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晚上,顧嘉樹給霍小栗發了短信,約她第二天一早去街道辦事處離婚,霍小栗沒回,顧嘉樹就把電話打過來了,問她有沒有看到短信,霍小栗淡淡說看到了可是我不想離。顧嘉樹一愣,冷冷問句為什麼?“因為我不想離,也不想讓你日後內疚。”顧嘉樹冷笑了一聲,說至於嗎?在你的心裡我還這麼有良知嗎?霍小栗又重複了一句我不去,就掛斷了電話。顧嘉樹的心情很壞,因為集團管理層叫他過去談話了,據說有分公司有人寫信舉報他犧牲公司利益為情人謀私,也就是說,他為了討好情人秦紫,透露了這次招標的標的,讓她的公司順利中標,還揭發了顧嘉樹因為秦紫正在跟老婆離婚的事。看著一雙雙質疑到了虎視眈眈的眼睛,顧嘉樹一陣悲涼,拚命想到底是誰這麼恨他?顧嘉樹把每一個貌似有可能的人像過篩子一樣在腦海裡過了一遍,就是想不出來這個人到底是誰。後來,集團董事會決定,本著對公司產品品質的保證,秦紫所在公司的競標無效,至於對顧嘉樹的處理,等調查清楚再做定奪。從集團總部出來,他看著頭頂明晃晃的太陽,喃喃說了一句:這是為什麼呢?他揣著一肚子沒地發泄的憤怒回了分公司,剛一上辦公樓呢,迎麵碰見顧美童從樓上下來。“嘉樹,你上哪兒去了?我等了你半天。”顧美童站住,一副要隨他上樓的樣子。顧嘉樹正多事之秋,不想讓家人因為私事頻繁出入自己的辦公室:“姐,有事回家說,辦公室不適合談私事。”顧美童瞪了他一眼,也覺出了弟弟心情不好:“就你大公無私,我倒想私下找你說來著,可我也得知道去哪兒才能找到你啊。”顧嘉樹看了一下表,將近中午了,就轉身:“走吧。”“真趕我走啊?”“吃中午飯,有什麼事邊吃邊說。”顧嘉樹轉身,帶顧美童去了離公司不遠的一家飯店,姐弟倆坐定,要了菜,顧嘉樹才沉沉地說:“有什麼事你就說吧。”顧美童不滿地瞪了他一眼:“看你那臉沉得,好像我欠了你多少銀子似的,咱媽讓我來找你的。”顧嘉樹知道,但凡母親讓姐姐來找他,肯定是為他和霍小栗離婚的事,他不想聽,就把集團領導因為招標找他談話的事說了一遍,爾後說:“我現在哪兒還有心思跟你討論離婚的事。”顧美童也吃了一驚:“你在公司得罪人了?”顧嘉樹搖了搖頭,認真想了一會,說應該沒有,然後又自語似地說:“這究竟是誰啊,這麼恨我。”“該不是霍小粟吧?”顧黃童脫口而出。顧嘉樹就愣了,半天才說不會吧?“怎麼不會?除了她誰能這麼恨你?”顧嘉樹還是不願意相信:“不可能,也不至於。”“嘉樹,你就彆天真了,什麼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我就是例子,跟羅武道過了十幾年,這恩情得比地球的直徑還深吧,可是,自從他擺出一副非離婚不可的架勢來,我就恨不能把他千刀萬刮了,恨不能他出門讓車撞了,最好是把他撞成花光了所有的錢也治不好的殘疾……”顧美童喋喋不休地說。顧美童對羅武道毫不掩飾的仇恨讓顧嘉樹倒吸了一口冷氣,難道霍小栗也會盼望他遭天譴嗎?一陣冰寒襲擊了他的身心,可他還是搖了搖頭,不是不相信霍小栗也會如此仇恨他,而是他不敢想像原本相親相愛的一對夫妻能仇恨到不共戴天的程度:“她都不知道秦紫公司投標的事,沒理由是她。”顧美童見她的傻弟弟還在顧念著一日夫妻百日恩難以接受這現實呢,她都恨不能一巴掌把弟弟扇醒:“醒醒吧,我的傻弟弟,不成親剛成仇的例子還少啊,連搞外遇這麼秘密的事她都能知道,何況公司投標這麼大這麼公開化的事。”“集團領導說了,舉報信是分公司的人寫的,真不是她。”“造謠的人都說自己也是聽彆人說的。”現在,在這世上,愛情於她顧美童正漸行漸遠,失去了維護價值,親情成了唯一,一想到霍小栗居然想用這種惡毒的手段毀了唯一弟弟的前程,不由得怒火中燒,忿忿道:“就憑咱媽這陣子為了你們的事,求爺爺告奶奶,她也不能下這狠手啊?不是東西!”然後,顧美童就把母親去求霍小栗的媽,求秦紫媽卻被罵了一頓的事添油加醋地端了出來。顧嘉樹沒想到自己不在家的這幾天發生了這麼多事,而且是越幫忙越亂套越讓他跳進黃河都洗不清,火了:“咱媽有病啊?”