訴你,小栗媽,你閨女是嫁人不是賣身……”顧嘉樹一聽肖愛秋把這麼難聽的話都端出來了,也掛不住了,喝住了聲:“媽!”母親竭力抑製住了哆嗦的嘴唇,悲憤地指著肖愛秋的鼻子:“肖愛秋,我寧肯我女兒這十幾年去賣身了也彆是嫁給你兒子了,她去賣身還能賺大把的銀子,可嫁給你兒子,除了窩囊,她得到什麼了?虧你還自詡是文明人呢,咋說話比茅坑還臭還惡心呢?”霍小栗再也聽不下去了,拽上鐵蛋就往外跑,肖愛秋像瘋了一樣,一把扯住鐵蛋的胳膊:“鐵蛋是我們老顧家的孫子!你沒資格帶走。”肖愛秋的一番不講理的話,把母親心底裡的潑勁也給激了起來,也顧不上許多了,照著肖愛秋拉著鐵蛋的胳膊就拍打上了:“你給我放開,想要孫子你彆要從我們家小粟身上掉下來的肉!”肖愛秋死死不撒手,霍小栗怕死拉硬拽傷著孩子,忙鬆了手,肖愛秋一下子失去了重心,一個趔趄就蹲在了地上,把鐵蛋也拽倒了。見所有的大人跟餓狼搶肉一樣搶自己,鐵蛋嚇壞了,坐在地上哇哇地大哭,霍小栗的心都碎成了一地的紙屑,忙把鐵蛋拉起來。顧嘉樹幫誰也不是,隻能眼睜睜地在肖愛秋的嚎啕大哭裡,看著霍小栗和嶽母帶著鐵蛋離去。顧嘉樹跺了一下腳,把母親攙扶到沙發上,重重地咳了一聲:“媽,你想讓我死啊?!”老伴去世,兒女的婚姻紛紛出現問題,這一古腦兒的事湧上心頭,肖愛秋越想越覺得天要塌了地要陷了,活著都沒了奔頭,哪兒還顧得上兒子在一旁發脾氣,隻是不管不顧地哭著,等她哭累了,顧嘉樹既不想呆在家裡,又不放心媽媽一個人在家,就給姐姐打了個電話,讓她下了班早點回來。4自從顧新建的葬禮後,羅武道就沒再回過家,也沒給顧美童打過電話,雖然他沒明說要離婚,可擺出的架勢卻是,就算不離婚,他也沒興趣再回這個家了。他的沉默,讓顧美童覺得自己被堵進了一個兩頭都看不見出路的死胡同,不想離婚,隻有主動跟羅武道示好的份兒,一到周五就坐公交去萊西看羅武道,一改常態地給羅武道洗衣做飯收拾房間,也不再挑剔萊西是個破狼破虎的小縣城了。雖然羅武道對她主動來萊西看他,沒表現得多排斥,可也似乎不怎麼領情,除了和她一塊吃飯,就是呆在辦公室,她以為是羅武道很忙,到辦公室一看,才知道他在網上下棋,她很難受,也想過發火,可想了想,就壓住了,怕把羅武道火毛了,就做溫柔狀過來給他捏捏肩。羅武道一愣,回頭看了她一眼,說不用捏,讓她出去逛逛吧。顧美童就哭了,說:“你還那麼討厭我?”羅武道說沒。“那你為什麼不理我?”羅武道沒說話,關了電腦,看了她一會,點了支煙。顧美童抹著眼淚把他手裡的煙拿下來:“你彆學抽煙,對身體不好。”羅武道想了想,把煙扔到一邊,說美童……然後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自從顧美童來了,又一反常態地對他噓寒問暖,他的心裡就五味雜陳,有悲憫也有悲涼,他還是更習慣以前那個趾高氣揚的顧美童,雖然他會生氣,可總比現在一看見她楚楚可憐地來巴結自己,讓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個沒恩義沒感情的家夥要好。