年邁的媽媽低聲下氣求了一圈就已夠憋屈的了,顧美童心疼得要命,可弟弟非但不領情還惱了,顧美童不乾了:“嘉樹,咱媽還不是為了你?你還有沒有良心了?”“為了我?她這是毀我!我是她兒子,她毀了我算我倒黴,可她折騰人家秦紫乾什麼?還找人家老公,人家招她惹她了?她要這麼毀人家?”顧嘉樹起身就往外走,走到門口了,才想起來沒結帳,抽出兩張鈔票拍在酒店吧台上,又遠遠地衝顧美童吆喝了一嗓子:“回去告訴咱媽,少摻和我的事,摻和了也沒用!我也不領情!”顧嘉樹怒火中燒地回了辦公室,趟想越來氣,越想越對不起秦紫,就拿起電話撥了過去。秦紫已經知道了中標被取消的事,正憤恨著呢,見是顧嘉樹的電話,遂沒好氣地接了起來:“顧總,你大義滅了我這親,能得到什麼好處?”顧嘉樹一聽就懵了,說:“秦紫,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什麼意思你還不知道啊?就因為你是我同學,我們公司就沒資格去競標了?我既沒色賄你、你也沒義氣到跟我透露標的的份上,你憑什麼取消我們公司的競標?”今天一大早,秦紫去找總經理談過,既然在她的努力斡旋下,公司已中標,關於那5%的股份的諾言,總經理是不是該兌現了?總經理雖然有被人揪了小辮的感覺,可這次中標,他確實感覺到了秦紫的能量,為了公司的將來,就算肉疼,這承諾也是要兌現的。可是,秦紫一出總經理辦公室,就接到了伍康的電話。伍康告訴他,為表清白,顧嘉樹已主動向集團領導提出秦紫所在公司的競標無效,秦紫就傻了,像是剛剛在大眾麵前吹完自己是富翁,臨了要驗明正身了,兜裡卻掏不出一個子兒,那尷尬羞慚就甭提了,而顧嘉樹在這時打進電話,純屬是自己找滅。顧嘉樹想解釋,因為有人寫舉報信,就算他不主動提出取消他們的競標結果,集團領導也會取消,隻是早晚而已,可正氣急敗壞的秦紫根本就不給他機會,也不叫他顧總了直呼其名:“顧嘉樹,你為什麼不解釋?”“秦紫,我解釋過了,可這事解釋得清嗎?”顧嘉樹很是無奈,對秦紫的生氣也表示理解,也替秦紫冤得慌,因由他確實沒為秦紫公司前來競標提供任何方便,直到現在他依然認為秦紫公司的中標,靠得是實力,卻因為有人誣告了他就讓秦紫的辛苦成了一場空。“我呸!顧嘉樹,你有什麼解釋不清的?難道你我之間真有見不得人的事,顧嘉樹,你他媽的勾搭了誰就趕緊跟霍小栗坦白,彆讓她攛掇著你媽還有你的潑婦丈母娘去我家鬨,你知不知道我媽都已經為這服毒了?要不是搶救的及時,顧嘉樹!你就是間接殺人犯,如果再有第二次,你彆怪我不跟你客氣!”秦紫連珠炮似地發完這通火,就摔了電話。顧嘉樹沒想到這事已經鬨到了讓秦紫母親服毒的份上,心裡就更是愧疚不安了,對霍小栗的無名火也就升了起來,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起身出了辦心室。心頭燃燒著怒火的顧嘉樹徑直開車去了醫院,闖進婦科門診,也不管霍小栗正在給患者看病,拎起她的胳膊拖著就往外衝,把王醫生和護士們也給嚇壞了,紛紛跑過來,試圖把他們兩個分開。顧嘉樹指著她們咬牙切齒地說:“我跟霍小栗有話說!”霍小栗醒過神,把王醫生他們推開,冷冷對顧嘉樹說:“請你自重,這是男士止步的婦科門診!”說著,掙脫了他的拉扯,出了門診摟。見醫生護士們紛紛拉開窗子往這邊看著,霍小栗仰了一下頭,把即將要流出來的淚憋回去。顧嘉樹咬牙切齒地看著霍小栗:“霍小栗,你我之間的恩怨,到底跟秦紫有什麼關係?”霍小栗想過,自己不肯離婚,顧嘉樹肯定會找她的,可沒想到他會找到醫院,更沒想到他居然是為了秦紫來找她的,心裡就湧上了一陣悲涼,遂冷冷地看了顧嘉樹,一字一頓地慢慢說:“因為秦紫親口告訴我,她懷了你的孩子。”顧嘉樹怒不可遏,揚手就要打霍小栗,卻被霍小栗死死攥住了手腕:“顧嘉樹!你可以在我眼前醉死不認這壺酒錢,可這是秦紫親口說的,醫生護士們都可以為我做證,秦紫願意生下你的孩子,那是你有魅力,我也不會從中作梗,我隻是想告訴你,我不想和你離婚。”顧嘉樹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秦紫會跑到醫院說這種損人不利己的話,呆呆地站在院子裡,半天回不過神:“不可能!霍小栗,你編排這些謊話有意義嗎?”霍小粟漠然地看了他一眼,繞過去,往門診樓裡走。顧嘉樹一不做二不休,繼續繞過去堵上:“所以你恨我,所以就冒充分公司的人給集團領導寫了舉報信,舉報我為秦紫公司投標提供方便?”霍小栗冷冷地看著他,突然落了淚:“顧嘉樹,你一定要這麼說才能顯示出你的無辜偉大來?”霍小栗穿過眾多疑惑亦或是同情的目光回了門診,翻開病曆,繼續給患者看病。王醫生小聲說:“霍醫生,你沒事吧?”“沒事。”霍小栗搖了插頭,淚水滴在了桌上,顧嘉樹能為了給秦紫出氣,鬨到門診,居然還懷疑她因為恨他和秦紫的事而給集團領導寫了舉報信。愛情建立在信任的基礎上,這信任首先是基於對對方人品的信任,然後是對對方愛情的認可,可現在,顧嘉樹對她,連最基本的人格信任都沒了。2顧嘉樹心亂如麻地從醫院出來,坐在車裡發了半天呆,怎麼都想不通秦紫怎麼可能跑到醫院說自己懷了他的孩子這樣的蠢話。何況是無中生有的事。退一萬步講,就算他跟秦紫有事了,就算秦紫真懷了他的孩子,這也是樁需要掩蓋得越嚴密越好的事啊,怎麼可能不打自招?除非秦紫傻,再有一個可能就是秦紫依然很喜歡他,喜歡到了想快點把他和霍小栗拆散成全自己的份上?這麼大的事,難道霍小栗能信口胡說?他回公寓,打電話叫了外賣,悶著頭喝了兩瓶啤酒,有酒遮臉,就沒那麼尷尬了,從手機裡翻出了林主任的電話號碼,撥了過去。林主任正在吃飯,一聽是顧嘉樹,就說作為霍小栗的直接領導,他正打算找他聊聊呢。顧嘉樹歎著氣寒喧了兩句,問有沒有秦紫跑到醫院去跟霍小栗說她懷了自己的孩子的事。林主任就把當時的情況說了一遍,謝蘭聽地兩眼發光,連飯都顧不上吃了,忽閃著眼晴聽這樁發生在身邊的真人真事八卦。末了,林主任說:“顧總,你們感情的事我不多說,可就算有外遇,你也不能讓情人找到老婆單位去示威啊,你又不是不了解霍醫生的心性,多清高的一人啊,你讓她以後在同事麵前怎麼抬頭?”聽林主任這麼一說,顧嘉樹就覺得腦袋一炸一炸地脹疼,恨不能立馬把秦紫抓過來問問她究竟是為什麼要害他,跟林主任說了聲謝謝就掛斷了手機。刹那間,他明白了霍小栗為什麼會如此瘋狂,假如有人跑到他跟前來說,霍小栗懷了彆的男人的孩子,他的反應,怕不僅是要發飆,連發狂殺人的可能都會有吧。他甚至能想像得到,這一切對霍小栗的傷害,就像是他在她的心上紮滿了匕首。顧嘉樹難受得要命,起身就去找秦紫。他隻知道秦紫家住福州路,卻不知具體門牌號,更要命的是福州路很長,幾乎是縱貫青島的南北。他在福州路立交橋下給秦紫打電話。秦紫沒接,是沒法接,因為陸豐已默默地把一份生殖診斷放在了茶幾上。秦紫心虛得如萬鼓齊擂,壯著膽子拿起來:“什麼呀?”“你自己看。”陸豐冷冷地說。秦紫一目十行地看了看:“嗬,真巧,我剛懷孕你就一夜回到解放前。”“我問醫主了,不是我一夜回到了解放前,而是我一直就在解放前。”陸豐看著秦紫的眼睛:“孩子是誰的?”“奇怪!除了你的,還能是誰的?”秦紫不敢再繼續和陸豐對峙下去,起身想回臥室。卻被陸豐一把拽住了胳膊:“把話說完。”“你神經病啊,我騙你乾什麼?不信你就等孩子出生以後去做DNA鑒定。”秦紫的嗓門很高,陸豐卻已明顯地聽出了外強中乾:“我不打算花這麼長的時間等一個謊言被證實。”秦紫死命地往外抽胳膊:“神經病,我手機響了。”“我替你接。”說著,陸豐也從沙發上站起來,拉著她進了臥室,從她包裡摸出手機,一看是顧嘉樹的,就冷笑一聲,把手機屏幕擎到秦紫麵前:“是他的?”秦紫劈手奪過手機:“給我!”有了前麵的那些淵源,再加上這個電話,在陸豐心裡,已肯定這孩子就是顧嘉樹的,抓著秦紫的手往外一送,把秦紫摔到了床上,拉開窗子,把手機往窗子一扔:“秦紫,你可以和我離婚的,可你為什麼要侮辱我?!”陸豐雙眼通紅,像上了場的鬥牛,秦紫嚇得大氣不敢喘,嘴裡卻還在倔著:“神經病!你不是一直說會有奇跡發生嗎?現在就是奇跡發生了。”“你想讓我相信這是奇跡?怪不得你非要替我去拿診斷結果,原來是調了包造假的,今天無起醫院問過了,你根本就沒去拿,你給我看的是份假的,這份才是真的,它在醫生那兒睡了四個多月的大覺了!”秦紫見瞞不住了,索性破罐子破摔:“說吧,你想怎麼著?”