夜裡,他回了宿舍,顧美童已經睡了,他按亮了燈,發現顧美童居然還化了夜妝,身上套了件果綠色的性感睡衣,隻是,她睡相不佳,睡衣已經皺吧成了一團壓在身子底下,像片被雨打下來的葉子,又被無數雙腳蹂躪過了一樣,有那麼點無助的淒涼。羅武道知道顧美童肯定又是信了雜誌上那些半瓶子醋的所謂情感專家們的屁話,用性感的夜來喚起丈夫疲倦的心。他有點難受,替她把皺上去的睡裙往下拉了拉,去洗了個澡,站在床邊又看了她一會,關燈,上床躺下,黑暗中,顧美童翻了個身,把胳膊搭到了他身上,他愣了一會,伸手,把她攬在懷裡,顧美童不聲不響地弓起了身子往下溜,他愣了一下,片刻,就覺得短褲外麵,有團暖暖的熱氣圍攏上來,然後是柔軟的濕潤,他低低地叫了聲美童,顧美童一聲不響地往下褪他的內褲,然後他被一片溫潤的柔軟包圍,她柔軟的舌頭圍攏著他,像一條溫暖而靈活的魚,將他沉睡太久的身體,一點點地喚起,她那麼有耐心地愛撫著他,含混地說著他聽不清楚的情話,是的,她在說愛他,求他也愛她一點,他感覺到了她的淚水滴在他的腿上小腹上,他緩慢地堅硬,像被春風路過了的小草,是的,在這個夜晚,他被這個女人匍匐到塵埃裡的愛融化了,融化的激情像嫋嫋上升的氣流,帶著他旋轉升騰,他把她拉上來,摸索著她歲月已經開始留痕的臉,吻她,慢慢的進入她的身體,看著她淚流滿麵地大喊著羅武道,你他媽的知不知道我愛你!他張著嘴巴,用儘全身的力氣去回應她的愛,對,就這樣回應,回應得她有氣無力,像蛇一樣糾纏著去尋找迎和他的撞擊……後來,他們疲憊而滿足地糾站在一起,睡了,他好久沒睡得這麼熨拈了,好像把心都交出去了一樣,身體裡乾乾淨淨的,沒有一絲地撩亂。早晨,他睜開眼,看見顧美童端坐在一旁看著他,見他睜開眼了,突然說,羅武道我要讓你做爸爸。羅武道微微一怔,拉過她,往懷裡一拽:“算了。”“真的。”顧美童掙紮著坐起來,告訴羅武道,她已經去醫院問了,像他們這種情況,可以要一個羅武道的孩子,試管嬰兒,她已經去醫院預約了。羅武道怔怔地看了她一會:“你很想要個孩子嗎?”顧美童飛快點頭,淚飛了出來,濺到他的臉上:“做夢都想。”羅武道再次把她攬在懷裡:“隻要你想就好。”上午,他給律師所的律師們打了個電話,說老婆來看他了,打算請大家聚一聚,也請了萬歌。其實,他辦這場聚會,就是為了萬歌,人不能太貪,不能想要什麼就要什麼,雖然他和萬歌從沒挑明過,但是,他得讓萬歌明白,他把能給的都已給了顧美童,什麼也給不了她了。那天中午,羅武道喝醉了,雙眼通紅地跟大家說如果沒有顧美童父女當年對他的瞧得起,或許,他在追求理想的路上,追著追著就覺得累了,沒意思了也就放棄了,可是有顧美童父女期望的目光等在那兒,就不同了,他總覺得得給他們一個交代,末了,他哈哈大笑著說,有人愛你,就是給你力量,所以,一定要感恩所有愛過自己的人。他滔滔不絕地說著,心很疼也很愧疚,一直不敢看萬歌,萬歌低著頭,始終的,後來,她接了個電話,說家裡有事,就匆匆走了,望著她跌跌撞撞跑出去的背影,羅武道猛地把顧美童攬在懷裡,眼淚刷刷地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