“你給我打掉,就算我陸豐沒本事有自己的孩子,也用不著你給我生個野種!”秦紫往後縮了縮,下意識地抱緊膝蓋,護著肚子:“你做夢,這是我的孩子。”“不是我的,你是我老婆!”陸豐咆哮:“秦紫,我哪兒對不起你了,你要這麼對待我?”秦紫扭頭看窗外,用沉默和陸豐對峙,心裡卻在飛快地想著,不管陸豐怎麼逼,她都不能把伍康端出來,否則,伍康非但不會因她執意要給他生個孩子而感動,反而會和陸豐一起施加壓力,逼著她墮胎,至於陸豐認為孩子是顧嘉樹的,就讓他認為好了,顧嘉樹為了自證清白,都把她的利益和前程給犧牲了,還有顧嘉樹的母親以及霍小栗的母親不都一口咬定,是她勾引了顧嘉樹而把她父母家攪得雞犬不寧嘛,媽的,那就由顧嘉樹來承擔這一切好了。也隻有讓顧嘉樹承擔這一切,她肚子裡的孩子才是最安全的。或許伍康會因此而和她暫時決裂,可等孩子出生,真相就可以大白於天下,何況,顧嘉樹比誰都清楚孩子不是他的,當然也就不會緊張,最多是怨憎她而已。怨憎就由著他怨憎去吧,世界如此之大,多顧嘉樹這麼一個人恨她不多,少顧嘉樹這麼一個人恨她不少。最關鍵的是,她愛伍康,想要一個伍康的孩子。她跟陸豐氣咻咻地吵了一夜,陸豐抱著最後一絲幻想,曆數了對秦紫的愛。如果她實在想要個孩子,他們可以去接受人工受精,可以去福利院領養一個,隻要她打掉這個令他倍感屈辱的孩子,秦紫一言不發,如果陸豐逼著她必須說話,她就說她就想要這個孩子。秦紫之所以如此篤定不肯妥協,是因為已辦好了孩子的準生證,孩子的出生和落戶都已不存在問題,至於和陸豐離還是不離,都無所謂,她不離也不是覺得陸豐還多值得留戀,是怕在懷孕期間和陸豐離婚,會讓伍康懷疑孩子的父親究竟是誰,而且,她也不想費口舌向周圍的人解釋為什麼要挺著大肚子跟陸豐離婚。最後,陸豐流了淚:“秦紫,難道我不夠愛你嗎?我對你不好嗎?”如果愛你的人卻不被你所愛,他所有的付出與努力,到了你這裡都不會是感動或溫暖,而是煩惱,因為你無以為報,因為不愛,所有親昵都是性騷擾,你知道嗎?秦紫輕聲款款地說完這些,淡淡地看著陸豐:“對不起,這是事實。”3次日一早,顧嘉樹早早去了秦紫的公司門口,把車停在一旁等她,遠遠見秦紫的車來了,便把車緩緩開過去,擋在她車前。他透過擋風玻璃,逼視著秦紫。秦紫漠然地看著顧嘉樹,把車往後倒了倒,繞了過去。顧嘉樹把車往旁邊一靠,下了車,跟著秦紫的車,進了公司大院。秦紫從車上下來,小腹已微微隆起了,她從容地下車,鎖車,如同每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早晨。“秦紫!”顧嘉樹低低喝住她:“你為什麼要對小栗說那些話?”秦紫看了他一眼:“她不是就想聽我說這個嘛,我成全她。”顧嘉樹擰著眉頭看著秦紫:“秦紫,如果霍小栗曾傷害過你,我代她向你道歉,但是,今天你必須和我一起去跟霍小栗解釋清楚。”“顧嘉樹,好像我沒這義務吧?”秦紫轉身往辦公區走,顧嘉樹大步追過來,一把攥住她手腕:“你必須去!”“如果我不去呢?”“算我求你。”顧嘉樹窩住內心的火焰,幾乎有些低聲下氣。“嗬,您可是堂堂的顧總,我哪兒敢讓您求我呢。”秦紫抽出手:“顧總,關於咱倆的流言,早就譽滿江湖了,您在大庭廣眾之下拉拉扯扯的,會增加流言的真實度的。”秦紫扔下瞠目結舌的顧嘉樹,婀娜嫋嫋地走到辦公區門口,又回頭嫣然一笑:“如果陸豐找您鬨,您也彆怪我,因為您母親去學校找過陸豐了,走到今天這一步,不是您的錯也不是我的錯,都是拜您的家人所賜,是他們推著我們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這跳到黃河也洗不清的地步。”說完,秦紫就進了辦公區。顧嘉樹困獸樣來回踱著步,手機響了,助理帶著哭腔說有個男人正跟瘋子一樣砸他的辦公室呢,問要不要報警,顧嘉樹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報!”顧嘉樹趕回辦公室時,助理正在收拾滿屋的狼籍,抬頭見顧嘉樹來了,說陸豐已被帶到某派出所去了,民警就讓他也到派出所一趟。顧嘉樹一進派出所的治安辦公室,就見一位民警正要把剛做完筆錄的陸豐帶出去,陸豐一見他,眼珠子都紅了,掙紮著想往上撲,社民警拉住了,顧嘉樹懶得和他搭話,回答了民警的幾句話,在筆錄上簽了字,順道翻看了一下陸豐的筆錄,看著看著就來氣了,回頭說陸豐,咱倆談談。陸豐梗著脖子,衝他的方向啐了一口。“我建議你起訴我,然後你向法院申請給我和秦紫肚子裡的孩子做DNA鑒定,我非常願意配合。”顧嘉樹往外走時,又追了一句:“請你一定起訴我,律師讚和訴訟費我來掏。”陸豐大鬨顧嘉樹辦公室的事,很快就傳到了集團領導那兒,當然,伍康也知道了。事已至此,秦紫懷孕的事,在伍康那兒也成了紙沒包住的火。他先是惶惑了一會這孩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很快就鄙夷著否定了,和秦紫在一起,他們為安全套事業做了多少貢獻啊,所以,孩子沒可能是他的。既然不是他的,既然外界都把苗頭指向了顧嘉樹,看來,這事就不是捕風捉影了,想到這裡,伍康便怒了,怒秦紫對他的背叛,怒顧嘉樹果真又在女人的事上切了他一刀。雖然顧嘉樹這一刀切在了他做為男人的自尊上,但秦紫畢竟不是他老婆,外界也無人知曉他們的私情,所以,所謂自尊被傷,也就是一個人的內傷而已,隻要他不說,就沒人說三道四地同情他,倒是把顧嘉樹完美的外殼給切開了,現在,集團不是正調查舉報信的事嘛,有了陸豐這一鬨,等於是直接給顧嘉樹拿公司利益為情人謀私的事件定性了。被竊喜擊中的伍康,突然想給秦紫一個擁抱給陸豐打一個拱,如果沒有他們的鼎力相助,單憑他的力量,是找不到扳倒顧嘉樹的缺口的。既然炙烤著顧嘉樹的大火已經在集團內部燒起來了,他也要做點什麼,畢竟,任其自燃,速度慢了點。所以,下午他先是給秦紫打了一個電話,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秦紫唯恐他追問肚子裡孩子的父親是誰,也不想過分渲染陸豐對她和顧嘉樹的懷疑引起伍康的反感,就避重就輕地說這一陣,因為顧嘉樹和老婆鬨離婚,她呢,和顧嘉樹來往的次數有點多,顧嘉樹家的人就對她起疑心了,還去找了陸豐,加上昨天晚上顧嘉樹給她電話,想拉著她去跟他老婆解釋一下,碰到了陸豐敏感的神經,於是有了今天上午這一幕。伍康滿腹心事地聽著,嘴裡嗯嗯啊啊地應著秦紫,末了問秦紫懷孕多久了,孩子到底是誰的。秦紫有點緊張,說懷孕四個月了,然後,又半開玩笑似地試探:“該不是你的吧?”伍康一聽就惱了:“秦紫,這是開玩笑的時候嗎?”秦紫嚇得吐了吐舌頭,把電話掛斷了。放下電話,一個快速推倒顧嘉樹的計劃已經在伍康的腦子裡成形了,事不宜遲,撂下電話,他就以知情人的身份,寫了篇某綠帽男怒砸本市著名某集團經理辦公室的貼子,發在了某著名網站上。帖子寫得艱細,從顧嘉樹莫名其妙要跟老婆鬨離婚,到秦紫所在的公司中標被舉報,露出了他的婚外情馬腳,又到患有不育症的情人丈夫意外發現老婆懷孕,不堪戴綠帽之辱怒砸顧嘉樹辦公室……當霍小震發現了這個帖子時,不僅點擊量已過萬,還被勤勞的網民們轉得遍地開花,捂都捂不住了。霍小栗也看到貼子了,見霍小震打來電話,知道是想跟她說這事,可她一個字也不想說,所以,接起電話,她隻淡淡說了句:“小震,彆說了,我知道。”掛斷電話,霍小栗依在沙發上流淚,鐵蛋跑過來,問是不是想爸爸了。霍小栗用鼻子嗯了一聲,是的,她現在無比想顧嘉樹,想他死。整個晚上,電話此起彼伏,霍小栗把手機關了,座機的電話線也拔了下來,不想聽任何人的聲音。顧嘉樹毀了她,把她像一隻大猩猩一樣推到了舞台中央,任人審醜,任人取笑。顧美童也知道了帖子的事,撈起電話就打給了顧嘉樹,顧嘉樹一接電話,還沒等開口,顧美童就劈頭蓋臉地罵上了,罵著罵著就哭了:“嘉樹,你是我親弟弟啊,我沒想到你真能做出這麼混賬的事來。”顧嘉樹一句話也沒說,因為說什麼都沒人信,他得咬牙忍著,忍到秦紫把孩子生出來再說。他不明白秦紫到底懷了誰的孩子?又為什麼要默認大家把孩子按到他頭上?第二天一早,顧嘉樹去了集團總部,不是去解釋,也解釋不清楚,而是主動請辭。集團領導層正大為光火,事情的起因雖然是顧嘉樹的私生活問題,影響最大的卻是集團的企業形象。可是,顧嘉樹把分公司經營得很出色,集團領導不想因為這事失掉一員乾將,何況他們也非常清楚,依著顧嘉樹的能力,批準他的辭職,最高興的是那些看好顧嘉樹一直想挖他卻挖不到手的競爭對手。所以,他們沒批準顧嘉樹的辭職,而是和顏悅色地寬慰了他幾句,讓他暫時休假,調整一下心態,等風波過去了,再上班。4集團給了顧嘉樹一個月的假期。這一個月期間,分公司不可能群龍無首,曾在分公司任職兩年的伍康暫時代理顧嘉樹的職務。回到公寓,顧嘉樹一頭紮在床上,他太累了,隻想好好睡一覺,最好睡著就永遠不要醒來,腦袋裡卻有千軍萬馬在廝殺,睡不著。他想起了媽媽。事情鬨到這麼大,想必媽媽也該知道了。果然。一進家門,就看見媽媽坐在沙發上抹眼淚,察裡的電話,還在丁零丁零地響著。顧嘉樹叫了聲媽,就坐下了,肖愛秋先是淚眼模糊地看著他,然後,兩眼一閉,一巴掌就抽到了顧嘉樹臉上,手卻遲遲地沒有拿下來,細細磨挲著兒子的臉,嚎啕大哭。顧嘉樹知道媽媽的心碎,回手拿起旁邊響個不停的座機電話喂了一聲,皺著眉頭聽了一會,心平氣和地說:“嗯,如果您相信這事是真的,沒必要來問我,如果您不相信這事是真的,也沒必要問我,OK?”整個晚上,他不停地接電話,不停的重複著同樣的話。無論是打著寬慰的幌子來打探消息的,還是以為肖愛秋不知情來通風報信的,顧嘉樹都厭惡透了,因為這些電話,到了媽媽這兒,就變成了刀子,一刀地削著媽媽已經到了崩潰邊緣的心。後來,他拔下電話線,說媽,什麼事也沒有。肖愛秋除了哭還是哭,哭兒子即將受到威脅的前程,哭兒子的婚姻,哭即將不再屬於她的孫子,就她對霍小栗的了解,不管這件事會不會影響到兒子的前程,可他的婚姻已無藥可救地毀了。這一點,顧嘉樹也清楚。最初,霍小栗的母親還不知道這事,直到這天中午,她到院子裡洗衣服,一不小心把洗衣粉的泡沫濺到了正蹲在公用水龍旁刷牙的年輕鄰居的牙缸裡。鄰居不高興了,啪地潑掉了牙缸裡的水,在水龍下稀裡嘩啦地洗了半天牙缸,才又接了一杯水,母親是個節儉的人,就數落他說:“小許,節約點,這水是要大家一起掏水費的。”鄰居嘟噥了句什麼,故意氣她似的,把牙刷和牙缸放在水龍底下刷地叮咣做響。母親氣不過,一伸手把水龍關了:“交水費也不是浪費的理由。”鄰居把牙刷往牙缸裡一丟,斜了她一眼:“張阿姨,有這閒功夫你還是操操你閨女的事吧。”自從霍小栗和顧嘉樹鬨離婚,院子裡的人一提霍小栗,母親就心驚肉跳的,誰說她就覺得誰在成心想瞧他們老霍家的熱鬨呢,就邊下狠力搓著盆裡的衣服沒好氣地說:“我閨女好著呢,用不著你鹹吃蘿卜淡操心。”鄰居一邊往家走一邊說:“還好著呢?網上都傳得鋪天蓋地了,你還有心思洗衣服。”母親覺得不對,忙甩了甩手,拉住正要回家的鄰居:“小許,阿姨不會上網,你跟阿姨說說,網上都說什麼呢?”鄰居就繪聲繪色地把網上的帖子複述了一遍,沒等他說完,母親的臉就沉成了一塊鐵板,把圍裙一摘,鎖門就往醫院去了。霍小栗都快煩死了,不斷有人跑過來安慰她,可在她聽來,那些安慰,都像是結實的鞭子,每被安慰一次,她的自尊就被鞭笞一次,可她還要努力撐著,不讓任何人看出自己的脆弱和悲愴,所以,當林主任一再說她可以休息幾天時,她都婉櫃了。後來,再有人來問來安慰,她都會說網上說什麼你們就信什麼啊?我不信。說這句時,她表情淡淡的,好像篤定網上的是個謠言,而這些謠言是因為嫉妒顧嘉樹,她對顧嘉樹一反常態的維護引起了王醫生的好奇,問她是不是跟顧嘉樹已經合好了。霍小栗笑了一下,說沒,但正在合好中。王醫生歎了口氣,說做女人真是苦啊。霍小栗說或許這就是命運吧,總會有意外的煩惱來敲門,解決完了這個還有下一個,可誰都不知道下一個煩惱是什麼。她知道,在這個時候,她對所有人堅稱自己不會和顧嘉樹離婚,隻會招來嗤笑,嗤笑就嗤笑吧,她隻想按照自己的既定路線往下走,不離婚。現在,她就是那個愛丈夫愛到了犯賤的女人,丈夫外遇了,被第三者挺著大肚子逼宮了,她不僅沒有揭竿而起,反倒是替犯混的丈夫打起了馬虎眼辯護。外界的種種輿論,她已不在乎了,也顧不上,她還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要主動找顧嘉樹、找婆婆、找顧美童,放低姿態,跟他們和好,然後,不管她有沒有做錯什麼,都要誠懇地請他們原諒,然後,和顧嘉樹複圓,在她所剩不多的時間裡,營造一片其樂融融的家庭氛圍,這一切,都是為了鐵蛋。雖然有藥物控製著,但疼依然潛伏在她身體裡,她想過請假,可又怕這假一旦請了,就再也回不來了,而且,一旦不上班了,一人在家獨處,她會有更多的時間去想像疾病,想像疾病正以蠶食的速度剝奪著她的生命,或許,會讓她更快地垮掉,何況請假總要有理由,她不想告訴任何人自己得了絕症,彆人的悲憫和同情,對她的人生,已經起不到任何的改變,她隻想繼續擁有所有尊嚴,哪怕最後隻剩一息。甚至,她曾僥幸地想,疾病這東西,或許跟不開心的事一樣,你越想它越怕它就越是給它生長的營養元素,隻要不想它,它就不存在了。母親趕到醫院,霍小栗正給患者瞧病,母親也顧不了那麼多,一頭闖進去,劈頭就問:“小粟,網上說的事是真的?”霍小栗抬了一下眼皮,說媽您先坐,等我瞧完這個病號再說。好像媽媽問她這個做女兒的晚上想吃什麼飯萊,然後去買。母親哪兒坐得住,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著。她給病號開了化驗單,才轉頭對母親說:“是真的。”母親揚了一下巴掌,當然不是要打她,而是失去了站立的力氣,想拍著她的桌子哭,說:“小栗啊,不是媽非逼著你離婚,眼下這情形,你不離才是最丟人的,離了吧,至少離了咱還賺點骨氣,少賺點笑話咱的唾沫。”刹那間,霍小栗都恨不能找條地縫鑽進去了,可是,她不能,她還要堅強地活著,堅強地麵對,所以,她隻能漲紅著臉,卻裝做風平浪靜,並和顏悅色地扶著母親往外走:“媽,您回去吧,下午彆忘了去接鐵蛋,下了班我回家吃飯。”“吃飯,你還有心思吃飯?”母親悲憤地。“媽,我乾嘛不吃飯?事情總會過去的。”她扶著母親出了門診,伸手叫了輛出租車:“媽,求您件事。”母親搓著淚眼看她:“說吧。”“你回家,誰都彆找。”母親點點頭:“小栗,你放心,媽不給你丟這人,媽都想把你裝在口袋裡,誰也彆想看見你。”原本,霍小栗以為母親就是一市井街巷女人,粗灑市儈,要麵子卻不知自尊為何物,可母親的這句話一出口,她就知道錯了,母親是知道的,如果說自尊自愛等等的品質是女人的寶庫,那麼,母親的寶庫裡什麼都不缺,她隻是輕易不動用就是了。因為一旦動用,就會堵住了前麵的路,人活著,總是要往前走的,所以,有些東西,母親寧肯壓住了它不讓冒頭,就當是它不曾有過,人生那麼長那麼難,她還要領著兩個孩子往前走。霍小栗呆呆地看著母親,突然地那麼想,紮進母親懷裡,讓她用肥厚的胳膊擁抱著她大哭一場,她怕自己一哭,母親的心就要聞聲而碎,她老了,經不起多少次心碎了。她把要奪眶而出的淚逼了回去,給母親拉開出租車門。中午,霍小栗覺得全身酸酸脹脹地難受,就想去值班室躺一會,推開門,就見幾個小護士圍在一台筆記本電腦前小聲而興奮地議論著什麼,霍小粟一進來,大家的表情就不自然了起來,訕訕地跟她打著招呼,操作電腦的護士忙關貼子,霍小栗猜到他們是在看關於她和顧嘉樹的那個貼子,就笑了笑說,沒事,我也看看。說著,就湊到電腦前,操作電腦的護士唯恐霍小栗生氣,小心地讓到了一邊,霍小栗坐下,找到帖子,仔細地看著每一個跟貼。多年的不再聯絡的老同學或是舊朋友,他們紛紛以網絡上盛傳的綠帽老公怒砸某集團經理事件的知情人現身同絡,補充著霍小栗顧嘉樹經年前的舊事,看那些被舊朋故知們翻騰出來的陳年舊事,她這才知道,原來顧嘉樹老早就喜歡過她,在暑假裡,還曾為了見她一麵而在她家附近一溜達就是一整天,有個男生說自己的理想就是大學畢業後娶霍小栗,顧嘉樹還找茬跟人乾了一架,還有,她在放學路上撿到的那雙漂亮手套,其實是顧嘉樹想送給她卻不好意思當麵送,故意丟在路上的……當然,他們細說起往事,隻為對比今天他們的破損,借以得出結論,人生無從預料;愛情並不像婚戒上的鑽石一樣恒久遠,曾經的浪漫和甜蜜,會像流水過冰一樣,緩緩地將其磨損到無影無蹤。看著看著,她的淚水流了下來。原來世間最殘酷的事,不是生離死彆,而是,美好的回憶還在,你卻永遠無法回到過去了。雖然所有網友都同仇敵愾地站在了霍小栗這邊,可她一點也不欣慰,更不快樂,甚至覺得自己已被同友們的八卦精神剝成了赤身裸體,毫無尊嚴可言地被陪綁在顧嘉樹和秦紫的道德審判台上。霍小栗見幾個小護士也在陪著她流淚,忙擦了擦眼角的淚,笑著說,不看這貼,有些事我還真不知道呢,其實他挺愛我的,至少是曾經很愛。雖然她沒哭,她內心的疼,是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能感受到的,一個小護士俯身幫她關了貼子:“霍醫生,彆看了。”霍小栗點了點頭,說不看了,起身就出去了,走到門口,又回過頭來,微笑著說了聲謝謝。她說的平靜而真誠,是的,能有人陪著流淚,也是一種溫暖,至少她們讀懂了她的心,慈悲著她的苦。下班後,她去母親家接鐵蛋,母親非逼著她吃了飯再走,霍小栗明白,母親是怕她心情不好,回家後也沒心思吃飯,可是,她哪兒吃得下飯,可是,一想到自己的身體狀況,怕是這麼抑鬱下去,再不好好吃阪,會垮得更快,所以,不管她多麼的沒胃口,都要堅強地把飯給咽下去。看著霍小栗吃飯的樣子,母親就偷偷抹眼淚,覺得霍小栗那不是在吃飯,那是為了安慰她這做母親的,在硬往胃裡塞食物,仿佛那不是在吃飯,而是在受刑。很多次,母親想去找顧嘉樹,想罵他一頓抽他一頓撓他一頓,霍小栗仿佛也看穿她的心思了,總是漫不經心說媽你彆去找他。母親哽咽著嗯了一聲,用大大的乒乓球眼看著天花板。霍小栗知道母親有太多的不甘,她想去找顧嘉樹,也不再是希望他們能複合,隻是破壞性的報複,她和顧嘉樹之間,已是溝壑縱橫了,她不想讓母親再在這溝壑裡放上一把阻礙她心願成行的野火。母親搞不明白,原本事情鬨得不大時,霍小栗對離婚倒很是鏗鏘,現在都滿城都是流言飛語了,她倒徹底沒脾氣了,好像離婚對她來說成了滅頂之災的。也問過霍小栗,霍小栗看著母親,淡淡地說:“媽,你敢保證我再找一個就比顧嘉樹好?”母親啞然:“你不是說不找了,要一個人帶著鐵蛋過嗎?”霍小栗搖搖頭:“氣頭上的嘴硬而已,你帶著我弟弟熬的日子,我又不是沒見過。”母親就哭了,是啊,丈夫這東西,就像神龕上供著的泥菩薩,平日裡,你覺得他沒甚用,可沒有又淒惶得慌。就像老霍,當年他截肢了,她要伺候他,還要挨他的罵,她也氣過恨過,氣起來恨不能一把掐死他圖個清淨,可等在彆人看來,是她累贅的老霍真走了,她咋就覺得那麼空落那麼淒惶呢?母親歎了口氣,說:“小栗,我不管你了,可你得想明白了,事情鬨到這火候了,不是你不想離就不離了的,你不是老說婚姻是兩個人的事嗎?還有顧嘉樹呢。”霍小粟慘淡地笑笑說,他也不會離的。霍小栗不想繼續說下去了,依她對顧嘉樹的了解,如果顧嘉樹知道她的身體狀況,想必不會那麼絕情,怎麼說也十來年的感情了,往她這將死之人心上再踹上一腳的事,他乾不出來。不知就裡的母親,覺得霍小栗對婚姻的樂觀,有點癡人說夢的味道了,嘟噥著說,不管她是怎麼想的,她這當媽的,隻負責保護她,如果顧家人還敢在這關口上給她小鞋穿,她絕不答應。霍小栗的腰突然劇烈地疼了一下,她忍不住地吸了一口冷氣,才想起來中午看貼看的,忘記吃藥了。母親警覺地看著她,問怎麼了,霍小栗說今天手術特多,站了一天,累得腰有點疼。腰酸腿疼是大多數人都會有的小毛病,母親也沒往心裡去,虎著臉嘟噥了一聲,現在的姑娘,咋就臉皮這麼厚這麼不知道愛惜自己呢?她每次去醫院找霍小栗,看著那些排隊等流產的姑娘就氣不打一處來,爹娘都當寶似的捧著疼著她們,她們卻一個個地如此不自愛地糟踐自己的身體。霍小栗顧不上聽母親的絮叨,再不吃藥,她怕是要疼得連坐都坐不住了,就從包裡掏出藥瓶,吃了兩顆藥。她不怕母親也不怕任何人看見自己吃藥,藥瓶上的標簽撕掉了,若是有人看見她吃藥,問起來,她會漫不經心地說吃點複合維生素,再要不就是隨便順口扯成是國外朋友捎來的減肥藥,還惹得兩個小護士很是羨慕呢,非要問是什麼藥,能不能給她們也捎點,因為霍小栗看上去比以前瘦多了。霍小栗總是笑著說減什麼肥呢,她這是本著彆浪費的心態,吃它們的。母親瞥著霍小栗吃完藥,又嘟噥了一句,腰疼是累的,躺著休息休息就好了,是藥三分毒,少吃點。霍小栗笑著說我還得上班還得照顧孩子,哪兒有時間休息呢?說著,到霍小震屋裡找鐵蛋,幫他收拾好了書包,回家去了。